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病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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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病之秋-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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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们倒是说说啊……这萧……咳咳子衿,到底什么来历?”
  “我们哪能知道啊,不过事情因为萧竹音而起,这两人……莫不是血缘?”
  “别瞎猜别瞎猜,我还听说和这萧子衿对战的,是黑白无常白不黑哩。”
  “……你这消息哪里听说的!莫非他,真的……真的是……”
  胆小者吓的脸色铁青,他忙往人群后头缩了缩,不过是来看看热闹的,可千万不能惹得荤腥上身啊。
  “不好意思,不要意思,”他后退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忙叠声道歉。
  “这位老兄,”抬头方知是位年轻雅服的公子,生的很是硬挺漂亮,手里摇把扇子,温温和和的将他扶稳,“请问前头的热闹开场了吗?”
  “还没,两方人马都迟到了。”
  “哦,谢谢大叔。”
  这看着纯良其实满腹黑水的雅服公子便是萧子衿,他来这一路,听着各种关于自己的猜测真是操碎了心,一是不甘无名二是不甘出名,倘若这一趟和魔教产生关系,那真是麻烦不断啊。
  这么想着,萧子衿寻个偏僻无人的角落旋身而起,借着红楼里暧昧不明的光线,轻飘飘的落到了二楼。
  他来得早,想趁机多观察观察对手,岂料都是拖延的主,洛叶那里没有动静也就罢了,连挑事人这边也没有动静。
  又等了一会儿,他耐心足,摇着扇子,挑着楼底下的美人看,倒也不觉得烦心,但江湖人匪气众,更何况台子附近挤的厉害,不多时已经隐隐有爆发的趋势了。
  “都一个多时辰了,这人还来不来了!”
  “就是就是,我们还赶趟儿呢!”
  “要是再不出现,我们就把这台子掀了!”
  不只是哪个胆大的炸雷般喊了这么一句,人群里立即安静下来,他们打着哈哈,谁也不敢应和。
  就在这个时候,一方的主角终于出现了。
  身高九尺,阴阳双面,薄纸般扁平的一个人手里抱着萧竹音,在场几乎没有人看清他的来路,而看清了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黑白无常,白不黑!”
  这个名字立即引起不小的动静,白不黑是个江湖怪人,他既不算魔教的人,也不算阎王城的人,但却帮这两家做事,小到跑腿传信,大到杀人放火,可供这两家呼来唤去,但倘若是旁人,那就要留意项上人头了。
  他今日真到了现场,不顾身份的挟人为质,只为了和这姓萧的小子争斗,台下众人面面相觑,对这迟迟不现面的萧子衿更加的好奇了。
  而正主本人则躲在二楼,他乍然见到白不黑的时候,甚至下意识的捂了一把脸,千想万想,萧子衿确实没有猜到弄出这么一大圈麻烦的真是魔教中人。
  照理来说,他才来临安没几天,这些年在江湖里也多是以化名行走,魔教纵使消息灵通,也不该来的如此迅速啊。
  “来了来了。”
  楼下又起了一阵轰动,他们为来人身上的气势所震慑,竟不由自主的让开一条道路来。
  洛叶和“萧子衿”走的是寻常路,从门口到围起来的战台总共三十六步,不多也不少。
  “萧子衿”手里拿着的是把……破剑,洛叶到铁匠铺给挑回来的,他那把相思太过显眼,若要冒充旁人,还是收起来为妙。
  “原来我这张脸板起来这么好看啊。”萧子衿在二楼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他看着那两个人慢慢的登上了台面,白不黑退开两步,他早把萧竹音绑在了椅子上,绳细结活,倘若是个会武功的,一挣即脱。
  “你来晚了。”
  白不黑人如其名,真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从头到脚阴阴测测,连说话都带起一股冷风。
  “你未走,不晚。”
  洛江流的声音与萧子衿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只是他这个人沉默寡言,说的字少,台子下面又闹闹哄哄,白不黑自然听不出来。
  “哈……哈哈哈哈……公子既然来了,那么今日之约也可继续了。”
  白不黑力灌右腿,脚一跺,台子中央瞬间翻转,现出一块棋盘来。
  棋盘不大,左右之距不过两米,纵横十九道,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上以柔韧苇杆点缀,纵使风吹,也有摇摆之势,人若落于其上,轻功稍差点就难保不折。
  这阵名唤“云崖”,意指险如陡峭高峰,在方寸崖顶过招,错一步,万劫不复。
  而更艰险的是,对方斗的不只有武功,还有棋艺。
  洛江流“咳”了一声,他拢在袖子里的手偷偷拽了拽洛叶,低声道:“轻功一般,棋艺……很差。”
  “……”
  洛叶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讪笑道:“我也不会下棋……”
  这下好了,萧竹音的两个救星都是幼年漂泊的命,遍地流窜中折腾出来的武功,根本不像世家公子还得空陶冶陶冶情操,这一阵真是硬着头皮也要上了。
  他们斜上头的萧子衿把刚刚的小动作看得很清楚,他想了一下,忽然恍悟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这这……不是来败坏本公子的名声吗?”
  就算是败坏名声,对方把道都划下了,众目睽睽,现在反悔也早晚了五天。
  “规矩你定?”洛江流皱了皱眉,他作为一个不守行规的杀手,如今处处受制,实在难受。
  “抱歉,筹码在白某人的手里,公子没有转圜的余地。”
  白不黑微笑着。他这个人有一种魔力,阴森的厉害,却还带着种诡异的亲和,说句话,就算理再偏,都教人无法反驳。
  “……”
  洛叶心疼自家坊主那纤细雪白的脖子,白不黑刚刚手上加重了力道,萧竹音昏迷中也轻哼一声,她身子单薄,又给人绑去了整整五天,也不知对方有没有亏待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安不安稳。
  “萧公子,请上杆。”
  正胡思乱想着,白不黑已经请招了,洛江流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洛叶冷静下来。
  场面上好像来的只有白不黑一个人,他要和洛江流过招,自然不能时时刻刻的看着萧竹音。
  但从进场开始,洛叶已经察觉到了对方的小手段。
  这台子是个周正的圆形,绑萧竹音的椅子在角落里,背光,但由于来观战的人太多,处处摩肩接踵,自然也有团聚在椅子之后的。
  方才他们进门时,洛江流故意外泄剑气,众人退缩间难免推搡,但萧竹音身后却有几个人毫不动摇。
  看来这就是白不黑上杆后,负责看守萧竹音的人了。
  “好!”
  棋盘中,人一落杆,苇杆受重下沉,便是第一子。
  白不黑折腰一拧,单脚踩在苇尖上,踢开了洛江流迎面而来的剑锋,剑锋虽走,但这把破剑上却裹着洛江流的内力,他这一招没伤到白不黑,却割开了他右脚上的鞋。
  “哦?”
  白不黑轻敌了,但同时,洛江流这里的情况也不甚乐观,他专精剑法,轻功勉强算个辅助,能让苇杆不断已是全力,倘若顾及棋路,混不过三刻,必败无疑。
  这架打的双方都不吱声,难免无趣,所以在落第二子的时候,白不黑问了洛江流一个问题。
  他问:“萧公子可是魔教少主?”
  一句话引起了轩然大波,台下之人变色不少,吵吵闹闹惊惧怀疑。
  有为魔教鸣不平的,也有要手刃仇敌的,总之乱成了一片,甚至还有不顾规矩,要爬上圆台的,都教洛叶踢了下去。
  洛江流毕竟不是真正的萧子衿,他的心绪丝毫不为这个问题困扰,甚至落落大方的承认了。
  洛江流道:“我是。”

☆、凉薄

  “……”
  洛江流这一承认不要紧,只把真正的萧子衿弄得苦不堪言,他躲在二楼,倘若这个时候现身,只会惹得一身麻烦,但倘若此时不现身……那之后也有一身的麻烦。
  进退两难,好一个陷阱。
  与他同样震惊的,还有一个白不黑。
  他提出这个问题,一是为试探,二是为扰敌,猝不及防之下,让洛江流的反应给惊到了,脚下一失章法,洛江流便后来居上。
  这次洛江流聪明,他不攻人,而是将苇杆削短,白不黑要落子何处,他便削短哪一处,让白不黑自乱己阵。
  白不黑是个老江湖,单论经验而言,远胜这帮后起之秀,所以这一瞬的震惊也只拖累了两步走棋。
  再来,眼看洛江流就要输了。
  台下的□□更甚,不少胆小怕事的已陆续退场,不曾走的都在盘算自己的心思。
  洛叶更忙了,她一边要提防着往台子上放的冷箭,一边还要思索着怎么救萧竹音,这一挡一拦之间,她已靠近椅子不到三步距离。
  “砰”
  苇杆终于承受不了洛江流的重量,自中央裂成数瓣,他行的先手黑棋,几乎全军覆没,而就在这时,有两个人终于动了。
  一个是洛叶,她以身法见长,□□杀人于无形,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将萧竹音连人带椅的抱进了怀里。
  另一个,则是一直躲在二楼的萧子衿,他背着手,从回廊上一跃而下,轻飘飘的落在苇杆上。
  今天一连三件诡事,惊的台下群侠面面相觑。
  “这这……怎么这魔头还有两个?!”
  “喂喂喂,台下这个,说你呢,喊谁魔头啊?”萧子衿对自己这新得来的称呼颇为不满,“公子我根正苗红,古道热肠,朋友有难还知道拔刀相助,倒是哪里似个魔头啦?”
  “品貌俱像。”洛叶嘀咕着。
  她这边正在和绑架萧竹音的人对峙,洛江流刚从那束手束脚的棋盘上下来,面上虽然看不出,但其实里头憋着一口闷气,把脸抹了抹,连剑势都比以往凌厉些。
  “哥,你先顶着,我给坊主松个绳索。”
  洛叶有点担心,萧竹音经过了这么一波风浪,到现在还没醒过来,软绵绵的倒在她的怀里,脸色煞白。
  “……喂,洛姑娘,你给她解个穴试试。”
  萧子衿抱臂随着苇杆上下晃悠,他站得高,大厅中的局势一目了然。
  “你……”白不黑赢了刚刚那一局,也勉强算逼问出了萧子衿的真正身份,这时候他还没从棋盘上下去,正不解的打量眼前这个飞扬跋扈的萧子衿。
  “白叔,”萧子衿的目色深沉,他从腰间拔出一剑一刀,剑长刀短,并称离别,“您还记得这一剑一刀吗?”
  “……少主。”白不黑在无声的压力中低头,他从苇杆上退下,屈膝弯腰,竟就这么当着群雄的面跪在了萧子衿面前,“是属下有愧少主。”
  “哎哎哎,”萧子衿赶紧把他扶起来,刚刚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他笑眯眯的道:“白叔不需行此大礼,子衿只有一事不明。”
  “少主但问。”
  “是谁教你用这种办法来逼我现身的?”
  “这……”白不黑为难,“少主,此事有因,不能怪这个人。”
  “哈,”萧子衿笑了,一脉相传的心思重多算谋,到了他这里已经根深蒂固的埋在骨血里了,该明白的时候连装糊涂都不行,“好了,我知道了。”
  “各位……”他这一声用了内力,字字清晰有力,在红楼的大堂里边回荡,激的人耳膜阵痛,有些武功稍弱的已经倒了下去,“在下萧子衿,有德有能萧公子,我对振兴魔教没什么兴趣,却对报仇雪恨很有兴趣。当年屠杀魔教,没参与的回家继续好好做人,参与了的,按情节轻重逐个自省,我……”
  萧子衿一笑,他的话音忽的转向凉薄,字句如刀锋,刻骨的冰冷,“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说的好!”
  洛叶附和,她要不是臂弯里抱着一个萧竹音,早就鼓掌助兴了,“那萧公子,我们现在能走了吗?”
  “当然。”萧子衿将头一歪,他把狠话放完了,就又是那副纨绔子弟的相貌,拍拍屁股,留下满堂错愕的群雄,两步跑到洛叶身边。
  “洛姑娘你抱的累不?要不我来?”
  洛叶想给他脚下使个绊儿,都是满肚子的坏心眼,她一动,萧子衿就平平的滑了出去,飘到洛江流的身边。
  在阻挡他们的都是魔教旧部,有些人连萧子衿也没见过,但都恭谨有度,见萧子衿来了,便识趣的退了下来,把周遭蜂拥的人一挡,让这四人能够平安退出。
  这时,萧竹音在洛叶的怀中轻轻的“哼”了一声,逐渐有醒来的迹象。红楼外雨压云头,眼看阳光尽敛,风雨欲来,她微微的睁开了眼睛,不慌不乱的从洛叶怀中落下,柔声道:“我们回去吧。”
  萧子衿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电光火石之间,几乎能感觉到乍迸的杀气,洛叶脸色一沉,不经意的挡在这二人中央。
  今天的形势已经十分复杂了,有心人还在暗处蠢蠢欲动,要是萧子衿非要揪出个真相来,那恐怕就不只两败俱伤这么简单了。
  但幸好,他只是笑了笑,对萧竹音轻声言道:“坊主,等我们回去,可要好好谈谈了。”
  现在,他们要走,围观的人留不住也不敢留,而魔教的人则更是处处维护。阴暗的角落处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他是来监视卜知坊的探子,这般大事岂能不闹个沸沸扬扬。
  红楼里的奇事传进圣贤庄的时候,赵思明正在弹琴。
  皇亲贵胄之身,少年聪慧好学,让赵思明除却兵法之外,琴棋书画也是精通卓绝。
  他的手平稳的搭在琴弦上,回报的人不敢惊扰他,只能垂手安静的站在一旁,他弹的这一首曲子激昂高亢,响彻行云,最后只听得“砰砰”两声,琴弦尽断,琴身折裂。
  “唉”赵思明惋惜的看了看这把上好古琴,“无用之物,扔了吧。”
  “是……”
  一旁伺候的婢女将损坏的古琴抱起来,习以为常的往厨房而去。
  赵思明用温水浸润了一会儿双手,这才有空问起临安城里的事。
  “卜知坊安分了这么久,也有出错的时候吗?”
  赵思明自妻子的手上接过毛巾,他的这双手纤细修长,骨节分明,在秋日的冷风中泛出青白色,有舞文弄墨的雅致,也有杀伐果决的力度。
  “属下在红楼里还见到了一个人。”
  回话的人长相平平,个头平平,武功平平,多看几眼也无法留下什么特殊的印象。
  “谁?”赵思明问。
  “杀手第二洛江流。”
  “嗯?”赵思明手上的动作一顿,“他与卜知坊也有关系?”
  “卜知坊看门的小姑娘名唤洛叶,属下想……”
  “我知道了。”赵思明打断了他,“把闵儿喊过来吧,我有事吩咐。”
  “是。”
  回禀消息的人不敢逾矩,他退了两步,方才回身而走。
  偌大一个院子里,又只剩下了两个人,简狄什么话都不说,她替风里头的赵思明拢了拢衣服,静静地站在一旁。
  赵思明与简狄,育有一子一女,嫡子赵良玉,能袭王位,但人人都道赵闵之才,远远在赵良玉之上,久而久之,兄弟之间也生了嫌隙。幸而,赵良玉非是小肚鸡肠之辈,纵使心有不服,也对这位远来的兄长礼遇有加。
  而简狄又是大家闺秀温婉贤良的性子,她与赵闵母子相称,素来不咸不淡,这一家除了小妹都是克制守礼的人,却也无形当中冷漠的很,层层隔阂,半点也不像血脉之亲。
  “父亲……”
  赵闵被人领着走到这里,他的手里握着把玉骨的扇子,温润似水。
  赵思明点了点头,他挥退了下属,简狄明事,便也跟着退了出去,只留下赵闵一个人。
  赵闵面容柔和,总是春风拂面一般的微笑,三教九流都能交上朋友,他这种人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整个临安城,或有人不知圣贤庄嫡公子,却无人不知圣贤庄的长公子。
  一无所知的安静中被人打量了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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