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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登无奈扯扯嘴角,“这些人没几个是正直敢言,很多都是钓名沽誉之徒,徒有虚名罢了。”御史真有用话,这狱中那么多冤案是哪里来?
碧玉急脸色发红,“总会有一个清正廉明吧。”
其他人也脸色紧张不安,眼睛紧紧盯着吕登,盼着他能说出一个能救他们人名来。
吕登想了想,不愿掐灭所有人希望,“有个姜御史为人还不错,不过他位卑言轻,恐怕……”
吕顺打断道,“就算有一丝机会,我们也要试试。”满朝文武百官他们都不认识,要是能认得一个说上话人,该有多好啊。此时他深深恨痛自己一无是处,帮不上儿子。
吕登看着父亲眼中痛苦,心中越发不安,“是儿子不孝,让爹娘为我操心了。”
吴氏抱着吕登痛哭流涕,“儿啊,你可不能有事,否则我们吕家可怎么办啊?”
吕登拍着吴氏后背安慰道,“娘,你别这样,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些事是强求不得。”
吴氏听了这话,急狠狠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你绝不会有事,就算要死也是我先死。”
碧玉皱着眉心,“娘,不要在这种地方说死不死,多晦气。”
吴氏心中暗恼,真是脑子发昏了。居然在牢里说丧气话,这不是戳儿子心吗?“对对,看我急糊涂了,不管如何,我都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
“有没有瞒着娘子?我事不要让她知道,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吕登忧心皱紧眉,放心不下怀孕妻子。要是他有个万一,那孩子就是他唯一血脉,他延续。
吴氏忙安慰道,“这点你放心,家里瞒严严实实。”
“那就好,爹娘你们也不用担心。”吕登暗暗松了口气,“我们这种罪名不会砍头,顶多关些日子,到时自然会放我们出去。”
所有人眼睛一亮,吴敬仁急忙问道,“真吗?”要是真这样,那他们还能放心些。花些银子打通关节,到时拖点日子,平了风波就能出来。
吕登绞尽脑汁安抚他们,“当然真,又不是我们亲口抨击时政,只是出面求个情罢了,他们没有什么证据可以定我们罪名。”心中却暗叹不止。
吕顺信以为真忙点头道,“好好,那就好。”
碧玉一直闭嘴不言,眼中将他脸色看清清楚楚,心下明白这是吕登在哄她们,有句话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当年精忠报岳将军也会被莫虚有罪名杀害。要是有人存心置他们于死地,随便加个罪名就行了,用不着什么证据。可这话她绝不能说出来,让爹娘忧心。
估计吴敬仁也想到这节,脸色黯淡闭上嘴不再说话。
吕顺夫妻拉着儿子说长说短,不住叮嘱儿子。吴敬仁看着这两人,心中沉重不已。
刘仁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妻子,仿佛怕再也见不着了。嘴里却安慰道,“别怕,一切都会好。好好照顾家里人,这里以后也不要来了。要捎东西派下人来就行。”这种肮脏地方不是碧玉能来。
碧玉不置可否,强忍泪水道,“我会照顾好婆婆和孩子们。”可是她还会再来。
一趟牢探下来,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吕顺或许会相信儿子那篇话,其他人可都不信。
接下来日子吴敬仁不停去各家求援,可惜都被拒之门外。只有那个姜御史请他进去,听了事情详情后答应上本为他们求情。
吴敬仁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心里还是很感激。走了这么多家,只有姜家肯伸出援手,世态炎凉本是常情,有个愿意雪中送炭人怎么不让他心中感动呢?
回家跟家里人说了这情况,大家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或许事情会有转机。可过了好几天,却没有丝毫动静,众人心里渐渐涼了下来。
女儿
碧玉每天早起先给杜氏请安,服侍她吃了早饭。然后再去孩子们房间,看看他们是否安好,陪陪他们。接下来才开始打理家务,日子过漫长而繁琐。
这天杜氏让碧玉坐下来陪她一起吃饭,一个人吃实在没滋味。
碧玉应了,在她对面坐下,默默吃着饭。
杜氏实在忍不住问道,“媳妇,杰儿什么时候回来?都这么久了,他有没有书信捎回来?”她天天记挂着儿子,也不知他在外面过好不好?
碧玉动作一僵,手里筷子顿住了,“婆婆,相公才走一个月而已,他就算要寄信回来,也不会这么快。”
这一个月她过心力交瘁,除了要照顾家里人,还要打点刘仁杰要用东西吃食衣物。还要取出些私房钱打点那些狱卒,让他们对狱中两人照顾一二。
她怕杜氏起疑,不敢多去狱中探望,只托吴敬仁将东西带进去。
当着杜氏面却要强颜欢笑,不敢露出一丝难过。生怕她会看出破绽。碧玉晚上又睡不好,日夜操心,整个人瘦了一圈。
杜氏还被蒙在鼓里,一心以为儿子在外面办差,“他走很远吗?陈大人有没有说什么?”也不说去了哪里办差?也没有一纸半语,真让人心焦。
碧玉眼睛一眨不眨,“我也不是很清楚,陈大人说这是朝庭机密,不能对外人说。”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可她别无选择。
听到是机密,杜氏也不再深问下去,“杰儿这孩子也不知事情办怎么样?真替他捏把汗。”她是个妇人,一直生活在内院,对朝庭之事一点都不懂。
“婆婆不用这么担忧。”碧玉强忍心酸,安慰道,“相公身边有哥哥,他们遇到事情也能有商有量,您就放宽心吧。”
杜氏对吕登还是很有信心,“也是,登哥聪明很,人又老练。有他在杰儿身边,出不了大事。”
“婆婆经历事多,您既然这么认定那肯定是没错。”碧玉心苦如黄连,嘴里苦涩无比,吃饭食都好像有苦味。可她还要苦苦瞒着婆婆。
杜氏微微蹙着眉,她担心是另有其事,“只是杰儿快要考试了,可如今人却在外面这可如何是好?”他要赶不上考试了。
三年一期翰林院庶吉士考试又要开始,这将关系到这些人一生命运。成绩优异分别授予翰林院编修、检讨等官。其余分发到各部任主事,或者以知县优先委用。当初吕登成绩优异就授予翰林院编修,这官位极清贵,既悠闲又体面,是很多庶吉士都想要位置。
碧玉咬着下唇,“这些朝庭自有考量。”人都在大牢里,这些功名官位都是虚无啊。最重要是把人救出来,可他们已经用尽各种办法了,就是找不到门路。大家都怕李彦宏那个有仇必报小人。唯一愿意援手姜御史根本没有什么话语权,上本不知被扔在哪里,一点水花都没溅起。
听了媳妇话,杜氏不由哑然失笑,“你看我人老了,就爱瞎操心。这种事自有专人处理。只是你家兄长三年任期快满了,也不知会去哪里任职?这万一要是外放地方,你家父母会不会跟去呢?”这三年刘吕两家相处极融洽,要是分开她也有些舍不得。
碧玉眼眶一热忙低下头掩饰,“这些爹娘没提起过,我也不清楚。”杜氏再问下去,她不知道还能瞒多久?撒谎真好累好累。
杜氏也不再多问,毕竟这是别人家家务事。“哎,杰儿也不知能不能在玦儿抓周之前赶回来?”
“我也盼着相公能赶回来。”碧玉眼中泪珠摇摇欲坠,声音却很平静,“可要是不行,那也没办法,我们只能自己办吧。”她也好希望儿子抓周之时,刘仁杰和吕登已经出了那个鬼地方。
杜氏没查觉到任何异样,嘴里还在嘀咕,“瑛儿抓周之时他在京城,这次玦儿抓周又不在身边,我心里难免有些遗憾。”
碧玉咬了咬下唇,“公事要紧。”头始终未敢抬起来。
听了这话,杜氏不再多说,朝庭之事轮不到她这个老婆子多费话。婆媳俩埋头吃完饭,范大娘带着下人上来收拾。
杜氏突然想起一事,“媳妇,最近你娘脸色好像有些难看,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这些日子吴氏一次都没来过,她倒是去过隔壁几次。只是总感觉吴氏脸色怪怪,精神也不大好。
碧玉心里一酸,绞尽脑汁想了个理由出来,“我没留心到,可能是照顾嫂子有些累到了。”
前些天胡雪儿有些伤风,大夫建议不要吃药,能自己硬撑过去最好。必竟是药三分毒,这时候服药对肚中孩子不好。胡雪儿听了当然照做,肚子孩子是她命根子,决不能有丝毫差错,为此吴氏挺担心。
再说吴氏脸色怎么可能会好呢?她儿子还在大牢里关着,她日夜思念担心儿子,还要照顾儿媳妇,早已心力交瘁,只是在苦苦强撑罢了。所以说不知者才是最幸福,要是杜氏知道这些实情,估计她脸色会更难看。
杜氏是知道胡雪儿情况,所以轻易接受了这个理由,“哎,她也不容易,媳妇怀着宝贝金孙,吕家还没有孙辈呢。”如果她处在吴氏这个状况,恐怕也会很紧张媳妇肚子。
碧玉强笑道,“正因如此,娘才会这么上心。”
“这也是应该,吕家子嗣最要紧。”杜氏忍不住多看了碧玉几眼,“媳妇,你最近气色不大好,是不是忙坏了?多炖些补品吃,不要只记得省钱。身体要多保重,家里全靠你一个人照顾,要是累,就歇歇,我帮你打理几日。”如今她早已对碧玉疼爱有加,人心都是肉长。碧玉对她如何,她心里明白。
碧玉心中有丝感动笑道,“多谢婆婆关心,媳妇还撑得住。”这种时候她哪敢将家务托给杜氏打理,她每天要让人做些吃食送去大牢,杜氏要是管理家中之事,这可瞒不了她。
杜氏也不勉强她,只是让她多保重身体。说了几句话语一转,“瑛儿昨晚好像有些不适,饭都没吃几口,是不是找大夫过来瞧瞧?”
她虽然有了嫡孙,可长孙女也是她心头肉。一直养在她房中,刘瑛又是极惹人喜欢孩子,又爱撒娇。杜氏被她柔柔叫几声袓母,心都要化了。
碧玉微微皱眉,“她身体好很,只是跟我闹别扭罢了。”这孩子一向乖巧,偏在这事情上耍脾气,让她心里不悦。这要是在平日时,她还能花心思哄哄孩子。可这个关口上,她哪有心情哄女儿?只是不理会她,让小青多照看些罢了。
杜氏心中惊讶,孙女儿不是爱闹别扭孩子啊。“这是为何?”
“嫂子前几天有些伤风,我不敢带女儿过去,生怕过了病气。”碧玉叹了口气,“瑛儿见我不肯放她去隔壁,心里不自在呢。”再说吕家除了胡雪儿被蒙在鼓里外,所有人都知道实情,心情都不好。孩子爱玩爱闹,可这时候谁有心情陪她玩。胡雪儿又怀着吕家嫡孙,万一有个磕磕碰碰出了什么事,就麻烦了。所以她还是不想让孩子过去。
杜氏一听这话,连忙点头道,“媳妇你说对,有些事不能依着她。要是过了病气,最后落痛苦是她自己。这孩子以前性子开朗,从不任性,这些日子是怎么了?”
正说到这丫头,小青牵着刘瑛小手进来给祖母请安了。
刘瑛一脸笑意给杜氏和碧玉行了礼,没见有什么不对劲地方。
杜氏招手让她过去细看,“瑛儿,听说你闹别扭了?”
刘瑛小脸一红,奶声奶气说着小青教她话,“祖母,瑛儿知道错了,不该任性让长辈担心。”
昨晚小青跟她说了好多话,有些她懂有些她不懂。但有一点听懂了,她做不对,让娘不开心了。
“能想明白就好。”杜氏摸摸她柔软头发,“瑛儿,你娘最疼你,你可不要惹她伤心。“
听杜氏这么一说,刘瑛越发明白她做错了事,心中惶恐,“瑛儿不敢。”她忙走到碧玉跟前赔罪。“娘,女儿错了,您原谅女儿这一次吧。”娘会不会因为这事就不疼她了?她不要啊!
看着小大人般刘瑛,碧玉心中酸酸,要是她父亲也在这里该有多好。
刘瑛急了,眼睛一红小嘴一扁要哭了,“娘亲,您怎么了?是不是您恼了瑛儿?”心里害怕极了,小手拉着碧玉衣服下摆不肯放。
“娘怎么会恼你?瑛儿,你要乖乖。”碧玉见状心疼将女儿抱住哄道,“娘不是不让你去,而是大舅妈身体不适。”
“青姨已经跟我提起过了,是我不好。”刘瑛泪水哗拉拉落下来,小手紧紧抱着碧玉,“娘,您别生我气。”
碧玉抱着女儿,眼睛发红哄着她。被女儿这么一哭,她也好想哭,可她是大人没有资格随心所欲流泪。
刘瑛哭了半天,见碧玉眼睛红红,忙擦干眼泪,“娘您别难过,以后我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碧玉见她这么乖巧,心中既欣慰又难过,“我没事,瑛儿你也快满四岁了,要懂事些。”要是刘仁杰有个万一,她们三代人就要相依为命了。家中除了个不满周岁刘玦,全是女人。这将来可如何是好啊?
抓周
杜氏发了话,刘玦抓周要办隆重些。
碧玉虽然没心思,可还是应了,安排着准备事宜。
坐在书房里,碧玉拿着笔写帐本。最近开支太费,要不是有私房钱,恐怕早就入不敷出了。有地方该节省些,但打点狱卒银子不能省啊。
正当碧玉愁绪满怀时,范大娘进来禀道,“少奶奶,亲家太太请你快过去,好像有什么事情。”
碧玉呼吸一急,停下手中笔,“有没有说何事?”
范大娘摇摇头,“来人没说什么,只让你快去。”
碧玉心中一跳,难道是大牢那边……来不及多想,匆匆忙忙赶到隔壁去。
她走进屋子里来不及开口,先看众人神情,只见吴敬仁和吕顺夫妻神情复杂很,有不安有放松也有紧张也有喜悦。
碧玉一时看不懂他们脸色,开口急急问道,“娘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哥哥和相公那边有什么好消息?”
吴氏张了张嘴没说话,吴敬仁反而说道,“玉姐儿,宫里出事了。”
一听这话,碧玉有些泄气,亏她一心以为有好消息呢,无精打采道,“宫里出事跟我们这些小百姓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吴敬仁眉目间有丝兴奋,语气亦然,“你知道吗?贵妃之子昨夜暴毙。”
“你说什么?暴毙?”碧玉震惊了下,转而脑子一转,突然脸露喜色道,“那是不是说相公他们可能要出来了?”
“很有可能。”吴敬仁一早打听到这消息,就急忙回来跟他们说。“太师拥立皇子没了,还拿什么跟首辅斗?”两派相争是为了利益,但利益最关键一环是太子之争。如果连这人选都没了,还有什么好争。
他们这些百姓对谁当太子谁当皇帝并不在意,只要能让他们安居乐业,那就是个好皇帝。至于怎么坐上皇位?私下有没有隐情?百姓是不感兴趣。
可如今谁当太子却跟吕登他们能不能出狱有着微妙联系,难怪他们会大加关注。
吴氏从听到这消息,心情激奋一直说不出话来,此时终于缓过神来,“如果太师一派倒台,那我们疏通关节,登儿他们就会被放出来吧?”这是她最盼望事,为了儿子女婿入狱之事,她已经好久没睡好了。
“对。”吴敬仁紧绷了许久心第一次放松了些,“他们俩得罪是李侍郞,如果他都倒了,还怎么关着他们?”对刘吕两家来说,这可是个好消息。到时走走门路,将人放出来。
碧玉抓住关键地方,“可问题是,那个李侍郞倒了吗?”
这话一出,神情激动人静默半天。是啊,那家伙要倒了,吕登他们才有出狱希望。
吴敬仁低头想了半天道,“如今是没有倒,可难保哪天突然倒了,那时我们就能想办法救他们出来。“
“那就是说,还要等他倒台了才行。”碧玉苍白着脸咬着下唇,“如今相公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