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有声音在说:“中毒?中的什么毒?”
“解语。”
“解语是什么毒?”
“…… ……”
嘿!连毒的名字都这么好听,不知谁取的。苏晚想笑,却笑不出来。
“可有解毒之法?”
“恐怕……”
没法子治?难道我要死了吗?苏晚心想。
不同与上次坠崖,这一刻,心里反而十分平静。
“究竟是谁下的毒?”这一次似乎清醒了点,可以听出是云锦的声音了。
“莫非是……谭凤?”沐天阳答。
“谭凤?”
接下来的事,是苏晚最不想听到的。可她偏偏听到了,还听得很清楚。
没听到叙离的声音,估计他被谭凤缠住了,没来。
幸好……幸好他没来。
摘星阁……叙离……原来沐天阳这小子什么都听到了,该死的刚才没叫他把嘴闭紧点儿。
可他为什么不让她说出自己忘记武功的事呢?难道他也想到了魔教不会留她一个没用的人活着,所以要帮她?
“若真如你所言,必是谭凤无疑了。”
“我只不明白,谭凤并未与见影接触,如何使她中毒?”
“你莫不是傻了?难道不知并非只有接触才能下毒么?”
“原来是那对银环。”沐天阳若有所悟。
“原来她出门一趟,是为了在这对银环上淬解语之毒。”
“你怎么知道?”
云锦冷笑:“我自然知道。若不是看在谭老的面上,我早对她不客气。”
“这样说来,还得跟她要解药。”
“若由我来炼制也无不可,只是时日拖得太久,加上先前的伤势,见影怕要熬不住,只能从权了。不过如今是非常时候,此事不宜张扬,还得叙离出面。”
沐天阳略显不耐:“算了,我就知道会是这结果。”
云锦柔声道:“去吧。”
接着是脚步声,然后关门声,随后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已经醒了,还要装到几时?”
苏晚张开眼睛,报赫地一笑:“云锦姐姐,又麻烦你了。”
云锦摸摸她的额发:“傻话,是姐姐没好好保护你。”
苏晚有些感动,忍不住道:“姐姐,如果……如果我不是花见影,你还会不会对我这么好?”
云锦一愕,又笑了:“傻丫头,睡迷糊了罢,你怎会不是见影。你若不是见影,又会是谁?”
“我……”苏晚差点要说出自己穿越的事来,转念一想,如果真这么说,不给当做巫婆烧了才怪,安全第一,还是低调,低调,“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总觉得自己不是自己。”
“莫说傻话,失忆而已,总有法子的。”云锦柔柔一笑,“睡吧,不要多想。记得,今后要离谭凤远些。”
“嗯。”这话简直说到苏晚心里头去了。
那魔女,太恐怖了!
再遇丑男
叙离出马,一个顶俩。
也不知是用了美男计还是霸王硬上弓,很快,解药到手,身体康复。
但苏晚再也不敢一个人走小路了,若要出门,只拣大路和人多的地方走。而常去的地方,自然还是“百膳居”。
幸好,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苏晚和百膳居众人的关系大大好转,虽然还是不敢劳动她的大驾,见了面至少已经会热情地打招呼了。
此刻,苏晚正在柴房外……呃……游荡。
没错,就是游荡。
据徐大厨说,天光初明,日头未出时,采摘的蔬菜最是清香可口,因此,给厨房的送菜时间通常都是寅时。但今天突然发生状况,送菜的车子竟晚了足足一个时辰。
这可好了,给主子们做饭的时间平白被缩减,早饭做了立马得忙午饭,于是一个个加紧干活,根本没功夫和苏晚蘑菇。
百膳居有百膳居的规矩,偏偏这地方还不归花见影管,所以虽然苏晚很“大度”地说不必那么着急,徐大厨还是一边抱怨一边急匆匆上岗去了。
苏晚在旁边木立半晌,见自己连个插话的机会都没有,又不想回去对着那个把她当人犯的瞳儿,只好出来游荡。
唉!游荡……
“这连城也真是奢侈,一个柴房造得跟别墅差不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是度假村呢!”苏晚绕着柴房转了一圈,开始自言自语。
不料,话音刚落,柴房里忽然传出一个声音低低的声音:“谁?!”
吓!里面有人?苏晚吓了一跳,但被极度的无聊折磨了近半天,如今发现这里居然有人闲着,她实在有些兴奋,急忙寻着声音跑过去。
刚跑到门口,里面的人也跨了出来,两厢一照面——
“啊!”苏晚惨叫一声,倒退数步!
又是他,月无言。
月无言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人。
“啊,等等!”虽然自认没有以貌取人的毛病,但每次见面都这样一惊一乍,恐怕也对他打击不小了,苏晚觉得急忙追上去,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不习惯……呵呵……”
貌似越描越黑……苏晚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再接再厉:“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没想到突然有人出来,所以……”
“嗯。”他没有回头,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啊对了,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苏晚极力弥补过失。
“没有。”
“哦,听说你叫月无言?”
“嗯。”
“‘月亮’的‘月’?”
“嗯。”
“呵呵,这个姓很少见啊。”这么明显的没话找话,只要不是太笨的基本都能发现了。
月无言果然不笨,终于回头看她:“有事?”
“啊?没事没事,只是难得碰到你,随便问问。”汗,这么拙劣的借口也能说得出来,苏晚越来越佩服自己了。
月无言未置一词,静待她的下文。
“哈,哈哈,站了这么久你不累么?来来,这边坐。”苏晚拽着他的手臂,硬是将他拉到柴垛上坐下,自己顺便坐他旁边。
天气微寒,近午的阳光不冷也不热,空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暗香,苏晚嗅嗅,再嗅嗅,终于确定香味来自身边的男子。
想不到他长的丑,习惯倒挺摩登,居然还抹香水,果然不是寻常百姓。
月无言默默地坐着,既不看她,也不开口,仿佛这里就他一个,身边根本没她这号人。
既然主动找人家说话,总得先起个头。苏晚仔细斟酌一番,终于选了个不太敏感的话题:
“平常,你就一个人在柴房住啊?”可怜的孩子,长得丑又不是他的错,干嘛要躲起来不见人呢。
没反应。
“听说你认识叙离,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继续默。
“人家都说连城是魔教,你觉得呢?”
还是默。
连问三个问题都没得到回应,苏晚不由得有些气馁,正想着是不是要找个借口走人,闷葫芦忽然开口:“你来此学厨,是为了城主?”
“呃……”苏晚差点被口水噎死。
小样儿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消息还挺灵通,可是怎么偏偏问这个问题嘛!
“这个……怎么说呢……其实城主他一直都挺喜欢吃麻婆豆腐,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麻烦大家,所以才……”NND豁出去了,有本事你去找城主问呐!
想不到居然蒙混过关,月无言没再追问,忽然起身:“先走了。”
“喂!”苏晚急忙站起来,只听“嗤”地一声,裙子已被木片上的倒刺勾破一大条!
我倒!这可是古代,别说江湖人开放,露个小腿肚也是犯罪啊!苏晚急急忙忙把破了的地方捏在手里,四下一张望,逃也似的离开了百膳居。
回到住处,把“成果”展示出来,果然被瞳儿一顿批判。
自她“失忆”,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给面子,没事就摆出当妈的姿态。苏晚愤愤不平,却也无奈,只能假装悔悟来逃脱瞳儿的唠叨功,次日继续溜之。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如今她跑百膳居,就是直奔柴房。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这是苏晚的座右铭。一个伙房这么多人都能攻克,还搞不定一个小小的月无言么?
日上三竿,苏晚靠在柴垛上打盹。
座右铭已经被改成: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
亏她还早早跑来蹲点,想不到目标人物早已了无踪迹,害得她只能在柴堆上守株待兔。可是一个上午都过去了,人影还是半点没一个。
太阳晒着真舒服。苏晚从坐变成靠,从靠改成躺,最后干脆眼一闭,找周公下棋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山摇地动。
“地震啦!”苏晚惊叫一声,一个激灵跳起来!
可惜没有地震,艳阳依旧高照,空气仍然美好,只是,旁边多出了一个人。
第一个朋友
“月无言?你终于回来了。”苏晚一激动,直接扑上去抓住他的手臂。
月无言正在解成捆的干柴,冷不防被她抱住,胳膊动了动,似乎想要摆脱她的禄山之爪,却未遂,眉头拧成了个大疙瘩,衬着恐怖的刀疤黑痣脸,形如夜叉。
不过,这倒有效制止了苏晚的更进一步行动。她讪讪地收回手,干笑了几声:“我等了你一上午了。”
“等我?”月无言的口气满含意外,“有事?”
“没事,就是来看看你。”苏晚笑得灿烂无比。
月无言无语,回身继续劳动。
苏晚看着他慢慢地将成捆的柴拆开,又仔细地堆在柴垛上。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动作干净流畅,这样简单的一件粗活,在他做来居然透着一股子优雅。
“听说……你跟叙离很熟?”
拉扯麻绳的手停了停,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的声音低低传来。
“不熟。”
“说来听听,你和叙离怎么认识的嘛。”
不理。
“你为什么老呆在这里,不出去和大家一起干活呢?”
还是不理。
“难道是因为你的脸?”
这次终于有了反应,不过也就一个字:“嗯。”
“对了,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四小姐若无事,请离开。”
啧啧,瞧这说话的态度和口气,说他是个下人还真没人信。
不说没关系,本姑娘慢慢跟你耗。
苏晚干脆绕到他面前:“有道疤怎么了,世上丑人多了去了,只要自己不自卑,谁敢瞧不起你?”
月无言转脸看她:“你不怕?”
“有什么好怕?”苏晚说得飞快,生怕一个迟疑让自己显得言不由衷,“相貌本天生,伤疤也不是你自己想要的,若是谁因为这样而歧视你,我就对他不客气!”
他垂下独眼,半晌无语。
就在苏晚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忽听他轻轻道:“多谢。”
“不用客气。”苏晚忽然觉得自己很伟大,于是豪气干云地拍拍他的肩,“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说实话,在连城我还没有朋友,你就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朋友?”月无言双眉微皱。
“哦,呃,我是说,第一个我主动结交的朋友。”汗,差点说漏了嘴,该死该死。
月无言似对此并不感兴趣,不再追问,继续搬柴。
友情就该趁热打铁,苏晚伸手去接他的柴:“我帮你。”
他手臂一转,错身过去:“不必。”
咦,看来好像身手不赖?苏晚忍不住好奇:“你会武功?”
“不会。”
切,小样儿还装。
不过,毕竟认识不久,有点防范意识也是正常。说不定人家苦大仇深,在这里隐姓埋名卧薪尝胆呢。好歹今天已经有点进展,太急着套近乎有可能把他吓跑。
思忖完毕,苏晚立刻扬起笑脸:“我忽然想起来有点事要做,你慢忙,我明天再来看你。”说完摆摆手,也不管人家看见没,快快乐乐地抬腿走人。
。
。
整个百膳居司花见影厨房的大厨伙头们这几日都感觉到格外的轻松,因为花四小姐的身影再也不会时时出现了。就是偶尔现身,也只是匆匆打个招呼,便即消失。
虽然花四小姐自失忆后就性情大变,不再凶神恶煞,反而和气爽朗,但毕竟是主子辈的。自己的主子天天在跟前晃悠,纵然不苛刻,总会不太自在。
苏晚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下人的想法。如今她日日忙着跟月无言套近乎,拿来做借口的“麻婆豆腐”早已抛到了西伯利亚。
“小言小言,你忙了一上午了,过来晒晒太阳啊。”
“小言小言,你喜不喜欢吃素饼啊?昨天徐师傅给做的,可好吃,你喜欢的话我明天给你带来?”
“小言啊……你忙完没?”
“小言……”
苏晚说得口干舌燥,对方只是间或给个“嗯”“哦”,最多的时候是“不”,若非她毅力十足,恐怕早缴械投降了。
这人,闷葫芦一个,交流起来还真是困难。
不过,她却越看越觉得他是个有故事的人。沉默的背影,利落的身手,再加上那副沧桑的气质……
苏晚忍不住热血沸腾,脑海里立刻勾画出一个身负血海深仇,但因为实力不济而被迫躲入连城默默奋斗,并伺机东山再起的江湖男儿形象。
可惜……人家对自己的事坚决不肯透露一星半点,无论她旁敲侧击还是直截套问,始终一个态度——默。
如此这般打了数日太极,苏晚终于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要让别人对自己推心置腹,自己也总得有点表示是不是?最好也能跟他一样,有个惨绝人寰的身世,这样才能引起共鸣嘛!
可人人都知道她是连城的四小姐,对她现在的身家底细知道得比她这个冒牌花见影还清楚,编得太离谱了可不行。
于是,她开始回忆武侠小说里看到过的剧情……
地上小山似的一堆柴终于全部整理完毕,太阳也已经升到了头顶。
眼看人家要走,苏晚连忙扯住他的衣袖:“小言,你不累吗?坐下来歇会哈。”
“不必。”
“坐下坐下,我有事跟你说。”苏晚耍起了无赖,硬拖着他走到柴垛旁坐下。
“什么?”口气几多不耐。
苏晚干咳一声,正要把准备好的说辞搬出来,目光忽然就被他近在咫尺的脸吸引住了。
苏晚第一次那么仔细地看着这张脸,心底虽然还有点怕怕,却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厌恶。
看他的脸型,没破相时一定是个帅哥,但如今早已面目全非。伤疤划过处,皮肉向外翻起,怎么看怎么恐怖。一只独眼中目光淡淡的,如同平静的深海。
顶着这样一张脸,见到他的人肯定纷纷避让,谁敢多看一眼呢?所以,他,应该也是寂寞的吧。
编了半天的悲惨遭遇一下子被忘得干干净净,苏晚轻轻吸了一口气,忍不住道:“小言,你的脸……疼吗?”
独目中闪过一丝诧异,他随即微微摇了摇头。
“受伤的时候一定很疼。”苏晚看着那道疤痕,“下手的那个人真狠心。”
他的嘴动了动,却没说话。
苏晚抱住膝盖,仰头看天上悠悠哉飘着的白云:“小言,你说,江湖是不是个很可怕的地方?”
“嗯。”
“其实,我从小就很喜欢江湖,喜欢看关于江湖的爱恨情仇,总觉得那是很让人兴奋的地方,可现在真的身在江湖了,反而有点无所适从了。”
月无言皱眉:“连城一向立于江湖。”
“连城?”苏晚一怔,便反应过来,不由得苦笑,“我说的不是这个。小言,你相不相信时空交错?”
“时空?”
“嗯。一个人死了,其实并没有死,只是穿越了时空,进入了另一个人的身体,取代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