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减少。
“你的神话课学得不错。”凯文装模做样地用手理一下头发说。和狄恩一样,
他平时也不学习,只想等快考试了再突击,但这次他几乎错了四分之一的题,要是
老师打分的话,他只能得B减。
狄恩颇有自知之明地耸耸肩。“不行,”他说,“答案是猜的,运气好吧。”
“多项选择题你可以靠猜、凭运气,选答题要猜中答案就得先懂才行,你得先
有东西才能选。我是说,妈的,你是全班惟一全对的人。”
确实如此,但狄恩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觉得有些尴尬,就什么也没说。他
看着桌面掉色的塑料上用铅笔写的脏话,这时,一个穿着黑T恤、瘦削的金发男孩气
势汹汹地走来,皱着眉说:“你们这是干嘛?等着妞儿聚会呢?你们坐在我桌上了。”
凯文平静地竖起中指。
“你觉得这很好玩吗,哈特?”
“你他妈的才好玩呢。”
“滚开。”
“去你妈的。”
“去你妈的,哈特。”男孩气哼哼地离开了,挑衅地竖起中指。
狄恩没说什么,吵架过程中他一直沉默,有点害怕那人会和他们中的某位打架,
或者更糟的是再带来一帮不好对付的哥们,但他没有流露丝毫的怯懦。看起来凯文
知道如何对付这个家伙,至少表现得像是这样,狄恩相信他的这个新朋友知道哪种
人该用哪种办法对付,知道什么时候该开腔,什么时候该闭嘴。
他希望如此。
“这个人是个绣花枕头。”凯文说,好像读懂了他的心思,“别管他,只说不
做而已。”
狄恩点点头,好像他早就料到似的。
“嘿,”凯文说,“快看。”他指着餐厅里排队的队伍,佩妮罗和一个小巧的
戴眼镜的黑发女孩正朝门边走来,“你的机会来了,伙计。”
狄恩推开桌子,“你和我一起去。”
凯文哼道:“不行,这是你的机会,你自己过去和她说话,她要是不理你了我
会在这儿等你。”
佩妮罗和她的朋友站在一排队伍后面,狄恩想如果他现在不行动,别人就会排
到她身后。于是他快速从人群中走过去。
非常幸运,他站在了她身后,一队啦啦队员排在他后面。一切发生得太快,他
没经思考就采取了行动,现在竟不知该怎么做。他的手心开始冒汗,胃也在痉挛。
他不愿意拍佩妮罗的肩膀引起她的注意,或是在她不知道他排在后面时就和她说话,
所以他只是尽量使自己放松,装出一副自如自在的模样,等着她转身的一刻。
等她真地转过身来看见他时,他假装很吃惊,清了清嗓子说:“我没认出你来。”
她看上去也很惊讶,但看见是他后笑了。她的笑很甜,他想,这是友善、真诚
的微笑。
“嗨。”她说。
“我叫狄恩,神话课班上的。”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很愚蠢,但已无法收回。
她笑了,她的笑温暖而自然,“我知道你是谁,我改过你的试卷,想起来了吗?”
他脸红了,不知道说什么,该怎么回答,害怕说出更傻的话。
“你考得真棒。”她补充道。
“呃,谢谢。”
“真的很棒,你学得很好。”
队伍在向前移动,该自己说话了,狄恩感到有点惶恐,他找不到什么可说的。
佩妮罗离窗口还有六个人,这是他仅有的一次机会,他得想点好听的说,不然他们
就得沉默地站在那儿,一切就会结束。他瞥了凯文一眼,他向他翘起了大拇指。
他到底该说些什么?
佩妮罗的朋友救了他。
“我以前没见过你,”她说,“你是新来的?”
他舒了口气,现在又找到感觉了。“是的,”他说,“我从亚利桑那来,一个
星期前妈妈和我刚搬到这儿。”
“到新学校不太适应吧。”佩妮罗说。
他看着她,是他的想象,还是她的表情,反正她的声音里有种不寻常的兴趣,
她的话语流露出关切,似乎很理解他,似乎她自己有过同样的感受。
似乎她很在乎他。
不,他只是在自做多情。
“是的,”他说,“不太适应,我一个人也不认识。”
“你认识我们呵。”她的朋友笑了。
狄恩还以微笑说:“的确是这样。”
“你不还认识那位凯文·哈特嘛。”佩妮罗说。她说凯文·哈特时的语气表明
她不喜欢他这个新朋友。
“我刚认识他。”狄恩说。
他们排到了窗口前,谈话结束了。佩妮罗要了一份沙拉和一听V8饮料,狄恩拿
了一个汉堡,一小袋炸薯条,两听可乐,一听给自己,一听给凯文。
“星期一见。”佩妮罗说,然后和朋友一起去交款台。她的脸上又露出了灿烂
的微笑,“认识你很高兴。”
“再见。”她的朋友说。
“再见。”狄恩答道。他还想说点别的,想邀请她们两人到凯文的桌上吃饭,
想问佩妮罗什么时候愿意和他一起自习,想知道他们以后还能否一起聊天,但是,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付了两美元,望着她们离去。
这只是个开头,他应该感觉不错,可是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失望,有点挫败感。
本不该如此的,一切还顺利,才第一周他们就已经说过话了,但他依然对这次碰面
感到丧气。穿过人群,他来到凯文身边。
他的朋友裂嘴笑着说:“进展如何?她有没有被你迷倒?”
“只问了名字。”狄恩放下盘子说。
凯文大笑起来,差点喷了一身可乐,他用手背擦擦嘴说:“叫佩妮罗?”
狄恩也咯咯笑了,然后又笑他自己。“是的,”他说,此刻感觉已好多了。他
拿起汉堡接着说,“她的朋友看中你了。”
“她做梦。”凯文说。
狄恩笑了,他想起佩妮罗,一切进展顺利,他对自己说,可能会有戏。
他打开汉堡,坐下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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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希腊的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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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父亲之死
大卫·霍顿中尉用房东的钥匙打开了厚厚的玻璃门,走进古色古香的屋子。古
玩店里空无一人,除了外面有点嘈杂,屋里是死一般的沉寂。两个警察跟着他进来。
“威廉姆斯先生!”他喊道,等着有人应答,“有人吗?”他的声音消失在寂静里。
霍顿对后面的警察示意说:“检查一下。”
两名警察分开,从桌子两边一前一后走进后屋,过了一会儿他们出来,摇摇头。
“检查过道。”中尉说。他点燃一支烟,看着两位手下从屋子中间并排走去。
古玩店关门已一周了,没有发生抢劫事件,但是附近的几家店主发现情况非常
反常。几天前该付房租了,房东没有收到支票或任何解释,而古玩店的主人通常是
准时付租金的,他就怀疑出了什么事。他给威廉姆斯打电话,无人接听,又给威廉
姆斯住在萨里拉斯的姐姐去电话,她已一周没接到他的消息,然后他报了警。
失踪在这个葡萄酒之乡不是罕见的事,北加州素有滋养闲适生活方式之名,外
面的人也认为峡谷里的生活就是这样。这块地方吸引了许多四海为家、浪迹天涯的
人,他们只看到葡萄酒业表面的浮华,没有意识到在供人消遣的美酒之中隐含的艰
辛,这里的生活并不是彻夜不停的晚会。
但是,维克并不是来买醉的外乡人,他是在峡谷里扎下了根的本地生意人,霍
顿怀疑他只是没告诉别人就关张出了远门,但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中尉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呼地吐出烟雾。有时他很讨厌这份工作,穿上警服行
使一点小权力的新鲜感已经不在,而工作又总是面对社会的阴暗面。他曾想辞职,
但他知道除了当警察,自己做不好其他工作,他没有别的技能,况且早已错过了重
新开始的年纪。
现在他不再想这件事,不再后悔失去别的工作机会,不再为没上过大学而怨天
尤人,也不再拿自己和其他同龄的成功人士相比,只是混时间,干工作,数着退休
日子的到来。
每两星期他还买一次彩票。
一个人总得有点寄托。
“中尉!过来!”
霍顿转过身,从嘴里拿掉香烟,看见最年轻的警官狄茨在过道尽头拼命向他示
意,于是他拍灭烟头,快步走过去。“你———”他正想说找到了什么,但没有必
要问下去了,地板上溅着风干的棕色血迹,在长满尘埃、褪色的硬木地板漆表面形
成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变形虫样的印迹,倾斜的镜子的下半部沾着小块血印,
有涂抹的痕迹,显然有人想把它擦掉。
在一件家具的下面,伸出了一小块撕破的肌肉。
“上帝。”霍顿吸了口气,他看着站在狄茨旁的麦克默命令说,“给实验室打
电话,叫人来打扫拍照。”
年轻警官恐惧地点点头,迅速离开了过道。
“什么也别碰。”中尉告诉狄茨。
“是,长官。”
“别再说‘长官’之类废话,这儿又不是海军陆战队。”
“是的,长官,噢,中尉。”
霍顿看着他摇摇头,从口袋里取出烟盒,发现已经空了。他把盘子揉成一团,
装进口袋,遗憾地望着他扔掉的香烟。今天下午会很漫长。
晚饭后,佩妮罗来到花园,这里空气比装有空调的室内更温暖、湿润,她非常
惬意。坐在喷泉边,她叉着双手向后仰,凝望着夜空。葡萄园离城比较远,商业区
里的灯火辉煌没有渗透到这片天空,头顶的天是深深的紫色,点缀着无数繁星。她
的眼睛找寻着北斗七星和它角落里的北极星,过了猎户座和小北斗,就到了发出粉
红色光芒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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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痴迷于星星、月亮、行星和天体的运动。人类很早就注意并试图描绘天
体的运行,甚至在还不知晓连今天的学生都掌握的基础科学知识之前,就已经能够
识别、理解这个巨大的天幕的奥秘。上学期她选了天文学课,想多学点这方面的知
识,但失望地发现这门课主要讲述运行轨道的计算,对行星的背景故事及其发现者
却很少涉及。
这就是为什么她要选神话课的原因,她想从这门课中获取自己渴望的信息。第
一次课后阅读时,她发现有三章内容是关于星座的,就一口气将这几章读完。
这是她想学的东西。
在这个班上她还遇见了狄恩。
此刻她发现自己在想他,就像这一周里她时不时回想起他一样。她不认识狄恩,
对他一无所知,但他看上去的模样,他说话的方式,他的行为举止使她发生了兴趣。
尽管没有像她期望中的那样充满魅力,他仍显得非常聪明,很和蔼,也很实在。
他喜欢她吗?她觉得是的。这周有两次她都发现他从旁边座位上偷偷看她,当
她注意到时,他马上转过视线看别处,好像很内疚的样子,仿佛做了不该做的事让
人逮住了似的。
今天午饭时他和她说话了。维拉过后说,狄恩肯定对她感兴趣,但佩妮罗从他
们交谈的只言片语中对此没有太大把握。尽管这样,这个想法仍使她有点飘飘然,
在下午的课堂上,她发现自己总开小差,回味着他们说过的每句话,想找到能证明
维拉的推断的任何暗示。
佩妮罗望着天空,笑了。也许这就是命运,也许他们的星座正好和谐,这就是
为什么他们能在此刻此地相遇。
她闭上眼睛。今天有好几次她都在想象自己和狄恩会是怎样的情景,但却想象
不出来,不是因为她不被他吸引,至少对他很感兴趣,而是因为她以前从来没有约
会过,很难想象自己会像电影里那些中学生恋人一样,说着空洞无聊的话。
电影。
她所有关于约会的概念都是从电影、书本和电视中获得的。
听见轻轻的一声响,她睁开眼睛坐起来,菲丽丝母亲打开玻璃拉门,正冲着她
微笑,“我们该把床给你抬到这儿来。”
“还有梳妆台和书桌。”
“要冰箱和电视吗?”
她们笑了。菲丽丝母亲走过来,坐在佩妮罗身旁的喷泉边上。她们二人默默地
坐了一会,享受着这份静谧和彼此的陪伴。她们经常这样。如果玛吉丝母亲坐这么
长时间而不去做点有效的事,肯定会暴跳如雷,而玛格丽特和希拉母亲会站起来聊
天,四处走走。她不愿和杰琳母亲单独呆在一起。只有菲丽丝母亲喜欢安静,在忙
碌了一天的家务活后,她很乐于片刻的小憩,就像她的女儿一样。这更使佩妮罗坚
信她是她的亲生母亲。
菲丽丝母亲把头向后仰,想减轻脖子的酸痛,然后站起来,平静地看着女儿,
“出什么事了?”她问。
佩妮罗感到不解,“没有阿。怎么了?”
母亲笑了,“吃晚饭时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我们只是在想,你是不是遇到了
谁,比如说一个男孩。”
真是让人一眼就能看穿吗?她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异常。望着母亲,她想说真话,
如果母亲不是提到“我们”,她就对她说实话了。显然她们已经讨论过,母亲是被
故意派来的。她不怀疑菲丽丝母亲已有所察觉——她对情感方面的事总是观察敏锐
一一但这种明显串通好的对她的隐私的干涉,无论怎么用心良苦,只会令她守口如
瓶。“没有。”她回答说。
菲丽丝母亲皱了皱眉头看上去有点迷惑,似乎听不懂她的回答,“你真的没遇
见谁对你感兴趣吗?”
佩妮罗耸耸肩。“现在说还太早,”她摇摇头说,“妈妈,才刚第一周,你说
会有什么事发生?”
“你是对的,你是对的。”母亲的声音带着理解的歉意,她的微笑充满了同情,
但是表情却充满神秘。
她们又陷入沉默,尽管这种沉默有些让人尴尬。佩妮罗仰望着夜空的一轮新月,
橙黄的满月挂在东边的山巅。在她童年时,大概八九岁的时候,她看过宾·克罗斯
比主演的电影《在亚瑟王宫里的康涅狄格美国伦》,影片轻松诙谐,是浪漫的音乐
喜剧,可是让她在几年时间里都忘不掉的却是宾由于记住了日食的日子,而救了自
己一命一一他像个拥有无穷力量的魔术师,假装对那帮企图烧死他的中世纪的男人
和女人说,他只要在恰当的时间做个奇怪的手势,就可以让太阳消失。这出戏曾使
佩妮罗非常害怕,给她带来了连连恶梦。在上小学期间,她发疯地强记以前和现在
的日食与月食的日期,以免同样的困境会降临她的头上。
此刻仰望着月亮,她的心里仍然感到类似的恐惧。理智告诉她那只不过是地球
的卫星,一个反射太阳光芒的毫无生气的天体,可是,在内心深处,她忍不住感到
有些害怕,就像儿童故事书里写的那样,月亮是有知觉的,它拥有某种魔力,能够
影响她的生活。这种感觉很怪异,但并非令人不快,天文学里冷冰冰的事实没有完
全打消她对夜空神秘的向往,这使她颇感欣慰。
佩妮罗望着母亲问:“你喜欢看月亮、星星吗?”
母亲微笑着说:“有时候。”
她的父亲也曾喜欢看星星。
母亲们告诉过她。
她想起了父亲。她并不常常想起他,为此她曾感到内疚,但是她不了解他,对
她来说他只是一张旧相片中的脸。她知道他很英俊,高高的个头宽宽的肩,留着棕
色的长发和胡须。在照片里,他看上去既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