和内心的痛苦。
战刃划出一条条火焰长虹,在寒风中飞舞跳跃,魔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却不防碍他们的围攻。当凤凰消失之后,凶神恶煞的狼骑兵们又围了上来,斧刀如林,杀气冲天,魔人们用独特的狂啸拉开大战序幕。
乐华城下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一个人对付万余狼骑兵,杀得山河激荡,日月生辉,而数十万人却伸长了脖子站在城头看热闹。
整座城,只有曹骑一人心急如焚。
虽然他一再催促出兵,但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他想领着三千步卒出战,但没有手令无法出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看着赤炽血战而干着急。
赤炽不是为了扬名而来,只不过想杀一阵发泄内心积愤。
火焰成为自保的力量,虽说敌军有万人之众,但真正围到他身边交锋的只有十数人,因此他根本不必担心同时受到所有人的攻击。而且魔人没有远程攻击武器,只要全力控制住这十数个敌人,就能避免车轮战的危险。
这是一个人的战争,效果甚至比任何修炼场更好。实战中面对不同的敌人,思绪会因为经历的累积而产生变化,从而做出各种不同的反应,甚至是领悟全新的力量或招式。
赤炽一直都是以攻为守,但当人数上处于绝对劣势时,就必须考虑防御问题。敌人围成圈,攻击来自任何方向,因此防御也必须是全方位的。
这一次,他竟然想到了在巨豹背上释放出天火法阵!
素来使用法阵的人都是控制范围、利用幻象加上异力做为主要攻击,以物体背做为接口,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如此异想天开的举动,也只有赤炽这样拥有天马行空思维方式的人才能想出来,但效果却出奇得好。
当敌人攻到面前,就会产生两种景象──火内和火外。
许多魔人冲到近处,都会被突然窜起的火焰吓一跳,但这一愣之差,已足够赤炽取下他们的脑袋。
城上的人却看不到法阵内的变化,只觉得魔人像一堆无头苍蝇,只知道不停地往前冲,然后一个个被砍了脑袋,都连连称奇。
当然,天火法阵并非绝对,魔人们也不是苍蝇。当十几名同伴莫名其妙地飞起脑袋时,后面的魔人很快就意识到巨豹身边存在着看不到的力量,使赤炽身边很快便出现了大约半丈的真空带。
赤炽心里明白,这样的战争不可能持久,不仅是体力问题,巨豹也吃不消这种强度的战斗,更重要的是,一旦魔人选择扔出兵器做为远程攻击,自己就算不被劈死,也会被一万把沉重的兵器压成肉泥,所以眼下这种局势绝对不能拖久。
而且他杀了半天,感觉也差不多,抬眼看了一眼城头,自始至终军方都没有派人出来,除了叫好声没有任何实际的支持,就连一支箭也没有射下来,可见他们已经被魔人强悍的战力吓怕了。
这场所谓的「背水一战」,最终将以人类的失败告终,赤炽心中一阵感慨,却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走吧,还是去定阳为妙。」
他知道曹骑不会逞英雄,守在码头的他也有足够的时间撤离,因此他并不担心朋友的安危,便举着冷巨朝城头示意,然后突然前扑,一口气杀出重围,飞快地往东方冲去。
看到高举的冷巨,曹骑已经明白了赤炽的意思,仰天长叹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做为朋友,赤炽已经仁至义尽了,再战下去没有任何好处,而城内数十万人也被这乐华之战了解到人类已经没有希望,好在城中的百姓都已疏散,自己的责任已经尽到,剩下的就等镇东督帅决定。
冬天到了,赤炽走了,彷佛把云河盆地的暖意也彻底带走了。
云河盆地比任何一年都要寒冷,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同时也割在人们的心上,魔人的刀锋已经劈入了盆地的腹地。
百万大军何其壮观、何其雄伟,刀枪如林,旌旗若海,喘息声便已如同雷鸣滚滚,即便面对汹涌澎湃的云河,也足以投鞭断流,堆石成坝,列在岸边更如同大海一样震撼,试问天下谁敢小觑?
魔人用他们的利斧和狼嚎做出响应……冷血、残酷、凶悍,他们就是世间邪恶的化身,因为他们用牙齿咬开人骨,用舌头舔舐人血。人类是善良的,所以,强大的恶魔是人类无法抗衡的敌人。
这就是流传在百万大军中的声音,占据了人数上的绝对优势,背靠大河,又有坚固的城池保护,曹骑却听到这样的声音,顿时气得一口热血喷洒长空。
军中不是没有忠心耿耿的保国之士,然而,经历了数百年的太平,军队上层已被蛀虫侵蚀,千疮百孔。有能力的人未必能爬上去,拍马屁成为比实力更重要的力量,而有能力又会拍马屁的人,并没有多少。
曹骑亲身经历了整个变化,从接下命令,到数十万大军齐集乐华城,声势震天,不可一世,同僚军官走在路上,眼神都是瞥向天空,彷佛任何敌人在落眼之间已化为乌有。
但当一万狼骑兵屠宰了五万人类战士,情况立即发生逆转。
手握重兵的大将们人心惶惶,却不是在忧国忧民,也不是想着乐华城的前途,只想着不要成为敌人口中的美食,那是连死都会从棺材里蹦出来的耻辱之事。
不想死最好的方法就是逃,许多人早就领悟了这一招,只不过军令如山,律法森严,谁也不敢以身试法。
直到有天,他们忽然发现那个能够下令杀死他们的人居然跑了,就像压在头上的黑云被风吹散,留下一片光明世界。
百万精锐凝聚的乐华城,竟被一万狼骑兵压得毫无斗志,简直就是一场闹剧。
而导演这场闹剧的镇东督帅,却在赤炽大展神威后坐船逃往南方,美其名是督促后方援军,其实谁都知道他的目的。
「督帅大人跑了,我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跑啊!」
「快走吧!异族大军就要杀到了,他们是恶魔,是恶魔!」
曹骑是坚持到最后的一个,做为乐华城的镇守使,每一个离开的将军都会拍着他的肩头,慷慨激昂地说什么「兄弟保重」、「大哥会支持你的」,又或是出言恐吓「你是镇守使,必须守到最后一刻」、「这是你的城,丢了唯你是问。」
曹骑总是一笑置之,知道这个罪名定在自己身上了。
问题在于这些家伙丢下了几十万大军,回去还有没有机会推卸责任就不知道了,倒是士兵们的反应更加直率纯真。当他告诉士兵们,会陪他们留守到最后一刻的时候,许多人都流下了热泪。
在西部重山峻岭的中腹,有一座山间平地,面积不算太大,只有一座小镇大小,如今却成为十数万难民和数万武士的根据地。
山间平地很像云河盆地的缩影,中央有一条河流穿行其中,周围群山环绕,没有大路直接到达,只有走数十里迷雾重重的绕山小道才能到达,几乎是与世隔绝之地。
看着数十万人平安到达,杀紫的人们都长长地松了口气,然而面对伐越、盛宣诚的问题,众人的兴奋感顿时荡然无存。
「出什么事了?炽老弟呢?夜姑娘呢?」
廉季惟、玉明卿等人不知该如何应付,便默默退开了。伐、盛二人与他们只是同僚,因此没有太在意,目光一直追着藤忍、遥猎等人,感觉到每个人的眼神都在退缩,心中不禁一慌。
遥猎踹飞了一块石头,怒气冲冲地瞪着魅幽羽、藤忍,骂道:「你们这些这家伙,满口什么顾全大局,不能因小失大,什么狗屁理论,老子不管了。现在你们都安全了,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可以走了吧?」
「到底出什么事了?」
「红毛猴子被他们赶走了。」
「什么?大人,是真的吗?」伐越、盛宣诚与赤炽出生入死,交情极深厚,一听脸都扭曲了。
藤忍和书清言对视一眼,一旦到了安全的地方,存在的问题就会立即爆发出来,如果不立即处理,这样的情绪会蔓延到整支部队。
魅幽羽淡淡地道:「遥猎,你不用大吵。大家的心情其实和你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没说出口而已,因为那十几万平民需要我们,而赤炽不需要。」
「不需要?」
「赤炽之所以能在几万魔人的眼皮底下逃生,那只豹子居功至伟,但我们能跑得掉吗?一旦卷入战场,除了战死,绝对没有第二个结果。但赤炽不同,有夜魈在旁边辅助,单人作战的能力远比困在我们之中更强大。」
遥猎被他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想反驳又找不到理由,狠狠跺了跺脚,甩身坐在石头上生闷气去了。
众人莞尔,但伐越和盛宣诚却如何也笑不出来,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忧色。
藤忍对二人的脾气了如指掌,走到二人面前,一手搭在一人的肩头上,温言劝慰道:「不要太担心,事实上你们还不了解,赤炽虽然与魔人交手,不过他的实力大进,已经到了我们都看不透的境界,戏弄十几万大军游刃有余,这次想必也会安然归来。」
「那遥猎刚才所说的驱逐?」
遥猎突然朝正在人群中做事的玉明卿等人冷笑道:「这些家伙不肯相信红毛猴子的话,还专门针对他,要求藤忍驱逐红毛猴子,把他一个人打发到定阳去了。」
「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伐越再度提高声量,眼中也现出怒火。
「绝对不是驱逐,只是不想再起冲突而已。平心而论,伦明、玉明卿等人的办事能力非常出色,大家都有目共睹,十几万平民在他们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进入这片山区,可以说功不可没。
「赤炽不擅于政略军略,他是勇士,是快意恩仇的豪士,把他放在这里也是一种浪费。」
伐越和盛宣诚再度对视,大致上明白了赤炽的处境。
赤炽豪迈不羁的性格的确不适合处理政务。他性格随和,却好酒贪色,又是奇服怪发,胸襟不广的人不容易接纳他,想必是这些人看赤炽不顺眼,因而产生冲突。
「可怜的赤炽,好不容易才从定阳回来,气还没喘上一口,又奔向云北草原去了。这两年来,他总在最危险的地方出现,做着最危险的事情,却从来都没有一句怨言,没想到现在……唉。」
藤忍和书清言等人都愣住了,就连魅幽羽也微微变色。他们从未想过赤炽一直在最危险的前线奔波,从朝日城开始就一直没有停顿。
从定阳、紫色区域,再到异世界,回来之后又马不停蹄地直奔北方,北部丘陵、云北草原、云浪长堤,还深入过黑暗云海,到过六华山脉,一连串行动都置身于最危险的地域,就连休息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界都没人像他那样忙碌,几番徘徊在生死之间。
殇寒摇摇头,叹道:「是啊,竟然没有留意他去了那么多地方,每次都毫无怨言,回来之后,也从来没有说经历过什么样的苦难,细细想来真让人汗颜。」
「惭愧啊!换了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个,都未必能活到现在。」裁尉光总是用最平淡的声音说话,但每一次说话都切中要点。
「嘿嘿!可惜我们回报给他的却是怀疑和不信任,甚至还有驱逐,人类还真是卑鄙自私的种族。」乂义一再冷笑。
伐越和盛宣诚齐声道:「现在安全了,我们愿意去找赤炽。」
「我也要去。」遥猎跳了起来。
藤忍从未想过赤炽竟有如此大的影响力,让这么多人倾心相交,自己似乎太轻视他,一直以来只在乎他黄龙山的来历,从未想过他自身的优点和特长,只当作一把放在身上的利刃,需要时才拿出来。
事实上,他不仅仅是一团带有破坏力的火焰,还是能照亮世界、温暖人心的心焰,至少在遥猎、伐越等人眼中是这样。
「都不能去。」魅幽羽淡淡地道。
「为什么?」
「魔人已经全面进攻云河盆地,赤炽如果去了定阳,你们不可能在云河盆地找到他。如果没去,想必也不会在云河盆地,更可能沿着丘陵北线往西退,与其白跑一趟倒不如静心等待,会有好消息的。」
「可──」
魅幽羽轻笑道:「你也不要小看那个家伙,也许哪一天,他就会突然跳出来吓大家一跳。倒是有一件事他一直在担忧,如果大家帮他完成心愿,或许效果会更好些。」
遥猎摇着手指道:「心愿?那家伙的心愿不就是喝美酒、泡美女嘛,再多就是做个不花钱的英雄,不会有第四个!」
众人不禁莞尔,魅幽羽也笑了笑道:「他一直在找一个人,大家或许可以帮帮忙。」
「谁?」
「鹰庄大小姐悠柠!」魅幽羽露出优雅的笑容,魅力陡然绽放,闪亮的眸子里,倒映出同伴恍然大悟的表情。
黑暗云海突然加快了速度往南方移动,随着高度上升,笼罩的面积不断扩大,南面的边界已经到了北部丘陵。
这让调集大军驻守丘陵各处要塞的军队,不得不放弃据点,一路往西南撤入云河盆地,在许多人眼中,固若金汤的东方战线已经名存实亡了。
云河盆地再也不是人类的避难所,随着难民出现,恐慌的气氛迅速蔓延,到处都是有关敌人的传说,无独有偶,人们把突然出现的敌人称为恶魔人,很快又简化为魔人。
魔族,一个全新的名词出现在人类的字典上,凝聚着人界所有敌视和憎恨的目光。然而,真正见到魔族的人却少之又少,人们只会随着那片黑暗云海而行动,从北到南,从东到西,除了撤退,几乎没有任何选择。
而另一个名字也出现在英雄的榜单上──曹骑,以乐华大捷掀开人生最灿烂辉煌的一段时光。
乐华城虽破,但军队的损失在他和一群低级军官的努力下被降到最低,因为他们想到与书清言一样的方法──火!
从赤炽口中听说草原大火的成果,看到北方不断涌来的敌军,曹骑知道如果不给敌人打击,敌人会更加猖狂,也会影响逃亡的成功率。
正当高级将领纷纷逃亡之时,他开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撤退作战。在曹骑的控制下,乐华城内被布置了无数柴堆油堆,到处都是死亡陷阱。
为了防止魔人逃走,他把东南二门用房屋拆下的石块和木柴堵住,只留下西门,同时又在西门城上堆满无数柴草,只等敌军入城后立即点火扔下,堵死敌军的退路。
魔人虽然极有军事素养,军命严明,但这也是他们的弱点,一旦遇上重大危机,临时应变能力便有些不足,正如当日扔下数千俘虏去追赤炽一人,又如蛇骑兵在草原上遇着大火,只能自保而不能组织有效的防御体系。
当他们面对一座空城,又是弱小不堪的人类留下时,几乎没有人怀疑城内还会有伏兵,万名狼骑兵大摇大摆杀入城中。
曹骑亲自领着从朝日之战就跟随在他身边的死士,守在西城之上,点燃了草团扔下城门,把西门用大火堵死,然后,便看到整座乐华城陷入了火海之中。为了防止敌人窜上城头逃生,西面上城的道路已被拆毁。
他们在临水的城墙上留下绳梯,看到大火后,立即沿着绳梯撤离。
那一夜,乐华城熠熠生辉,用它最后的生命点亮了光彩的一幕,与至今默默无闻的草原大火相比,用烈火写下历史的一页,成为人类记忆中与魔人作战最光辉的一页之一。
与之相映的,是云河上数以百计从木筏传出的欢呼。被将领带走的自信又从火焰中重生,士兵们用最真挚的声音迎接着他们的英雄。
一个小小的镇守使竟然引领着百万人大逃亡,如果不是有海一样的见证者,大概谁也不会相信。
曹骑就像闪耀的太阳,当将领们纷纷丢下部队逃走之时,只有他站了出来,给予惊慌失措的部队足够信心。
其实并不只有他,还有许多平时不起眼的低级军官。在和平时代,他们也许只是庸庸碌碌或是怀才不遇的代名词,当压在头顶的那一层污泥被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