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闭口不谈那些冲突,只要我一下班他一放学便腻在一起哪儿也不去,脾气竭尽可能的温和。
像两只努力拔去自己的尖刺磨去自己棱角的刺猬,小心翼翼地试图更靠近对方而不刺伤彼此。
翻了翻日历表,在筹备下一次宣传前一周,我和林总统计目前已经预订并认购了近4成的商铺。对此他倒是很满意,特准我放了3天假休息,回头再开工做最后一击。
我暗暗心喜,给西顾短信报备了。
等他兼职回来后,西顾搂着我的腰下巴抵在我肩上,边毛手毛脚的干扰我做饭,边低声问,“要不要参加我们公司同期新人办的篝火晚会。”
我肩膀顶顶他,“哟喝,难得了,又想耍浪漫?”
他撇撇嘴,一颗毛头在我肩膀上蹭过来蹭过去的撒娇,嘴巴倒是硬,“来不来随便你!”
我偏头也蹭蹭他,“大爷都开口了,小的哪敢不从?”
我以为这趟只是晚上随意奔赴的小聚会,可是隔天一大早就被西顾推醒,“走吧,车子快要到了。”
青雾还未消散,我迷迷糊糊地跟着他匆匆赶车,车到时对上楚翘和一车子年轻男女的行囊装备,才知道原来这是两天一夜的野营篝火会。
第五十七章
一行总共13人,6女7男。
看见楚翘我心里不是没有点疙瘩,我得承认,我也确实不是个心胸宽阔的女人。
但傻女人才会直接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对男友大发雷霆,男人,尤其是这个年龄的男人,最讲究在哥们跟前的脸面工程,我自然不会在外人面前让西顾难堪。
我不动声色的剜了他一眼,跟在他后面上了车,我们俩坐在后排,上去时西顾主动拉住我的手,我回握他,两人光明正大的在一车子惊诧的目光中坐下。
到底是半踏出社会的学生。
他们虽然惊讶,但很快就掩饰住这情绪,在我们之后也有两对情侣,他们高声哄笑调侃他们,但对于我和西顾这一对,他们则是礼貌尊重许多,朝我温和的笑了笑,点个头就放过了。
当然,每个群体总会有不和谐的声音。
虽然西顾的脾气差得一塌糊涂,但父母给的皮相好,还是能吸引小姑娘们蒙了眼将之美化成个性,实行爱得追求。
毕竟现在也入冬,若没有爱神指引,娇嫩嫩的单身女孩儿很少能对这时节的野营提起什么兴致。女人对敌情的雷达可是很灵敏,因此我坐下没多久,就能感觉除了楚翘之外,在场两个无主女孩中的一人也对我隐隐有些敌意。
相较于她的冷淡,楚翘可是甜甜的一口一句郝萌姐。我也笑容满面了地哎一声,理直气壮的把她当小辈,想着过会野餐时就名正言顺的支使她好了。
“郝萌姐。”坐在我前一排的男孩突然回头。
我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来人。不需要多费心辨认,一看到他那数十年不变的西瓜头造型我精准地开口,“泰朗?”从小到大,作为西顾唯一一个官方承认的朋友,我怎么可能没印象,虽然……他其实是被西顾从小欺负到大。
“难得你还记得太郎。”西顾睨了我一眼。
“……我不叫太郎,我是泰朗。”
从市区出发,路子比较远些,大家起程得早,所以开车半个多小时后都睡了七七八八。
西顾待大家都睡熟了,偏头附在我耳边解释。
其实我在上车后这一个小时早就已经架起小天线全方位收集讯息了,若等着他自己悟了,发觉我的不快主动跑来解释,我早晚要给憋死。
左边第一排的大个子就是这次野营的负责人,原本是公司内部的新人们一道联络感情,说是联络,其实大家也心知肚明这就是联谊。有什么比带着一群孤男寡女到荒山野岭更能培养感情?
可惜西顾不上道,硬是临时拖家带口的拉上了我,于是原本的4女对5男的华丽联谊阵容就这么缺了一个大角。
方才一路看下来,明显发现负责人和另外2个男孩对楚翘上心,频频献殷勤。若是没有我,西顾和她各自拉了串仰慕者,也算是金童玉女了。
不过西顾的口味忒重,愣是看不上同期的小嫩草,非要和我这老牛送作堆。
查明自家的西顾记录良好,我凤心大悦。
下车前,负责人过来叮嘱些野营的注意事项,等上了山男孩们都像脱缰的野马,一溜儿放开话匣子侃得昏天暗地,气氛煞是活络。我混在这群半大不小的毛孩中,虽有些突兀,也只当自己是再体验一次青春期。
大部队很快就选好一处背风口开始扎营。
大家分工合作,女孩负责做饭,男孩则搭建营帐。
扎营需要4人一组,男孩只有7个,这里头我最大,我拉拉西顾的衣袖本想毛遂自荐,楚翘的声音却早了一步,自告奋勇道,“我来!我来!”
我循声望去,她朝我微微一笑,我不着痕迹的别过脸去。
负责人小刘自然欢喜的一口答应,他们和西顾一组,分头忙活了。我也召集起女孩们,把事先在超市买的蔬菜肉类去附近的小溪洗干净,锅碗瓢盆也摆上架来。
“郝萌姐,”几个小姑娘也跟着楚翘叫我,“人手不够,还缺人捡柴火。”
“没事,”我给安慰了,“柴火就让男生捡去,脏活粗活不给他们还能给谁?”
她们掩嘴笑着点头。
午餐主要由我和一个叫晓晓的女生负责。
其余的人各自捏着细棍烤鸡翅和羊肉串,不亦乐乎。
我煮得是鱼汤,煮好后抬头想唤西顾,却是没找着他的人影。
“他好像是去捡柴火了。”晓晓见我目光到处梭巡,不由怯生生道。她个子极为娇小,留着十分乖顺的齐耳短发。
我“哦”了一声,倒有些奇怪,其他人都回来了,怎么他还没捡完。
晓晓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手指比了比方向,“……他刚才往那边走,你可以过去找他。反正大菜也煮好了。”
我应了声,“这鱼汤就先温着,你们自己盛。”
她乖巧的再点头,我走出两步再回头看,便瞧见熟悉的西瓜头迅速占了我方才的位置,帮忙摆碗筷。
我猛然会意,敢情方才我都在挡着人家的姻缘路呢,不由摇头低笑着走开。
我没有脱离大部队漫山遍野的找,只在附近磨蹭转悠了一圈,眼尖的看见西顾正捧着柴火过来,楚翘稍落后他一步,两人一前一后才到。
他们似乎在说些什么,西顾紧抿唇角,表情很是压抑,楚翘又同他低语几句,下巴朝我的方向奴了奴,西顾转头看了我一眼,随即快步把柴火放好,走过来拉过我的手把我带开,若无其事道,“你已经煮好了?走,我去尝尝你的手艺。”
楚翘站在原地,她歪头朝我很是开朗活泼的笑了笑。
我轻描淡写地掠过她,微微皱起眉。
第五十八章
来时大家都有准备好垃圾袋,野餐后我们将塑料瓶和易拉罐等垃圾装进去,等明天下山统一丢去垃圾站。
几个男生把扑克牌,麻将,棋盘往边上一列,想玩的自动凑上。女生团体中隐隐以楚翘为中心,男孩们则是由负责领队的小刘指派,我与西顾反而独立在外,自成一格。
我对这些没有太大兴致,姑且也就凑凑热闹,下海打了两圈麻将。
西顾有些百无聊赖的在旁边看了一会,泰朗正忙着和未来女友培养感情,把他带来的游戏机递给西顾。
西顾只玩了片刻,又跑来闹我。
我刚赢了一局,心里正舒坦呢,便瞧见原本正和小刘打牌的楚翘凑过来,站在我身后低声拉着西顾说话。
我心思有些不集中,这小姑娘怎么就不懂得看眼色,还是故意装作不通人情世故?
我也确实不待见她,结束完这场牌局后也现学现卖的热情唤了楚翘一声,“要不要打麻将?我和西顾要去北边走走,你要不要替一会?”
她来回看了看我和西顾,笑眯眯地道,“好啊,郝萌姐你们慢慢约会去。”
我顺理成章的把她留在牌桌上,挽着西顾走人。
西顾噙着笑,等走出他们的视线之外,他勾勾我的腰,长长的“嗯”了声,“萌萌,醋了?”
我老脸一红,狠狠锤了他一拳,“你自己说说,你那时候是怎么讲得,现在和她纠缠不清的又是谁。”
“我和她真没关系,”西顾停下来,“这次是小刘想追她,她要跟来,我总不能让他给推了?先前我去捡柴火,她跟过来帮忙……”
我冷哼一声,酸不溜丟地道,“她倒是乐于助人。”怎一个新时代的活雷锋。
他失笑,揽住我的肩,“行了行了,难得出来散心就别为这个吵。”
倒是没有再提起当初那套纯友谊之说了。
我斜睨他一眼,姑且相信他的说辞,只道,“我吵了么?我可是低调得很,里子面子全都给你留着,私下才找你审问。要是其他人,指不定当场就炸毛要和那丫头PK。”
“好,我知道。”他低头安抚地亲亲我的脸,没有再谈,大手一揽,直接抄小道二人世界了。
事后我再想想便觉得不对劲,曾经他不是信誓旦旦说他们只是兄弟情,为什么这次我明示楚翘对他有企图,他却没有再否认?只含糊地截断了我的话题?
诚如他所言,难得出来,我也不想追根究底闹得大家都不愉快,也可能只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于是思忖再三,我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把这问题暂时先咽下去,等回到家后再关上门严刑逼供。
鉴于安全问题,我们没有离营地太远,只在附近来回兜转,天一擦黑就回去。野营最精彩的时候正是在入夜时分,夜晚似乎赋予了年轻男女更多的勇气和白日所羞于启齿的情愫。
因为山间昼夜温差比较大,大家露营时身上都有准备御寒的衣服,我回来后把自己包成一团棉花,日暮时分众人把柴火都集中起来,点燃。
西顾没有顾忌其他人的眼光,和我一个帐子。
两人在帐内闹了好一会才出去。
女孩们都围在篝火边取暖聊天,男孩们跃跃欲试地埋伏在追求目标身边,随时准备攻占芳心。
食物的香气袭来,我和西顾各取几串羊肉烧烤,味道确实不错,就是怕上火。
“我去拿绿茶。”喉咙有些干,我起身道。
他点个头,“快点回来。”
我裹紧了衣服快步去另一边的饮料堆放处找绿茶,篝火的光线不是很明显,我眯着眼努力在一堆啤酒果汁中翻找。
“郝萌姐,你在找什么?”泰朗的未来小女友小声道。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在找绿茶,不知道放在哪儿了。”
小姑娘过来帮忙,隔了几秒,欲言又止道,“刚才楚翘有事情找你。”
我“哎”了一声,“什么事?”
她迟疑了下,摇头。
我有些烦闷,拿到绿茶后匆匆离开。
外面正闹得沸沸腾腾,吃饱喝足之后他们又吵着玩真心话大冒险,我和他们总有一层隔膜,虽然看他们玩得开心,却没什么意向加入,笑着和西顾看参加的年轻男女借着游戏,或暗示或眉目传情。
一晚上有趣的活动不少,除了真心话大冒险,后面又闹起了杀人游戏,K歌谜语……最后以诗词接龙做结尾。
我和西顾一路略过,只打算在旁边当看客。小刘回头瞅了瞅我们,“喂喂,知道你们俩感情好,可一晚上都腻在一起就没了集体活动的乐趣吧,这都是最后一个游戏了,西顾上!向你女朋友证明下你的学识广博嘛。”
话都这么说了,我和西顾当然点头加入。
接龙的规矩是任选一首诗,接下来的诗句里必须含有上一首诗的最后一个字。若是对不上诗句,则必须要诚实回答上一个人所提出的任意问题,并淘汰出局。
“从我开始,”领队小刘道,“回首长安道,方欢宴柏梁。”
泰朗接道,“长啸梁父吟,何日见阳春?”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第一圈几乎都没有人落马,随着后面难度越高,我前面两个女孩被淘汰后,我无奈地看着楚翘爽快的一屁股坐在我身边。
今晚她将平时高束的马尾放下,没有像我这样裹成一个大粽子,身上只套了件强调女性曲线的淑女针织裙,缓步走出来时,趁着摇曳的火光,平日总是假小子装扮的她这般纯女性的娇柔令人惊艳。
西顾大概也是头一次见到她这副充满女人味的打扮,偏头看了她几秒,我微笑着抬起脚狠狠一踩——
落空。
他得意的朝我勾勾手,“我早有准备。”
“……”
你看,我的忍耐力够惊人了吧。但面对她咄咄逼人的挑衅,就是再怎么惊人的忍耐力都会爆发。
夜风有些大,楚翘披散着长发,接龙进行到一半时,她抬起手将飘飞的头发撩到耳根后,衣袖随着动作,露出半截墨绿色的扣式腕带……
我一怔。
那时西顾将与楚翘有关的东西都整理扔掉后,是我跟着他一道逛商场一样样亲自挑选,一样样给他买好补齐的,腕带外围熟悉的金边我是无论如何也没有看错……这是我亲手为他挑的。
我的脑袋纷乱成一团,但还是竭力冷静下来,克制住情绪。毕竟不分青红皂白就贸然下定论不是我的风格。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接龙还在继续。
我垂下眼,耳边听见楚翘自信地缓缓接下一句,“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我愣住,听到她这句明显嘲嗤意有所指的话,周遭的人表情也有一些不自在。
“郝萌姐,到你了哦。”
西顾霍然站起,直接拉着我离席,临走前他凌厉地盯着她好半晌,“楚翘,你这次太过分了。”
楚翘也跟着站起身,微笑着解开手上的腕带递给我。
“那真是抱歉了郝萌姐,这个,就作为赔礼可以吗?”
第五十九章
我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愤怒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西顾将我护在怀里,挥手将她手上的腕带打落在地,头一次冷冷地道,“楚翘,不要一再触犯我的底线,我的耐性向来不好,这是我最后一次告诉你,绝对不可能,就算没有她也绝对不可能。你闹得越大,也只是让我越肯定这一点。”
楚翘沉默了几秒,突然淡淡地开口,与她适才挑衅的高调言行不同,她脸上没有一丝胜利愉悦的表情,只是平静地道,“西顾,我并不是一时冲动,我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嗯……很晚了,我先回去睡了。”泰朗先开口,而后晓晓也点头跟上,其余人会意,纷纷识趣的回避。一个女孩好奇的回头多看几眼,随即被同伴快步拉走了。
我有些尴尬,更多的是难堪,心中不是不怨西顾将自己卷入这难堪的境地,却也很清楚这件事其实并不能都怪他,从小他们一起长大,西顾虽然脾性不好,却是个很重视情谊的人,虽然不待见楚翘,但她对西顾也确实很亲厚。
正如钟意之于我,虽然西顾也不待见他,但这些年来的情谊,让我就算是发现了钟意的心意,可我也做不到和钟意彻底断交,老死不相往来。
将心比心,五十步和百步的距离,既然是连我自己也做不到的事情,我也无法去苛求西顾。更何况她还是西顾的继妹,要想彻底断绝联系也是不现实的事。
但理解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虽然我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理智客观的去看待问题,但感情上,被一个小姑娘当众踩着我的痛脚不断挑衅,先不说西顾不会容她,就算他能容,我也不会让这个小姑娘骑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