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压了下来,没有闹大。
照理说徐子默的父亲也不是个芝麻官,虽不能说是呼风唤雨,基本的人际关系网还是有的。只不过秦言的背景更硬一些,据说和北京那边还有点牵扯。
财不敌权,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他询问了很多,苏笑也没有给他什么明确的答案,只写道,“这件事你帮不上忙,不要管。秦言后面的人你爸爸惹不起。”
发出去之后她便呼出一口气,对李叔道,“随便给我停个位置吧,我还得回九夜一趟。”
徐子默作势也要下车,门开到一半又退回来,无奈地看着苏笑的背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那次家庭聚会之后,他爸就给他下了门禁,这回不是开玩笑的,之前被他气得高血压差点犯了,说什么他也不敢再试一次。
他家和黎佳浩家只一街之隔,李叔将他放下,便掉头回去。依旧是之前杜可唯来过的花园路66号,做饭的阿姨已经走了,从外面看去,别墅小楼阴森森的,像是哪个影片中杀人案的现场。
黎佳浩一言不发地拉着杜可唯进去,上楼,一切都在黑暗中完成。进到他自己的房间,连鞋子都没有脱,直接就扑倒在了床上。她用空出的手去摸索他的脸,他的皮肤一片湿凉,令人心慌。正要起身去开灯,他却用力地抱住她。
“不要走……”
声音沙哑轻微得仿佛飘在空中的柳絮。
黎佳浩,我该怎么办?
她无声地问着,去抚摸着他的头发、额角,手指不听使唤地颤抖着,不敢用力,也不敢离开,生怕手指一离开他的脸,他的温度就会不见。话语断断续续,像坏掉的歌曲一样重复着,“我在这里……我不会离开,我永远都不会离开……”
……
……
周末愉快哦,预告下,下周会有加更,到时会进入结局冲刺阶段。
正文 level 111。下定决心(三)
你听到我的心跳声了吗?
如果一个人和不同的人在一起时,会有不同的心跳频率。
那么这个最高档,是只为你而存在的。
用什么,才能换回你所有的快乐和幸福?
居这一刻,就算让我拿生命去换,我也不会后悔。
因为我心痛得,快要无法呼吸了。
黑夜,漫长得仿佛永无止境。
赭远处传来微微的响声,像是有人打开大门进来,杜可唯侧着身,半边身体都僵掉,稍微动一下就酥麻无比。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多长时间了?她已失去了概念,只觉得绕在腰间的手臂变得松了,缓缓从她身上滑了下去。
她伸手拧开床头的壁灯。
黎佳浩的脸色苍白,汗湿的发贴在额上,双眼皮更重了,虚弱得仿佛是大病初愈一般。
“你知道脑干损伤的话,可能有几种结果吗?”他沙哑地开口,声音却很安静,“轻则疯癫,重一点的半身瘫痪、植物人,不过大多数情况,会直接死亡。”
杜可唯僵硬地看着他。
他笑笑,漂亮的眼睛朝墙上望去,那上面有一个不带刻度的挂钟,其实就是一根时针和一根分针暴露在空气之中。
“这么晚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吧,先回去休息。”他对她道。
“可以请假。”她摇摇头,“你饿吗?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他看向她,抿着唇,脸上的神色有一丝无奈,静静地道,“我没事。”
坐起身,目光在室内环绕一圈,停在书桌上的一排相框间,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那像是不同时期的他,个头和长相都不太相同,但仍然可以从眼睛的形状和笑容上看出共通点。从第三张开始,照片里就多了一个女孩,十四岁时,他坐在篮球上,女孩在他后面举着“V”的手势;十七岁时,他左手抱着篮球,右手揽着她;十八岁时,他和她穿着滑雪服站在一起,背景是北极星的高坡雪场。他所有的爱好和特长,都是因为程绯语喜欢。
正如徐子默所说,他只是一个不愿离开自己世界的胆小鬼。用自己的愿望和想象去勾勒一个所谓美好的世界,他以为满足了程绯语的所有要求,就已足够。
这份美好,最终破裂成难以复原的碎片,飞入天际。
他的梦随之而碎,摆在面前的只有冰冷的现实。
与其说他爱的是程绯语,不如说爱的只是那场虚幻的巧合。从十岁开始的十年里,他都像活在一个封闭的圈套里,不愿接受外界的阳光和温度。甚至已分不清自己喜欢的是什么,想追求的又是什么。
他像个迷路的孩子,混沌地生活着,却终于有个人愿意抓住他的手,带他去远方。
“没问题的吧?你爸爸可以摆平的对不对?你们家那么有钱,赔点钱就可以了对吧。”杜可唯疾声问,她不懂得这中间的厉害关系,更不知道秦言的身份背景。几个小时以来,她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潜意识里默认会没事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古语会是骗人的吗?
黎佳浩笑出来,不知为什么,不管何时看到这个女孩子,总会让人觉得快乐。“嗯,不会有事的。”他回答道,眉眼舒缓开,笑着看她,“你和严容的结婚宴,我还要去捣乱呢。”
她似被人浇了一泼冷水,脸色忽然就僵了下来。
月牙白色缎子包裹着的姣好身材,在壁灯下朦胧地呈现。黎佳浩看着看着,眉头微微皱起,“不过,我送你的这两件衣服,不许你在严容面前穿。要是让我发现,绝对饶不了你,到时就把我们那点事都曝光,对,还有徐旭的,让你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他笑得像个孩子。
虚弱的脸庞,在笑容之下,意外地显得纯真而美好。
“你以为你那破性格,将来能找着老婆吗?”杜可唯缓缓地道,虽然说的是调侃的话,却喉咙发颤,“到时候她做不出你喜欢的菜,可不要来找我学艺。”
两个不一样的人,怎么会做出相同的味道呢?
正如两个不同的人,即使长得再像,又怎么可能替代呢?
这么简单的道理,却锁住了他十年,直到如今才恍然。
黎佳浩弯了弯唇,“李叔会送你回去……今天谢谢你。”
“那双鞋算是答谢我的礼物吗?”杜可唯扬声问道,那时因为不方便而放在徐子默那里,如今,应该正躺在李叔车的副驾驶上。
他怔了怔,而后点头,“嗯。”指了指门,“我好累,就不送你了。”
墨黑的眸子里亮光闪烁,他看着杜可唯转身出门,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像窗边逝去的风景。
傻瓜,秦言那种人,如果没有一点后台怎么可能混得那么如鱼得水?
世界上拿钱也买不到的东西太多了。
他很早就明白,也很早就开始厌恶。向后靠在冰凉的墙上,望着天花板上由壁灯投影出的橘黄色光斑。
五年,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
如果让她知道,她恐怕又会哭了,哭声难听,哭得也难看。这辈子从来没有那么讨厌过哪个女人哭泣。
所以千万别让他看到。
所以千万要……幸福。
杜可唯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一眼黎佳浩屋门上雕刻的雪花。
是她听错了吗?为什么觉得里面有声音呢?
楼下客厅里的灯已经亮起,她轻轻地走下去,黎建中正坐在黑皮沙发上,沉默地抽着烟。
他看到她下来,便低声问道,“那小子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杜可唯点头道,站在客厅的入口处,没有迈进来。
黎建中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叹口气,却道,“那件护膝很有用,谢谢你。”
他和黎佳浩一样,说“谢谢你”的时候会用一种很诚恳的语调,让听的人心里涌出一阵温暖。
杜可唯微红了脸,想了一会,开口道,“去看看他吧,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黎建中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这个人是你吗?”他忽然道,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手机,杜可唯惊讶地“啊”了一声,走过去看,原来是黎佳浩的IPHONE4。
“掉在医院里,我看出来是佳浩的。”黎建中解释说。
“应该不……”她犹豫地道,因为知道这上面的壁纸应该是黎佳浩的妈妈。然而话说到一半,点开待机画面,手指停在屏幕上,僵硬得无法移开。
那上面是个穿着丝质连衣裙的女孩,正在照镜子,镜子上面映出她带着笑容的脸,两颗晶莹的小虎牙凸显出来,有股自然而然的明媚感。
那是她第一次和黎佳浩徐子默去逛街时,试连衣裙的场景。
黎建中看她的表情,心里也了然,轻轻地道,“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他也不是一个好儿子,却找到了一个好女孩。说句自私的话,不管之后发生什么事,希望你不要放弃他,哪怕只做朋友也好。”
他垂下眼,双手交错在膝盖上,陷入苦思。
“我会的。”杜可唯认真地道,将手机放下,道了声别便离开。李叔正在车里等她,发动引擎,这座静谧而幽远的二层小楼终于渐行渐远。
……
……
很多亲表示,对男主很愤恨。某羊泪流满面啊,只能说人无完人,后面会给他正名的!
而且他真的只是一个还没成熟的孩子,甚至是比很多同龄人都更加不成熟的,因为他生长的环境使然。
好吧,看文愉快,相信我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结局。
正文 level 112。下定决心(四)
这一晚的事情,就像一场噩梦,飞扬跋扈得那么不真实。
第二天醒来时,杜可唯才懊恼地想起:当时她居然忘记向黎建中询问秦言的情况了,只是在心里认定黎家神通广大,应该不会出问题。不过这大概也是因为黎佳浩笑着对她打了包票,她才会睡得如此安稳。
阳光如常,天气依旧,周围的一切都是按部就班。
严容像往常一样在楼下等她,但今日的她却显得心不在焉。严容看出什么,却没表露,在等待红灯的时候笑着提到,“丫头,知不知道下周一是什么日子?”
居杜可唯走神半天,才恍然地“啊”了一声,自觉有愧,立刻打起一万分的精神投入猜测。
“你的生日?”她星星眼地看他。
严容踩下油门,跟随车流行进,含着笑摇了摇头。
赭“……你父母的生日?”
“怎么可能。”他无奈地道,就算再怎么心急也不至于现在就……对吧。
杜可唯投降般地叹口气,犹犹豫豫地道,“那该不会是你前女友的生日吧?”
“为什么非得是生日?”严容空出一只手,去敲她的头,“回去看看你的合同,试用期结束是哪一天?”
“啊。”她脱口而叫。
“恭喜你成为正式员工。”严容露出微笑,“周末要不要去庆祝一下?吃大餐还是干脆去上海周边玩?前几天有看到常州恐龙园的特价旅游团。”
其实这些,早在昨晚他就已经查好时间和价格,基本上是等杜可唯一答应,便立刻敲定下来。本来周末有个项目的临时会议,他都直接跳掉,麻烦祁丽帮他参加。
不允许在工作上出现差错的他,在这种事上更是不能马虎,绝对是各种情况都分列在案,A计划不行可以即刻换成B计划的那种。
然而他却忘了,计划的主体是人,而人心永远无法确定。
杜可唯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欢呼雀跃,甚至连笑靥生花都无,他的提议一说出,她反而陷入沉默。
“那个……”半晌她才道,声音减弱许多,像是做错事一般,“晚上你有没有空,我有事要跟你说……”
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忽然一颤。
他静下来,顿了顿才道,“今晚有个饭局,明天吧。”
“嗯。”
他瞥了一眼后视镜,那里面映出杜可唯低眉垂眼的模样。
心里叹口气,轻轻地道,“你觉得我是个严肃的人吗?”
她抬起眼,有些惊讶地看他,“当然没有,怎么会这么问?”
因为她跟他在一起,会显得矜持而小心。
严容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问问,没有就好。”
不是他的错觉吧?为什么他偶尔会觉得,这不是她本来的面目?和那日在联谊会上见到的杜可唯、第一次来参加面试的杜可唯、唱《分手快乐》的杜可唯相比,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虽然这样的她反而有种安静温婉的魅力,但却少了某种东西,是令人心悸的那种执着和勇敢吗?就像是一个没有马达的汽车,只能靠着惯性滑行,失去了它原有的帅气的奔腾和自由。
那也许——是她肆意飞扬的青春。
祁丽交给她的策划,正是做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加班成了家常便饭。杜可唯在渐渐变暗的天色里喝着咖啡发呆,手指在手机屏上停留,上上下下地刷着通讯录,最终还是停在“负心汉”的名字上。
他在哪里,在做着什么,过得好还是不好,是她一整天都无法从脑海里消去的话题。
骗不了自己的心,亦骗不了那些已经深深成为烙印的回忆。不管是从哪个角度去看这个城市,偏偏都能看到他的影子。
除非她远远地离开,否则没办法逃脱了吧。情网情网,是谁这么有才,想出如此贴合的比喻?
扯开嘴角笑了一下,终于重重地按下通话键,拉长的“滴”音响起,一声,两声……直到平板的女声告诉她“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没有人接听……”。
心陡然就变得慌乱。
说服自己不要乱想,做了一阵工作,还是忍不住,抓起手机再拨过去,依旧是无人接听。
为什么?
是他故意如此,还是有其他原因?
是不是秦言的事情搞得很麻烦,黎佳浩正在处理,她这样打扰他,估计是会令人心烦的吧?她这样一想,又急忙把电话挂掉,暗骂自己太小家子气。
这种时候,身为一个成熟理智的女人,她应该给他足够的空间。等到他把事情都办完了,当然会回电话给你呀,笨蛋。
杜可唯拍拍自己的脑袋,把无聊的念头都挤出去,重新投入工作中。自认为控制得很好,连睡觉也没受影响,然而第二天睁开眼时,手机上仍然一条惊喜也无。
心里挣扎了好久,才决定咬牙再拨一次,这一次不是无人接通了,是干脆提示关机。
她终于陷入混乱。
连早上坐严容的车,她都是“嗯”“嗯”“啊”“啊”,机械地应着,根本不知道严容说了什么。突然之间,就仿佛体会到当初她从医院离开时,黎佳浩连发几十条短信的心情。——“怎样都行,告诉我你还平安。”她心慌得快要疯了。
办公室里面小声议论着八卦,工作时间,大家还是有忌讳的,就数纪小桑的声音最大。杜可唯心烦意乱地查看着电脑里的各种文件,听着几个词细如蚊蚋地传到她的耳朵里,陡然轰鸣。
“九夜怎么了?”她转过头道,声音完全不经控制,惹得众人都是一愣。
纪小桑朝她嘘了一声,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看你平常都没什么兴趣嘛,那,这一条,”她把报纸递过来,压低声音神秘地道,“其实我听说哦,这个受害者的亲戚蛮有权势的,不然谁会愿意去报道啊,版面还这么靠前……”
酒吧暴力斗殴,受害者至今昏迷不醒?!
上面是一张担架抬上救护车的照片,白布蒙面,看不出伤者长相。
杜可唯抿着唇,飞快地一行一行把报道看下去,上面大多数描写都是子虚乌有,经过加工和渲染,具有很强的感晴色彩。虽然愤怒,但她的注意力明显不在这些叙述上,而是迅速往下,在最后一段写着,“目前,伤者家属提出诉讼,几名嫌疑人已落入法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