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转头看向云锦:“云锦姐姐,放他走,可以么?”
云锦轻叹一口气:“见影,你可想清楚了?就这样放他离开,对他并不是好事。”
“但他还有一家老小,在等着他回去。”
“留在这里或许还能活命,若是离开,恐怕一出连城就是身首异处。”
“我们能不能派人送他回去?”
云锦默然一瞬:“此事我做不了主,须问过城主。”
要问连玥,事情就好办得多。苏晚立刻点头:“好,我这就去跟他说。”
安抚下那车夫,两人又沿着甬道出来。
车夫所说的经过,确实和简寻说的有出入。看车夫的样子不像在说谎,然而,简寻既然都已经承认自己是凶手,为什么却要在这种小事上骗她?
心中疑团越来越大,但见云锦越发沉默,走路都眉头深锁,苏晚还是忍不住道:“云锦姐姐,你让那车夫住地牢,是担心连城中有人居心不轨么?”
云锦浑身一震,猛然停住脚步,面色瞬间煞白:“你……你说什么?”
苏晚忙握住她的手:“云锦姐姐你别担心,那个背叛连城的人……已经……”
“已经怎样?”
苏晚的脑中没来由浮现出谭凤跳下山崖时那抹决然的笑容,情绪瞬间跌落谷底,连声音也低了下来:
“她……已经死了……”
“死了?你说的是谁?”
“云锦姐姐,同去栖霞谷的人,谁没有回来,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云锦一愕,忽然紧紧反握住她的手:“凤丫头?!你是说凤丫头?!”
“是……她背叛连城,向正派中人透露了我们的行踪,是叙离发现的……”
云锦怔怔摇头,踉跄后退半步:“不会……不可能……凤丫头不会这样做……不会的……”
“云锦姐姐,我知道你不能相信……我也不信,但……这是她跳下山崖之前,亲口承认的……”
“跳下……山崖?”
“或许,她是不愿回来面对谭老,所以才选择自尽。”
云锦的面色愈发苍白,但许久都不曾说话。
苏晚扶住她:“云锦姐姐,很多事,既然已经发生,只能接受。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元阳珠。在此之前,请你,好好守住连城。”
云锦定定看着她,须臾,终于轻轻笑了笑,抬手摸她的发:“傻丫头……”
。
再看到连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
书房中,苏晚打了半天腹稿,但刚开了个头,连玥就微蹙了眉:“不可。”
彼时易轻歌也在,手中又换了把描金山水的扇子摇啊摇,风流倜傥一笑:“花谷主,发善心做好事是对的,但也要看时候。如今连城正在风口浪尖上,这车夫既是唯一的线索,只有将他变成死人才是最保险的法子,哪有人会管他知道多少。”
苏晚被他说得无语,又求助地望向连玥:“要不……干脆把他的亲人接来连城同住行不行?”
这一回,连玥直接无视她,转头去架子上取了本书,坐下静静地翻。
易轻歌又摇摇头,嘲笑得毫不避讳:“听说这车夫是从西域雇了来的,且不谈此去路途遥远,旦说那么多双眼在盯着连城,任何风吹草动都难保不会成为连城的罪状。”
苏晚憋住气:“那你说怎么办?”
“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
苏晚看了无动于衷的连玥一眼,再忍不住,掉头走人。
闷闷回到住处,瞳儿不在,明显又和韩锥在一起。
苏晚想了想,还是去找云锦说说话,况且,“云起”的事也想问问清楚。
但直到进了云锦居所,苏晚才想起来她平日是不会在屋里的。
整个房间大而空旷,一张床,一排柜子。星落剑挂在床头,彩色的剑穗微微摇荡着。
她失望地叹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就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淡香。
香味有些熟悉,却记不清在哪里闻过。她下意识地寻找香味的来源,慢慢摸到柜子旁。
打开柜子,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整齐排列,但各种各样的味道反而令那股香味黯淡下去。
苏晚上上下下看了许久,终于还是放弃,随手关上柜门。
但香味又传来。
她略一思索,忽然蹲下来,伸手在柜子底下摸了摸,手指便触到一个小瓶。
心,莫名狂跳起来。她将瓶子拿在手上仔细端详,发现这瓶子和柜子里那些个比起来,竟是做工最粗糙的一个。
如果不是熟悉的味道引起了注意,她就算无意中看到,恐怕也只会觉得这瓶子是被人随手丢弃在下面的。
她定了定神,拔开瓶塞。手一倾,瓶中滚出两颗小小的白色药丸。
香味在鼻端萦绕,苏晚愣愣看着那药丸,蓦地想起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味道熟悉。
大脑忽然一片空白,她猛地站起来,将药丸重新倒回去,然后握紧手中的瓶子,飞奔出门!
跑出一段路,迎面就碰上叙离。
他站定,有些意外地看着她:“见影,你的脸色为何这么难看?”
苏晚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尽,扑过去紧紧抓住他,一开口,几乎语不成调:
“叙离……简寻他……不是自尽!简寻……简寻是被人害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俺要结文了。。。
唉~~~好舍不得。。。
嫌疑
叙离目光微凝:“你说什么?”
“简寻根本不是自尽!” 苏晚握着瓶子的手轻轻颤抖,一字一句道,“他是被人下了毒!”
“谁下的毒?”
“……是云锦姐姐!”
“云锦?”
“我在她房里……发现了这个。”
“云锦为何要杀他?”
“我不知道……”
叙离伸手接过那小瓶,沉吟片刻:“云锦善用毒众人皆知,或许,简寻只是向她要了毒药。”
苏晚一愣。
叙离微微笑了,揽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见影,你刚回城,也该累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可是……”
“见影,”叙离伸指点在她唇上,轻轻摇了摇头,“光凭这药瓶,并无法证明云锦做了什么。况且,那时她远在连城,怎可能到栖霞谷杀人?在这个时候,若是随意猜测,怕是会失了人心。你与云锦情同姐妹,不如找个时机与她问个清楚。”
他的手指温温软软,一如他的笑容。
苏晚渐渐冷静下来,自他怀中脱出,慢慢站直身子。
确实,从时间和距离上,云锦要杀简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只是……简寻真的是因为料到这个结果,所以才会早早跟云锦要了毒药么?
但她立刻又想到另一件事:“叙离,你知不知道云锦姐姐有一把星落剑?”
叙离点头:“嗯。”
“那你可知道,还有一把云起剑?”
“不知。”
“星落与云起是一对,但云起不见了。”
“哦?”
苏晚定了定神:“这个事我会去问云锦姐姐。叙离,你能不能替我保密?”
叙离笑了笑,将小瓶递还给她:“自然。”
“谢谢。”苏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拖着疲惫的脚步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但刚走了几步,一阵剧痛突然袭来,整个脑袋像要炸开!
手一松,小小的瓷瓶滚落在地。
她猛地捂住头,身子晃了晃,想要说什么,眼前却是一黑——
意识在混沌中漂移,身体轻得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似乎有声音自遥远的地方传来,空旷却带着绝望:“不要——”
不知为什么,听着这个声音,整颗心忽然就被铺天盖地的悲伤填满!
她想要逃,却完全动不了。
挣扎中,眼前渐渐清明,映出一张温雅淡逸的脸。
她不由自主轻喃出声:“叙离哥哥……”
叙离淡淡笑着,弯下腰,抬手抚上她的额头:“你醒了?”
苏晚一怔,才发现自己已躺在床上。
环顾四周,是熟悉的摆设。绛红长弓挂在窗前,空空的箭壶倚在墙边。
原来是自己的屋子。
“叙离哥……呃——”
苏晚一噎,恨不得自打嘴巴。只不过是晕了一下,怎么这“叙离哥哥”叫得那么顺口了?
顿了顿,连忙奔入主题:“是你送我回来的?”
叙离却似无所觉,声音温柔如春风:“嗯。我探过你的脉象,未发觉有异。你为何会突然晕厥?”
“不知道,只是突然头痛……”
刚说到这里,就听门口有人吹了声口哨:“哟,小影子,醒啦?”
苏晚顺着声音看去,不由惊奇:“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说话间,沐天阳已毫不客气地走进来,手中还端个冒着热气的碗:“来,趁热喝了。”
叙离见状,微微一笑,退开。
“什么东西?”苏晚心惊肉跳地斜睨那个碗。
“药。”沐天阳将碗搁在床头,不由分说伸手就将她扶坐起来,“云锦特意让我给你熬的。”
“云锦姐姐来过?”
“是啊,不过这些日子她太忙,给你看过之后就走了。”
苏晚忍不住看看叙离。
“答应你的事,不会忘。”叙离含笑看看沐天阳,“近日城中事多繁杂,我先走一步。有天阳在此照看着你,我也可放心些。”
苏晚忙道:“好,你有事就去忙吧,不用管我。”
叙离点头:“好生歇息。”
他的身影刚在门外消失,一个碗就凑到嘴边:“喝药吧。”
“我没病!”苏晚抗议。
“没病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晕倒,一睡就是一天一夜?昨日叙离急得乱了方寸,抱着你没头没脑一直奔,如果不是正碰到我,他连你的住处都找不到了。”沐天阳笑得没心没肺,“要不,我来喂你?”
苏晚抽搐着嘴角,接过碗,突然想起来:“我的药瓶呢?!”
“什么药瓶?”
“我拿在手里的……”
“没看到。”
苏晚手一抖,浓稠的药汁大半倾在身上。
“喂,你干什么?!”沐天阳惊得连忙夺过碗,扯了被子就擦,“这么不小心?!烫着没?”
苏晚看着那个见底的碗,苦笑:“对不起……把药洒了……”
“洒了再熬就是。”沐天阳将碗丢桌子上,皱眉,“什么药瓶?”
苏晚沉默一瞬,忽然问道:“连玥去栖霞谷的时候,城里就你和云锦姐姐么?”
沐天阳状似哀怨地看她一眼:“是啊,哪次你们不是一起去逍遥,就单留下我跟云锦看家。”
“她从来没离开过么?”
“没有。我与她两日一换防,她如果离开,我肯定第一个知道。怎么?”
苏晚没回答。
这么说,云锦确实没有离开过……
难道真如叙离所想,毒是简寻临行前跟云锦要的么?
明明一切都已能说通,偏偏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沐天阳忽道:“你和城主,算是定下来了?”
苏晚正在纠结,闻言茫然:“什么?”
“当日你和简寻走后,我便想过了。你向来是个认死理的,当初明目张胆追着叙离跑,天天粘着他,连城主夫人都不屑去做,怎么可能做出一脚踏两船的事。所以……那天晚上的事,是我的错。”
“你到底在说什么?”苏晚越发茫然。
沐天阳笑起来,伸手揉乱她的发:“既然忘了,也就罢了。我再去给你熬一碗药。”
“等等!”见他抬脚就要走,苏晚急忙喊住他,“连玥他……知不知道我……的事?”
“城主还不知道。”
“那就别告诉他了。”
沐天阳定定看了她一会儿,随性不羁的笑容又浮现在脸上:“好。”
他才一走,苏晚就重新倒回床上。
刚才那种被梦魇缠身的感觉令她几近脱力,头脑却越发清醒。
云锦来过,药瓶又不见了,再迟钝的人也能想到其中的微妙联系。但就因为做得太明显,反而让人不敢轻易相信。
云锦不傻,一看到那个药瓶,就该知道留下它比偷偷拿走更容易洗脱嫌疑。
只是……如果不是她,还有谁会那么在意这个几乎算不上证据的东西?
以叙离的谨慎,应该也不至于因为她昏厥而慌乱得忘了将药瓶捡起来吧?
然而,最让人无法理解的,就是简寻的所为。
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最后时刻说出来的话却是漏洞百出,甚至至关重要的元阳珠的下落,也被轻易省略,而后又莫名其妙让人带了封信给花老爹表示忏悔……
完全无法理解。
苏晚想来想去不得要领,浮躁地翻身坐起来。正要下地,就见一个人影直冲进来:“主子!你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俺今天去投票的地方观望了一下,表示无力了。。。俺那六百多收其实是假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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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
小丫头每次出现都风风火火,估计也是花见影给□的。但相较而言,也是整个连城最单纯的一个,完全不用猜心思。
此刻,光听声音就知道,她又受了惊吓。
苏晚忙道:“我很好,没事。”
瞳儿却不理,红着眼扑到床前:“主子若没事,怎会好端端就晕了过去?都是瞳儿不好!瞳儿该在主子身边好好照看着的!”
前半句和沐天阳说的话如出一辙,果然她的话太没说服力了么……?苏晚无奈。
瞳儿依旧哀怨:“主子一回城去了哪里?瞳儿没寻着,以为主子与城主在一起,便没敢多问。昨日左公子和沐三爷将主子带回来时,吓死瞳儿了!”
“我去了地牢。”
“地牢?主子一向都厌弃那里,去作甚?”瞳儿眨眨眼,不解。
“嗯……有个人被关在那里,我想放他出来,但是云锦姐姐和易轻歌都说,为了不让人害他,地牢是最安全的。”
瞳儿愣了愣,随即撇嘴:“云姑娘和易大侠也太谨慎,连城守卫森严,想要害被连城保护的人岂有那么容易。”
“是啊,我也这么……”话刚到此,苏晚突然顿住,一把抓住瞳儿,“你刚说甚么?!”
瞳儿受惊不比她小,话都说不完整:“主、主子……你……”
苏晚却不等她说完,已猛地站起来:“为什么!为什么……”
“主子你说什么?主子,你……你别吓瞳儿!”
“为什么……”苏晚依然喃喃自语。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明明一切都似顺理成章,却总觉得有地方不对。
太突兀。
谭凤刚说简寻可疑,当晚就有刺客出现,逼简寻不得不出飞刀,将所谓的“证据”展示给她看。
而那些刺客,据说是圣姑的“余党”。
但,瞳儿的话忽然让她想到——就算是圣姑一脉的余孽,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怎会傻到靠区区几人在栖霞谷里闹这么大动静来刺杀谷主?
更何况,单独去小院见简寻是临时决定,在遇到谭凤之前,连她自己都没想过会去那里,那些刺客竟强悍到这种地步,连这个都判断出来?以他们几个人都只能跟简寻打成平手的武功,若说是跟踪她而至,栖霞谷的防卫就可以废了。
所以,她很有理由相信,这一切,很可能是出自谭凤的安排。
由此判断,或许简寻中的毒,也是谭凤下的。
她没有和连玥一起去栖霞谷,而是隔了一段时候与叙离一同前来。如果她离城时跟云锦拿了毒药,而后趁机对简寻下毒,完全可行。因为她是连城的人,简寻不会防备她。
或许,谭凤是在知道简寻是凶手后,一时冲动安排人手揭穿他,而后又下毒杀他,但为何简寻直到死,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