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古老的东方大国,传承着与人为菩、礼仪之邦的传统文化,自清末以来却因积贫积弱屡屡被列强以铁船利炮相辱。洋厚的钟声和青春的声音,听着那样对比强烈却和谐融洽,似乎象征着这头沉睡的雄狮,已经在积蓄勃发的力量。
许良辰站在窗前,在满天的彩霞余辉中,唇角不自觉间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影。
天色将要暗下来时,段奕桀才匆匆回来。进门便见到许良辰抱着厚厚一本书心无旁骛地坐在沙发上,身上已经换过衣衫,头发洗过后没有挽起来,长发垂肩带着一丝清新的慵懒和美人的妩媚。
段奕桀不由薄唇微扬,轻轻走过去,从后面揽上了她的削肩,温柔低问:“怎么不休息?”
许良辰猝不及防下,身子一顿,熟悉的气息传过来,她慢慢抬头斜睨了他一眼,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宠溺的笑容让她稍显慌乱地低了眉:“。。。。。。我不累。”
段奕桀轻笑点头,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吻了吻:“那陪我去参加和日本人的会面?”
许良辰微怔,不由再次抬头看着他,和日本人的会谈这样的事,段奕桀也要自己陪他去?
段奕桀看懂了她的疑问,放开手站直身子淡淡却认真地笑道:“良辰,你是我生命中的另一半,对你,我没有秘密,没有什么事不可对你说。”见许良辰手上一颤,厚厚的书差点落到地上,他微眯了黑眸接着说:“何况,和日本人见面,并不是我一个人的私事。日本人始终没有弄明白,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民族,是一个整体。”
淡淡而简朴的话,许良辰却听出了其中隐含的风骨和深意。她抬起头,乌黑明亮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到近乎清冽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心里不由自主地想道,国家多难,列强环伺,他的身上担着不同与常人的分量,自己但凡能出力一二也当尽力为之才好。
段奕桀黑眸中隐隐闪烁出赞赏和嘉许的温柔视线,伸手接过许良辰手中的书本,示意她去更衣。时间不早,日本人已经在约定的地方等着了。
日方出面对军政府示好、暗示双方若能合作,不仅利益对半,并且日方愿意将陆军最新式的武器售给南方军的牵线人,是日本驻燕州公使馆闽州代办处武官小村中佐,这段时间他频繁在燕州和闽州之间穿梭。
段政勋因公使馆之故接见过小村一次.对他明示暗示的条件未置可否,小村却得意洋洋地向他的上司汇报说,虽然段政勋可能另有条件,但日方的如意算盘还是很有成功的可能。。。。。。毕竟丰厚的利益和新式武器的诱惑,经济不丰裕的军政府哪里能够断然拒绝?
于是,经公使馆出面,秘密邀请段政勋就双方合作进行洽商。段政勋推托公务繁忙,几次之后将事情推到了段奕桀身上。日方自以为心领神会,于是在听说冷面少帅将到军校视察之后,派出以小村为首的五人代表田赶到了闽州。
许良辰换了件月白色旗袍,两个人相携走出院子,章校长带着几个手下已经在车子旁等候,招呼过后一声令下,车子驶出军校侧门,直奔小西湖而去。
闽州西湖位于市区,历史上曾与杭州西湖,颖州西湖齐名而称“小西湖”。所谓杭州西湖乃“吴宫西子”、闽湖为“芒萝西子”,风情俨如小家碧玉,成一时胜景。
车子行驶未久,夜幕中远处隐隐显出湖波轻荡。点缀在湖面上的渔船上闪出迷离眼睛般的渔火点点;竹拱桥如两个半圆月横于湖面,这便是小西湖有名的景致“双月拱桥”。
众人下车,罗宏文不动声色看了眼四周,隐在柳荫深处的警卫营长做了个手势,接着转身打开了车门。
许良辰跟在段奕桀身边随章校长走过光影成双的竹桥,湖心岛上,是一座有屋顶平台的三层洋楼。段奕杂转头看着她笑道:“这就是以佳肴与美景共餐的月澜居。。。。。。”
章校长笑着接过话头:“这是闽州第一家装了电扇和电话的百年老店,颇有了一些现代气息,生意很是兴隆。”
许良辰看着大门处雪亮的电灯光下龙飞凤舞的楹联:一楼风月当酣饮,十里湖山盈醉眸,不由微笑领首。月澜居有淡妆浓抹的佳山丽水,店主且善经营,烹得一手湖鲜好菜,自然生意兴隆名声远播,想不到还开风气之先装了电扇电话,看来这些来自西方的新科技正慢慢走进古老的土地。
酒家早已受到吩咐,这晚闭门谢客,只安排了位于二楼窗边的一间雅座为会谈之所。
跟随日本五人小组来的,驻燕州公使馆的武官丰田、一等秘书酒井等,他们和段奕桀相熟,所以见到楼下的身影,忙招呼着迎了出来。
一行人寒暄几句,客气地礼让上楼,章校长曾留学日本,日语当然流畅非常,所以许良辰跟在段奕桀身后没出声。直到大家入内落座。
很出乎意料,做着把鸦片等毒品偷运进中国、给本国政府赚取了庞大利润的小村太郎,竟是一个瘦小精悍、颇有些温文儒雅模样的中年男子,不曾说话先满面含笑,一身中式长衫,很有些斯文气息,若不是一双小眼睛里时不时精光闪烁,会令人错把他当作一个寻常的文士。
段奕桀的年轻,似乎令小村有些意外,他在笑容掩饰下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久闻其名的南方军政府少帅,和他身旁美丽端雅的妻子。段奕桀淡淡地打过招呼,温柔关切看向许良辰的眼神没躲过小村的眼睛。
他迅速做出了决定,悄悄向丰田施了个眼色。丰田乘众人落座之际,把段奕桀请到了一旁坐下,酒井恭敬地送上一张地圄,丰田指点着小声说起来。
段奕桀不动声色看了良辰一眼,许良辰心有灵犀地悄然站到了他身后,低声做了翻译。丰田所说的,大意是大日本帝国倡导中日亲善,最近南方闽江泛滥,北方军政府也有大旱之灾,所以,若南方军政府同意“经济”合作,他们愿意双方利益均沾,而且,在日军驻扎的几处港口提供研制的新式舰艇和武器装备。
最后,丰田更压低了的声音微笑道:“少帅新婚大喜,鄙国愿送上一笔贺礼,就存在您和大帅指定的银行账户,并且,这笔钱会根据我们的生意状况不断增长。。。。。。”
段奕桀双手相抱放于胸前,闻言有些了然地看了丰田一眼,面无表情。许良辰却从他给自己的迅速一瞥中,看到了他唇角的讽刺和好笑,以及愤微。。。。。。想不到这些日本人竟如此没有廉耻。
小村察言观色,也是欲留出让段奕杂思考的余地,见丰田已经把话说完,急忙起身请了段奕桀和许良辰入席,殷勤招待。
段奕桀手上握着酒杯,看上去淡然有礼,却一直没有吭声,章校长言辞敏锐地应付着诸人试探的话语。酒至半酣,小村开始大谈中日亲善的益处。
说着说着,坐于他右侧的高仓突然涨红着一张醉酒的脸,神经质地站起来忿忿说道“什么中日亲善?在下认为,这是是胡说!中国,是不会从真心与打日本亲善的!”
他蔑视地看了段奕桀等宾客一眼,接着讥笑道:“中国是不会自觉亲善的,要亲善只有打,一打就亲善了!”脚步跟跄地走了两步,高仓伸出爪子:“甲午年、庚子年,中国败了,亲善就来了,这是中国所谓的脾性!。。。。。。”
话语和身体语言表现出的无礼嚣张,让许良辰不禁焉了眉,她不由自主转眼向段奕桀看过去,却见他神色如常冷面如霜,只是唇角勾起了一个极其不常见的弧度,章校长亦是剑眉皱起,明显大是不满和愤慨。
小村等日本人闻言也认为高仓失态,为顾全脸面,丰田急促地用日语喝止他。段奕桀不动声色看着他们的表演,等高仓被人拉着按坐下,方黑眸炯炯斜了他一眼,淡淡勾唇道:“听这一席话,我对中国和日本历史上,曾有过的两国亲善表示遗憾。”
他看了许良辰一眼,等她翻译完,接着说道:“对贵国政府和这位先生所说的‘亲善”我难以理解。中国总是以友善的目光看自己的邻居,若是真亲善,日本就应当帮助中国富强,而不是像强盗口口声声喊打喊杀。就以最简单的例子说,我政府主张禁毒,但贩卖毒品的,是些什么人呢?日本人在邻居家四处开设烟馆,用飞机运来毒品毒害国人,这是亲善?!这些且不说,单是高仓先生这种咄咄逼人、无理蛮横的气势,是亲善?这已经恐怕不只是失态了吧?既是对中国,对我们的侮辱,也侮辱了贵国所倡导的什么‘中日亲善’!”
随着段奕桀冷冽沉定的话,许良辰心中升起的愤然慢慢沉淀,她恰如其分地翻译完,章校长颇是意外却赞赏地看了小夫妻一眼。
几个日本人被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既羞愧又难堪地侧目看向高仓。小村心里直悔恨怎么带了这么个混蛋过来,几句话便成了对眼前这位少帅的挑衅,花费了许久心血的计划还能继续谈下去吗?
不出所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段奕桀已经站起身来,淡淡说道:“很抱歉,今天赶路有些急,内子身体欠佳,我们先告辞了。”说完,不再理会小村等人如同被打了一掌的难看的脸,携了许良辰的手,和章校长诸人抬脚便走。
小村恶狠狠瞪了眼高仓,急忙陪起笑脸,送了他们出去,看着众人在侍卫簇拥下走出湖心岛,回手狠狠给了高仓一个耳光——日本人心里明白,会谈若想继续,不大放血是不可能的了。。。。。。而这就只为这混蛋几句话!
回到军校居处不久,罗宏文便带人送了晚餐进来,和居心巨测的日本人一起,谁也没心思吃什么,肚子还饿着呢。
吃完饭,两个侍卫正在收拾碗碟,罗宏文走进来,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翻报纸的许良辰,略低了声音道:“大少,江署长到。”
段奕桀抬头,转眼间却看到许良辰正翻着报纸的手,一顿;眉眼轻抬处,小扇子般长长的羽睫轻轻颤抖了两下。
这次出来,想不到自己和段奕桀之间的关系有了那样的变化,甚至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法。在心里百味杂陈之际,她偶尔会想起那个儒雅温柔的影子。但令许良辰奇怪的是,她从来没有梦见过他,为何这即将来临的再次相见,却有了一种做梦般的感觉?
这几天和段奕桀的相处,她时不时会觉得恍惚,觉得整个世界方佛都是虚幻而不真实,爱与恨,是与非,恍如隔世。。。。。。她微微抬眉.看到了段弈桀微弯的眼角。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屋子里弥漫着桌淡淡的灯光,甚至还有点点斑驳的月色透过窗棂。
她穿着那件粉白到极淡的洋装,修长的手指滑过报纸带着锯齿的边角,有一点心不在焉。段奕杂不知什么时候打发走了罗宏文,轻轻走过来,俯身握住了她的手,感觉着她掌心的微汗和指端的轻凉。
许良辰的心急跳了几下,微微有些轻颤。她抬眉看着他,那双黑眸明亮如夜空璀璨的星光,浮着深深浅浅的影子。
“眼睛看累了没有?”段奕杂顺势坐到她身旁,手臂用力,将她揽进怀中。
“嗯,报纸上有一点关于日本人贩毒的抗议。。。。。。”许良辰轻轻应了一声,想从他怀中闪躲出来,却不防被某人扣紧了腰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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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许良辰有些意外地抬头。
虽然前几天他一直都很极其霸道,两人相处每有亲昵之举。但离开温泉后,却颇是约束,偶有近身不过握手而已,而且只要她稍微露出推拒或不愿之意,他也都笑笑依了。难不成今晚又要霸王,还是因为心情不佳?
“多行不义必自毙,日本人未免太过低估了一个民族的力量……”许良辰明显的闪避,让段奕桀心中着实有些不豫,一边说着一边索性手上用力,将她抱坐在了自己膝上,嘴里却依旧是接了上面关于国家民族大义的话说着。
说毕,不等许良辰回神挣扎,段奕桀已经低头,深深吻了下去。
任是许良辰聪慧,也很难跟上他忽东忽西的思绪,尚未听明白话音,已被浓厚的男子气息笼罩住,一时间心里有些颈环。这段时间相处,两人终于有了夫妻之实,但却从没有在有人等在外面的时刻做这样的事…等着的,还是江竟芜……吻得霸道且带着浓浓的占有意味,这样的感觉,许良辰只有在新婚之夜感受到过——那个夜里,那一刹那,他也是这样吻住她,把她的低吟和泪水吞入口中。他究竟是怎么了?
“……他们……在等你……”许良辰还在挣扎,樱唇已被封住,逼着将全部的甜蜜上缴,她双手慌乱地推着他的肩,却被段奕桀死死搂住了腰肢,埋在颈项间亲吻着。她弱小的力对他而言根本不得什么,意乱情迷之下一手抱着她,一手甚至下移,只觉指掌下的肌肤凝软如玉,不觉愈是难舍。
门外传来低低的说话声,许良辰猛然警醒,颤抖着用力推开发疯的某人,站起身便香闪进内间。
想溜?不好意思,没门儿!段奕桀黑眸微抬,一把将她的手臂扣住,不容分辨地继续吻上去。许良辰被他堵得发不出声,却不愿这样就范,于是睁开了黑葡萄般的眼睛,牙关紧闭,手抵在他肩上,身子向后闪躲。
内间的门受到外力,无声打开,段奕桀就势收紧胳膊半推半拥了她进去,回身抵在门上,一手环住诱人的腰肢,一手扣住后背,唇上的力度逐渐加重,舌尖扣着她的牙关,炽热而缠绵的吻热切焦灼。
听到那个名字,原来你还是会发愣、出神……许良辰,现在,爱着你的是我,你不可以忘记!……带着故意的惩罚般,段奕桀用手臂将她牢牢锁在他的怀抱中,许良辰只觉透不过气,身体里的空气似乎都要他挤出来……他掠地攻城,而她只能节节败退,她惶急着,因为他从没有过的霸道,他辗转着不放过她每一分的甜蜜,似乎恨不得将她整个人揉碎在自己怀里才好……他贪婪地吻着,更深更深地吞噬着……直到她全无了气力,软在他怀中,段奕桀他才有恍惚地停住。
灯影中两个人就那样贴身站立,一动不动……直到外面清晰的话音传进来,段奕桀微蹙的剑眉目光灼灼看着她,他的手保持着将她围在怀中的姿势。激吻之后的许良辰眉梢眼角处都是迷蒙的春色,灯光下袅娜似一枝桃花,妩媚风情难画难描……唯有星眸深处的惊慌和隐隐约约的黯然,让段奕桀升起怜惜的悔,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强烈的执着:良辰,你是我的!
半响心里低低轻叹,段奕桀弯腰,将心爱的女子抱进怀中,一边往床边去一边轻声道:“……你好好歇着,我去去便来……”放到床上,拉好薄被,再俯身温柔一吻,这才转身关了门出去。
灯光在门上映出柔和的影子,许良辰轻轻转过脸,听着渐低的脚步声,似有若无地从心底升起一丝迷茫,竟芜,你还好吗……看着段奕桀猎豹餍足般的神情从内室走出来,江竟芜皱了皱眉头,心不由自主地一抽。那扇门的后面,是谁,自然不言而喻;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来,竟连个招呼也没有出来说一声……小辰,难道我们已经陌路到了这般地步?难道你和他……有些神不守舍地和段奕桀谈完机密话题,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看着对方,淡淡颔首而别。
看着罗宏文送了江竟芜出去,段奕桀看着男子有些萧索的背影,也不由幽幽愣了许久。
回到住处,安排了公务,看着天上闪烁的星月江竟芜睡意全无自知难以入眠,便慢慢走到了河边。月亮已经爬上中天,细碎的月影随着河水摇曳,宁静安详中有着让人阴郁的寒凉。
站住了脚步,江竟芜抱住胳膊,心里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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