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个“早”字噎在喉咙里,吞不下,吐不出,直接冷场。最后还是他微微一笑放开她,转而拍拍她的手背,长辈似的口吻:“醒了?我去叫人做些吃的。”说完,万分从容地起身,拉门出去,脚步却比平日快了一倍。
“早。”苏晚看着坐在桌前吃早餐的简寻,终于说出这个字。
简寻抬头看她一眼,又指了指旁边的位子。
白粥一碗,小菜几碟,一看便觉得清淡可口。
虽然别扭,却想不出理由拒绝,苏晚迟疑着坐下:“昨晚,谢谢……”
简寻笑笑:“怎地突然见外?”
苏晚说不出话来。
简寻却忽然道:“昨夜……你睡梦中几次唤城主的名。先前的噩梦,可是与城主有关?”
苏晚拿勺子的手顿了顿,片刻,摇摇头。
那梦依然清晰,一想起来,莫名涌出的悲伤便几乎将她覆灭。但奇怪的是,她竟能很清楚地知道,令她心痛的那人,不是连玥。
简寻看了看她,不再多问。
一碗白粥很快吃完,苏晚擦擦嘴站起来:“我待会就去二哥那里。”
原以为这样一说,简寻必说要留在这里,却听他道:“我和你同去。”
苏晚连忙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简寻倒不坚持,轻轻一笑:“好。”
。
。
身为令主,在谷里的待遇果然不可与普通宾客相比。苏晚出了小院,随便拖了个人问镜花楼的二公子住哪里,那人便立刻热情地带路,末了她只说了句“谢谢”,他竟受宠若惊,差点跪下磕头。
不知是不是丹凤六婢刻意的安排,非但慕容山庄住地离她的小院很近,镜花楼的也相隔不远。
刚靠近,里面已有人迎出来,含笑道:“见影果然很早。”
“二哥。”苏晚笑眯眯走近,跟着他进去,“昨天你走那么快,很多话还没来得及说呢。”
“哦?确有话要与二哥说?不是惦记着爹?”
“咳,爹还没来么?”
“爹的性子你该知道。其实,他早已先我一步到了。”
话落,两人也已走进厅里。抬眼就见一人锦袍玉冠,端坐首位,正在慢慢喝茶。
其实分别不到一月,但如今见到,竟觉得已别经年。苏晚撇撇嘴:“爹……”
花若水放下杯子起身,笑容温和:“见影,来。”
苏晚飞鸟投林般扑过去:“爹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都不告诉我?”
“见影未见到爹,爹却是见过见影了。”花若水拍拍她的脸,“爹与连城主同行而来,在队伍中,你不曾注意罢了。”
听到这个名字,背脊无意识地僵了僵。但她很快笑道:“爹在江湖中名头那么大,还用偷偷摸摸来么?”
原是一句玩笑话,花若水竟真的点了点头:“爹确是不能光明正大来。”
“为什么?”苏晚怔住。
“有些事须暗中查证,所以,爹不便出面。”
闻言,苏晚立刻紧张起来:“是元阳珠的事么?”
“是。”
苏晚忽然想到一事,不由得急了:“糟了!这屋里有窃听……咳,不是,屋里有传音筒。”
花若水却笑得淡然:“不入眼的小把戏,不足为虑。”
苏晚一愣:“爹知道了?”
“若无万全把握,爹怎会在这里见你。”
苏晚无语。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在她看来危机重重险恶无比的江湖,落在老爹眼里,就是那小孩子的玩具啊玩具。
但说到元阳珠,一直缠绕在心头的疑问也忍不住出口:“爹,凉山派掌门的剑……在镜花楼么?”
花若水目光一凝,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之色:“你怀疑是镜花楼的人所为?”
苏晚默然。
自从听云锦说到凉山派有一把无脊的薄刃长剑,便一直想要问个清楚,奈何第一次云锦在场,第二次连玥在场,都无法开口,到后来,竟成了心病。
“见影,”花若水看向她身后,淡淡道,“雪意剑,一直是你二哥所用。”
苏晚立刻松了口气:“二哥自然不会是凶手,更何况,二哥一直在镜花楼,都没有出过远门。”
花若水点点头:“但雪意剑与凉山派有牵连,你不可再与他人说起。”
“我知道。”苏晚想了想,又道,“所幸没人知道云锦姐姐的星落也是薄刃剑,否则连城更脱不了干系。”
“当日带云锦上聚宝山庄时,她也看到莫问的伤,却不待我问,便坦承有此剑。我暗中查过,云锦与此事并无牵连,也就作罢。只是,不久前方才得知,原来除星落外,还有云起。”
“星落和云起,本就是一对,这个我早知道。”
“你可知云起在谁手中?”
“这个……我没问。”
“我前往连城,本非为此事,但问到云起,云锦却说,早不见了踪影。”
想到云锦拭剑时分外温柔的神情,苏晚下意识摇摇头:“既然是一对,云锦姐姐那么珍视星落,必定不会随随便便就弄丢了云起。”
“正因如此,才奇怪。”
“爹怀疑云锦姐姐撒谎?”
花莫言拍拍苏晚的肩:“小妹,纵然镜花楼与连城关系匪浅,但凡有疑点处,皆不可放过。”
“我知道……”虽然这样说,心头却无论如何都觉得压抑,“那……爹来谷里,难道这事和栖霞谷也有关联?”
花若水扬眉一笑:“栖霞谷避世已久,爹此来,不过是为了见见几个老朋友。”
苏晚对老爹的老朋友毫无兴趣,于是问花莫言:“小白呢?”
花莫言淡笑:“我此行过于匆促,不便带它,就留在那边,让管家照看着。”
“那是大哥留给我的唯一礼物,千万要好好照顾它。”
“自然。”
提起花莫问,惆怅瞬间占满胸口,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但花若水突然的一句话,更令她差点无法呼吸。
“你与连玥既已冰释前嫌,如今又是闹的哪一出?”
苏晚愣了愣,没精打采坐到一旁:“爹,这事你就别问了。”
“你不说,爹也知道。”花若水坐下,重又端起茶,“借简寻逼连玥死心,进而撮合连城与聚宝山庄联姻,以缓外危。……爹说得可对?”
苏晚猛然抬头!
轻描淡写一句话,瞬间击溃全部防线。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老爹终于忍不住亲自出马了。
怎么看都觉得,,,这样的老爹俺也搞不定了。。。
顺便提一下,,,这章俺反复改了四遍,力求父女对话达到预期效果。
登山
花若水并未看她,只用杯盖慢慢拂着水面的茶叶:“爹去连城不见你,就觉得奇怪,而后从连玥处听闻你做的这些事,便知你这丫头心中在想什么。”
“爹,我……”
“连玥身在局中看不透,情有可原。”花若水神情不改,却微微眯了眼,“但我花若水,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
苏晚惊疑不定:“爹,难道是你……告诉连玥……”
花若水点头:“不错。”
苏晚呆住。
怪不得昨天他会说得那么肯定,怪不得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做出那些举动。
脑中早已混乱一片,但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连玥,竟是简寻。
想到他温柔的话语,想到他为她洗手烹佳肴的细密心思,想到他在她惊惶不定时,所给的安心。
他一直在她身边,替她安排好每一步。虽然他曾经算计过她,却从未真正伤害她。
而她,竟怀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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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疑他破坏了约定,怀疑他将她当做棋子。
思绪纷乱,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聚宝山庄这时提亲,不过是算准了连城无法交出元阳珠,江湖各派必然蠢蠢欲动。”花若水目光微凝,看向远处,轻勾唇角,出口的话却透着丝冷意,“可惜秋淮却未想过,连城为众矢之的并非一两日,还能屹立至今,岂会毫无抵抗之力?不过,既然如此,便不能白白费了他一番送女之心。”
苏晚只觉得背上一阵寒:“爹,你的意思是……”
花若水看向她,目光复又变得温和:“见影,你一心为连城着想,行事却过于鲁莽。但有爹在,你与连玥的事,便不必担心。”
“可是我……”
“只要你仍喜欢连玥,爹自会替你做主。”
苏晚无语。
老爹说话那口气,整一个恶霸强抢民女,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才是那第三者插足。
但不等她做出反应,花若水已笑着起身:“听莫言说,如今你与简寻同住?”
“……是。”
“他待你可好?”
“……好。”
“嗯。”花若水点点头,“你行走江湖经验太浅,简寻谨慎多谋,有他在,爹也可安心。”
怎么连老爹也好像跟简寻很熟似的?苏晚思索半天,终于得出结论——以老爹和连城的关系,对连城护法很熟悉也是应该的。
刚刚有些释然,就听花若水道:“时候不早了,你我父女久未见面,今日便留下用饭罢。”
。
吃过午饭,苏晚告辞离开。回到住处时,发现瞳儿已极神速地搬了过来。
有她在,日子过得分外热闹,仿佛又回到当初在连城的时光。但这样一来,瞳儿对人区别对待的特点当即显现出来。
对简寻,她毕恭毕敬,言辞得体,而一碰上苏晚,立刻变成了唠叨婆。苏晚给她折腾得耳朵起茧,只好以联络感情为名,经常派去连城驻地。有韩锥在那里,瞳儿也格外积极,唯一的反作用是,她每天回来都会将“城主”这两个字挂在嘴上无数遍。
于是,苏晚在后悔和庆幸两种极端心情中纠结得不可自拔,反观简寻,依然银发青衫书一卷,洒脱超然得如世外高人。
四日后,栖霞会武的日期定下,灵犀又一次来见苏晚。
“令主对此次比武之人,有何看法?”
苏晚根本没有看过,闻言一汗,简寻已接口,却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谷主近来身体如何?”
灵犀显然被他天马行空的问题问愣了,半晌才答:“谷主近来一直不曾见人,迎客之事尽皆交给刘管事处置。”
“哦?刘管事此人如何?”
“每每笑脸迎人,为人谨慎,处事圆滑,让人抓不出错来。”
简寻“嗯”了一声:“心机深沉。”
苏晚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腹黑。”
灵犀不明所以:“简公子有何高见?”
简寻看她一眼,微笑:“不知此次会武,对阵名单安排由谁负责?”
“依规矩,丹凤六婢会协刘管事共同决定。”
“灵犀姑娘是六婢之首,该有很大权责作出建议?”
灵犀怔了怔,面上微红:“……是。”
简寻笑笑,继而又问了些名单安排的原则和细节。栖霞谷对待会武果然复杂而郑重,那么多规矩听得苏晚昏昏欲睡。
灵犀一走,简寻便对苏晚招招手:“见影,过来。”
一直对误会他的事有内疚,苏晚对这些毫无兴趣,却也只得强打精神,走过去:“你觉得我有多大希望能赢?”
“输赢不重要。”简寻凤眼弯弯,笑得分外妩媚,“最重要的是,如何让你赢得毫无破绽。”
苏晚睁大眼:“你就那么肯定我能赢?就算真打得过一两个,要我把那么多高手全部打败,夺得第一,你觉得这可能吗?”
“不可能。”简寻答得很快。
苏晚更不爽了:“既然你都知道,干嘛还让我去?”
“每场比试前都需抽签。而抽签后,必定是一对一比试。”
“废话”两字差点就脱口而出。苏晚抿了抿唇,努力克制下去,才开口:“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简寻的眼越发弯起来,一字一句道:“只要想法子令你轮空,一切尽皆无虞。”
栖霞会武这么大的事,被他说来竟像是小孩子过家家,想作弊就作弊,想轮空就轮空……
苏晚默然半晌,面无表情看着他:“你觉得……有把握么?”
“灵犀若肯帮忙,便有九分把握。”
“好!”苏晚拍拍他,一脸正色,“简护卫,如此重任就交托给你了。”
简寻眨眨眼,忽道:“可想去个好地方?”
“呃?”苏晚一头雾水,茫然看他。
他轻轻一笑,牵起她的手:“随我来。”
离开小院,一路北行,走着走着,竟出了栖霞谷辖地。
苏晚惊疑不定,但几次想开口问,都被简寻一个宽慰的眼神挡回去。
出谷不多远,开始爬山。山不高,却很陡,山顶巨石嶙峋,唯一一块平地,只可容两人站立,却在崖边。
自从有了落崖的阴影,苏晚就开始恐高,见此情形,宁可站在石头堆里也不愿靠近悬崖。简寻莞尔一笑,突然一把将她抱起,任她惊呼挣扎,径直走到崖边。
风迎面吹来,鼓起他的青衫,衣角与她的裙角卷在一起,翻飞裹转。他银色的发也随风起舞,翩然若仙,神情却正相反。
“再动可会掉下去。”他凤眼媚如水,目光闪动间,透出一丝捉狭。
苏晚身子一绷,果然不敢再动,咬牙切齿看着他:“死乌龟,快带我回去!”
他轻笑:“你且抬头看看。”
“不看!”
“看一眼,若不喜欢,我便立刻带你回去。”
“真的?”
“真的。”
得到保证,苏晚将心一横,转过头。
但这一看,再移不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关于会武规矩的更新。
。
。
关于,简寻确实出去找过苏晚,是给她送伞去的,但看到她和连玥在一起,就默默走了。所以衣角会浸湿,所以才会很快否定。
夫人
因着栖霞谷地势低,这样一座小山,竟也显得高耸。已是黄昏,广袤无际的天空,烟霞流转,霞光由天至地,色渐深,仿佛自谷底喷涌而上的火焰,绚丽而耀眼。
有大鸟自火焰中穿梭而过,张开翅膀直冲天外,如凤凰涅槃。
唯余不知名的鸣声,在深谷回荡。
风猎猎,带出衣袂的声响。
简寻微微扬起头,看向远处。红霞映上他的脸,在眸中染上一层薄晕,似迷离。
“落霞栖山,晚风暮烟。栖霞山,由此得名。”
苏晚回过神:“栖霞山?”
简寻点点头:“栖霞谷因山得名,栖霞山却少为人知。”
“真的很漂亮……”
“你若喜欢,改日我们再来看日出。”
“好。”
他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就这样抱住她,立于峭壁之巅。
天色渐暗,赤色一点一点褪去,自云隙间洒落的余晖也一点一点暗淡下来。
最后,唯云影重重,苍穹墨宇。
山顶上,除了风声,就只剩两个人的呼吸声。
无比平静,无比宁和。
下山时,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简寻没有与苏晚并肩,而是稍稍错开走在她前面。
他的维护她不是不懂,但她每一次抬头看到他的背影,都无法不去想方才两人的暧昧情形。
尴尬持续了一路,他却似未发觉,回到住处后,也只是如常与她道晚安,然后分道扬镳各自回房。
经过一夜自我安慰,第二日苏晚起床时,觉得自己已经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