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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点奇怪,不过世上难保没有这样的大蛇,倒也不足为奇。」遥猎看了一眼腐臭的马尸,恶心的臭味扑鼻而来,笑容也凝固了。
「找到那个人就知道了。」
赤炽仔细地观察地面,还特意用火把照亮整片果树林,但地上却没有见到脚印,这一点让他颇为不安。
果树下的杂草极少,大都是裸露的泥地,马已经死亡腐烂,但其蹄印依然清晰,而马上的骑士却一个脚印也没有留下,这不能不让人怀疑。
铭博拳读懂了他的目光,沉吟道:「也许那个骑士被抓走了。」
「问题是没有其它脚印,地面上……」
赤炽的目光落在一条条滑痕上,宽度大约二尺至三尺之间,如此宽的痕迹像是有什么东西拖过地面,而且这样的滑痕比比皆是。
夜魈蹲下身子摸了摸滑痕的泥土,手伸到鼻尖嗅了嗅,秀眉微蹙,喃喃地道:「好腥的气味,像是什么动物的味道。」
三人用力嗅了嗅空气,果然有一种奇特腥味,刺鼻,但是又夹杂着一种从未闻过的怪香。
「难道那些敌人没有脚?」
遥猎随口的一句把其它人都惊呆了,而他一说完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脸色也是一变。
「蛇牙、没有脚,还有这么多滑痕,难不成我们的敌人是蛇人?」
夜魈拍拍手站了起来,正色道:「无论如何,这匹马和这些滑痕都给我们透露了一些敌军的讯息。也许敌人有着毒蛇一样的牙齿,蛇一样的身躯,他们的毒液连马都能毒死,何况是人?
「我们鬼人都是用毒和解毒的高手,但你们三个要格外小心了,被咬上一口的话,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本事解毒。」
三个勇士都皱起了眉头,他们不担心惨烈的战斗,却担心不知不觉就被毒死了。
忽然,附近传来一丝窸窸窣窣的声响,四人有如惊弓之鸟般,突然拔起身子纵上果树枝头,居高临下俯视地面。这还是进入浓云笼罩的地带后,第一次听到有其它动静。
一熄灭冷巨的火光,周围立时暗了下来,一切都恢复到最初的宁静。
夜魈压低声音在赤炽耳边嘀咕了两句,他便转向遥猎耳边又嘀咕了两句,遥猎点点头,朝铭博拳做了一个落地的手势,然后纵身跳回地面。而赤炽与夜魈却没入了树影,伏在暗中秘密监视周围的动静。
地面上的二人故意弄大声响,甚至大声喧哗,试图引诱可以藏在附近的人出来。
但等了将近一个时辰,附近再也没有其它声响,四人不得不放弃诱敌行动,商议之后,便继续上马往北寻找敌人的踪迹。
马匹、毒牙、滑痕,三种因素在四人脑海中已形成一种蛇身人头的怪物图像。或许是因为先前提到了兽羊人,四人便顺理成章的把人与动物结合在一起想象。
随着马蹄向前,离北方的海岸线越来越近,敌人随时都可能出现在身侧,压力也越来越大。天空中的灰雨依然下个不停,暂时也看不到任何变化,只是隐隐感觉到,整片大地正蕴酿着一次非比寻常的剧变。
很快,变化直接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更准确的说,是在头顶。
在一座荒废小镇内休息了一夜,次日清晨,微光再次渗入这片空间,他们惊讶地发现,天空突然高阔许多。
「我没有眼花吧?」
「云层的高度至少提高了一倍,真是古怪。」
夜魈和赤炽则用眼神交换意见,随即催动鬼眼,灰雨不但没有减弱,降下的密度反而更大了,沾地即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想不到这些云还能动,看来真有人在操控它。」
「我们现在去哪?沼港吗?」
铭博拳周游各处,比三个同伴都熟悉四周环境,直往北面便是沼港,敌人在那一带登岸,与敌人直接碰上的机会极大,他正想开口,耳边却是一声惊叫。
「你们看!」遥猎脸无血色地遥指东北方向。
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其它人也惊得目瞪口呆。在遥远的东面,浓云地带的深处,有一道巨大的灰黑色柱子连接天地,色彩与浓云一模一样。
「那是什么鬼东西?感觉很邪恶。」
「天知道,反正一定和那些浓云有关,或许那就是浓云的由来。」
「我觉得更像是气流漩涡,你看看,那些灰黑色的气流好像在动!」
「没错,是在动。」铭博拳点点头遥猎苦笑道:「难道真是自然之力?」
「那倒未必。」
「你不会是想说,有人举着那东西,所以浓云的高度也上升了吧?」
「谁说不可能!」赤炽咧嘴一笑。
遥猎和赤炽你一言我一语争论起来,弄得铭博拳和夜魈心都烦了,忍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异口同声喝了一句「闭嘴」,二人这才怏怏闭上嘴。
沉默了一阵,赤炽吶吶地问道:「现在还去沼港吗?」
「我觉得应该去查查那道巨大的气旋柱子。」
铭博拳沉吟着道:「无论如何都必须把消息调查清楚,否则贸然让十数万大军杀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也就是说要去看看那道气旋了,走吧!」赤炽扯着夜魈跳上马匹。
迎着巨大的气旋柱子往东北方向前进,他们意外的来到了三千人类前锋部队失去联系的地方──华阳坡。
经历了惨痛的杀戮血腥,华阳坡上依然残留着战争的冷酷与无情,以及强烈的血腥气味。坡下血渍斑斑,腥浓的血液从高处往下流,聚集到坡下的坑地,形成了一片浅浅的血池。
如今血渍依然是半干半湿,黑色的血斑与流动的血液相杂。尸体杂乱地扔在地上,绝大部分尸首都不完整,身上有被利器劈开的痕迹。
「嘎!」一阵刺耳鸦鸣打破了宁静。
黑色的乌鸦、灰色阴暗的天空、死寂的大地,和远方巨大的气旋柱子,散落在地面的死尸,简直是一幅恐怖画面。
无数黑鸦像乌云一样罩在大地上,争夺着难得的美食,看着一只叼着肠子的黑鸦,铭博拳忍不住一刀将牠劈成两半。
一连串的鸦鸣响起,其它争食的黑鸦不甘心地飞了起来,盘旋在数十丈的高空虎视眈眈,许多嘴里都还叼着人类士兵的手脚,彼此间激烈争夺着。
若非惧于赤炽手中的那把火焰之刃,恐怕鸦群会奋不顾身冲到地面来抢食,凄惨的画面让人看得心酸。
遥猎捂着嘴巴一直在摇头,胃部也一直在抽搐,酸意上涌,整个腹腔都不舒服。铭博拳紧咬着下唇让自己平静下来,而赤炽则是仰望缓慢流动的云层一言不发。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惨烈的战争,只是这样的景象还是超越了他们的承受能力。
夜魈最为平静,这些画面在鬼界比比皆是,根本不值一提。她面无表情的踏上小山一样的坡顶,居高临下观察四周,像是在用眼睛将当时的战况复原,脸上渐渐露出惊色。
赤炽默默地随在她身后,清楚看到她脸上的变化,好奇地问道:「小夜姐,怎么了?」
「你没有发现吗?这里没有一具敌人的尸体。」夜魈脸色白得有些吓人。
「没有敌人!」三个男人异口同声惊叫起来。
他们仔细地搜寻着坡上坡下,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折断的军旗孤零零插在泥里,无力地随风哭泣,寻找了半天,果然看不到一具敌军的尸体。
这是怎样一场战争?竟然没有一个敌人死去,看起来更像是单方面屠杀。
四人惊愕地对望着,像是在说「敌人不会一个都没死吧?」
「这下麻烦了,敌人赢得这么轻易,他们一定不会据守,下一步……」铭博拳本是豪情冲天、无所畏惧之人,但想到敌人在人界大地上蹂躏的画面,也不禁连打了两个寒颤。
遥猎咬着下唇左右扫视了一圈,喃喃地道:「如果那些家伙继续向前,会走向哪个方向呢?」
「至少不会是我们来的那条路,那边什么也没有。东南方的六华山脉附近有大军集结,倒是不用担心,东北是冰原地带,也不必担心。但是正西和西南都没有足够的防备力量,如果他们杀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选择一个方向,不然只能四个人各挑一个方向去找。」
不经意间,四人都望向东北方的那道气旋柱子──东北方,那里属于六华山脉的北段山麓,背后与冰原接壤,敌人从东面来,占领那一带十分合理。
只是军方事前也在那片地域布置了庞大的军力,还有为数不少的武士做为后盾,要想侵占那一片平原至山区的地域,并不容易。
唯一担心的是,军队会像鹿跃那样站在安全的地方不敢动弹,尤其是面对这样一道无法估计的气旋柱子,恐惧在所难免,未必会有人拼死守卫。
「我看那里一定是敌人的核心,或许还是他们的力量之源。」
「我看还是先检查一下战场,敌人杀了三千士兵,我就不信他们连根毛也没有留下。」赤炽狠狠咬了咬牙,一头栽进了尸体堆中寻找。
「我也去找!」
其它四人各站在坡道的一方,全力搜寻地面任何可疑的痕迹,很快便有所发现。
「你们过来!」
听到夜魈的叫唤,赤炽三人连忙赶了过去,在一堆人类士兵的尸体下面发现了一条土黄色的断臂,手臂很粗,大约是普通人类手臂的两倍。
「敌人的?」
「人界好像没有这样的手臂吧?」
遥猎蹲下身子想捡起断臂,一阵浓烈的臭气突然袭入鼻中,熏得他几乎晕过去,只得随手捡起一杆折断的枪用力插入断臂,然后高高挑起。
噗的一声,枪尖刺入断臂时发出的声音让他们颇为惊讶,那是刺破厚重皮铠才会有的声音。
土黄色的肌肤与泥土的色彩相若,表面十分粗糙,就像是皮革制的衣物,又厚又硬,而且相当坚韧。以人类的刀剑,要想切开这样的肌肤必须灌入很大的力气,普通士兵只怕没有那么大的劲力。
铭博拳从地上捡起一把普通士兵使用的钢刀,随手砍向断臂,刀光过后,断臂只留下一条浅浅的破口,而刀身被反弹而起,刀背几乎砸中铭博拳,着实吓了他一大跳。
「好坚韧的皮肤,比牛皮还要坚韧!」
赤炽和遥猎面面相觑,普通士兵面对这样的敌人怎么可能不怕?
从地面上凌乱的脚印来看,敌人的数目至少也有数千人,数目上不占优势,体质上又相去甚远,这绝对是场形势一面倒的战争,这三千士兵死得实在有点冤。
突然刀光一闪,清脆地断骨声响起,断臂的手掌应声落地。
夜魈倒提双刀巨镰,细细地观察新的切面。其血管粗肥,肌肉的密度比人类大得多,这两点都说明这个种族力量强劲,手尚且如此,脚就更不用说了。
「炽,你来看。」
「有什么发现吗?」赤炽蹲在她身边。
夜魈蹙紧眉尖,忧心忡忡地道:「虽然没有实际看到,不过我觉得这样的皮肤让我想到了一种人。」
「三眼巨人?」
夜魈惊讶地望向赤炽的眼睛,没想到两人的想法竟是一样的。
赤炽调皮地挤挤眼睛,随即正色道:「兽羊人的皮肤并不厚,我们的刀都能轻易劈开他们的身躯,想必很多人都清楚这一点。但三眼巨人不一样,连兽羊人的黑枪都不容易插进去,可见它的厚度和密度都非同小可,这些手臂虽然小了很多,但感觉十分相似。」
「喂!你们两个不要在这种地方卿卿我我好不?有什么话大家一起听嘛!」遥猎叫道。
「情话你也要听啊!」
赤炽白了他一眼,伸手摸着新的断面,遥猎本想说话,但想到那令人恶心作呕的臭味,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硬度和韧度从手指传入脑中,赤炽脸色一变再变,苦笑道:「这哪里是肉,简直就是最厚的皮革,除非人人带着把快刀,否则遇上这群恐怖的家伙非死即伤。」
「真有那么恐怖?」
「也许更加恐怖,这不过是他们的身体优势,万一再学了些特别的东西,例如兽羊人的强大武器,又或许鬼术、仙术之类,普通士兵遇上他们会像砍瓜切菜一样被屠杀。」
铭博拳下意识的抹了抹额头,果然沁出一头冷汗。
即便是武士,遇上这些家伙也难说自保,何况是平民。敌人不见踪影,或许正在某处村镇肆虐,又或许在图谋更大的阴谋。
赤炽手上燃起一团烈火,舒服地烧着双手。
遥猎皱着眉头问道:「你这家伙又干什么?」
「这么臭的东西,不知道有没有毒,不消消毒怎么行──小夜姐,还有其它发现吗?」赤炽望着已经走到数十丈外的夜魈,提高了声量。
突然,一道奇异的闪电劈下,狠狠击中位于坡顶的一株参天大树。
历经战争的洗礼它都没有死去,只是留下了一道道深刻的痕迹,此时它却再也扛不住了,轰隆一声倒在地上。四人不约而同望向坡头,心里都泛起异样感觉,人界大地似乎就像这株参天大树,被突然而来的惊雷闪电劈中,不知道何时便会倾倒。
夜魈、遥猎、铭博拳都默默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寻找战场中留下的线索,只有赤炽呆呆地看着大树发愣,轰然倒下的大树,让他捕捉到火的感觉。
他快速转换成鬼眼模式,定睛一看,倒下的大树正在熊熊燃烧着,一团灰白色的巨大火焰将它包围住,没有烟,没有飞灰,也没有焦味,却有一种莫名的白色气息不断从树身飘出,向天空蒸腾,最后没入了那浓密的云层之中。
好猛的火啊!这是什么火焰,竟然只能用鬼眼才能看到?
他茫然地走向坡顶,接近那团灰白色的火焰,燃烧的感觉霍然跳入心头。没有热度,也不像冷焰那样阴冷,彷佛没有一丝温度,它只是在烧,烧在树身,也烧在心上。
赤炽清晰地感觉到心灵上有种被燃烧的感觉,一些东西似乎正在流逝,只是他无法辨别出那是什么东西。
「红毛猴子!发什么呆呢?一棵大树有什么好看。」
「烧。」
「烧?」遥猎狐疑地看着大树,嘴角逸出一抹讪笑道:「哪有什么烧,你倒是像发烧。」
话音刚落,却见刚刚倒下的树木突然急速收缩,原本要四人才能合抱的巨大树干,瞬间缩成只有手臂粗的一节。不过它却保持了树原本的样子,就像按照原树做成的小型雕塑。
「我没眼花吧?这是什么力量!」铭博拳和夜魈也投来惊讶的目光。
赤炽被震撼了,火焰并非幻想,而是确实存在的力量!它燃烧了树身上某些东西,或是某些力量,也许,应该就是那种蒸腾上天的白色物质。
夜魈蹙着眉尖问道:「炽,那棵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到非常大的火,但只能用鬼眼看到。」
「鬼眼才能看到的火?」夜魈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浓云。
遥猎一脸好奇地走上坡地,本想捡起被缩小的树木仔细看看,但用力一提却发现纹丝不动,他不禁有些意外,于是加大力道,然而小小的木头还是纹风不动。
这下他恼了,双手灌力,用尽全身的力气咬牙向上一提,小小的木头才动了一下。刚一离地面半寸,遥猎感觉它重得像座山,想着没缩小之前的大树也不过如此,不禁大惊失色。
「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重?」
铭博拳和夜魈快步赶了上来,各自试着提起树干,果然沉重无比,无不连连称奇。
赤炽蹲身细细抚摸树表,缩小后的树木依然呈现出完全的树形,与刚刚坐落坡顶时一模一样,只是缩小了形体。如果它保持了原有的重量,说明被烧掉的并不是实质的东西。
「真见鬼了,这东西怎么会那么重?拿起它感觉就像扛起一棵大树,却又缩得这小……」
赤炽心头一跳,抬眼看看附近的几株树木,喃喃地道:「莫非这棵被缩小的树,重量与原来的大树一样?」
遥猎像死鱼一样抽搐着嘴唇,又翻了一阵白眼,道:「你不是在说梦话吧?那棵大树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