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莫尼(妈妈),你干嘛说得这么肉麻。”妹妹姜正恩瞥了一眼身旁的李秀,一屁股坐到姜允烈的床边,揽住他的手臂摇晃道,“不过,欧巴,我们真的是好担心你呢。”
林妍希拿着姜允烈的保温杯从外面倒了热水走进来,体贴地递给姜允烈,她知道姜允烈一直都不习惯用一次性杯子。
既然决定要好好守在他身边,林妍希自然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姜允烈的父母都老实巴交来自农村,即便小时候因为她私藏了姜允烈录取警校的通知书而气恨过她,可是如果不是当初她怎么做,又怎么可能有现如今身披巨星光芒的姜允烈呢。只是恭恭敬敬送上厚礼,表示自己会尽最大努力辅助姜允烈,这对老夫妻便轻易地对她放下了成见。
毕竟,他们也都知道……她是和姜允烈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啊。
至于妹妹姜正恩,那可真是一个怪人,疯狂的哥哥控,回想起小时候只要有姜正恩在,便很难靠近姜允烈的身边呢。不过,对付那个小妮子其实也很容易,只要能随时随地奉上姜允烈的行踪,姜正恩即便没有好脸色,也会乖乖接起电话。
这次,早早就将允烈的父母和妹妹接来看表演,本是想打算给他的一个惊喜,却没想到让大家看到了姜允烈跌落舞台的恐怖场面。回想起那一刻,林妍希至今心有余悸。
“欧巴,喝水。”林妍希弯下腰,细细为姜允烈整理衣服。
“嗯。”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姜允烈顺手将接过的杯子放在了床头柜上,自己则微微别过身。
不动声色收回落空的手,林妍希并没有表现出尴尬,曾经,那样伤害过他,现在要他重新接受自己的确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那个……允烈,你多休息吧。”姜荣光不善言辞,支支吾吾了半天,也只是用力拍了一下自己妻子,催促她快走。
“孩子啊,好好保重!”看着姜允烈的确有些疲惫的脸,李秀讪讪陪着笑脸,一把拽过不情不愿的姜正恩往外走。
“噢莫尼(妈妈)——”姜正恩自然不愿意放过难得和哥哥姜允烈相处得机会,所以几乎是被姜荣光两夫妻半拖着出去的。
“正恩那孩子可真粘你。”林妍希好笑地看着那拉拉扯扯的一家三口。
姜允烈没有说话,短暂的静默过后,倦怠地开口道:“妍希,谢谢你照顾我的家人,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欧巴——”林妍希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看见姜允烈已经转过身不再看她。
想要长久留在他身边,就要知情识趣懂得进退,林妍希娇俏一笑,道:“那欧巴就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所有人都走光了,姜允烈重重靠在床上,闭上眼睛,胸口微微起伏,真的……累了。
窗外,开始飘起了雨,细柔而绵密,和着淡金色的夕阳,编织着这世人都看不穿的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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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最好的状态就是每天临睡前都能对自己说:加油哦,今天干得不错呢~~~~
☆、十六(2)
三年前,父亲姜荣光被诊断出了癌症,陆陆续续用光了家里的积蓄,也借遍了村子里所有能借钱的人,可是离手术费用还是远远不够。
于是,身为长子的姜允烈打算去首尔找一份工作,比起家乡,在那里或许可以赚到更多的钱。临行前,母亲李秀诺诺着把姜允烈叫道跟前,细细看着这个从小就异常乖巧懂事的儿子,虽然感到有些为难,但还是不得不开口。
“允烈啊,你爸爸病了,所以有些话,我还是决定告诉你。”李秀低头,有些结结巴巴。
“你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世,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孩子,可是我们始终把你当做我们的亲身儿子来养着的,妈妈对你对正恩和正修可是没有半分偏心过,小时候你喜欢吃地瓜,妈妈就给你烤,你吃得可香了……。”李秀词不达意颠三倒四用尽了一切词汇无非是想表达——她是有多疼爱他。
“恩。”姜允烈看着有些奇怪的母亲,他来带济州的时候已经有所记忆,所以姜荣光只是他大伯的事他一直都是知道,因为体谅两位收养他的心意,所以他一直都是真心诚意喊着两人爸妈。
“那个……允烈啊,其实这件事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李秀咽了下口水,眼神闪烁地说道,“一年前,家里突然来了一个人,我们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其实你根本也算不上是姜海的儿子。姜海身体有病根本就不能生孩子,所以他们找了精子捐赠者,你其实是……通过精子捐赠,通过那样手段生下的孩子。”李秀比手画脚努力解释着那些她自己也不太懂的明堂。
姜允烈怔了怔,不知该如何消化这段突如其来的信息。
“那……那个人,一年前找到了我们,他说他才是你的亲身父亲,想认回你。你也知道他只是一个精子捐赠者,都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手段找到这里的,不是听说做这些事明明是有签保密协议的嘛,到底怎么回事哦……”
“你知道,我们从小就把你当自己的孩子,我们舍不得你,我们警告那个人不许再来……”李秀低下头,慌乱躲避着姜允烈的眼神。
“可是……可是现在你爸爸病的那么重,所以我还是打算告诉你事情的真相。”李秀顿了顿,终于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那个人听说很有钱,他在首尔,他留下了电话,如果你去找他,他一定会……允烈你知道我们不是贪钱,如果贪钱当初就让你跟他走了,但现在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李秀还在哭哭啼啼,姜允烈却一动不动,两个人仿佛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僵持。
“恩,我知道了。”终于,姜允烈伸出手,收下了李秀递给他的那个泛黄的信封,紧紧攥在手中。
原来,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要去首尔见那个人吗?然后,告诉他自己是他因精子捐赠而生出来的孩子?精子捐赠……那个人可以算是他的父亲吗?生物学父亲?呵呵,那些事可以通过DNA认证的吧……
再然后呢……问他可不可以出借一些钱?
或许……他还会说不用还。
姜允烈别过头,轻笑出声,掌心微微泛出汗渍,将信封收入口袋。
认,或是不认,看似将主动权交到了他的手里,却原来……从来都由不得他。
李秀紧张不安地看着眼前的长子,她从没见过这般模样的他,似乎就是从那一刻开始,那个曾经温暖笑着的孩子一去不复返了,之后的姜允烈的眼底时不时会流露出一种旁人再也看不清的清冷……
命运像个漩涡,谈不上不公,只是给了太多崎岖。
机械转身,躲入自己的房间,没有打开,只是将信封麻木地放入口袋中。
突然,指尖……抚到一丝冰凉的触感——那里是一枚星形的耳钉,闪烁着迷幻的光芒,仿佛是晦暗中突然亮起的火彩。
冰凉得像恒古天际的星光,温暖……又如犹带着体温的泪滴。
☆、十六(3)
那个来自首尔的孩子,那天她似乎穿着首尔那所顶尖贵族女子学校的校服,她随意地将这枚价值不菲的钻石就这样放进了他的口袋。
常常把这枚耳钉带着身边,是总想着如果有机会再见一定要还给她,因为……受之不起。
耳钉在姜允烈的手指尖闪着迷离的光芒,如果……如果去找她,她会愿意借钱吗?
他可以打欠条,一定会还给她的。
姜允烈来到了首尔,远远地看着那所传说中只有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才可以进去的学校,一天、两天、三天,始终没有见到她……
或许,他和她早就在人群中擦身而过,那么多年,彼此都变了模样,那时候瘦瘦小小的孩子已经是大女孩了吧,姜允 烈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真是傻的可以。
回去的路上,意外见到了林妍希,她的穿衣打扮变得像个首尔姑娘了,画着精致的妆容,好看,却已经不再亲切。
她说她会借给他钱,条件是别再来找她。
其实……他从没有想要来找她。
她给他的钱面对巨额的医药费简直是杯水车薪,他还是礼貌地道谢,发自内心,因为他知道对于一个学生来说,林妍希拿出的已经足够多了。
站在首尔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他的一袭白色衬衣显得益发格格不入,因为……过于干净夺目。
ANGE GARDIEN的专门店,他仔细看过耳钉背后小小的刻字。
走进去,他咂舌,那个孩子随手的礼物原来那么贵。
“可不可以当掉?”他鼓起勇气开口。
“先生,我要问下我们经理,请您稍等。”售货员小姐鞠着躬双手接过那枚耳钉,礼貌却明显隔着距离。
后来,专门店的经理来了,说道:“这款是限量款,有价无市呢,不过……这款耳钉应该有一对,我们这边耳钉都是单只卖的,只有限量款才会出这种一对的呢,只是……先生这边是只有这一个是吗?”
“……”
仔细鉴定过那枚耳钉之后,经理很爽快地给了一个超过他想象的价格。
父亲住院的费用……有了。
街上,圆形的路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晕,将首尔照出另一番光怪陆离的模样。
姜允烈紧紧攥着口袋里的钱,恍恍惚惚走在首尔热闹的街头。
终于,连最后一点温暖也离开了他。
人群中,突然起了骚动,有人竟然在大街上抢夺财物。
姜允烈立刻冲了上去……于是,他的人生也就此发生了改变。
成为艺人的姜允烈每天都过得意外地充实,因为,只有不停地忙碌才可以……什么都不去想。
每个月他都会按时把钱打到李秀的卡上,终于不用再为医疗费发愁了,李秀还说起似乎想让正修和正恩留学,她说,家里的重担怎么能让长子姜允烈一个人扛呢,等正修和正恩曲国外读完大学就可以帮他分担了。
真情或许虚意,姜允烈已经不想分辨,淡淡地微笑,他对李秀的提议都说“好。”
某一天,他路过ANGE GARDIEN的橱窗,怔怔看了许久,身为经纪人的安叔在事后便送了他一枚耳钉,菱形的切割,安叔说,这是送他的礼物,ANGE GARDIEN——守护的意思。
姜允烈感激地看着眼前这个老人,他知道他是真的关心着他。
这世界上还有谁……还有谁真的在乎过他?
曲暖,她……有过吗?
☆、十七(1)
天色渐暗,道边的霓虹开始一盏一盏闪烁起来,曲暖手里紧紧攥着通行证,反反复复在那条街上来回走着。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擦身而过的男人和女人们,茫茫人海中你是否也会遇到这样一个人,只需要一个眼神,便可以愿意为他万水千山。
曲暖推开病房的时候姜允烈似乎已经睡着了,背对着门,身体微微蜷侧着,婴儿的姿态,有人说这样的姿势是一种缺乏安全感自我保护的姿态。
姜允烈……一直都很孤单吧?
曲暖将脚步放得很轻很轻,默默走到床前,静静看着床上的人,月光透过窗户拂过他的眼角眉梢,即便睡着的时候也是微微蹙起眉头的样子。
心,没有由来地一痛。
很多时候,都是在有意识地闪避他的目光,此刻,终于可以这样细细看着他,躲在黑暗里,看着被月光温柔浸润的他。
万丈红尘里的片片碎影,突然,就如此猝防不及呼啸而来。
曾经,星空下温柔微笑的他,用沙沙的嗓音只为她一个人唱歌的他,抱着练习本被乖乖惩罚的他,隔着炫目灯光和喧嚣的人群从舞台上与她目光相接的他……
不知道这样痴痴看了多久,直到一声低哑的嗓音响起。
“你……来了。”他克制情绪,问得平淡。
“恩。”慌乱之后,她竟发觉可以应得坦然。
因为她的来到,姜允烈便从床上坐起,口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我其实没什么事,只是一些扯伤,不严重,比起以前练舞的时候……”
他居然会不知不觉跟她说起以前,说起那些辛苦的日子,也曾有过的委屈,也曾偷偷落下的泪,这些是他从不愿意对人言的事……
窗外,夜风微凉,他把那些过往描述得轻薄,却依然听得她心头酸涩。终于,曲暖的眼泪一颗一颗落下来,落在姜允烈干净的白色衬衣上。缓缓揽过,将她圈在胸前,那些微妙的情愫终于疯狂蔓延开来,铺天盖地。
这次,不会再傻傻问她为什么会如此,不会再问那些眼泪到底是为谁在流,是不想问,或是不必问。
情至深处,心照不宣。
“想去一个地方。”曲暖把头埋在姜允烈身前,颇有些撒娇地说。
“好。”没有犹疑,他应得干脆。
作为一个明星的基本质素就是能高效地甩开狗仔队,所以,对于逃出医院这种事姜允烈简直就是驾轻就熟。
从消防楼梯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看着身边的姜允烈,曲暖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得扑通扑通。
月黑风高,似乎……正适合锦衣夜行。
换上黑色棒球外套的姜允烈帅气得不像样子,今夜,他微微笑起的眼睛就像此刻的星星一般格外闪亮,即便带着大大的口罩和低低的鸭舌帽都还是能让人移不开目光。
S市,向来被称作不夜城。
繁华的商业街区,一座拔地而起巨大的摩天轮直插天际,在七彩射灯的照耀下流光溢彩徐徐转动着,整片天空也仿佛被照得通透,那些许心事,再也……藏不住了吧。
“这里吗?”姜允烈好奇地瞪大眼睛,孩子气地轻叫出声,“真漂亮!”
“SKY RING……天空指环。”曲暖远远地将手指比了比,回头,感叹道,“是不是很美?邂逅、约会、表白,每天都在这里发生……”
曲暖用的是中文,后面的话姜允烈自然听不懂,却还是宠溺地微笑地看着曲暖莫名兴奋地样子。
许久,一字一顿说道:“很美。”
“我从小就喜欢摩天轮,缓缓转动,有起有落,兜兜转转一圈,然而……还是会回到最初的起点。起点那里,同样的工作人员为我打开门,笑着迎上来,感觉什么都没有变……一个圆,一圈轮回,然后……与那些错过的最终……一一重逢。”曲暖趴在窗户上,用姜允烈听不懂的语言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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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今天突然发觉自己暴露坐标了~~~
☆、十七(2)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
转过头,发现姜允烈居然有些紧张地抓着扶手正襟危坐。
“你怕高?”曲暖一怔。
“一点点。”扶住座椅栏杆,难得地流露出一丝小害羞的表情。
害怕,却还是愿意陪她坐。
“听过关于摩天轮的传说吗?”曲暖有意分散他的注意力,“传说摩天轮的每个盒子里都装满了幸福,地上的人眺望摩天轮就是在仰望幸福。摩天轮缓缓升起,整个世界仿佛就只有你和你身边的那个人,两个人一起,一步一步离神更近一点。传说当摩天轮转到最高处的时候,虔诚地许下一个愿望,那样,你的那个愿望就会被神听到,如果神仙认为你是个好孩子,你的愿望就会得以实现哦。”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姜允烈显然被这样的话题勾起了兴趣。
“我的愿望是……回到十年前。”
十年前,似乎也是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天,我突然想找一个人说说话,记忆里……那天的你一副太过安静的样子。
我说着你听不懂的话,我不期待有回应,就像那些心事,或许从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