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烟雨七世潮·明空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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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烟雨七世潮·明空篇-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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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仪式结束众人尚未退场之际,明空突然拉过李治的手,放到自己高隆的腹部,他们第二个孩子就快出生了,明空笑问:“圣上,你猜这是男孩还是女孩?”
  李治看着明空的颜,小公主的夭折曾让她一度暴瘦,在那之后她便再也没能恢复往日丰腴,李治心下有些疼惜,道:“我希望是女儿。”
  明空笑望李治,道:“我也希望是女儿。”
  万众瞩目下,帝后二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重归于好。
  明空最终诞下的是一男婴,取名贤。之后的几年里,她又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分别是显与旦。她有了四个儿子,可一直深切期盼着的女儿却始终未得。
  

☆、第十八章

  
  明空登上后位不久,便将两位异母兄及数位武家子侄贬至偏远荒蛮之地任职,以示避嫌外戚。朝中众人对此折服不已,世人对新后的盛赞一度尘嚣直上。
  然不同于对武家男性的严苛,明空对母亲及姐姐是极为亲厚。家母武杨氏被封为荣国夫人,姐姐武顺也被封了韩国夫人。明空另斥巨资建造荣国府供母亲享住,还让孀居的武顺也携着一双儿女住了进去。
  皇后就位后一直在前朝投入精力,可对后宫诸事的管理上却日渐松怠。李治言语过几句,明空便把姐姐从府中请出,搬入宫中协她处理后宫事宜。
  接韩国夫人进宫的是一驾车顶纹彩车身漆金的凤舆,从九仙门一路驶入。武顺不时探开车帘打量皇宫,只见路遇的宫人全都恭谦避退向她行礼,她到底忍不住笑意,问那驾车的宫监:“他们怎么知道我就是一品韩国夫人?”
  宫监自然明白宫人行礼皆是因这车的缘故,皇后平日出宫大多是乘坐此车,见车如见皇后,哪个宫人敢不下跪。可他却偏偏笑着说:“您气度非凡,藏得住身份藏不住贵气,这再没眼界的人都能瞧出。”
  武顺听了,矜矜放下帘子,坐回车里,她拿出随身的铜镜打量起自己,车厢半明的光影下那张脸显得尤其风韵充沛。她想起小的时候家中来过一相士为她们姐妹俩看相,明空当时尚在襁褓眉眼未开,可那相士只打量了几眼就断言此子日后必当贵不可言。如今看来,明空的命是实现了,那么她武顺的命,也要实现。她尚不知妹妹喊她入宫所为何事,然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在这宫里留下来。
  武顺目光炯炯地再度打开车帘,层层宫峦已近眼前。
  话说明空当上皇后不久便与李治一道搬入新修建的大明宫中居住,可后宫其他妃嫔却仍被留在旧宫中,终日见不着皇上,几乎与弃妇无异。如今,又有了韩国夫人入宫帮皇后处理杂事,妃嫔们平日里就愈发无所事事了。加之皇子们大多到了年纪,别母离宫,她们的生活中便徒剩寂寥了。
  不曾想这一片死水中,一向默默无闻的徐美人被提拔了一级,由四品美人晋至三品婕妤,入住了她姐姐徐贤妃当年做婕妤时的院子。徐兰深知后宫诸人定对此次升迁疑问重重,故特称病闭门,谢绝道喜。
  伴随着妃嫔们絮絮的猜测,年关近了,皇子们一个个从封地回京。
  许王李孝一到长安就急着入宫探望母亲,郑妃欢喜非常,亲自下厨为儿子做了道他幼时最爱吃的水晶糕,可谁知那李孝吃下糕后竟毒发身亡了。
  皇子暴毙非同小可,宫中立刻派了人去查。可查来查去,那李孝确实是因毒而死,毒确实是下在了水晶糕中,而这水晶糕又确实是郑妃亲手所制,绝无旁人参与。郑妃当场便疯了。疯人日夜不歇,只道有人来报仇了。
  旧宫中发生这事的时候,皇后正在大明宫中研究着前方战况,战报中说刘仁贵将军在白江口大败百济军,攻破高句丽指日可待。
  如此紧要关头,明空自然是无暇顾及皇子被毒之事。倒是李治特抽空去看望了一趟郑妃,回来后心事重重,“朕刚去看了郑妃。”
  明空问道:“她现在怎样了?”
  李治欲言又止,只道:“安排个人好好照顾她吧。”
  明空于是安排郑妃去与刘妃同住,说是念其二人交好,望刘妃能常出言开导,劝郑妃早日想开。
  郑氏抓着刘氏道:“她来报仇了,我儿子死了,你儿子也快了。”
  她说对了,废黜已久的前太子李忠数月后被污谋反,赐死于黔州。
  麟德元年,大唐连着失了两位皇子。也是这一年,皇后为多年前夭亡的女儿追了封号,安定思公主。
  祭礼上明空背着众人哭了许久,那是她所有孩子中最爱她的一个,是献出自己的命来给母亲尽孝的。明空扶着墓碑望向天际,口中不停喃喃,“快回到我身边,重新做我的女儿。”
  时至初夏,皇后再度有孕。为着好生养胎,明空搬去了含凉殿,因那里近着太液池,是大明宫中最凉爽的一处。
  首次胎动那夜,明空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位身着彩衣的小仙女乘着月光向她奔来。明空欣然转醒,意识到这次怀的应该是个女儿,赶忙起身呼唤李治。
  进来的是雪衣,“皇后,圣上并不在这。”
  明空睡意朦胧,一时间少了往日的机敏,茫然道:“他去哪了?”
  “皇后您忘了?皇上风疾初愈,嫌殿中寒凉,半月前就搬了出去。”
  明空睡意退尽,冷冷道:“他在哪?”
  雪衣低下头轻声道:“在韩国夫人那。”
  满庭月华如水,明空单薄的站在殿前遥望太液池。夜风带着湿露拂拂吹来,落在身上仿佛一场秋凉。她彻底没了睡意,折回殿中批起折子,批阅过的折子一道道垒在案前,沉如磐石,冰冷,却是坚实的宽慰。
  次日早朝,李治未至。
  大臣在低下私语窃窃,“这已是本月的第二次迟到,圣上是风疾又犯了么?”
  明空在殿后面无表情地命宫监去催皇帝上朝。王伏胜前来回禀,说皇帝今日怕是来不了了,朝会不如改日吧。
  外头的喧哗声越来越大,明空命王伏胜去龙椅边加一道珠帘加一张凤椅。众目睽睽之下她一脸昂然坐到垂帘之后,今日的朝会就由皇后主持了。
  下朝后,明空径直去见韩国夫人。
  拾翠殿中,武顺正在与仆从们说笑。谁知皇后突然造访,她还未来得及行礼便挨上了一个巴掌。武顺蒙了,刚要辩解,第二个巴掌又来了。这下她不敢说什么了,只是跌坐在地上哭。
  那些陪韩国夫人嬉闹的仆从早吓得溃散,明空对雪衣道:“派人去告诉皇上,说韩国夫人病了,晚上不能侍寝了。”
  李治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荒唐了。晚膳时,他巴巴地去含凉殿,明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命人加碗添筷。她因着怀孕,食欲旺盛了许多,而另一边的李治却因牵挂着武顺,食不下咽。
  他的心到底是远了。
  用罢膳,李治托辞与大臣有约,便离了去。肩舆载着他一路出了紫宸门,却最终还是折了回去,心神不宁地往韩国夫人那去。
  武顺只好心惊胆战地伺候着。
  夜半,雪衣送来宵夜,一份是李治爱吃的长生粥,一份是武顺喜食的金乳酥。两人见了皆是一怔,又都心中暗喜。
  

☆、第十九章

  
  麟德二年,二圣终于迎来他们期盼已久的女儿。
  明空为之取名乘月,李治为之定封号太平。
  二圣都爱极了这个久违的女儿。皇上更是日夜逗留在皇后处,只为亲手照拂小公主。
  拾翠殿因此凄凉了下来,被衾夜夜空冷,武顺辗转难眠。她想起以前,两人缠绵悱恻之际,李治曾许诺过,要给她名分,为她册封。但自上次明空闹破,她便知这事成不了。她是真心喜欢上了李治,没有名分,有人也是一样的。然如今,他们天伦之乐,而她,只是一个被置之事外无处安放的外人。
  为何这么久了她都没能怀上李治的孩子?她不过大明空一两岁,明空都能生孩子,怎么她不能,她还不老啊。武顺不死心地摸出置在枕下的铜镜,端量起自己,瘦削的一张脸不知何时变得这般苍白,她用力地掐了下脸颊,还是不见血色。
  铜镜失手掉落在地,极响亮的一声惊得人魂魄都颤了,武顺心力交瘁地倒在床上,就这么病了。
  韩国夫人托身边人去转告皇上,说她病了,希望能见圣上一面。
  可那仆从自打上次亲眼所见皇后雷霆大怒,之后便对武顺不那么忠恳了,生怕被牵连。于是拖了几日,又减了几分描摹,原本很严重的病症,传到皇上耳中却成了无伤大雅的小疾。
  称病邀宠的桥段李治见多了,便命御医去瞧瞧,他自己却不去,一心一意守在含凉殿中陪乘月玩。
  倒是明空抽身去探望。
  不大的拾翠殿,琳琳琅琅瞧着都是李治的物件。窗棂边是他用惯的红木棋台,香炉中是他最喜的龙脑暖香,还有那床上,躺着他这半年里临幸最多宠爱最盛的女人。然这满屋丰富的一切此刻却因李治的缺席而没了魂,个个透着凄凉。
  明空想起小时候,家中豢养过一只鹦鹉,饲了没多久就破笼脱逃。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姐姐都把鸟笼挂于亭廊前,日日对着空笼添食换水,心里期盼着有朝一日鸟能飞回。她总是这样,既多情又难断舍。
  正在为韩国夫人把脉的御医听闻皇后到来急忙迎出。明空问他:“韩国夫人所患何病?”
  御医恭敬答:“老臣医术有限,尚不能确诊,还需回去再推敲一番。”
  明空闲闲道:“不用推敲了,她是吃多了我给她下的药,毒入骨髓了。”
  边说边走到韩国夫人床边,指尖挑起床帷,直视她的眼,道:“你每次侍寝后,我都命人给你下药,只是没想到,不知不觉中喂了你这么多。”
  武顺声音发颤:“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为什么不这么做,你以为我原谅你了,打两个巴掌就扯平了?”明空冷笑着放下帘子,转身问御医:“你可有本事治好她?”
  御医早吓得畏缩在地,一时什么都答不出。
  明空见状,皱眉道:“退下吧。”
  殿中只余她们两人,明空缓缓开口:“显庆元年,我封你为韩国夫人,享一品尊荣。显庆二年,西域进贡了金凤香,独两份,我一份给了母亲,一份给你。显庆三年,我排除异己站稳脚跟,自此荣国府中一切待遇堪比皇后。可这些对你来说还不够,是么?我一步步走来,孤立无援,好不容易有今天,我把所有得之不易与你分享,可你呢,是想把我的一切都夺去吗?”她把武顺虚弱的身子从床上拽起,恨道:“说吧,姐姐,你还想要什么?”
  武顺近看着明空的眼,那双眼里满是难以遏制的怒气,可那怒气底下还有一丝明晃晃的哀怨与委屈,一点一点渗出,顺着眼角滑落。明空哭了,武顺也哭了。
  武顺挣扎着爬到地上,给皇后磕了好几个头,道:“民女武顺,受皇后庇佑多年,无以回报,实属惭愧。还望皇后来日愿照顾我两孩儿,尤其是翩若,她自幼性子孤敏,求您开恩,多加照拂,给她寻个好人家,别叫她像我……”她深深伏地,“武顺感激不尽。”
  当夜,韩国夫人自尽。
  御医是这么告诉皇上的,韩国夫人身患重疾,病痛难忍,加之治愈无望,这才心灰意冷自行了断的。
  李治心生难过,他应该去见她的。明空在旁冷眼看着,她知他是真伤心,但这样的伤心不会持续太久,这么多年,她了解他。
  武顺的一双儿女贺兰敏之与贺兰翩若进宫,为母亲送葬。
  明空念及姐姐临终托付,便留翩若在宫中,平日里常安排她接触达官显贵,以期她能择到一个可心意的夫家。
  翩若继承母亲生前待遇,亦被封为一品,魏国夫人。
  明空还安排她与皇子们一道从学。大家都喜爱这个美丽温婉的表姐,尤其是小皇子李旦,自打表姐进了学堂,他总在课上忍不住回望。
  翩若坐在学堂最后靠窗的位置,那时节庭中芍药正开得浓烈,一枝一朵嫣然近窗,衬得窗边玉人恍若花仙。
  韩国夫人遗下的一箱物件被翩若执意收到了自己的寝阁,每夜翻看怀念。
  琳琅的衣饰中,有一件尚未完工的舞衣,裙摆上的芍药只绣了半朵,翩若见了突然落泪:“这是我母亲为我绣的。”
  身旁的仆从应和道:“只可惜绣了一半人就去了。”
  “我母亲不是这样的人,她若真要寻死,也定会绣完这件舞衣。”但这话她并没有说出口,而是放在心中,只对仆从道:“收好它。”
  翩若想出殿走走,她素来怕黑,这皇宫中的黑夜又偏与别地不同,虽灯火旺盛,可那火光不及之处又总暗得更沉郁,仿佛有层层叠叠的鬼影,幽幽地觑着人。
  李旦知表姐畏黑,曾送过她一盏灯笼,是他拿丝绢亲制的,灯罩上还提了首诗。
  这夜她便倚靠着这盏灯笼在宫中漫走,不知不觉中来到母亲生前居住的拾翠殿,那里灯火透亮,她看见皇上独坐空殿,默对棋盘。
  翩若心中一惊,赶忙折返。脚步急乱,擦身的夜风有如莽兽般撕扯下她手中的灯盏,呼啸着吹到极远,灯罩滚在地上很快着了火,翩若本欲上前去抢,可突然又罢了,那首诗没了也好,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诗句,直至燃起的火一点点尽了。
  周遭的世界又暗下一层,黑暗使她恐惧,可这皇宫中还有太多比黑暗更可怕的东西。她听着心中起伏的风声,折回到拾翠殿,陪皇上下完了那局棋。
  夜近子时,明空尚未休息。她刚批完奏折,此时正在听女官汇报诸皇子近况。
  皇后政务繁忙,没有时间亲自看顾皇子,只能在每次汇报之后,写下几句或劝改或加勉的话,叫人传递下去。
  中途,有报子行色匆匆前来,雪衣见状忙迎去殿外交耳而谈。
  明空对女官道:“刚说完了三位皇子,现在接着说旦吧。”
  “旦皇子近来爱上了种花。”
  “是吗?”明空面露不悦,提笔写下一道笺,让女官拿去,好生给李旦看看。
  女官退下,雪衣上前伺候。明空端坐镜前卸妆,道:“皇上今晚是不会来了,那碗长生粥你拿下去,赏给值夜的宫人吃。”
  摘下头饰的时候她看到有一丝银发垂在耳边,明空笑道:“我已是五个孩子的母亲了。”见雪衣一脸愁容欲言又止,又道:“我从来知忠诚是不可能的,他若忠诚,也不会有我。”说罢,冷眼对着镜子,亲手拔去了那根银丝。
  

☆、第二十章

  
  王伏胜近来每日将圣上未批复的折子送至皇后处。
  今日入殿,见皇后一人清冷地在看《庄子》,王伏胜近前将折子摆上案头,眼神稍稍一瞟,只见皇后翻看的还是昨日那页,心下便有了打算,道:“小奴有个同乡在宫外结识了位修行极深的道士,据传那人轮回几世都在做老道,至今世修为已达半仙。长安城内都传得神乎其乎。皇后可愿将他引进宫来见见?您慧眼一辩,如那人果真不凡,也好与之探讨几句道义,若是欺世盗名之徒,则让他就地正法,免得他再在城中招摇。”
  明空百无聊赖,随口道:“也好。”
  王伏胜收到圣意,敛着笑退了下去。
  不出几日,便有位道士媚然进宫。他行至含凉殿前,持着一副倜傥放荡之态,说要见皇后。
  雪衣说皇后午憩未起,让他先在外头等候。
  那道士魅笑,俯身贴近雪衣耳畔,轻呵着气息道:“是你们皇后约我来的,她没和你说么?”
  雪衣年方十九,自幼长于宫中少见男性,禁不住被那轻浮之徒逼得往后一退。正不知所措之际,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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