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变得昏暗,“你在后门接应我。等我成功后会发出暗号,到时我们就一起尽快骑马离开。”颜卿再三嘱咐冷硕,要注意外面的情况。
颜卿潇洒地纵身一跃,跳到了高墙上,又敏捷地跳下去,稳稳地落到了地面上。
前门的官差没有察觉,还总打哈欠,伸伸懒腰。
过了半个时辰,颜卿牵着汗血宝马从后门出来。冷硕没想到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后门会这样松懈,感谢上天赐予的好运气。
“还不上来,你要坐好,千万别掉下去。”颜卿斜睨他一眼。
冷硕慢吞吞地踩上马蹬子,坐到马背上还真是不习惯。
颜卿见到他这副窘迫的样子,感到十分的滑稽与可笑。“记得搂紧我。不过千万别乱动,尤其是你的手。”
冷硕照着她的话去做,乖乖地坐好,别扭地抱着她的腰。只是没想到腰会这么纤细,就像个女子的杨柳细腰。
颜卿感到怪怪的,在皇宫内没人敢靠她这么近。两个人就这样立即朝贺都赶路,为了解开一个未知的谜团。
康亲王府内,荀羽严肃地望着贺兰曦。“王爷,选妃大典已经被定为七日之后,这是诸位大臣共同商议的结果。他们联名上书,要求君上为后嗣着想,早日选妃。这段时间依旧没有君上的消息,我怕再这样下去,恐怕情况不妙。”
茜纱也忧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君上的安危最重要。
贺兰曦轻抿一口茶,“我有预感,皇兄快要回来了。皇兄做事自有他的道理,而且选妃大典的皇榜已经发放给各地官员,命他们张贴不容遗漏。我相信对于选妃之事,皇兄自有对策。”
“还有一件事情,不知王爷可有耳闻?”荀羽试探。
贺兰曦心领神会,“姚定之女姚玉的确是国后候选人。皇兄曾经和我提及过,姚定对这件事情也比较赞同。你们不必再为此事产生疑惑,凡事都可能会有变数。”
茜纱听完后,内心感到莫名的不舒服。她不奢望能够在那个人的心里有一席之地,只想默默地在一旁,看着那个人有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清楚地知道,那个人对选妃这么盛大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在乎的只是这个国家的安定,一心想要治理好这个王朝。
“你看,前面好热闹呀。这些人在看什么呢?”冷硕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自言自语。
一个穿着寒酸的人迎面走来,书呆子气十足。他念道:“国君七日后大婚,真乃一国之大事也。”
颜卿听得十分清楚,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是应该早作准备。
冷硕弄清后,大笑起来:“原来国君要成亲,怪不得这么轰动。反正下一站也是贺都,我们顺便瞧瞧街市。”
正在想办法的颜卿懒得搭理他,牵起马到前方的茶棚歇息,冷硕只好尾随着她。
看到颜卿坐在那儿一言不发,不知在斟酌什么事情。冷硕决定先去找些上好的草料喂养马匹,再回来休息片刻。
选妃之事,在寻常百姓眼里是一件盛事。可是,对颜卿而言,是一件让她反复权衡的的事情。
和那些所谓的佳丽们成亲,不过是为了笼络朝中的大臣,参选的妃嫔全是他们的亲属。
三年之期已经到了,自己该实现当初的诺言,否则左志轩又要以此为把柄要挟自己。
“现在我要蒙住你的双眼,你只要坐好就行。”还没等冷硕反应过来,他的眼前就已经漆黑一片,“如果你相信我,就别多问。”冷硕只好低头不语,静静坐在马背上,紧抱着颜卿。
颜卿决定先到康亲王府,王府周围也都是其它达官贵人的府邸。为了不让冷硕发现,只好先蒙住他的眼,难为冷硕一路颠簸。
正午时分,颜卿到达康亲王府后门。冷硕还呆在马背上,颜卿牵着马进入府内。
两个下人正在修葺庭院,见到平日常来王府的君上后,自然大惊失色,扑通跪下。
他们刚想开口,被颜卿用手势阻止,示意二人去通报贺兰曦。两个下人不解,平日里君上来到王府,都会提前让宫里的人通知王爷。这一次突然到来,二人着实被吓了一跳。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可以摘下布了吗?”冷硕想看看颜卿带着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顺手把布拿下,颜卿只好放任他拿下。
“你跟着我就行,别乱跑。”颜卿提醒他,这么大的王府可不好找人。
冷硕无语地点头,自己又不是随从,不过周围的一切挺吸引他。
贺兰曦急忙赶来,一眼瞥见四处张望的冷硕。
颜卿走上前说:“小曦,我这么久没回家,家里一切可否安好?这位是我在外结识的朋友,叫冷硕。”
贺兰曦笑着回应:“家里安好,不过哥哥也该回家看看了,池塘里的鱼愈加不安分。”
“好,你先让人去通知家里,晚上我就会回去。现在,我要和你商量一件事情。冷兄,不如让下人带你回客房休息,顺便让人准备些食物。”几个下人过来带路。
豪华的客厅让冷硕倍感吃惊。刚才那个风度翩翩的少年身着贵重的绸缎,对颜卿无比尊敬,那些手下更是言听计从。
可是,再有钱的富贵人家也不会拥有这样的房间吧,就和传说当中的王府一样。
寂静的书房中,“皇兄,宫欢城已经回来了,还请求面圣。”说实话,贺兰曦对宫欢城并不熟悉。只是听朝中大臣说过,他是出使平丘国的人才。
颜卿听到他回来的消息,故人重逢本该欣喜,只是什么都与当初不一样了。“我要和你说件事,说完后你秘密派人去找宫欢城,让他到王府见我。”
“有什么大事吗?臣弟一定尽力而为。”贺兰曦问道。
“是关于皇叔康亲王,也就是你父亲的事情。我无意间认识一位女子,她得了重病。临终之前,想要见你父亲一面。”颜卿的话在空气中飘荡。
贺兰曦眼中泛起泪光,难道是自己一直渴望见到的她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愿意回来相认。
颜卿走过去轻拍几下他的肩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明天一早,我们和皇叔就出发去问她。她只剩两天的时间了。另外我要告诉你,她说是先皇害死了她全家人。这件事情无法辨别,要去问皇叔才能明白,你今晚和皇叔好好聊聊。”
“不管真相如何,臣弟只记得曾经有个人抱起我并且救了我的命。”贺兰曦露出笑脸。
肯定的语气让颜卿非常欣慰,三年来的点点滴滴都是那么珍贵,是家人在一起才会有的幸福。
第十九章 水中月,白首约
红烛照须眉,不负白首约,自惋人事难料,水中月,空空如戏。
王府的凉亭中,枯叶漫舞,光秃秃的枝桠颤动。
宫欢城腰中的佩剑发出抖动的声响,颜卿别过身来,正巧对着他冷峻的眼神。
“是你做的吗?为什么要这样做?”宫欢城面无表情地质问她。他顺势拔出剑来,刺向她的喉咙。
“是与不是还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你真的想杀了我,就快点动手。”颜卿坚决地望着宫欢城。
弑兄夺位的骂名已经习惯了,就连最亲近的人,恐怕也难以相信她的清白。七年前的入宫,本来就是仇恨的延伸。
信与不信决定后,就没必要再去犹豫。
这一幕恰好被借口出去方便的冷硕碰见。看着二人对峙的局面,尤其是宫欢城拿着剑,让他捏一把冷汗。
宫欢城挥剑一斩,将自己的袍子一角割下。他冷笑着说道:“你已不复当年,何必多言。”
话语落地,他转身离开,颜卿也调过头去。
冷硕不解地走上前去:“他是谁,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颜卿见到他倍感吃惊,略带怒火:“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还有我的身份,你可清楚?”
他转了转眼珠,回答:“这里必定是大户人家,而你应该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贵公子吧!”
“这里就是康亲王府。刚才你在屋内见到的人,就是康亲王的独生子贺兰曦,也正是现任王爷康庆王。”颜卿提高声调介绍着。
冷硕环顾周围,仔细斟酌,普天之下能够让堂堂的王爷毕恭毕敬的人只有一个。他赶紧说道:“不知者无罪,我突感不适,还是回房间休息。”
颜卿不曾看他一眼,只是点头应允。这个家伙,借口太明显。
月光轻柔地洒到桌子一隅,回想白天发生的事情,宫欢城心有余悸。
当自己拿着剑指向颜卿,那个一直以来追踪他的人正在暗处偷窥,接着慢慢消失在视线内。
这下子,他与颜卿不和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某人耳中。这场戏必须要演得逼真一点,从始至终,宫欢城都相信颜卿。
善意的欺骗,只是为了更好的守护。
颜卿将冷硕带回皇宫,并让他呆在自己平时休息的寝宫里。
冷硕习惯自由自在,可是圣命难违。荀羽和茜纱好奇地盯着他,更是让他浑身不自在。
入画廊的尽头立着她无比凄清的背影,面若寒霜,眉宇间透着暗夜的苍凉。
“颜兄,不,君上,有什么事情不妨说出来,忧郁成疾。”冷硕慢慢走近她,好管闲事的性格还是没变。
“按照王朝律法,私自问过君主应当处以极刑。你是不是也想尝尝那滋味?”她平静地说。
当往事渐渐浮现眼前,她的双手颤抖。脖子就像被厚重的绳索紧紧勒住,是站在悬崖边的危机感。
冷硕陡然感到无比的失落,是曾经对某人产生的感觉,瞬间僵硬住。“我不会追问了,等君上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外面风大,早点回去。”
颜卿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幕中,确实有种想脱口而出的欲望。
王府中有一处幽静的别院,“我的额娘究竟是谁?皇兄遇到一个不久于世的女子,她想见您最后一面。如果您愿意,我们明天一早就会动身出发。”
康亲王贺兰允将手中的酒壶掷在地上,仰天长啸:“真的是你吗?”
他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想把当年的事情一一道来。
十九年前,繁华的贺都内,民办的乐坊云梦泽轰动一时。有位女子住在乐坊里,她拥有惊为天人的美貌,引得无数的达官贵人为之着迷。
可是,她不屑一顾,犹如淤泥中的莲花洁身自好,卖艺不卖身。
正值元宵佳节,贺兰允刚被先皇赐封康亲王。传闻康亲王虽然年少,但是貌比潘安,才高八斗。
因此,不少大臣们想要这位成龙快婿,不少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对他特别仰慕。
可惜的是,先皇在两日前已经给他赐婚,将贺都数一数二的商贾马腾之女马翠许配给他。贺兰允对此毫不在意。
“小姐,元宵之夜竟然如此热闹,以后每年都来才好。”离忧的贴身丫环小蝶不亦乐乎。
离忧戴着粉色的纱巾,“算了吧,此次出来还是央求坊主很久的。”
离忧知道自己不过是个舞女,不敢奢求太多来之不易的自由,身如浮萍,随风易散。
贺兰允趁着空闲的时间自然出来逛逛,近几日来家里的门槛都要被踩破,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他习惯独来独往,平日出门不喜欢有人跟着。他一路慢悠悠地欣赏花灯,有双手悄然伸向他的口袋,他低头一看,蓬头垢面的小男孩急忙偷走他的钱袋。
偶尔出趟门,自己还是个王爷,被一个孩子给成功偷钱这也太丢人。
他穷追不舍,一下子撞到了离忧,那个孩子躲到小蝶身后。
贺兰允厉声呵斥:“一个好好的孩子,为什么要偷人钱财?”
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将贺兰允包围,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
离忧解下纱巾,蹲下来安慰受惊的孩子:“别哭了,告诉姐姐,为什么要偷钱?”
孩子抹掉眼泪:“我的妹妹快要饿死了。我们是孤儿,除了她,我没有家人。”
弄清原委,离忧取下自己的钱袋。她轻柔地说:“把这个钱袋还给哥哥,姐姐的钱全部给你。”
离忧自小被迫进入乐坊,自然懂得不能与家人相聚的痛苦。
孩子乖乖交出钱袋,离忧递给贺兰允。两个人相视无言,一种莫名的感觉诞生在心田。
贺兰允推辞说:“我不是冷血无情的人,这钱我不会收下的。”
离忧回以温柔的笑容,“多谢公子。”
贺兰允目不转睛地盯着离忧,世上竟有这样心美貌美的奇女子。
自此二人书信不断,终有一天,离忧发现贺兰允的身份,没想到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室子弟。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于是将自己的处境告知贺兰允。
原以为贺兰允会嫌弃自己,没想到贺兰允竟然主动提出要娶她为妻。先是将她赎身,后又将她接入王府居住。
可想而知,此事引起轩然大波,先皇动怒,欲赐死离忧。后因离忧怀有身孕,不得不暂时允许她住在王府。
第二十章 久别逢,迟暮归
凤飞求凰,梧桐合栖,识尽千万人,不及伊人好,缘始缘终。
康庆王府别院的上空渐渐明亮,贺兰曦望着阿玛那张沧桑的面孔,内心跌宕起伏。
曾经的他,抱怨过父亲,甚至带着一丝恨意,如今只想弄清真相。
贺兰允接着说,在离忧临盆的那几日,她和丫环小蝶突然一起消失了。
一个月后,有个陌生女子抱着襁褓中的贺兰曦到王府,并且将离忧亲手写的诀别信交予他。
从此以后,他郁郁寡欢,日日醉酒,不愿过问朝中之事。
“王爷,君上已到府内。”门外有下人通报。
贺兰曦示意自己随后便去,“我知道您一定会去,可是,您的身体实在不适合长途跋涉。”
“曦儿,我老了,死不足惜。不过想在临死前见她一面罢了。”贺兰允觉得自己很累。
这一世看似漫长,可他却只记得有离忧相伴的时光,偏偏那又是及其短暂的。
怪不得历代文人墨客不喜深秋,的确萧瑟,颜卿心头有了阵阵寒意。
“我最喜欢秋天,它是最热烈的季节。枫叶即使落了,也那样绚烂夺目。”冷硕走到窗边,回头瞧了眼颜卿。
颜卿嘴角挂起一丝笑意,人们总觉得死亡是件灰暗伤感的事情。
从冷硕的话中能得出另一番结论,生命消亡好比枫叶落去,人可以选择像落叶般死得鲜艳美好。
“皇兄,一切都准备好了,阿玛会和我们一同前往。昨夜,阿玛已向我诉说当年的事情,我们路上详谈吧。”看到贺兰曦释然的神情,颜卿舒了口气。
高大的城墙拔地而起,络绎不绝的车马,赫连秀没料到贺都竟然比她猜想的热闹多了。
“终于到了。薛无痕,快来看看,这里真好玩。”她高兴地喊道。
薛无痕垂着头,仿佛在思量什么,他缓缓抬起下颚。“果然热闹,你喜欢就好,我先去前面的‘闻风动’客栈打点一下。”
他随手递给赫连秀一袋银子。这个人平时像个木头似的,此刻倒显得通情达理,赫连秀暗自发笑。
不愧为国都,样样齐全,小到银器玉饰,大到房屋地契,皆有出售。
“哇,我可是一饱眼福了,不过总觉得有些失落。”赫连秀边看边念叨。
每次出宫身后都跟着一大群人,一个人怪不习惯的,还是去客栈看看薛无痕好了。
“掌柜的,最近生意如何?风时大时小,门窗可要加固稳妥。”薛无痕从怀中掏出折扇,轻轻打开平放在掌心。
只见掌柜转身拿起算盘,快速地从最左边的酒坛下取出一张字条。他笑着说:“生意好的很啊。这是找给您的银子,房间早已备好。”
赫连秀进来顺势坐在靠门的凳子上,“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