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体绛红,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彩,璀璨明亮。
银箭濯濯,尾羽处用篆字刻着小小一个“花”。
苏晚忽然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俺回来了~明天还有一章~~
胜负
花见影就是苏晚,自她到来那一刻起,已是不争的事实。
她伸手,轻抚弓弦:“花见影,我知道……你一直在。我会和你一起,不再逃避。”
心底忽然涌起一阵奇异的感觉,热流自小腹扩散,瞬间冲入全身,连指尖都有些发麻。
头脑一片清明。
她缓缓错脚,侧身,抬弓,搭箭,拉弦。
这个姿势仿佛已练习过千万次,分外熟悉。
慕容潇潇横剑当胸,剑袖束衣,临风之姿。
苏晚双眼微眯,一箭射出!
箭风带着低沉的啸响,速度比之前快了近一倍。
慕容潇潇眼中露出讶异之色,很快挽了个剑花,击向箭身。
“叮”的一声脆响,银箭被击飞,而他剑势不减,再次合身跃出。
因为距离太近,已来不及再射一箭,但苏晚的身体却比意识更快一步作出反应,倏地腾空而起!
慕容潇潇沉身落地,脚尖一点,也跟着直冲而上!
苏晚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忽然弓身一转,弓弦直接拧上长剑!
原来弓也可以当近身武器使的……她刚想到这些,慕容潇潇的剑已一触即收,翻身落回地面。
这样一来,她若落地,就像是迎着剑尖上似的。
但苏晚忽地抽出三支箭,一齐搭上弦,想也不想直接射出!
慕容潇潇立刻挥剑格开,同时抽身后退。只这一瞬,苏晚已脚踏实地,单手后翻,又是三箭在手,张弓射出!
慕容潇潇退得再快,怎及箭速,只得再次挥剑。
但状况突生。
眼看速度相同的三箭,在空中忽然分了先后。第一箭堪堪到近前,第三箭的箭头却猛地击中第二箭的箭尾,而后第二箭的箭头又蓦地加速撞中第一箭的箭尾!
慕容潇潇招式刚出一半,惊见箭速突升,危急中尽全力侧身,仍躲避不过。
“噗”的一声轻响,银箭重重插入左臂!
全场哗然。
衣衫慢慢被鲜血浸红,慕容潇潇垂剑站定,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诧。
苏晚也惊了,张了张嘴,想要跨前一步,却终究忍住。
那么多人在看。
紫衣少女快步上前:“慕容庄主你……”
慕容潇潇看着苏晚,忽然微微一笑:“我输了。”
说罢,竟提着剑,头也不回下了场。
苏晚默默立在场中,一时茫然。
真的……赢了?
手中长弓温热,潮湿的是汗水。回首看看箭囊,只剩下最后一支箭。
紫衣少女已靠近身旁,嫣然一笑:“恭喜花令主胜出。”
苏晚看她一眼,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转身就要走,却忽然被她拦住:
“令主少待。”
正纳闷她还想干嘛,就听她又对着场下道:“最后,请三位胜出者以轻功决出胜负。”
“还要比?”苏晚忍不住抗议。
之前两个下去以后可休息了有段时间了,她刚打完又比轻功,分明是车轮战。
苏晚直接怀疑老谷主已看出她作弊,准备要玩死她。
瞧瞧抬眼看竹台,老谷主半闭着眼,看着就像已经睡着,而圣姑一双美目正一瞬不瞬看着她,视线相对,竟似有若无地对着她一笑。
苏晚一阵寒。
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思忖间先前两人已上场,站在苏晚身边,一左一右。
紫衣少女又开口:“有三样物事,分别藏在三处,请三位分头去找,以最先归来者为胜。”
找东西?苏晚一愣,正想说我是路盲能不能换个方法比轻功,手中已被塞了个东西。仔细一看,是个被揉皱的纸团。
再瞧其他两人,正展开纸团细看,于是依样画葫芦。
纸条上只写了简单两个字:龙凤玦。
苏晚狂晕。
这东西长什么样,在什么地方,一概不知,这样就要去找?
“花令主还不出发么?”紫衣少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晚一抬头,这才发现另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紫衣少女浅笑依然:“花令主有何问题?”
“这个……到哪去找?”苏晚刚一问完,就觉得自己的问题很蠢。
如果直接告诉她去哪找,这还比什么?
不料紫衣少女微微一愕,已笑道:“令主进林子一直走,自见分晓。”
“多谢多谢!”苏晚已来不及去想为什么连地点都可以告诉自己,一心想着那两个人已经出发很久,连忙也冲出去。
林子就在广场后面,一进去,天空立刻为之一暗。
密密森森的树木,参差满天,虫鸣鸟叫偶尔传来,平添幽静。
那两人早已不见踪影。
苏晚大急,当即直线飞奔,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她下意识急刹住脚步,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条人影在远处闪过,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难道是刚才的两人之一?苏晚立刻掉转方向追过去。
跑出很长一段距离,却已再不见半个人影,正犹豫间,不远处忽然冒出个人来。
苏晚狂喜,几步上前:“站住!”
那人一回头,满脸惊惶扑倒在地:“令主饶命,令主饶命,小的不是故意的。”
苏晚被他吓一跳:“故意什么?”
那人不说话,自怀中掏出个小包,颤巍巍递过来。
苏晚抖开一看,赫然是块通体莹白的玉玦,龙凤衔尾盘绕,云蒸雾腾。
“这是……龙凤玦?”苏晚愣了。
“是是是!”
“……”
这算意外之喜吗……
苏晚将玉玦重新包好揣怀里,义正词严:“东西我收下了,你走吧。”
“多谢令主开恩!多谢令主开恩!”
那人连忙爬起来,刚要走又被苏晚叫住:“等一等!”
“令主还有什么吩咐?”
“往哪里出去?”
那人伸手指了个方向:“令主一直向前就可走出林子。”
真简单。苏晚大喜,挥挥手放他走了。
司徒秀教的轻功虽然只学了个半吊子,用来跑路还是比较方便,不一会儿便看到广场一圈飘扬的彩旗。
苏晚一钻出林子,原本骚动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身上,有惊讶,有意外,有不屑,有恍然,还有……欣喜。
苏晚下意识看向花莫言。
花莫言含笑回视,微微点了点头。
紫衣少女袅袅而来,矮身一福,声音清婉:“恭喜花令主胜出。”
“我……”苏晚张口结舌,“我胜了?”
“是,请令主随我来。”
苏晚呆呆跟着过去,走到竹台下。刚站定,早些时候就出发的另两人才堪堪出现在林子边上。
两人一人拿着一样物事,却像对苏晚早已到达毫不意外,只是径自走过来,将物事交到紫衣少女手中。
老谷主突然睁开了眼,笑道:“恭喜花姑娘,重夺赤焰令主之位。”
花……姑娘……
苏晚顿时有吐血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咳。
真言
老谷主却似毫无所觉,抖抖袍子站起来:“栖霞会武到此结束,承蒙各位光临,东楼已备下饮宴,请各位这便移驾罢。”
说完,又对苏晚点点头:“花姑娘,请随老夫来。”
苏晚一怔,忽然就想到灵犀说的,会武中取胜者,会由谷主专门传授金铃阵阵法要诀。
这么说,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可惜她已经没有时间多想,因为老谷主已在两名弟子的搀扶下走下了竹台。但还未开口,另一座竹台上的圣姑忽然轻轻一跃,飘然落下来。
“恭喜谷主又得传人。”苍老沙哑的嗓音配着明丽美艳的脸,怎么都觉得别扭,她却还笑得如沐春风,“谷主还有要事,宴客之事就交我去办罢。”
老谷主点点头:“有劳圣姑。”
圣姑盈盈一笑,妙目斜斜瞟了苏晚一眼,带着人走了。
苏晚被她笑得头皮发麻,没来由又想起灵犀的话,不由得更是紧张起来,却听那紫衣少女道:“令主这边走。”
定了定神,才发现老谷主带着人已经先走了,场下诸人也陆陆续续离开。
“令主请。”紫衣少女的声音再次传来。
能不能不去啊……苏晚在心中哀嚎,转头看看瞳儿,却见她正在人群中拼命对自己挥手,满脸兴奋。
单纯的丫头真幸福……
苏晚咬了咬牙,英勇就义般跟着去了。
离开广场,七拐八绕又到了第一次见谷主的大厅。但这一次,老谷主没有在前厅多作停留,做了个手势让一干人等留在外面,对苏晚点点头:“丫头,扶老夫进去。”
苏晚乖乖照办,扶着老谷主绕过金丝滚边玉屏风,穿过两进小院,进了一间屋子。门方关好,老谷主又走到一个花架旁,扶住架子转了两圈。
一阵沉闷声响过后,花架旁的墙慢慢裂开,却不是苏晚想象中幽暗的洞口。从里面透出的光,竟比外间还要明亮。
老谷主当先一步走进去,见苏晚还在迟疑,不由笑了笑:“还不进来?”
“哦……”苏晚应了一声,硬着头皮跟上去。
眼前一条狭长的通道,顶上隔一段距离就嵌着一颗龙眼大的夜明珠,柔和的光芒将四壁照得亮如白昼。
老谷主自顾自走在前头,似乎既不怕苏晚不跟来,也不怕被人从背后偷袭。苏晚盯着他的背影,几次都在想,这么近的距离,如果自己拿剩下那支箭,连弓都不用就可以直接秒了他吧?这老伯这么没有防人之心,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走不多远,眼前豁然一开,又到密室。无门无窗,依旧光洁的四壁,顶上五颗夜明珠,镶嵌成花瓣状。右边一个竹制书架,放着满满四层书。除此之外,只有一个石台,台上一张蒲团。
苏晚原本对密室的好奇心在慕容山庄已被消磨殆尽,如今一进这样的地方,第一个反应就是害怕。
但她刚一顿,老谷主已回过头来:“此处是历代谷主闭关之所。”
苏晚一惊,干笑:“谷主不会让我闭关吧?”
“自然不会。带你来此,只因有些话……不可被第三人听到。”
“谷主指的什么?”
老谷主不答,却道:“灵犀可是告诉你,胜者会由谷主亲自传授金铃阵阵法要诀?”
苏晚更惊了:“呃……是……”
老谷主笑了笑:“其实这世上,根本就不曾有过金铃阵阵法要诀。”
苏晚一直小心翼翼应付着,此刻也忍不住叫出声来:“什么?!”
“那不过是个幌子,用以制衡赤焰令主的幌子。”
苏晚睁大眼,彻底呆住。
听口气,她差点以为他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划。第一个反应是——完了,姜还是老的辣。第二个反应是——他毫不避讳就告诉我这些,是不是打算杀人灭口?
老谷主背着双手,慢慢走到书架旁:“此处摆放的,多是历任谷主手抄秘籍或见闻要录,涉猎之广,见识之深,令人赞叹。”
老伯你的思维跳跃性太强了……苏晚抹汗,完全不明白这位老人家想说什么。
老谷主忽又转过身来,眯起双眼:“栖霞谷百年基业得来不易,所以,也不能轻易毁在我手中。”
苏晚终于理解他的意思,脑中立刻轰然一响!
他果然知道了……
接下来,是不是要拿她开刀……?
妄想改朝换代果然是没有好下场的……
苏晚冷汗直冒,不由得退后一步,惊恐万状地看着他,在坦白从宽和抵死不认间疯狂摇摆。但过不多久,却忽然觉得不对。
他明明还是原来那张脸,明明仍是走一步喘两口的架势,但那双眼睛,竟有熟悉的感觉。
疑心渐渐代替紧张,她紧紧盯着他,几次张口,却仍犹豫。
然而神情的变化却没有逃过老谷主的眼,他忽然微微一笑,慢慢站直身子:“你果然还是看出来了。”
一听这个声音,苏晚猛然睁大眼:“你——”
一张面具连带着花白的头发被轻轻揭下,露出清雅俊逸的脸。雪白的长发披散而下,银瀑一般。
他轻叹一口气,眼中笑意更深:“见影,你不必惊讶,事实并非如你所想的那样。”
知道他能轻易看透人心,苏晚还是忍不住开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以为我杀了余雪承,而后假冒他。”
“……难道不是?”
“其实,余雪承十年前就已不在人世,这十年来,谷主一直是我。”
“但我们来的那天,明明……”
“那天你见到的栖霞谷主,不过是替身罢了。一个人假扮另一个人,再像也会有破绽。因此,在余雪承逝后,我便以病体缠身为由,极少出现在人前。但意料之外的事在所难免,就需要有人在我不在时,代替我成为余雪承。但真正掌了实权的,却是刘管事。”
“可是……你是连城护卫,怎么又会去做栖霞谷主?”
简寻摇摇头:“见影,我先是栖霞谷的人,而后才去连城。连老城主知晓我的身份,仍留我下来,付连城护卫之职。而后余雪承去世,将栖霞谷谷主之位传于我,我便身兼两任,直至今日。”
苏晚怔然。以往觉得神奇的事,忽然就想通了。
怪不得他对栖霞谷那么熟悉,知道栖霞谷的规矩、栖霞谷的人,知道屋子里有传音筒,还知道那种名不见经传的栖霞山。原以为是学识渊博,结果竟然是自家产业。
见谷主的那日,他明目张胆跟慕容潇潇通暗号,她竟还真相信他有不为人知的隐秘手段。
一切都是障眼法。说穿后,不值一提。
这样一来,他失踪多日就已经有了解释,连她受了伤他匆匆来匆匆去,也可以理解了。
只因在这样的时候,必须有真正的栖霞谷主来主持大局。
“这么说,灵犀说的……所谓谷主觊觎出世,都是假的?”
“她这样说,不过是激你帮她罢了。”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让我参加比武,又答应灵犀去刺杀谷主?”
作者有话要说:咳!我竟然忘了件事——周末不在家,没网啊。。。哭~刚想发奋图强日更的,又幻灭了。。。
俺对不起你们。。。
将计
简寻笑笑:“因着栖霞谷特有的掣肘规矩,谷主一脉和赤焰令主一脉早已势同水火。哪怕我不答应,她们也会想法子逼你答应,倒不如干脆顺水推舟。”
“所以你故意找灵犀帮忙在会武中作弊,让她以为是自己人当了赤焰令主,从而削弱了谷主的势力?”苏晚撇撇嘴,“我们都成了你的棋子,最后还得感激你。”
“不破不立,唯破而立。我等这个契机,已等了太久。”简寻侧身,随手掂起架上一本书,“从此赤焰令主和谷主合二为一,栖霞谷不再内分二政。”
“但如果丹凤六婢真有异心,她们怎么就觉得如果我成了赤焰令主,一定会站她们那边啊?”
“你成为赤焰令主后,第一件要做的,是什么?”
“是……”苏晚略一思索,立刻惊了,“杀你?!”
简寻淡笑:“不错。杀了谷主,便再无退路,届时,你只有两条路可走,不顺服,便成为替罪羔羊。”
原来杀谷主就是投名状。苏晚嘴唇抖了抖:“果然人不可貌相……灵犀也真想得出来!”
“你错了,见影。丹凤六婢不过是受人指使,真正想要杀我的,是赤焰令主。”
“我?”苏晚一愣,随即明白,“你是说……圣姑?”
“是。你可还记得去年八派围攻连城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