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费了些劲才听懂,连忙摇头,解释道:“我丈夫先回去了,我想来看看你们,我跟楚师兄就读同一所大学,他出差了,让我来看看你们。”
“哦,我刚才也听慕先生说了,说他去加拿大分公司实习去了,走得匆忙,所以没有来得及回来一趟。”楚妈妈正说着,屋里传来楚爸的剧烈咳嗽声,她回头去看了一眼,然后招呼卢谨欢进去。
楚家的外观还不算太烂,可走进屋里,就有一股霉味扑鼻而来,房梁已经腐朽了,房顶的瓦更是稀疏,若是下起暴雨来,根本就遮不了雨。
看着这么破烂的屋子,卢谨欢眼前一阵氤氲,楚妈妈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道:“前些年我老伴的身体不行了,家里就没人会修缮,我让服儿给修一下,他说城里买了房子,让我们去城里住,可他爹哪里住得惯城里,住了两三天就嚷嚷着要回来。”
卢谨欢眼里裹了泪,“楚妈妈,楚师兄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嗯,服儿有孝心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来看我们,他爹几年前一时想不开,喝了农药自杀,死了也就罢了,偏偏老天不收他命,将家里拖成现在这个样子,服儿为了给他爹治病,省吃俭用,唉,可那么大一笔医药费,哪里够用啊。”楚妈妈见对方是女人,便诉起苦水来。
“楚妈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楚师兄很有才干,他一定会有一番作为的,您别为钱财操心。”卢谨欢说到这里,连忙从包里拿出一万块钱来,递到楚妈妈手里,“楚妈妈,这是楚师兄托我转交给您的,您收下吧。”
“不不不,刚才你先生拿了一张20万的支票给我,也说是服儿托他送来的,服儿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你们赚钱也不容易,拿回去吧,拿回去吧。”
卢谨欢听她说慕岩是来送钱的,心里更是将自己恨得半死,她刚才怎么就没有管住自己的嘴胡说八道呢?她将钱放进楚妈妈怀里,郑重道:“我与楚师兄同校这么久,他现在被派出国公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您先拿着,回头我就找楚师兄还我,好不好?”
楚妈妈最后还是被她说服了,她叹了一声,“服儿有你们这样的朋友上司,也算是他今生的福份。”
卢谨欢没有多留,从楚家出来,她心里沉甸甸的,一时想到楚服的死,心里满是凄凉。若是他不走错那一步,是否这两位老人就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人这一生,真的一步都不能走错,一步错,步步错。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秋风乍起,树上的落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好一派凄凉的光景。
第100章 不懂怜香惜玉
卢谨欢回到y市已经天黑,她选的那条路刚好要经过卢家,她想起自己有好久没有回去看妈妈了,一时想到站在夕阳下的楚妈妈,她心中愧疚,将车拐进了家门口。
门房的保卫看见她回来,连忙通知卢文彦。她一下车,就见到卢文彦迎了出来,“欢欢,你怎么回来了?事前也不打个电话回来,我也好叫厨房加菜。”
卢谨欢跟她老爹关系不太亲近,以往是能避不见面就避不见面。上次跟慕岩一起回来,为免两父女之间闹得太难看,她才勉强压住性子给他好脸色。
这会儿她冷着脸,说:“不用了,我去看看妈妈就走。”
卢文彦被她当面甩了一个冷脸子,心里十分不悦,喝住她,“欢欢,怎么说我也是你爸爸,难道我们父女之间每次见面都一定要这样剑拔弩张么?”
卢谨欢停了停脚步,“爸爸?你也知道你是我爸爸,可这些年,你管过我没有,你的眼里就只有卫希兰母女,我不过是你一夜风流的产物。”
“啪”卢文彦扬手给了她一巴掌,一时将卢谨欢打懵了。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她,她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咬着牙忍住不掉泪,“恼羞成怒了?我说错了吗?若不是因为你,妈妈怎么会搞成现在这样?”
她吼完,沿着小桥往后院奔去。若不是因为他,妈妈的青春年华不会在轮椅上度过,若不是因为他,她也不会在别人异样的目光下抬不起头来。
是的,她成熟她世故她老成,可是到底是什么将她逼成现在这副模样,是他的不负责任,让小小年纪的她为了学会自保,不得不将自己变成这副模样。
她的那些小女儿情态,早就在那年的冰天雪地里死去,是他,是他亲手毁了她的幼稚毁了她的纯真。
卢文彦看着自己的手懊丧不已,他本来是想跟她亲近亲近,可是却教自己一手毁了。卫希兰闻声从里面走出来,看见他一脸沮丧的样子,“怎么了?她不答应?”
“不是,我失控打了她。”
“你让我怎么说你好,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欢欢吃软不吃硬,你耐着性子跟她说,没准能弄个一两千万来。”卢文彦根本不是经商的料,这些年若不是有卫家给撑着,他早就破产了。
前段时间卢谨欢出嫁,慕家送来聘礼一千万,没几个月也让他填了黑洞,卫希兰恨铁不成钢。可她就嫁了这么个男人,除了想办法弄钱来帮他,别无办法。
“我…我……”卢文彦懊恼的说不出话来。
“我当初让你把纯纯嫁进慕家,你不听,现在好了,要点钱还要看那丫头脸色。算了算了,我去说。”卫希兰心烦的挥了挥手,“也不知道你留着这对母女有什么用,沈洁除了用钱,还能干什么?就连卢谨欢现在也吃里扒外,还是咱们纯纯孝顺,不让我们操心。”
卢文彦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他不是没想过把纯纯嫁进慕家,可那里是吃人的地狱,他怕纯纯有进无回。
卫希兰唠叨着向后院走去。
卢谨欢挨了那一巴掌,心里又急又怒,可她不能一巴掌甩回她老子脸上,只能忍下怨气向后院跑去。来到那棵梧桐树下,她看到小楼里亮起了灯,她不想让沈洁看到担心,抹了抹泪,深吸了好几口气,等平息了心里的愤怒与怨恨,这才带着笑往楼里走去。
远远的,她就听到沈洁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那一声声摧人心肝,她心疼的快步奔进去,一眼就看到俯在床边咳得险些背过气去的沈洁。
沈洁咳着,感觉喉咙上一阵腥甜,再看手中的纸巾,上面一团血色,她的脸更加苍白了。距上次卫钰来看望她,她的病情又加重了。
那天卢文彦难得有空,带她去中心医院检查了,卫钰开的那些特效药,是有效的控制了她的头痛跟眼花,只是这两天一直咳血,她不敢去烦卢文彦,自己又走不出这里,只好硬扛着。
此时她听到脚步声,连忙将手里的纸巾藏起来,抬头望去,就见她的女儿俏生生的站在门边,她惊喜交加,连忙向她招手,“欢欢,快过来。”
卢谨欢快步奔过去,扑进她怀里,“妈妈,我好想你。”
“乖女儿,妈妈也想你。”这些天,她们虽然一直通电话,但是见不到她,她心里还是很想她。“快让妈妈看看,你变漂亮了没有?”
卢谨欢怕她会看出自己脸上的五指印,不敢抬头,反而窝在她怀里,撒娇道:“不要不要,我就想赖在您怀里,您过得好吗?”
“嗯,电话里不是说过吗,每天都有按时出去晒太阳,活动。你怎么样?肚子有消息了没有?”
一转眼,她嫁去慕家也有半年了,听说慕岩十分想要个孩子,可她迟迟没有报喜讯来,让她很担忧。卢谨欢几乎都忘记了这件事,听她提起,她一脸娇羞,“妈妈,我还是学生,怎么能怀孩子呢?”
“对对对,妈妈糊涂了,没孩子也好,先玩两年,在妈妈眼里,你还是小孩子呢,转眼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了,不久的将来,也会变成妈妈……”沈洁说着,眼前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活到见到小外孙。
卢谨欢呼吸一窒,她听出了她语气中的遗憾,她抬起头,迎着灯光打量起她来,她的头发稀疏了不少,额上皱纹也多了许多,脸色苍白,神情憔悴,那样子让人十分担忧。
“妈妈,你身体不好么?我刚才一路走进来都听到你的咳嗽,感冒了吗?”她担心的问道。
此时她正面看着她,若是以往,沈洁一定会看到她脸上的五指印,可现在,她的视线模糊了,连卢谨欢的脸都看不太清楚,她伸手想去摸摸她的脸,结果摸索了半天,都没摸到。
卢谨欢的疑惑更重了,她伸手捧着她的手,然后靠在自己的脸颊上,“妈妈,明天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上次见你时,你还那么精神,现在怎么就这么憔悴了?”
沈洁一听她要带她去医院,吓得连忙摆手道:“不,不用了,就是普通感冒,前几天你爸还带我去医院里做了全身检查,不碍事的,你知道我这样常年累月的躺在床上,身体的抵抗力本来就差,过两天就会好的。”
卢谨欢渐渐放下心来,跟沈洁聊了一会儿,沈洁渐渐困乏了,却还是强打起精神陪她说话。卢谨欢见状,没有再说话,而是将她扶着躺了下来,沈洁一下惊醒了,忙说:“我不困,你说,我听着呢。”
“妈妈,睡吧,我在这里等你睡着了再走。”卢谨欢坚持让她躺着,没过一会儿,她就睡着了。卢谨欢起身去将她的手放进被窝里,结果发现她手心里攥着纸巾。
她费了些劲才扯了出来,一看到上面的血迹,她就懵了,震惊的看着睡着的沈洁,妈妈为什么会咳血?她隐隐感觉到她的病不是普通感冒那么简单。
心里一旦有怀疑,便会留意她吃的药,卢谨欢看到梳妆台上放着几盒药,都是些进口的药,药瓶上全是原文,她看不太懂,拿了个空药瓶,打算去医院问问卫钰,这药是治什么的。
她走之前,将保温杯里装满热水放在她床头,她有半夜起来喝水的习惯,还将她换洗的脏衣服塞进洗衣机里,等着第二天家里的佣人过来晾,做好这些,她不舍的在床头坐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去。
………………
走出小楼,她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小楼静静的伫立在夜色里,显得那么凄清。她鼻子微酸,最近她沉浸在爱情里,竟然疏忽了妈妈,她真是该死,以后她一定要常回来看看她。
转身走出后院,卫希兰见她出来了,连忙迎上去,赔笑道:“欢欢,你别生你爸的气,你也知道他这个人个性冲动,我代他向你赔罪。”
“我哪当得起您来赔罪呀,我是他生的,他打了就打了,就是弄死我,我也不敢有二话呀。”卢谨欢阴阳怪气道。
卫希兰被她抢白得脸一阵青一阵红,真恨不得也给她一巴掌,可为了钱,她忍了,“欢欢,你怎么能这么说,就算是长辈,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唉,我们不说这个了,慕岩对你好吗?”
“拿钱买的女人,能不好么?”
卫希兰从来没受过这种气,她差点就当场发作,可想到她现在是大爷,于是不跟她计较,“这话可说得不好听了,你现在是慕家的大少夫人,谁敢说你半句不是啊。”
卢谨欢冷哼了一声,转身要走,卫希兰连忙追上去,这死丫头,拽什么拽?要不是当初卢文彦执意要让她嫁进慕家,她哪有今天?“欢欢,我…我跟你商量个事。”
卢谨欢停下脚步,她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商量什么事?”
“那个……”卫希兰一副为难的样子,她还真没向小辈的伸手要过钱,一时觉得窘迫难安,卢谨欢见她吱吱唔唔不说,又要走,她连忙道:“你父亲的生意最近又亏了一大笔,他急需资金来周转,你可不可以跟慕岩说说,我们就借几个月,等周转过来,就立即还他。”
说是周转,还不是白拿。卢谨欢紧皱眉头,她跟慕岩的关系才刚刚缓和了一下,这时候她提钱,会不会……,卫希兰见她没有一口拒绝,连忙道:“我知道这事让你很为难,不过就说一说,他若不借,我们就再想办法。”
话是这么说,可卫希兰拿捏住她的七寸,知道她为了她母亲,什么事都肯做。卢谨欢没有犹豫太久,点头答应下来,卫希兰满嘴感谢,卢谨欢不爱听这个,便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卫希兰没料到她还会跟她谈条件,一时心里暗恨,死丫头,学精了。
“你多派两个佣人去照顾我妈妈,她腿脚不好使,晚上起夜总需要人照应。”她知道前两年沈洁的肾功能开始倒退了,每晚要起来两三次。以前她在家,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可现在她嫁去慕家,佣人不想理她,所以一到晚上就插上导尿管。导尿管用多了毕竟不好,所以她才会这样要求。
“好,我明天就去请两个特护回来照看她。”卫希兰满口答应,她没想到沈洁那样的女人还会有这样孝顺的女儿。
卢谨欢点点头,上车开车走人。
………………
回到慕家,已经快十点了,她晚上没有吃东西,此时肚子饿得不行。进了客厅,她没有先上楼,而是去厨房里弄晚饭吃。这时候太晚了,厨房里什么也没有,好在她刚才在外面买了泡椒方便面回来。
现在只需将水烧开,然后泡上就可以吃了。
为了吃得更营养一些,她煎了一个鸡蛋,又放了一片乳酪在上面,方便面加上煎蛋跟乳酪的香味,顿时让人直咽口水。
卢谨欢端起大碗来到客厅,她把电视打开,边看电视边吃方便面,享受得很。
慕岩从楼上下来倒水,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吃泡面的她,看她津津有味的吃着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还有为下午的事生气,看她没心没肺的吃得香就来气,故意放重脚步声从楼上下来。
结果某人愣是装没听见,一边“呼呼”吃着泡面,一边专注的看着电视,电视里花花绿绿的光线映在她脸上,在这静谧的夜晚,倒是有几分可怖的味道。
慕岩被她直接无视,心里更郁闷了,将杯子往琉理台上一扔,大步走过来,将她手里的碗抢了过去,“你吃什么这么香,正好我也饿了。”
卢谨欢诧异的看着横空出现的慕岩,一根方便面卡在喉管上,顿时咳得翻天覆地。
某人报复之后,心情十分爽,也不管她泪流满面的样子,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夹面送进嘴里,嗯,真是香啊。以前他在部队里,跟着部队里的军人五天五夜越野行走训练时,饿了,他们只能喝冷水啃冷馒头或是干方便面。
卢谨欢这一碗泡面又将他带回了那段艰苦的岁月,虽然累,但是那是他心里是满足的。而现在,他生活在浮华世界里,一切都是闪亮的,可他的心却是空着的,灵魂飘飘荡荡,似乎总找不到寄托。
如今好了,有她在浮世中陪他一起沉沦,即使眼前一片黑暗,他也能够找到方向前进。
只不过想起她下午误会他,还有她没有追出来道歉,他心里就恨得咬牙切齿。又夹了一筷子面往嘴里塞,愤愤的嚼着,就好像在嚼她的肉一般。
他的眼睛都像冒着绿幽幽的光,卢谨欢心有余悸,害怕的往后缩。可肚子还饿着,看到他吸溜得那么有劲,她困难的咽了咽口水,“那个,能不能给我留口汤?”
“知错不改的人没汤喝!”慕岩斜了她一眼,然后捧着大碗将汤渣都喝得干干净净。
卢谨欢揉着饿瘪的肚子,心里满是委屈。他怎么就不懂得怜香惜玉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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