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先令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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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先令蜡烛-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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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由。就算最后杀了人,也应该是预谋之外的,不是主要的目的。

  那么他们见面有什么目的? 哈默提到海关。他一开口就问这件事。应该是非常
急于知道。难道哈默是个瘾君子吗? 然而有两点不符。哈默看起来不像有毒瘾的样
子。而钱斯也绝不会是毒枭。这很可能与他不可或缺的某样东西有关,而且一定是
于法不容的东西。

  那么,到底是什么东西要偷偷摸摸的瞒着海关? 私烟? 珠宝? 钱斯隔天早上曾
把他带回来要送给克莉丝汀的黄玉拿给乔治·米尔看。

  果真如此的话,还是有一个地方不对。爱德华·钱斯若是在干走私,以一份工
作来说,他可能单纯只是为了找点小刺激,但是格兰特看不出来他是为了哈默的利
益而这样做。想法一个个接踵而来,后一个又推翻了前一个。

  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共通点? 一定有。他们的交往可以证明的确有。只不过究
竟是什么? 任何人都会以为,他们仅止于相识而已。或甚至连相识都谈不上。几乎
可以肯定的是,钱斯早在哈默来到英国之前就已经离开国内,而克莉丝汀则是一直
到他们合作拍英国片的时候才认识哈默的。

  这一顿午餐根本引不起格兰特的肠胃分泌任何的消化液,他的脑袋像引擎一样
不停地运转。那些甜面包和青豆仁倒进厨师的垃圾桶里还差不多。到了咖啡送来的
时候,他还是完全没有答案。他真希望他是侦探小说里那些有着过人的直觉和不偏
不倚判断力的神奇怪物,而非只是一个刻苦老实、才智平庸的探长。照这样看来,
下一步的方向很明显的就是去找他们其中一个问话了。而且很明显的是要找哈默。
为什么? 哦,因为他比较容易说话。好吧,也因为闯祸的机会比较小! 算了,何苦
要一直分析自己每一个做法和想法的动机! 他克制自己不喝第二杯咖啡,对不在场
的瑞梅尔露出微笑。好孩子。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好警探。

  他打电话到德文寓所,询问哈默先生可否在今天晚茶和晚餐之间抽个空,和亚
伦·格兰特( 没必要宣传他的头衔) 见面。

  对方告诉他哈默先生现在不在伦敦。他南下去见蕾妮‘普林荷佛,欧陆来的明
星,住在白崖角。他正在帮她写歌。不,他今晚应该不会回来。地址是白崖角高闸
道,电话号码是白崖角3025号。格兰特打电话到白崖角,询问哈默先生何时可以见
他。哈默和普林荷佛小姐出去驾车兜风了,晚餐之前不会回来。

  白崖角是西欧佛的延伸:在游客的惊叹之声,和各家报纸自贬格调的满版报道
之外,崖上是各式各样充满财阀气息的别墅,可望而不可及。格兰特在海洋饭店的
房间还在,所以他就到西欧佛去,威廉斯也到那边和他会合。

  现在他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警场的拘捕令下来,以及等待去拜访哈默。

  到了鸡尾酒时间,哈默自动现身。

  “你是要找我吃晚饭吗,探长? 不是的话也请说是,晚餐让我作东,可以吧,
帮帮忙。再忍受那女人一个小时我铁定要发狂。疯子。神经病。我以前也认识过不
少明星,可是我的老天爷! 她是冠军。你以为她看到英国朋友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
总该偶尔停下来稍微想一想。但不是! 她噼里啪啦讲下去,不会的地方用德文,然
后东一句西一句法文,以为自己讲得很精彩的样子。服务生! 你要什么,探长? 不
喝酒? 少来了! 真的不喝? 太可惜了。服务生,给我一杯杜松子调酒。你不需要那
种腰身才爬得进警车吧,探长。别说你是禁酒派的信徒! ”

  格兰特表示他对饮酒完全没有宗教性的热忱。

  “好吧,是什么消息? 你有消息要说,不是吗? ”他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看
着格兰特。“是不是真的查到了什么? ”

  “我只想知道那个星期三晚上你在多佛做了些什么。”

  “在多佛? ”

  “两周之前的星期三。”

  “你被谁愚弄了是吗? ”

  “听着,哈默先生,你的不坦白让每一件事情都复杂了起来。这会阻挠我们缉
拿杀害克莉丝汀·克雷的真凶的进度。现在这整件事变得很畸形。你这就把你那个
星期三晚上的行踪一次交代个清楚,其中一半无关紧要只会拖累案情的枝枝节节可
以直接省略。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叠在上面,只会让我们看不到案情的外观。你
想帮我们抓到凶手,是吧? 那就证明给我看! ”

  “我很喜欢你,探长。从来没想过我居然会这么喜欢一个警察。但是我已经告
诉过你了:我在找克莉丝的农庄时迷了路,然后睡在车子里。”

  “如果我有目击者可以证明你午夜之后人在多佛呢? ”

  “我还是睡在车子里。”

  格兰特无话可说,觉得很气馁。这样一来他只得去找钱斯了。

  哈默那对褐色的小眼带着某种挂虑的神情看着他。

  “你这几天没睡什么觉吧,探长。这样下去会病倒的。

  改变主意喝一杯吧。一杯下肚一切就回到正轨了,神奇得很。“

  “如果你不坚持你是睡在车上,我就比较能好好的睡在我的床上。”格兰特气
愤地说道,随即起身离去,有失平时的优雅风度。

  他想趁杰森·哈默还来不及告诉钱斯之前,先一步找到钱斯。最好的办法是打
电话请钱斯到西欧佛来。并提议立刻派一辆警车过去接他。有必要的话设法绊住哈
默,直到钱斯出城为止。

  但是钱斯早就已经出城了。他在爱丁堡一场文人雅士的集会上致词,讲题是“
加列利亚的未来”。

  这就没问题了。任何人要找到他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哈默若要跟他联系,不
外乎是透过电报或电话。格兰特下令对这两者加以监控,然后回到餐室去,结果发
现杰森依然坐在那里喝他的酒。“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探长,但是说实在的,我是
真的喜欢你,而且说实在的,那女人真的很可怕。你想你能不能暂时忘记我们一个
是有名的神探,一个是可怜的嫌疑犯这回事,好好一起吃个饭? ”

  格兰特违反了他的意志露出微笑。他没有拒绝。

  杰森也笑了,笑得心照不宣。“不过如果你认为这顿饭吃到后来我会变成不是
睡在车上的话,你就别欺骗自己了。”

  这顿饭格兰特不由自主地吃得很愉快。那是一场有趣的游戏:设法引诱杰森露
出口风。

  菜很不错。杰森也很逗人。

  又来了一通电话留言,表示爱德华勋爵正搭乘早晨第一班列车回来,会在午茶
时间返抵伦敦。而格兰特可望在早上第一批邮件中收到歌陶白的拘捕令。

  于是格兰特在海洋饭店就寝,思绪依然纷乱,但不再陷入自毁的境地,至少明
天的计划已经有了。这天杰森也睡在海洋饭店,因为他再也无力应付蕾妮。



  

 

               第二十四章

  海洋饭店的厨房是设在顶楼,这是因为根据建筑师的最新发现,气味是往上走
的。原本的设计是一个完全电气化的厨房,这也是近来众多建筑师所信奉的教条。
不过在大厨亨利的教条中可没有这一条。亨利是普罗旺斯人,用电力来烹调,天啊,
简直是恶梦一场! 如果上帝要我们用闪电来煮饭,它就不会发明火了。因此亨利还
是用他的炉子和火盆。也因此现在是凌晨三点钟,闷熄了的炉火还发着柔柔微光,
照亮了这间宽敞的白色厨房。房里满是发光体:铜器、银器和搪瓷。( 没有铝制品。
一提到铝亨利就要晕倒。) 门半开着,炉火不时轻轻地发出噼啪声。

  不久那扇门动了一下。被稍微推开了一点。一个男子站在门缝中,显然是在倾
听动静。他静悄悄地走了进来,像个鬼影一般,然后往餐具桌走去。幽暗中亮光一
闪,是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刀。但是没发出半点声响。他再从桌子走到墙边,墙上
一块小木板上有几排钩子,每个钩子上面都挂着一把钥匙。他用不着摸索,一伸手
就拿到他要的那一把。正要离开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走到炉火前面去,好似受到
某种魔力的召唤。在火光中他的眼神明亮而激动,但脸上则黯淡无光。

  炉床旁边放着早晨生火要用的引火木条,底下铺着一张报纸好让它干透。这男
子注意到了。他把木条推到一边,掀起空出来的报纸,让一小方火光照在上面。他
读了一会儿,不敢稍动,安静的厨房里仍像空无一人一般。

  突然间一切都起了变化:他一跃而起,跑向电灯开关,把灯打开,再跑回去把
报纸从木条下抽出来。他以颤抖的双手把报纸摊开在桌上,一个劲地轻拍,努力将
它抚平,好像对待一个活生生的动物一样。然后他放声笑了起来,用拳头轻柔但十
分激动地敲打着斑剥的桌面。渐渐笑声愈来愈大,已非他所能控制。他再度跑向开
关,把厨房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一个耕的想法
揽住了他。他跑出厨房,通过铺着磁砖的走廊,像团鬼影一样安静。他加快速度在
昏暗的阶梯上飞奔而下,下了一层楼又一层楼,活像一只蝙蝠。这时他又开始笑了,
夹杂着阵阵呜咽。他一溜烟冲过黑暗的大厅休息室,来到亮着绿色灯光的接待柜台。
但是没有人在。晚班的门房巡逻去了。男子翻开房客登记簿,一根手指在纸面上来
回游移。接着他离开柜台再往楼上跑,动作仍旧十分安静,除了浓重的呼吸声之外。
他从二楼服务室的钩子上取下一把万能钥匙,然后跑到七十三号房的门前。房门顺
利打开,他伸手一摸电灯开关,随即往床上的男子扑了过云。

  格兰特从一个关于非法买卖的梦境中挣扎着醒来,准备对付一个跪在他床上抓
着他猛摇的疯子,只听见这人一边啜泣一边重复说着:“你果然错了,但是没关系
! 你果然错了,但是没关系! ”

  “提司铎! ”格兰特说道:“天啊,看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你到哪里去了? ”

  “在储水塔上。”

  “海洋饭店? 你一直都在这里? ”

  “从星期四晚上到现在。那是多久了? 我是半夜从侍者出入的门走进来的。那
天雨下得像棍子一样粗。就算光着屁股从城头走到城尾,也不会有一个人注意到你。
我知道这里有一个小阁楼可以躲人,因为有一天我看到一群工人在那里面。除了工
人之外没有别人会在那里。我晚上才出来去储藏室拿吃的。我猜有人因为那些食物
而遭了殃。还是说他们都没发现? 你想会吗? ”




  他那双明亮得很不自然的眼睛热切地扫视着格兰特。这时他已经在打冷颤了。
不用猜就知道他现在是何种体温状况。

  格兰特轻轻地推他坐在床上,从抽屉里拿出一套睡衣裤,递过去给他。

  “来。把它穿上,然后赶快进被窝。你那天到饭店的时候应该都湿透了吧? ”

  “是的。衣服重得我几乎走不动。不过已经在阁楼晾干了。而且还很温暖。白
天的时候可以说还太温暖了一点。你对晚——晚上穿的东西还真——真讲究。”他
的牙齿开始打颤,不适的反应充满全身。

  格兰特帮着他穿好睡衣,为他盖上被子。他按铃叫门房要一份热汤,并请他找
医生来。然后他在电话前坐下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警场,提司铎用他那明亮得过
分的眼睛调皮地看着格兰特。他挂上电话之后回到床边来,说道:“我没法形容我
对这一切有多抱歉。我会尽力来弥补。”

  “毯子! ”提司铎说道:“被单! 枕头! 鸭绒被! 天啊! ”

  在打颤的牙齿和留了一个礼拜的胡子所容许的范围内,他尽可能地笑开了嘴。
“替我说‘我现在要安歇了’。”话一说完.随即沉沉睡去。



  

 

               第二十五章

  到了早上,医生表示“患者有一定程度的淤血现象,以他目前虚弱的状况来说,
随时有可能发展成肺炎”。格兰特通过警场请提司铎的茉莉婶婶前来照顾,但提司
铎却拒绝让任何婶婶到场。威廉斯奉命到坎特伯雷去拘拿阿罗伊瑟斯修士,格兰特
则计划在午后回伦敦去访问钱斯。他打电话给伯戈因局长,要向他报告提司铎再度
现身的好消息,接电话的是爱瑞卡。

  “噢,我真是替你高兴! ”她说道。

  “替我? ”

  “是的。这件事一定让你很难过。”

  直到这个时候格兰特才真正了解到这件事让他有多难过。原来他不断在压抑那
种莫名的恐惧。她真是个好孩子。

  早上还没过完,这个好孩子就送了一打刚从史戴因的鸡窝里捡出来的新鲜鸡蛋
过来给病人。格兰特心想,这多么像她会做的事,一般人通常只会送鲜花或水果。

  “我希望她那时候送食物给我的事没有害她惹上麻烦? ”提司铎问道,每当他
提起上星期的事件总像在谈论陈年往事,阁楼上那几天对他来说就像过了一辈子。

  “刚好相反。她救了你一命,也挽救了我的名声。就是她找到你的大衣的。不
行,现在不能跟你说这些。你现在该好好静养,什么话都不要说也不要听。”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全部都说了出来。提司铎只能在一旁虚弱地喃喃自语:“哦
! ”他这样用惊异不已的口吻“哦”了一遍又一遍。

  访问钱斯一事开始笼罩格兰特。假设他开门见山就问:“听好,你和杰森·哈
默两个都特地为某个晚上的行踪编了一套谎话,现在我发现你们根本就一起在多佛。
当时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答案会是什么? “亲爱的探长,对于哈默的搪塞之词我
无权回答,不过那晚他到我的派特罗号来作客,我们一起在小艇上钓鱼。”那会是
一个很好的不在场证据。

  他的脑海依然盘踞着非法买卖的想法。什么样的非法买卖是钱斯和哈默都有兴
趣的? 再说要交货也不需要花一整晚,即使是一整船的私货。然而他们两个都还提
不出那天晚上的不在场证据。从午夜到早餐的这段时间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自从瑞
梅尔在多佛有所发现以来,他一直觉得,如果他能记得起来钱斯在撒谎——就是关
于他到达多佛日期的那个小谎——之前说过什么话,一切就会很清楚了。

  他决定下楼,在离开海洋饭店之前去理个头。他倒是记得要理头发。

  当他正要伸手推开弹簧门的时候,他在脑海里听见了钱斯的声音,慢条斯理地
说了一段话。

  原来他那时候在说的就是这个! 是了。是了。一幅幅图像在格兰特脑中拼凑起
来,形成了一套合理的因果关系。他从理发店的门口转往电话亭,打给政治保安处。
他一连问了六七个问题,然后走回去等候理发,脸上挂着满意的傻笑。现在他知道
要跟爱德华·钱斯说什么了。

  这时是早上最忙的时候,每一张椅子都满了。

  “马上好,先生。”焦急的店长说道:“用不着一分钟,如果您愿意等的话。”

  格兰特在墙边坐了下来,伸手到架上的杂志堆,打算拿一本出来看。整叠杂志
倒了下来,每一本都被翻得很破旧,其中大部分已经过期很久了。因为看到标题页
上有克莉丝汀·克雷的肖像,于是他就选了那一期的《银色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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