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策》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十方策- 第4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起所有事情后,绝不会如此对他。
  可他更不懂,她虽没了记忆,但她明明已知道燕诩的所作所为,为何心里还是装着他?为何自己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只是用一句“我的记忆里没有你”轻而易举地将他们的过去抹掉?
  他看着燕诩,胸口剧烈起伏,眸中有无尽恨意,脑中想的只是拼掉这条命也要和他同归于尽。
  同样一番话,却真叫燕诩喜忧参半,久久才回过味来。他此时方知,原来她到现在还没有恢复记忆。重生的那一日,他明知若让她跟着安逸离开,她不久后就会恢复记忆,当时他大可改变这一结果的,那时的惜月对自己言听计从,他只需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只留在那间小破屋等云卫找到他们,她或许这一辈子再无恢复记忆的可能。
  可他没有这么做,他选择了第一时间向她坦白一切,并且放她离开,为的只是将来可以坦然面对她。他等着她记起所有的事,等着她看清楚他的真面目,等着她回来向他讨债。待欠她的债都还清后,心中的枷锁方可解开,他才能真正拥她入怀。他的灵魂或许肮脏不堪,但他愿意剖开自己的心,替她留一片净土,属于她和他的净土。
  此时得知她并没有恢复记忆,他心里竟有难言的失望,甚至因此对她倍感怜惜。但他永远不会知道,正是当日他的坦白,让叶萱躲过一场因走火入魔而差点没命的劫数,她因为没有走火入魔,所以在无荒山每日听着颂经声,也没有记起以前的事。当日一个决定,改变了自己,也改变了叶萱和安逸的命运。
  而让燕诩感到欣慰的是,叶萱虽没恢复记忆,却明明白白看清了她此刻的心,她并没有因为感激安逸而对他有别的感情,燕诩坚信,她心底爱着的,依然是他。既然她不愿意欠安逸的情,就让他替她还好了。
  燕诩手中的剑依然指着安逸胸口,一字一句道:“安逸,你和我都很清楚,你我之间永远不可能止戈言和,今晚你输了,你这条命,我大可拿走,但既然萱儿不想欠你的情,我替她还你。”他说着手一抖,绷直的利剑霎时又变回了软鞭,“这次我不杀你,下次再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止死方休。你走吧。”
  安逸冷冷看向叶萱,她神色平静,坦然地看着自己,仿佛对他的痛苦毫无知觉。他的下颚因紧咬牙槽而绷得紧紧的,眸中燃起炽热的火焰。
  再看向燕诩时,手中的剑已闪电般刺出,“不必再等,现在就是下次,止死方休!”
  燕诩冷笑一声便迎了上去,人情已还,他再无忌讳,“好,正合我意!”
  邀仙台上,两人瞬间又缠斗一处。
  而邀仙台下,同样剑拔弩张。颜奴夹持着燕旻,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邀仙台太高,台下的人听不到两人的对话,眼见方才两人已平息下来,不知为何又忽然打了起来,皆一阵紧张,生怕颜奴一怒之下伤了燕旻。
  睿王大声道:“瑾云,停手!陛下危险。”
  睿王恨极了燕旻无端冒出来坏事,但他毕竟是皇帝,这么多人眼睁睁看着,他总不能让燕诩落个罔顾陛下安危的罪名。
  颜奴看着台上愈战愈烈的两人,深知安逸那犟起来不管不顾的性子,匕首抵着燕旻脖子,朝台上大声道:“少主,来日方长,请以大局为重!莫忘了夜陵剑之誓,老奴先走一步!”他说罢竟箍着燕旻一跃而起,跃上最近的宫殿之上,朝东面疾驰,“若不想你们的陛下尸陈瓦背,立即命人敞开城门!”
  安逸曾在魏太子的坟前以夜陵剑起誓,替他报仇雪恨,颜奴知道,若自己不逼他,他绝不肯走。
  燕旻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脖子被匕首扎着了,嗷嗷大叫,吓得一众侍卫大叫“护驾”,却又不敢出手相救。
  睿王惊出一身冷汗来,若今晚燕旻有个什么闪失,他和燕诩的罪过可大了,极阴之日还有五个月就到,十方策未到手之前,他可不愿意横生事端。
  “瑾云,快住手!救驾要紧!”
  燕诩也听到了燕旻的惊叫,心里虽恼恨之极,但也知道此时不能意气用事,一咬牙收了软鞭往后跃开。
  没想到只这么一瞬间,安逸已猛地扑向叶萱,一手搂过她的腰,凭空自台上跃了出去。燕诩惊得呼吸凝滞,心跳都停住了。
  邀仙台何其之高,就算是绝世的轻功高手,独自一人从台上跃下也极有可能伤受,更何况安逸还搂着叶萱,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就这么跳下去,岂非活活摔死?

☆、第77章 襄王府

  燕诩脑中一片空白,冲到安逸跃下的地方向下看去,只见无边的漆黑之中,安逸的身子如一溜轻烟,搂着叶萱在半空中一路向南飘行,咋一看,如夜枭于午夜梭巡。诡异的是,明明半空之中什么也没有,他却能凌空踏行。
  燕诩见叶萱无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微一蹙眉,瞬间便明白了玄机所在,邀仙台和远处的宫墙之间,拉了一张由蚕丝织成的网,那丝极细,所以在黑夜中看不出来。定是安逸在进入地宫之前,便已做好了逃走的准备,怪不得一开始他就提出要在邀仙台上比试。
  燕诩想也不想,纵身便跃了下去。脚底果然触到一层柔软坚韧的丝网,只巴掌来宽,靠着几堵宫墙顶上的脊兽连接起来,一段接着一段,似于皇宫之上凌空架了道透明的桥梁。眼见安逸的身影已越飘越远,燕诩不由加快了速度。底下赶来的羽林军抬头望去,只见清辉月华之下,三道身影轻烟似地自半空掠过,一晃眼便消失无踪,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燕诩焦心如焚,追到最南端的一段,前头的安逸一个纵身后便倏地消失不见,他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果然,下一瞬便觉脚底一空,人也从半空中坠了下去,安逸已经带着叶萱翻出了宫墙,并斩断了架在墙上的蚕丝。
  燕诩一落地,便吩咐赶来的云卫备马,但终究慢了一步,待他追出宫外,安逸早就没影了。另一边厢,睿王生怕那个刺客伤了燕旻,果然让人将翼城四个城门打开,眼睁睁看着那人夹持着燕旻长扬而去。
  待到天色将亮时,一众羽林军终于在城外三十里处的偏僻小道上发现了燕旻,当其时燕旻光着脚,脚底被石子硌得血肉模糊,头上的冕冠也丢了,衣衫褴褛,脸上青一杠红一杠的狼狈不堪,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呆呆傻傻地坐在路边,见到来救驾的羽林军半点反应也无,把一众朝臣吓得不轻。回到宫后,御医说是惊吓过度,过上三五天自然好了,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叶萱病了好些日子,这两日总算好些了,但身上总是觉得乏力。迷迷糊糊之中,一只宽厚温热的手不时抚上她的额头,可待她终于睁开眼来,坐在她榻前的人却是云竹。鬼使神差地,她张口便问,“瑾云还没过来吗?”
  云竹怔住,不知该如何答她,下意识地往门外望去,果然,门缝处那道影子一下便不见了。她有点替他难过,这几日里,虽然是她一直照顾着叶萱,但安逸常来看她,方才见她要醒,才刻意避开,没想到她醒来的第一句话,问的竟是燕诩。
  此时叶萱也渐渐清醒过来,方才抚在她额上的手暖烘烘的,分明不是燕诩的手,只是刚才她睁眼时看到云竹,恍惚间有种错觉,以为自己还是在霁月宫中,等着燕诩来看她,不知怎地就冲口而出了。
  她有些赧然,幸好云竹似是没听到,见她醒了,照常扶她起来,喂她喝了些水,又将药和蜜饯端来。叶萱默默看着云竹,她的脸颊明显比以往瘦了,下巴尖尖的,倒显得眼睛大而狭长,别有神韵。只是那双眼睛里,却少了往日的飒爽神气,有点黯然失色。
  她觉得嘴里淡寡,将药搁到一边,问道:“云竹,你以后不打算回晋国了吗?”
  云竹杏目半垂,半晌才淡淡道:“回不去了。”
  不是她不想回,而是回不去了,云卫再容不下她,她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叶萱叹了口气,忽然问:“你喜欢他?”
  云竹诧异地睁大眼睛看她,随即脸上红云一片,强自镇定道:“怎么可能,我和那人八字不合,每次见面少有不吵嘴的,你以为我愿意留在这儿?我是被他害惨了,有家归不得,丧家之犬似的,不留在这儿讨口饭吃还能去哪呢?”
  若非有点喜欢,她身为云卫的人,知道安逸被燕诩捉了后,为何不避忌自己的身份主动告诉她?她出身云卫,见多识广,惯了行走江湖,要隐姓埋名过日子根本不是难事,她只是羞于承认,又或者是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罢了。
  叶萱笑笑,也不再问,说实话,她并不希望云竹参和到安逸的事里来。那晚在邀仙台上她对安逸说的话,句句是她心里话,她不想伤害他,但她认为,若再给他任何假的希望,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伤害。但他太过执着,那番话他只当耳边风,不管不顾的,硬是带着她回了魏国。云竹若是真的对安逸动了情,苦的只是她自己。
  她靠在软枕上,幽幽看向窗外,外头春光正好,几根柳条斜斜横过窗棂,一只麻雀落在柳条上,叽喳叫了几声,听到有人声,又倏地飞走了。她随着那麻雀飞走的方向看去,几个小丫头正捧着一叠红绸自院中经过,嘻嘻哈哈说笑着。
  她眉头微蹙,问道:“还有几天?”
  云竹怔了怔,朝窗外看去,顿时明白了她问的是什么,声音有点僵硬,“五天。”
  这里是魏国禹城,襄王府。安逸和颜奴带着她们逃出翼城的那晚,颜奴问他,“少主,伏羲八卦你已找到,叶姑娘你也救了,该何去何从,想必少主心里已有决断。”
  云竹记得很清楚,当时安逸脸上平静得就像颜奴问的是他们要上哪儿吃饭似的,一向情绪外露的他,不该是那样的表情,他回头朝翼城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地道:“我是魏人,自然要回魏国。”再然后,他看着失魂落魄的燕旻,一字一句地道:“你可听清楚了?我是魏人,晋国加诸在魏人身上的耻辱,来日我必加倍奉还。”
  回到魏国,他便继承了他父亲的爵位,也是巧合,当年襄王开牙建府的地方,正是禹城。云竹有点感慨,当日攻打魏国时,世子在禹城久攻不下,还差点丢了性命,安逸一回魏国便接手了禹城,两人还爱上同一个女人,也不知两人前世有何宿怨,这一世注定纠缠不休。
  安逸一到禹城便开始着手置办他和叶萱的婚事,却对她避而不见,每日来看她也是趁她睡着时来,她一醒他便走,根本不愿见她。算算日子,离大婚之日只剩了五天。
  云竹心里有点涩涩的,“你歇会,药趁热喝了,傍晚我再过来。”
  叶萱点头,“太烫了,先搁这儿,过会我就喝。”
  待云竹出去后,叶萱起身将那碗药端到窗边,伸手泼了出去。
  云竹出了屋子,在院中缓步而行。春日正好,明明是暖和的日头,她却丝毫感觉不到暖意,远处的长廊下,刚才那几个小丫头正将红绸缎子挂到廊下,那喜气洋洋的一片大红,却让她心里没拧�
  她才别过脸,便见到安逸就在几步开外的银杏树下站着,他矫健的身姿就像那株银杏,笔直挺立地往那儿一站,有种顶天立地的傲然气势。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对面的丫鬟们挂红绸,脸上神色淡淡,不知在想些什么。云竹心里正难受,不想与他打照面,正要转身离去,却听他开口问道:“她喝药了吗?”
  云竹只好顿住,随口答句喝过了。安逸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极轻地说了声,“那就好。”
  云竹本想离去,迟疑一下还是开口道:“你打算一直避着她?”
  安逸不置可否,云竹又道:“你怕什么?怕她拒绝你?你心里不是早就知道的?明知她心里没有你,还是一意孤行要娶她,却又缩头乌龟似的,连见她一面都不敢,这算什么?安逸,这瞻前顾后的行径,可不像你啊。”
  安逸没看她,薄唇紧紧抿着,须臾才冷声道:“要你管。她心里当然有我,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罢了。”
  他已派人告知无荒山的人,叶子现在和他在禹城,请慧水师太练出始元丹后,让人送到禹城来。上回他怕她想起当初他接近她的目的,一时心虚将亦离给她的始元丹吞了,没想到这一举动也断了自己后路,那晚在邀仙台,她决断地对他说,她的记忆里没有他。怎么可以,他努力了那么久,她怎么可以因为她的记忆没有他,就将他摈除在她的世界外?他不甘心,他如今迫切地希望她能恢复记忆,哪怕她因此而想起三年前他们大婚当日那不堪回首的事来,他也在所不惜。
  他宁愿她恨他,也不要她的记忆里没有他。
  他默了默,又道:“虽然你帮过我,我亦对你心存感激,但我和叶子之间的事,由不得别人置喙。还有,这里是襄王府,以后别对我直呼其名。”

☆、第78章 惩戒

  那冷冰冰的语气,直冻到云竹五脏六腑里,她只觉从头到脚都凉透了,同时又有一股无名怒火自心底窜了上来,她呵呵笑了两声,“王爷说得是,云竹晓得了。云竹祝王爷和叶姑娘琴瑟和鸣,百头到老。”
  她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的苦涩直往上涌,连舌根都是苦的。她有时候也弄不懂自己,明知道他心里没有自己,干嘛还死皮赖脸地跟着他?方才叶萱问她时,她还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不过讨口饭吃,那其实都是骗人的鬼话,她虽回不了晋国,但天大地大,她若真铁了心要走,这天下总有她的去处。
  难道只为了当日他诚挚地对她说:“今后你就跟着我混吧,有我安逸一日在,绝不让你受一日委屈。”
  真是可笑啊,让她受委屈的,偏偏是他自己。罢了,自己再恨再怨,他半点也不知道,再多想又有何用?还不如趁着他现在感念自己帮过他,好聚好散吧,将来再见,兴许还能笑着叙旧。
  打定主意,云竹也没回房收拾,反正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唯一要带的,不过身上象征身份的云卫佩剑,她向来剑不离身,当下抬脚便出了王府。
  她神思恍惚,出了王府后也没个方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兵祸平息后,禹城已逐渐恢复了气象,街上小贩、店铺照常做起了买卖,喧嚣声不绝于耳,一派繁华景象。但这周遭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被人遗忘了的小卒而已。
  她低头走着,失落又难过,可走着走着,多年来在云卫养成的警觉,让她很快察觉出不妥来。她加快了脚步,可才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有人道:“四妹,别来无恙。”
  是云山的声音,云竹霎时冷汗直冒,云山和云海已一左一右走在她身侧,“既然遇上了,四妹就跟我们走一趟吧,世子爷要见你。”
  自从跟安逸走了,云竹早就料到有这么一日,该来的还是要来,最初的惊慌过后,云竹很快平复心绪,默默跟着两人拐进巷子,进了巷子里头一处不起眼的老宅里。
  宅子很破旧,四进的院子,燕诩好整以暇地坐在院中一张梨木雕花靠椅里,手中把玩着一串迦南佛珠,身后站了一排云卫。云问站在他身侧,半垂着眸子,虽没看向云竹,但随着云竹步进院中,两手在袖中紧紧攥起。
  事到临头,云竹心里仍是禁不住一阵颤栗,她按照云卫规矩,解下腰间佩剑,两手将剑举起,在院中跪下,“云竹见过世子。云竹自知罪孽深重,有负世子厚望,罪不可恕,请世子发落。”
  燕诩没有发话,无声无息的,云竹低着头,额上冷汗涔涔。良久,燕诩才幽幽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透着森冷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