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难怪威力非同一般。
近百位凯曼魔法师或发动合作魔法或相互配合着施法,向圣女发起了不间断的魔法连击。萝纱才刚看清情况,还不及有所反应,凯曼魔法师那边便又有好几道强力魔法已经准备妥当。
一时间,流转着奇妙光色的魔法结界将魔法师群罩得严严实实,而圣女上头的天空就像是突然下起了一场五彩斑斓的暴雨似的,各种或常见或少见的魔法劈头盖脑地向她轰落。
纵然不断转化魔法力维持护身结界已成为萝纱本能的动作,而这些魔法虽能穿透结界却也已被削弱了大部分威力,但萝纱还是一时被打得回不过气来。
凯曼魔法师平日训练有素,相互的配合十分默契,施法时间都拿捏得恰到好处。魔法一道接一道地发动起来,竟没有半分可以让萝纱缓过劲儿,进行反击的空隙!
萝纱虽然几乎是动念就可发动魔法,但至少也要「动念」。可每次都是还没等她从上一记魔法攻击造成的僵直状态回神过来,下一记就又招呼了过来。她根本连「动念」的时间都没有,又如何能回避或施展魔法反击?
任萝纱的本领再强,竟也只能愣愣站在原地承受着暴风骤雨般的魔法轰击。尽管她的护身结界仍在运转,护住她不致受太大伤害,但萝纱要反击却是力有不逮。
至于凯曼魔法师那边,虽然看起来是完全压制住了圣女,其实也自有他们的苦处。每个魔法师心里都明白,只要自己这边的魔法攻击节奏稍乱,又或是有几次魔法的威力不足,让圣女缓过气来反击,好不容易才压制住她的局面就会完全崩溃。因而每个人都是战战兢兢地全力施为,不敢稍有疏忽懈怠。
这近百位凯曼魔法师必须把所有力量都用来对付萝纱,再无余力去阻碍盟军的攻击,换个角度来说,他们其实也等于被萝纱完全牵制住了。
这其中的微妙均势,明眼人一望便知。见倾凯曼这边所有魔法师之力,才堪堪牵制住圣女一人,仁明王看得心中惊叹不已,唏嘘的道:「黑旗军的圣女看来年纪轻轻,本领竟似乎还在当年我国的护国女神修雅之上!不能为我所用,真是可惜!」
说到这,瞥见身边的萨拉司坦,国王忽地淡淡问道:「记得萨拉司坦当年亦被称为少见的魔法天才,不知与这女子相较又如何呢?」
仁明王原本对萨拉司坦事事倚重,但随着近来战局的急转直下,他日渐质疑起萨拉司坦的能力,态度越来越阴晴不定。此时他便藉着圣女之事,发作心中不满,有心折堕一下萨拉司坦的颜面。
国王的用心,萨拉司坦自然看得明白,也只能如他所愿作出赧颜,垂首应道:「臣多有不及,惭愧……」
听仁明王冷哼一声,不再说话,萨拉司坦方抬起头来,幽深目光静静凝视城头上那处于各色绚烂魔法光芒包围中,分外耀眼的白衣少女,面上神色却非是遭主上训斥后的羞恼或嫉恨,而是有着失落、了悟、自嘲,甚至还透出一丝欣然的极复杂表情。
「虽然早就知道终有一日,你必会展露耀眼光华,也还是没想到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竟会是这么一番惊心动魄的大场面哪!」
仁明王是早已经认不出萝纱了。昔年追封修雅时萝纱曾进宫觐见过,还是王子的仁明王其实已见过她。不过当时萝纱尚年幼,之后又一直没有什么抢眼表现,仁明王登基后忙于争霸天下的大业,留意的也都是能帮他得天下的有用人才,萝纱这才能平平的过气护国女神的遗孤自然早被他忘到脑后。
但萝纱一出现,萨拉司坦就已认出她来了。对他来说,这个师妹一直是个极为特别的存在。
他一身魔法本领,是承她母亲的恩惠而得来;他今日所拥有的地位,原本也应归属真正传承修雅血脉的萝纱……他从来没有忘记在她幼年时曾经展露过多么惊人的魔法天赋,只要稍有用心,她的魔法修为是不可能像她后来所表现的那样庸碌平凡的。
所以,在萝纱于那一场决定两人由谁继承修雅职位的魔法比试中以悬殊差距落败时,他就知道她是刻意退让的了。
比试结果出来了,众多师长和同学们环绕身侧,争相向他祝贺,他却很难挤出笑容回应,没有人能明白当时他心中真正的感受。
身为女子不贞所诞之子的不光彩出身,让他自小饱受旁人嘲笑冷眼,因而他很早就学会了弱者永远是被人踩在脚下的一方,唯有力量才是立身之根本的道理。任何会阻碍自己前进的情感,都没有必要留存。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当自己与萝纱之间,只有一个能掌握住出人头地的机会时,他没有任何犹豫地抛开了与她的兄妹之情。
付出了八年的艰辛,投入了全部的心力,为的就是证明不依靠任何人的隐蔽,用自己的力量也能赢得成功!
可是,她的退让却让成功的滋味完全变了味。
倾尽全力才争取到的胜利,却原来是人家故意让给自己的。对方根本从来没把这放在眼里!
这样得来的成功不能证明任何事。
几年的付出和努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价值。自己依旧是靠着好运和他人的恩惠才能立足的庸碌之辈!
萝纱这自以为对他好的做法,他非但无法有任何感激,更是满心的怨愤。他期待的是一场堂堂正正的胜利来证明自己。
如果大家各尽了全力,就算落败的是自己,他纵然失望也并非不能接受。萝纱对这场决定两人前途的比试的漫不经心,根本是对这些年来投入无数心力的自己最大的嘲弄和侮辱!
而她轻易放弃原本光明的前程,这种对待自己人生的态度,也让时时鞭策自己不忘上进的他完全不能认同。两人自小相伴长大,终归有一分情分在。萝纱自甘沦落的行为让他对她又是气恼又是惋惜。
正是因着这些连他自己也很难解释清楚的微妙情绪,后来每次见到她,萨拉司坦都摆出了犀利尖刻的态度。故意以言辞刻薄于她,亦是希望能激得她伤心恼怒,放下对自己无谓的兄妹之谊,振作起来有所成就。纵使他始终不认为自己奋力向上爬的行为有错,即便他依旧认为情感只是无用之物,他也还是不想看到曾被自己当作妹妹般疼爱的女孩因为自己的缘故而一事无成。
萝纱拥有曾令自己暗羡不已的非凡天赋,该当放出属于她的光彩的。
然而,虽是一直盼望她展露光彩的一天,他却也料想不到真正看到时自己的心情竟如此复杂。
萝纱已早非昔日籍籍无名之辈。今日的她不仅是在大陆上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黑旗军圣女,声名不在其母之下,自身更已拥有了一身强得骇人听闻的魔法实力,再看不到半分昔年施起法来错漏百出的青涩模样。
当日她逃离帝都时虽是仓皇落魄,现在却携千军万马,气势如虹地杀将回来!凯曼会陷入眼下的困境,其中亦有不少要归咎于她,当可算是衣锦荣归了。
反观自己,论魔法修为,在一般人类法师中虽还算不错,却与萝纱以一当百的表现完全没有可比性;论成就地位,自己辅佐的凯曼渐落下风,而今更落到都城受困的窘境,高下也不言自明。若拉寇迪真的被攻破,自己还有什么脸面与她相见?
萨拉司坦凝注于萝纱身上的眼神渐渐变得决绝。除了求胜,他已没有别的退路!
为了成就功业,自己背弃了与萝纱的情谊,甚至还召唤出有恩于己的修雅付出生命封印的魔王重降人世。在辜负了她们母女这么多之后,自己绝对不能够失败!
就在萨拉司坦心绪变化的片刻间,城头上的情况又有所变化。艾里虽与萝纱分头行动,始终有在留意着萝纱的景况。见她被凯曼魔法师接连攻击,光挨打还不了手,急忙一路杀向她的方位赶去援手。
眼下凯曼魔法师的全部战力都用在压制萝纱上,而一般将士又怎可能是艾里的对手?他就这么一路势如破竹地直闯过去,所到之处莫不是人仰马翻,与萝纱间的距离正以惊人的速度不断缩短!
萨拉司坦记得这圣剑士先前也是以飞行术飞上城头的,可见他在魔法方面必定也有造诣。心知萝纱若得他之助脱身,两人联起手来,己方好不容易维持的均势必将被打破,情势也将恶化至无可挽回的地步!
萨拉司坦忙把心神重新专注于战事之上,急急将利害向仁明王说明,请求道:「陛下!圣剑士实力太强,我军一般将士绝非他敌手!请即刻派罗炎出战吧!」
仁明王明白萨拉司坦顾虑得有理,战场上确实急需罗炎的力量,而自己隐身城中高楼上,一时应不致有性命危险。况且这里到城头的距离不算太远,在施加给罗炎的命令中也早就预设了以保护自己安全为第一优先这一条,万一出什么事罗炎也应能及时发现赶回救援。
因而他爽快地依言向罗炎下令:「去!替我把那圣剑士艾里除掉!」
「去?还真是使唤狗的口气哪!」罗炎心中冷笑,却也只能遵令。
他正要起身,又被国王唤住。刚才仁明王话一出口,想想又怕被罗炎藉着自己这道命令,在「杀圣剑士」的时候力道故意放得没边没际,到时候圣剑士还没死,自己这边的军队倒是倒下一大片,又或是城楼被轰出个大口子,忙补充交待了一句:「别让他或者你的任何举动波及城楼和军队!」
罗炎冷哼一声,飞身去了。
在这几句话的功夫里,艾里已赶到萝纱近侧,不加思索地挡在她身前施展逆魔法,替她顶住凯曼的魔法攻击。
不过艾里尽管懂得转化魔法力,但以逆魔法消解魔法攻击却要求施术者对魔法性质的了解、魔力操控的技巧都有相当高的水准,才可能恰到好处地适时将魔力化解干净。
这对视魔法书为天书的圣剑士来说,自然是远远超越了他的能力界限。艾里虽勉力支撑,仍是无法全数化解,残余三四分威力的魔法仍是雹雨般轰落下来。
他知道自己一让,遭殃的就是身后的萝纱,一咬牙,便决意自己硬生生全数承受下来!
艾里不似萝纱懂得用许多高深的防护结界来护身,只能勉力猛一挥剑,半靠武力半靠魔法力的抽空上空一段空间的空气,形成一道真空屏障。凯曼的魔法攻击经真空屏障一隔,再落下来又削弱了一半,只有最初一分的破坏力。
话虽如此,但这些魔法任何一个都是集合凯曼最精锐的数十位魔法师之力所发出的,就是只有一分威力也相当惊人。魔法与武道大不相同,武力的伤害还能设法卸开力道减轻伤害,而魔法的烈焰、冰寒、撕裂之风等破坏力都是切切实实作用于人身上。
纵然艾里曾受魔核光炮爆炸之力的冲击,自身又能转化魔力,无形中抗魔能力已远胜常人,但面对破坏力惊人的魔法,一时也痛得白了脸色,动弹不得、作声不能。然而,脚下却始终稳稳的不肯退让半步。
得他这么一阻拦,萝纱承受的压力顿时一轻,心神终于能宁定下来。方一回神,看到的便是艾里为自己挡住魔法的背影。虽然自后方看不到他的脸,却也能想像得到咬牙为自己顶住这些魔法的他神色是何等坚毅无悔。
她只觉心头忽然咯登一声,本以为已经如冰如石的冷硬心房似乎裂了道缝,似乎汨汨地又流出些柔软的东西来……
一恢复行动,萝纱忙施展比艾里高明不知多少倍的逆魔法,重新将艾里的压力担当回去。稳住阵脚后,她边抵挡攻击边上前几步挨到艾里旁边,抬首望向他,动容唤道:「艾里,你……」
艾里才从凯曼的攻势下轻松了些,侧头见萝纱凝望自己的眸子莹亮亮的,唇角似翘非翘,容色生动鲜活,便像是有什么东西自内复苏了起来,他的心蓦地一惊。
刚才为她抵挡攻击,乃是情急下自然而然的举动,顾不上多想,现在却不由畏首畏尾起来。不敢听她下面要说什么,艾里赶在前头抢着嘱咐道:「我去挑了那些魔法师,你先一个人尽量撑着些。他们如果分出人对付我,你有余力就和我协力攻击。」
话毕,不等她回答,他就调头往凯曼魔法师那边急急飞去了。
萝纱不是看不出他的用意,方才舒展开的面容一僵,黑眸中微微闪过莹润水光,随即便又回复为原本黑钻般的冷硬幽深,无言地望着艾里离去。
艾里一路向凯曼魔法师拚命赶去,一半是冲着战情紧急,耽搁不得,另一半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去想萝纱此刻会是怎样一番表情。当然,看是绝对不敢回头看的。
前头的凯曼魔法师见这两个煞神竟会合作一处,一同朝自己这边下手,都惶恐慌乱不已,艾里还没到,那边阵脚就已经有些乱了。
先前魔法师与圣女拚斗魔法时,一般士兵早远远避了开去免遭波及,艾里猝然发难,一时也赶不过来堵截。而就算能赶得上,又有几人能让他的步伐缓上一缓?虽还是有不少箭矢向空中的他射来,却也都被他轻易拨打开去。
眼看凯曼魔法师这趟就要遭殃,忽然空中一道黑影自城中朝这里飞泻而来。四周的凯曼将士只觉眼睛一花,再看时,半空中已多出一人,阻住了圣剑士的去路。
那人虽然一身白袍,看来并非凯曼军方的人,不过四下凯曼将士见他一出现就拦阻下先前锋头劲盛的圣剑士,都大声叫起好来,冀望这白袍人能制得住圣剑士。
轰然一片助威声中,艾里注视眼前没有分别多久的……该算是敌人的罗炎,心中暗自苦笑:「需要助威加油的人,明明是我才对!」
罗炎负手而立,却无傲然之态而徒见哀凉。他的目光淡淡扫到艾里面上,传来的话声也是淡淡的:「有没有兴趣改换名号?」
艾里一听此言,便已知道罗炎这趟所受的仁明王之令是要取自己的性命,而罗炎很自信有击杀自己的能力,可见上次交手被自己抓住的弱点果然已经弥补妥当了。
他苦笑摇首。改名字钻空子的把戏,若是隔着一段距离还可拖延时间顶一顶事,但现在仁明王本人就在现场盯着,有什么不妥都可以当场决断,这种狡计根本派不上用场了。
「不必了,这就动手吧!」
他们都是心窍剔透玲珑的明白人,话只需说一分便足够。两人都知今日已没有退路,艾里话声一落,两道身影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战作了一团。
罗炎本就是纵横天地无人能挡的人物,艾里现今亦已和他站到了相近层次的位置上,两人都可当得上绝世强者之名。这般两人全力互搏,场面之宏大酷烈自是不言而喻。
当日罗炎行刺圣王时圣爱希恩特盟军见识到的惊心动魄的战斗情景,现在又在帝都城头再次上演。
而这一次的观者更众。非独城上城下的凯曼守军和圣爱希恩特盟军万千兵马,帝都城中万千民众也自各处悄悄窥视城楼战事。
帝都繁华奢靡,城中不乏高楼华厦,从这些楼顶居高临下,就可将城外战况看个大概。仁明王藏身之处,便是其中一座。
其他众多高楼上,却也多半没空闲着。恐惧战祸的城中民众生怕城破,惴惴难安,怎能在家中安坐得下?有条件的便多半蜂拥到那些高楼上窥探战况,巴望着能早一步知道胜负——虽然知道胜负不见得就能对城破后他们的命运有什么改变。
虽然罗炎受仁明王不得波及城池的约束,刻意将艾里逼上高空,气劲也颇多约束,但他们这等绝世高手过招时的声势终非寻常可比,单是两人气劲交击的鸣响就举城皆闻。
奇异的是,这声响又并非打铁擂鼓般的死硬鸣响,闻者即使紧捂双耳,声音仍是硬生生钻入耳朵,并不减弱分毫,宛若可令天地变色的风啸雷鸣,闻者无不暗生敬畏之意。
那些缩在床头发抖,没看见战况的民众免不了心神动荡,惊疑着莫不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