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倏地把房门打开,脸色一样难看。
老太爷眯了眯眼,先看看慕朝雪,再瞧瞧哭红了眼的慕容舒,冷哼了声,“你们俩倒是说说,从容舒结婚那一刻,出现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就从来不是孙女婿吉隆坡,是他妹妹吉丽娃乔装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爷爷,那个……”慕容舒本想撒娇蒙混过去,可爷爷的表情冷凝,看来是不能嘻皮笑脸了。
噘高了唇,她忍不住瞪了大哥一眼,他一定是和小姑玩完了,才见不得她好。
后来,慕朝雪大致把事情说了遍,慕家三老的脸色,真不是精彩两字能形容。
听完了事情始末,老太爷的手往桌案重拍一记,怒声道:“小唐!”
慕容舒急急开口,“爷爷!”
慕夫人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叹了口气,“舒舒,你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你只管说,咱们会替你做主。”
她可怜兮兮的说:“我只喜欢吉隆坡……不会乱来的。”
“你啊,到现在还在为这荒唐事找借口吗?照你大哥的说法,吉隆坡这小子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是他妹妹乔装的,那你……你怎么怀孕的?”慕老爷火气也上来了。吉家真是向天借了胆!
慕容舒愁眉苦脸,犹豫了一下才呐呐的说:“其实……我刚到美国那时候,当大哥和DOLL姐跟我说,我老公有急事回波士顿时,真正的老公在当晚就出现了。”
不过,她也是到了很后来才知道事实的真相,要不然,也不会发生真老公真的回波士顿,假老公出现在房门口,她却把人家拉进门,差点将人家生吞活剥的悲剧。
想来实在有够尴尬,小姑不会需要看心理医生了吧?
“为什么我不知道?”慕朝雪冷冷的开口。
“你眼里只有小姑,怎么还会注意这些?”慕容舒不忘报一箭之仇。
只是……老哥还是那副冷冷没表情的脸,呃,他跟小姑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为什么会分手呢?哥不肯说,前几天,小姑回国,她去婆家看她,她也是瘦了一圈。
可现在似乎不是探究那件事的时候,她接着说:“而且,大哥会不知道也是因为我老公是很厉害的彩妆跟特殊化妆师,他扮过老人跟着小姑从波士顿到纽约,之后又换了个角色跟着她到机场接我,后来在我的洗尘宴上打扮成法国餐厅包厢里的服务生,在小姑的手机上装了窃听器,还在我们大家面前晃了大半天,也没人看出他是吉隆坡。”
“他既然出现了,以你这样黏他的性子,会在隔天开开心心的和姐妹淘去西欧?”
三个老人赞同慕朝雪的说法,同时看向慕容舒。
“因为那个姐妹淘……就是我亲亲老公咩。”
“那个妆化得很浓的高挑美艳女郎?”慕朝雪错愕道。
喔!连精明的儿子都没看出来?慕夫人忍不住说:“这个厉害!”还美艳的女郎呢!
“就是啊。因为我们没有蜜月旅行,所以这趟西欧之旅就是我们的蜜月。老公真是超厉害,一路上变了好多角色,我的蜜旅好有趣。而且我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上床前,他会当着我的面把妆卸掉……没办法,我一定要当着‘本尊’的脸才肯玩亲亲,每天玩亲亲当然会怀上孩子喽。”她喜欢小孩,当然不让老公做安全措施。
“咳……咳……”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将得意忘形的慕容舒拉回现实。阿咧……说的太高兴,连闺房秘辛都搬出来说嘴了。
妹妹的话令慕朝雪讶异。要是妹妹说的是真的,那妹婿吉隆坡在特殊化妆这一块,的确算得上是天才。
对了,DOLL也曾说过她家老哥在这方面有天分,她……还好吗?
“哼!能够光明正大的和你见面他不要,做啥还扮一堆角色唬人?”老太爷火气明显小了很多,对近似易容术的特殊化妆,似乎有着很多的好奇。
“因为我公公一直很反对他走化妆这条路,老说那上不了台面,是雕虫小技,他只是想证明给公公看。”
“此言差矣,有道是行行出状元嘛。”老太爷想起了自家祖父,在成为鞋业大亨前,不也只是给人擦鞋子的?但没有他,成就不了今日慕家跨金融、海运、电子的大集团地位。
见爷爷开始护航,慕容舒觉得事有转机,连忙说:“在我们夫妻重逢前,有一回他们父子又大吵了一架,公公说老公所谓的‘特殊化妆’,大概就只能把自己弄得跟小姑一股像,所以他才气不过……”她大略的讲了原因。
“只是,女婿如果真的喜欢你,当初为什么要逃婚?”慕老爷关心女儿道。女婿虽然听起来是个人才,可既为夫妻,也得要对女儿是真心的才行。
“因为在美国有个重要的机会让他一展身手,而且,也为了气我公公……”她知道这些话当理由有点勉强,可真正的原因,目前还是要保留。
其实老公也诚实的跟她说了,但看相片以及少得可怜的约会次数,要真爱上一个人,很难,也许他的逃婚,在某个程度上真的害怕和她结婚,却又无力拒绝家中顽固的老父,只能懦弱又不负责任的逃跑。
他唯一愧疚的,是得假扮成自己李代桃僵的妹妹,以及以为得到幸福、开心出嫁的她。
为此她曾问他是否讨厌她?他回答她很可爱,也对她印象很好。所以她也诚恳的告诉他,她对他真的是一见钟情,愿意花时间等他,等着他回应同样的感情。
就是这一番话解开了夫妻间很多心结,开启了他们婚后恋爱的契机,现在的慕容舒,除了眼下的危机外,过得很幸福。
“爷爷、爸爸、妈妈、大哥,我知道你们很疼爱我、关心我,我现在很幸福、很开心,真的。”
“这么说,你老公人呢?原来只有在订婚那天看到的是本尊,连结婚都是假新郎,那什么时候请他移驾寒舍,让我这当丈人的好好瞧瞧。”听了女儿溢满幸福的话语,慕老爷稍微安了心,总算有心情喝水润喉了。
新来的女佣人个子又胖又高,但反应倒是挺机伶的,知道一群人关在里头扯着嗓说话,火气忒大,听主人们声音恢复正常语调,忙送了温润的罗汉果茶过来。
“他……”看了眼新来的“欧巴桑”,慕容舒语调温柔的说:“他三天前知道我有了之后,就移驾咱们寒舍啦。”
慕老爷一口罗汉果茶噗的一声全喷了出去。“咳咳咳……你说什么?他……他在哪儿?”
其他人也讶异地等着答案。
只见“欧巴桑”慢慢的站直身躯,蓦地出声,“爸,您叫我吗?”
“……”慕老爷张大嘴,久久说不出话。
“……”慕夫人显然也受到明显的惊吓。
慕老太爷惊讶得连假牙都掉了。
慕朝雪虽然比较沉得住气,却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亲亲老公的“专业”显然赢得全家一致的肯定,慕容舒好得意的笑了。也许,还可借他由这个机会,让老公在公公眼中上不了台面的才能得以咸鱼大翻身哩。
他最、最、最担心的事,还是东窗事发了!
吉品男被慕家老太爷的一通“问候”电话,吓得已经几天没好好睡,老太爷先是厉声斥责他另类的李代桃僵诡计,害得他慕家颜面尽失,又数落他辜负了自己一番好意,把最疼爱的孙女嫁给吉家,吉家却派了个假男人来完婚。
老太爷年纪虽大,但丹田有力,骂起人来半个多小时还游刃有余,不见破音、不见气虚,更没有上气不接下气。
骂完后,还威胁要把“投资”吉家产业的资金悉数撤回!
吉品男一听。这怎么得了?当下随即努力的拉下老脸,求得口干舌燥,嘴角直冒泡泡。
可老太爷哪有可能就此罢休,当然又是一阵痛斥。
就在吉品男心里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可能姻亲变冤亲,公司就要经历大震荡,也许还得面临倒闭的可能时,老太爷话锋一转,突然开出了条件——
既然孙女婿对特殊彩妆如此有信心,可以唬得连自己的妹妹吉丽娃、慕家的长孙慕朝雪都瞧不出来,他就不信邪也得瞧瞧。
为期三天,如果吉隆坡能混进慕家而没被任何人发现,关于之前“妹代兄娶”的不愉快事件就一笔勾销。
眼看今天就是第三天,吉品男可急了,担心儿子万一露出马脚,届时一切就是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了。
现下,见女儿正在收拾行李,他问:“你说,你哥哥不会露出马脚了吧?”
“你的公司不会有问题的。”吉丽娃淡然地说。
许久没联络的小嫂告诉了她先前发生的事,知道老哥得到了认同,而老太爷对老爸说的话,只是要让他别再看不起老哥,所以肯定不会有事。
“啊,那家伙真有这么厉害?”
她语气还是淡淡的,“嗯,结果说到底,居然是你最看不起的、上不了台面的雕虫小技救了公司,老爸,你是该正视老哥在这方面的才能了。”
吉品男仍是沉着一张脸不说话,好一会叹了口气。“他的事……唉,罢了,他喜欢就好。”
吉丽娃看了老爸一眼。这些话对老爸而言,一时难以想象的让步,老哥终于也熬出头了。
“不过我说你啊,美国那边的业务,你怎么忽然积极起来了?”才回来不到十天,女儿又要出国,就连老太爷也问他,她女儿和他家孙子是怎么了?
他怎么知道呢?他也问了女儿,只是她不肯说。
“老哥肯定不会继承家业的,由我来也不错?”她转移话题的笑了笑说。
他看了女儿一眼,“要我说呢,女孩子长大,有了好的对象就要出嫁,东留西留都要留成仇了。”
吉丽娃又笑了笑,“我要努力成为女强人自我增值,然后再高价卖出。”她难得撒娇的抱住老爸。“到时候,得靠你努力的把我高价拍卖出去了。”
“慕家少爷……我以为,你已经落槌卖出了。”
闻言心里一阵酸楚,却仍强颜欢笑。“那个人信用不好,出了价又反悔,我们不要卖他了。”她笑着笑着,眼眶红了。
“你这丫头,明明就还喜欢人家……你这样我很担心啊。”
“哈哈,防心啦,我又不是第一次失恋,多去唱几首歌就好了。”
“那你赶快去唱,唱个几天几夜都没关系,老爸我出钱。”吉品男突然走出女儿房间,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叠某家KTV的免费折价券,“这些够你唱了吧?”
吉丽娃一怔,笑了出来。厚,这个抠门老爸,连这个也能这样省?
只是想想也对,在台湾不唱,等她到了美国,还真不知道哪里有得唱呢。先前那个可以让她唱个痛快的地方,她不会、也不能再去了吧?
她记得那面超大的电视荧幕,也记得那回她伤心的唱着失恋情歌时,不管她唱了几首、唱了多久,每次回过头,都有个男人坐在身后的位置看着她。
他那眼神,沉稳而温柔,给了她往前走的勇气……
也许她的目光,就是从那时开始习惯看着他的,无论他在哪里,她都会很快的找到他的身影。
怕跟丢了,她于是伸出手拉住他的,亦步亦趋的跟着,以为这样就可以跟一辈子,可是,他还是松了手……
她自责、她伤心、她无助失措,却也有着委屈怨慰……唉,不要再想这些让自己心烦的事,好好的去唱个歌,痛快得大醉一场和过去那段做切割,然后一觉醒来就是新的一天和昨天说拜拜了。
没错,就是这样。
KTV昏暗的空间里,萤幕上仍播放着女歌手的MTV,但没有歌声出现,只有画面、音乐和跑动的字幕——
我不要跟着你的脚步,那不是我的路,我没你那么清楚,那么爱孤独……
包厢里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味,茶几上倒了是来瓶的灌装啤酒和两瓶高粱酒,绿色的沙发上,则倒了个纤细高挑的女子,一头波浪长发掩去了她的容颜。
手上握着手机,手机每隔几分钟就有来电显示,可醉倒的她显然没发现。
不久,包厢的门被推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立在门口,一看到倒在沙发上的女子,就一个箭步的走向她,蹲下来轻唤着她的名字。
“DOLL?”
吉丽娃迷糊之际像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她皱了皱眉,一双手胡乱挥舞。“别……别吵,头痛。”
怎么醉成这样?
慕朝雪担心的拉起她的手架在自己肩上,带着她出了KTV上车。
他住的公寓就在这附近,可他觉得应该先送吉丽娃回家,免得亲家担心。
这几天,他之所以没有回老家那里面直接住到自己的公寓,一方面是不太想看妹妹夫妻肉麻恩爱的画面,一方面也是不想家人三番两次的探问他的感情。
直到今天晚上,他意外的接到一个人的电话——
吉品男问他,和他女儿之间到底怎么了?如果分手的原因是代娶,他愿意道歉,但如果还有什么误会,也该努力的解开心结,努力过了还是不行,真的勉强不来也才算了。
慕朝雪听他说得诚恳又忧心,想必是吉丽娃让他担心了,要不然,他没道理打这通电话。
犹豫了一下,他问吉品男,当初到波士顿吉丽娃租赁的公寓时说的话,是真的吗?吉丽娃真的是有目的才接近他的?
吉品男怔了好一会,似乎捉到了什么关键字眼,虽然不明白他怎么知道他在公寓说了那些话,可他很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
那些话是他自己猜测的,不是他女儿说的。
他前后想了想也明白,以女儿的性子,不可能这么做。
当初的相亲照,他以为她看了,可他后来又想起她在代娶那天,还指着一位女方那边高大体面的年轻人问他,那就是亲家舅吗?
但那人的相貌,分明和相片差了十万八千里,可见女儿是真的没看过相片。
既然不知道慕朝雪是谁。她又如何有计划的接近?
第10章(2)
慕朝雪和吉品男又聊了一下,结束通话没多久,就接到吉丽娃的电话,电话背景很吵,像是在唱歌,她断断续续的说着话,不但大舌头,还讲着讲着就哭了起来。
他听不清楚她在讲什么,但能隐约猜到她喝醉了,问她在哪里,她似乎没听见他的问话就把电话结束了,之后他回拨了六、七通都没人接。
不得已之下,他只得再打电话给吉品男,问他知不知道吉丽娃在哪里?
他照着吉品男的指示找到她时,她果然已经醉倒了。
瞧她频皱着眉,想必是醉得难过,慕朝雪才想着要送她回吉家,可接下来的状况就替他另做了选择。
吉丽娃在他的车上吐了,把方才吃的、喝的,全贡献在他身上。
“好……好难过……呕……”
慕朝雪任由她吐,伸手拍拍她的背,“没关系,我们去换衣服……”车子转入了附近的巷弄,他决定先回到他的公寓。
进屋后折腾了一番,慕朝雪将换上干净衣服的吉丽娃安置在床上,再打了通电话给吉品男报备后,才进浴室清理自己。
待他一身清爽的走出来,吉丽娃正奋力的想从床上爬起来。
他有些讶异,“你要做什么?”
“渴……好渴。”天旋地转,她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身子虚软无力,脑子整个糊掉。
他倒了杯水后,扶起她。“来,喝点水。”
她咕噜噜的大口大口喝着,好几次差一点呛到。
“喝慢点……”他温柔的轻拍她的背。
喝完水后,吉丽娃失神的眼看着他,但看了好久好久,眼前的人还是模糊的,她头晕了,于是斜斜的依靠在他怀里。“你……你好象一个人,连声音都像……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