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奈地说:“夜夜噩梦缠身,就是报应。”
“是巫术吗?只有巫祝和巫女有如此大的本事。你是一时糊涂,人已经不在了,多说无益。孤命你永世不得踏入贺都半步,埋名荒野。”
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何况冷硕还活着,颜卿不想多添一条无辜的性命。
风颂立刻从袖子中掏出一把匕首,脸上一条鲜艳的血痕出现。
“这张脸太过丑陋,不如不要。再出众的外表都抵不上一颗善意的心,风颂感谢君上的不杀之恩。”
颜卿看着他凄凉落寞的背影,不由怜惜。
早知会有今日的这个结局,又何必留下一生的阴影呢?牺牲别人性命换来的容颜,的确不美。
第五十一章 不胜防,情意投
改换面,暗箭难防,心机深,相悦知情意,生死契阔。
宫欢城把饭菜端到冷硕的房间内,答应过颜卿的事情,他是不会食言的。
“颜卿捎来消息,明日你会以太监的身份进宫。万事小心,我不希望你给她带来麻烦。”
他平和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的不情愿,不明白颜卿让冷硕进宫的目的。好不容易把他送出来,偏偏又要费尽心思把他带回那个地方。
“宫大人,我不像你那么周到,凡事尽力而为罢了。君上是我的救命恩人,当然不会害她,你多想了吧。”冷硕拿起筷子。
这个宫欢城居然怀疑自己的实力,宜妃的角色塑造得很成功。
说实话,冷硕的出现让宫欢城感到意外,颜卿貌似很在乎他的安危。
宫欢城转过身去,下巴一抬。“你对我而言,是个陌生人。君上信任你,并不代表我会相信你。倘若她出现不测,你难逃其咎。”
赤裸裸的威胁,冷硕一边夹菜,一边翻白眼。
“不劳宫大人费心了,冷硕心里有数。我和君上同乘一条船,大概就叫同舟共济,生死不弃。”
哼,我就要气死你,语不惊你死不休。
“言尽于此,你看着办。总之,我不想她出事,不打扰你吃饭了。我还要进宫面见君上呢,太多话要讲。”
宫欢城眉毛上扬,嘴角挂着甜甜的笑容,踏出门槛。
平时摆着的那张臭脸,还会露出笑容,冷硕连饭都咽不下。
他猛然撂下筷子,什么,宫欢城要进宫。趁着自己大病未愈,去见慕容果,这小算盘打得不错。
云梦泽今日关门,暂不接客。
一身穿紫衣的女子从后门进入,垂着薄纱的帽子遮住面容。她绕过后院,来到了招待贵客的厢房。
她轻轻叩门,“主人,我来了。”
门被缓缓打开,那张阴森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心里一颤,还是躲不过。
“巫祝沈琳昨日被人跟踪,你知道吗?”沧桑的声音刺破她的耳膜。
这条老狐狸,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沈琳私自行动的计划失败。
她弯下腰,叹了一口气。“沈琳也是一时冲动,风颂那件事情纯属意外。不过除掉宜妃,对君上打击不小。在猛虎山的刺杀虽然失败了,但是我们还有机会。”
一旦走上这条不归路,好像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一开始就挣扎过,以失败告终,换来的是一顿毒打。
最心痛的是,看着最亲的人忍受煎熬,生不如死。
“对那个昏君而言,打击不大,他还不是照常批阅奏折。当初就不该选沈琳当巫祝,擅自做主,这次姑且原谅她。”老谋深算的人就是不一样。
看来没有损害到他的利益,要不然,他也不会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
“我代替她感谢主人的恩惠。关于平丘国出兵一事,君上似乎还没有定论。我想,君上不会轻易挑起战事,还需要主人在平丘国那边多出力。”不得已,她愧对自己心里的那个人。
“你的娘亲很安全。她的病情有所好转,你就安心帮我办事吧。”
高高在上的人就是喜欢利用权力要挟别人,达到自身不可告人的目的。
欲望充斥着内心,便失去了人性。
她低下头,“是,主人,我这就告退。”
卑躬屈膝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里,这种滋味太痛苦。
政事房内,宫欢城望着颜卿憔悴不堪的面容。
“君上,薛无痕的案子,微臣已经处理妥当。刑部撤销了对他的控诉,他没事了。”他将写着事情经过的卷宗递给颜卿。
真相大白,李修在夜晚回家途中,碰巧遇上一个赌徒。
那赌徒刚输个精光,见李修衣着华丽,便动了杀机。趁李修走到无人的暗巷里,拿起身旁的石头,狠狠砸向他的脑袋。
由于下手迅速,李修根本来不及还手,当场倒地。赌徒接着用石头猛砸他的脑袋,李修受到重创,不治而亡。
宫欢城用重金悬赏可疑人等,很快就有人来举报。
是赌徒家旁边的邻居,他声称赌徒近日来无比挥霍,好像得了一笔不义之财。更让人怀疑的是,邻居亲眼看到他在树下埋了一件带有血渍的衣服。
“水落石出就好,不能冤枉无辜的百姓。他在那边还安稳吗?那个家伙是有点难对付,也难为你了。”颜卿就怕冷硕那个人说话不走心,容易得罪宫欢城。
宫欢城安定一笑,随即开口:“只有君上能治得了他,微臣可不敢惹他。反正他就要回宫了,我也不必忧心,接下来君上就要辛苦了。”
他想询问理由,可当下要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如果很在乎一个人,就应该理解她,而不是迫不及待地看清她的意图。
宫欢城深知这一点,这三年错失的时光,也许补不回来了。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是一片空白。
“他明日就会回来了,省得给你添麻烦。他有什么不当的地方,望你多多谅解。”
颜卿代替那个人向自己赔罪,宫欢城感觉一片凉意拂过心头,是说不出的嫉妒。
“微臣回去告诉他。君上,身体最重要。”宫欢城离去。
体贴的话不能说得太多,毕竟她是一国之君。自己又何必多言,将心思尽显。
他常常独自回想,当年离别的时刻,没有机会说再见。
既然消失的山水不会重现,那就不要再活在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中。
这次能够平安无事,多亏赫连秀帮助了自己,薛无痕来到她房间的门口。
总是进入女孩子的闺房,难免惹人非议。可他是来道别的,在宫府呆了几天,也该回到客栈,生意还需要处理。
门突然被推开,“你来做什么?我们今天去哪儿玩呢,去小吃街不错,贺都的美食很好吃。”赫连秀正在思考,吃货的世界就是这么美好。
薛无痕尴尬地笑了笑,今天是来讲离开的事情,不得不说。
“我是时候离开了,在宫府打扰了这么久,着实有愧。我要回到客栈,还要到外地进货,恐怕不能陪你去玩了。”
赫连秀情绪变得很低落,他要离开这里了,还将要去外地。那就是说,二人没法见面了。
“好啊,你走吧。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你走了,我留个清静。”
她强忍着怒火,该走的始终要走,留也留不住。
赫连秀拼命告诉自己:我可不是那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孩子。他最好赶紧消失,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忧你所忧,乐你所乐。我曾经说过,要告诉你心里的想法。现在我要说出来,不管你的回答如何。”薛无痕郑重地拉起赫连秀的双手。
他认真地看着赫连秀的眼晴,“你愿意嫁给我为妻吗?”
嫁给他为妻?赫连秀睁大眼晴,嘴唇张开,自己有没有听错啊。
这个书呆子在向自己求亲,怎么回事,他会不会在开玩笑。天呐,他好像特别庄重,该如何回答呢。
“我是公主,怎么可能会嫁给平民呢?你别说笑话了,我就不留你了。”赫连秀慌张地跑进房间里。
她关好房门,脸上烧得厉害,搞不懂自己在胡说些什么。
外面传来低沉的声音,“我很高兴,因为你愿意告诉我真实的想法,以后我不会再提起这事。我走了,你晚上睡觉要盖好被子。我睡在地上的时候,总发现你爱踢掉被子。”
薛无痕感到无比的失落,可是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自己要学会放手。
宫大人是个很优秀的人才,有他陪在公主身边,自己也该放心了。
他转过身去,又掉过头来,门还是紧闭着。
他真的走了吗?赫连秀啊,你怎么这么笨,那些话太不应该了。他一定会很难过,九公主不停地责备自己。
她闭上双眼,眉宇间是剪不断的留恋。
她转念一想:我不能错过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宫欢城真的成为了她的好哥哥。而薛无痕的出现,就是冥冥之中的相遇,是微妙的缘分。
赫连秀立刻飞奔出去,不见薛无痕的踪影,他应该是走后门。
用尽所有的力量,只为追逐那个不该错失的人。
她心里喊着:求求你,等等我。
“我,愿意。我真的,愿意。”她气喘吁吁地说道。
薛无痕刚走到门口,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他停住了脚步。
“真的吗?我想再听一次你的回答。”薛无痕眼中布满泪水。
赫连秀用力地点点头,快步上去抱住薛无痕。
她大声说道:“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这个书呆子。”
若情意相投,趁来得及,表明了心意,那便是你我此生最大的默契。
第五十二章 观舌战,回故土
重入宫阙,上兵伐谋,和或战,事关黎民,动身回故土。
“小硕子啊,这宫里的规矩,你可都仔细听明白了吗?”太监副总管江密兰花指一翘,回头瞧一眼冷硕。
这个呆头呆脑的小子,居然有幸成为君上的贴身太监,上辈子积了天大的福分。
不愧是名副其实的太监,说话阴阳怪气,走路的姿势都那么妖娆。
冷硕弯腰笑道:“江总管,奴才两耳竖起,听得格外清楚,劳烦您了。”提着嗓子眼说话,还真不舒服。
扮作女子不容易,演个太监也不轻松。半男半女的角色,要拿捏得准确才行,否则一开口就会露出马脚。
进宫前,宫欢城专门给冷硕请来了一位能人。这位能人当然也是一位太监,给冷硕上了一堂课,讲诉太监的生活习性。
“你挺会讲话的,我只是个副总管而已。君上是时候退朝了,我们抓紧时间准备好茶水,在政事房候着。”
江密作为下人,平日里都哄着主子。今日有人来捧自己,自然打心眼里高兴。
冷硕安静地跟着他,再次进宫的感觉有点特别。
第一次是被迫的不情愿,而这一次是带着期待来的,为了见到君上,呆在鸟笼里也没关系。
政事房站立着两人,“君上,微臣既不主战,也不主和。如果我朝冒然出兵攻打平丘国,就会被视为不义之师。干涉别国内政,实为不妥。主动求和也会被平丘国轻视,不如静观其变。”
宋玉态度温和,分析得头头是道,国事需要谨慎对待。
贺兰曦甚是不满,向上翻白眼,简直是固执迂腐的读书人作风。
他稍微向前一倾,“君上,臣弟完全不同意宋大学士的主张。平丘国大皇子赫连律的野心昭然若揭,他已经派兵驻扎我朝边疆,随时可能出兵。我们应该先发制人,把握时机。”
“兵马未到,粮草先行。康庆王,我朝国库并不富裕,一旦出兵,耗资巨大。士兵们的肚子填不饱,又哪来的力气上阵杀敌呢?”颜卿语气苦涩。
打仗劳民伤财,边疆百姓流离失所。
贺兰曦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皇兄言之有理,自己考虑不详。
他抱怨起来,要怪就怪那个左志轩。他身为相国,背地里对百姓巧取豪夺,想必聚敛了大量财富。
眼前的宋玉就是左志轩的女婿,谁知道二人会不会串通一气。想到这里,贺兰曦腮帮子鼓起,指不定二人就是蛇鼠一窝。
“皇兄,听说左相国在贺都新买了一座别院,豪华无比,臣弟很想去看看。”康庆王的话让场面变得紧张起来。
颜卿对这个皇弟无可奈何,随即瞥了一眼这个任性的家伙。
众所周知,左志轩视女儿为掌上明珠。三日后,宋玉便和左茹大婚,这所新别院正是左相国送给女儿的成亲大礼。
可是宋玉面无表情,毫不在意。
“倘若平丘国挑起争端,微臣愿意用性命担保,筹集军费,让君上无后顾之忧。”宋玉主动揽下重任,让贺兰曦备感吃惊。
敢以性命作赌,莫非这就是皇兄看重他的原因。
“宋大学士,行军打仗讲究纪律。你这么说,就是在立军令状了!夸下如此海口,你要说到做到。我在此恭贺二位新人喜结连理。”贺兰曦侧过身子,盯着宋玉的双眼。
无国不成家,宋玉身上流淌着为国尽忠的热血。
“谢谢王爷的祝福。君上,微臣的一生不求显贵,但求国泰民安。王爷,宋玉和您一样,遇见了贤明君主,日后必当远离乱臣贼子。”
赤诚之心可鉴,这一番话让贺兰曦羞愧难当。疑人勿用,皇兄果然没有看错人。
“宋大学士,本王受教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贺兰曦心服口服。
日后与宋玉同朝为官,能够学到不少东西。
颜卿眼含笑意,离开座位。
她慷慨激昂地说道:“有二位卿家在此,孤心甚慰。你们的舌战精彩绝伦,孤可不是讽刺啊。出兵一事,孤心里已有结论。”
多久了呀,腿都站麻了,冷硕望着自己可怜的膝盖。
太监总管王卫说,君上正在接见重要人物,商讨国家大事。他让江密和冷硕暂时不要进去,在外等着就行。
哎哟,别人在里面聊天,自己在外面受罪,区别咋就这么大。
冷硕微微抬起下颚,好像有人走出来了,是康庆王贺兰曦和宋玉,他们来做什么。不能让他们见到自己在这儿,尽量弯腰。
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还傻站着,君上吩咐我们进去。手脚麻利点,别连累我挨骂。”江密小声嘀咕,就怕冷硕给自己惹事。
“君上,奴才给您端来了茶水。这个就是您的贴身太监,机灵着呢。小硕子,还不给君上请安。”冷硕被推到前方。
颜卿威严地坐在上面,“江密,你退下吧。顺便告诉王卫,立刻把那幅孤挑选好的画送给婧妃。小硕子,正好孤的后背酸痛,过来给孤捶几下。”
冷硕啊,你应该好好吃苦了。看在你大病初愈的份上,就让你干点轻松的活。
君命难违,寄人篱下要学会忍让。冷硕演技熟练,一下子乐得跟朵花一样。
“是,奴才遵命。”慕容果,你要不是失忆,我才懒得陪你胡闹,安静地做个仆人。
“君上,现在没人,你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冷硕贴近颜卿的耳后根。这么秘密的事情,要单独说出来。
“嘘,孤累了,别离太近。孤命你捶背,直到孤睡着了才可以停止。你就站在旁边,不许走。”颜卿轻声说道,闭上眼晴。
什么,自己真成了使唤丫头,不对,是服侍主子的小太监。
冷硕细看睡着的她,这个样子挺好的,不冷峻的容颜很美。
“你在干什么?孤让你捶背,快点。”颜卿没有睁开眼,让他捶个背而已,这么拖拉,是太监中的懒人和笨蛋。
冷硕缓过神来,对喔,自己要捶背的,下人就是这么苦命。
“知道了,我万能的国君。”
听到这话,颜卿嘴角露出恬静的笑容。
宫府内,薛无痕垂着脑袋,看着那口斑驳的枯井,估计废弃了很久。
“欢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