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这才肯跟他讲话,她说:“其实我也不是真的生气,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情绪。我们只是因为爱,只是爱,却被你说的那么赤裸裸。”
石磊说:“可是这个暑假过完,我们就要升入高三了。”
林月不情愿地说:“你怎么总是跟我妈一个论调啊。高三怎么了,不就是为了考大学吗,就一定要清心寡欲,闭关修行才能通关啊。”
“并不是这个意思。”石磊也着急起来:“你不是说过要跟我一起考北京广播学院的吗,如果想要拿到这个学校的录取通知书,起码的专注还是要有的吧。”
林月也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过激,她转身挽住石磊的胳膊,撒娇道:“好了,石磊哥哥,我保证,尽自己所能去修炼专注,将来一起考到大北京去。”
石磊用食指轻轻刮林月的鼻头,笑着说:“呵,你这个长不大的傻丫头。”
可是人最终都会长大,甚至老去。
林月心里住进来一个马驰原,她就只能分很少的一部分给石磊。所以她只能忍痛取消了电台节目结束后的菊花茶时间。
三个人中最不能适应这个变故的是唐雅洁,虽然她并不多言,可是林月能明显感受到她的失落。也是真的,从此以后,唐雅洁就很少能有跟石磊相处的时光了,于是爱的幼苗就在心底肆意疯长。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13
期末考试第一天。
林月站在学校门口等马驰原。她为了这一刻,特意更改闹铃时间,提前半小时起床,早饭也没吃,匆匆忙忙在路边的肯德基买了两份早餐,提着袋子傻傻地站在学校门口的雕像旁,等待着那个让人动心的身影出现。
先是唐雅洁走过来,站定脚步,远远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朝校园走去。
接着是石磊走过来,走到她身边,绕着她转了一圈,摇摇头,转身朝校园走去。
最后是同桌阿雅,她惺忪着双眼从林月身边跑过,又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大叫:“快走啊,要迟到了。”
林月依然不动,她焦急地望着东边的那路路口,心底猜测着各种可能性,每一种都都让她心疼。
直到催考的铃声二度响起,马驰原的身影始终都没有出现。林月如一直泄了气的气球,无精打采地把手里握着的两份早餐塞进路边的垃圾桶,晃着身子朝教室走去。
第一门考试科目时语文,也幸好是语文,并不需要太多理性的脑细胞,林月在各种哀怨和纠结中勉强完成试卷,再也受不了煎熬,不顾老师严厉的眼神,提前交卷,走出考场。却在教学楼二楼的拐角处跟马驰原相遇。
林月吃惊地看着马驰原身上的双肩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显然马驰原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场景出现,他摸了摸鼻子,终于还是说:“嗨。”
林月问:“你没有考试吗?”
马驰原双手一摊,无所谓地说:“不小心迟到了。”
此时的林月心如刀绞,她明知道那只是一句谎言,可是还是被谎言所伤。她不能接受他无缘无故的离场。是谁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要努力改变状况,要跟她一起并肩走进大学的殿堂?
林月不说话,冷冷地继续朝下走去。
马驰原想了想,也跟着。
两个人走去操场上器材室的后面,空荡荡的草坪上,曾经是马驰原的主场。林月回头看他,少了吉他的马驰原只是一个瘦弱的小男孩,他站在草丛里并无异样。可是当她的目光跟他相遇,还是肆意燃烧起来。
林月就那样怔怔地看着马驰原,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这样?”
马驰原头一低,再抬起来,歪向一边,有种不可一世的霸气,他说:“梦想很简单,可是现实太难了。我缺了那么多的课,就算是不睡觉,也难以摆脱垫底的命运。”
“所以你就逃避?”
“是的。”马驰原说:“反正结果都一样,我不想再重复我自己。”
林月轻轻走过来,忽然变得温柔起来,她说:“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整个暑假我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只帮你补习功课。我相信以你的聪明一定不会让梦想失望。”
马驰原忽然冷笑一声,低声说:“不必了。”
林月感觉到害怕,那个向日葵下的炽热的小男孩变得陌生冷漠,好像被抽掉了灵魂一样的牵线木偶,有恶魔在操控他的意识语言。她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只好用同样颤抖的声音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讲给我听吗?”
马驰原又是一笑,他的笑看不出悲喜,他说:“林月,我想我们的关系该结束了,如果我们之间曾经存在某种关系的话。”
林月无法接受这样的落差,也没有办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只好抱紧自己的身体,缓缓蹲下去,她记得那些热烈的吻,那狂热的气息,她不想要醒来,她宁愿一直活在梦里。
马驰原迟疑了一下,走过来,在林月身边蹲下,他换了一个温柔点儿的语调,平静地说:“林月,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菜市场小贩儿子的未来也将在菜市场生根发芽,电台主播的女儿还未毕业就能被人捧上主播的宝座,我们都将会是我们自己身份的继承者。我们之间注定没有交集。就算偶尔连接在一起,也会是分离永别的命运。”
“不。是可以改变的。”林月着急地说:“你的吉他弹的那么动听,你的音乐唱的那么迷人,你可以在音乐的世界里找到自己的位置。你可以的。”
“幼稚。”马驰原忍不住口出妄语,他说:“你知道音乐学院的学费有多昂贵吗?你知道一个地下通道卖唱的歌手有多卑微吗?你知道东篱菜市场就要被无良的开发商征用即将拆迁吗?你知道我父母辛辛苦苦经营了数十年的摊位即将化为乌有吗?”
林月忽然明白过来,是铭文国际的征地计划动摇了东篱菜市场,从而即将动摇马驰原一家薄弱的家庭根基。商业上的事情她知之甚少,她知道这一刻,马驰原心怀仇恨。她说:“你别着急,我去找爸爸,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马驰原刻薄地说:“林月,我知道你爸爸就是铭文国际的董事长,可是征用东篱菜市场这个项目既然已经通过董事会的讨论通过,也不是你爸爸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改变了。你太高看他的能力了吧。不过或许他也可以考虑送我们一套房,反正你家的房产多一套少一套也真的无所谓。”
林月这个时候才觉得生命是如此的无力。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教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糊里糊涂地通过了数学科目的考试。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林月忍不住跟唐雅洁诉说了她和马驰原之间发生的种种。唐雅洁倒是淡定,只是说:“一切等考试结束再说吧,我看也并非没有挽回的余地。”林月信以为真,天真地问:“雅洁,你真的有办法。”唐雅洁啼笑皆非地看着眼前这个单纯如白开水一样的小姐姐,笃定地说:“恩,只要你肯把盘子里的饭菜都吃光,我定有办法。”
也许是心里安慰,也许是黔驴技穷,林月当真埋头吃光盘子里所有的饭菜,哀求道:“雅洁,你一定要帮我,我不能没有马驰原。”
马驰原最终缺席了期末考试全部科目的考试,学校拿他也是无奈,只是在布告栏贴了一张白纸,给予警告处分。老师和校长之所以如此宽大处理,也不过是怜惜他只是菜市场小贩的儿子,不忍赶尽杀绝,想容忍到他顺利拿到高中毕业证,回到社会也好容易找到一份谋生的出路。
林月站在那张白纸前,泪水模糊了双眼,心脏剧烈疼痛,胸中回荡着无名的悲鸣。
一定是什么变了,一定是的。
不过是两年的光阴,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
两年前的那个暑假。那个时候,唐雅洁还没有在林月的生活里出现。林月常常从家里溜出来,冒着烈日,走去荷兰大道。买一根冰柜坐在向日葵下吃完,有时候靠着墙睡一觉,有时候并不睡,只呆呆地坐会儿,再折身返回家。
唐娜不放心担心林月的安危,纵使去台里上班,也会每小时定时打电话回家,嘱她喝牛奶吃水果睡午觉练书法。所以林月尽量把她的行程控制在一小时之内。有时候偶尔遇到路况不佳,超过了返家的时间,漏接了唐娜的电话,倒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顶多听几句唠叨。可是林月从小就是乖巧听话的孩子,她不想轻易地把这张标签从身上撕下。有时候这个标签对她是一种掩护,她明白,所以就更加坚守 “乖巧听话”的人生信条。
当那天,林月不小心在台阶上跌倒,膝盖擦伤流血,疼痛到无法正常行走的时候,她绝望地坐在荷兰大道的入口处,刺耳的电话铃声循环在耳边响起,无情地折磨着她全身的神经。
这时候,有个瘦弱的小男孩,在她身边停下脚步,他轻声问:“你怎么了?”
林月没有抬头,只是随意地敷衍到:“摔倒了。不能走。”
小男孩想了想,把手里的一朵不知名的黄色小花递过去,说:“你一定很疼吧,这朵小花送给你,希望能帮你减少一点儿痛苦。。”
林月把花握在手里,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男孩,说:“谢谢。”
男孩异常瘦弱,目光却是纯朴清澈,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试着建议说:“或许我可以背着你走。”
男孩就如一枚稻草,林月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钱,递给男孩说:“或许你可以帮我打一个电话,让我妈妈尽快来接我。”
“也好。”男孩并不接那张纸币,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圆珠笔,伸出手说:“来,把电话号码写我手心里。要不然我担心会忘记。”
林月犹豫了一下,在男孩白皙的肌肤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十一个阿拉伯数字。
男孩不敢看林月的眼睛,等林月落笔,风一样地跑开了。
妈妈很快在荷兰大道找到受伤的林月,开车带她去医院做基本医学处理。
后来的那整个暑假,林月再也没机会重返荷兰大道,当然也就失去了跟小男孩再次相见的机会。
他们只是在人海里偶然相遇,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就被命运的浪涛无情地分开。只有那多黄色小花,被林月夹在最爱的泰戈尔诗集里,风化成永恒的标本。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14
高中入学前夕,林月听从妈妈的建议,剪短了头发。
林月没有一般少女的长发迷思,反倒是觉得短发利落清爽,也容易打理。重要的是,她愿意选择和唐雅洁留一样的发型。
林月喜欢这个初次见面的小女孩,于是她自己的方式表达了内心的接纳和欣喜。
唐娜看得出林月的喜欢,就托人找关系把林月和唐雅洁分到同一个班级。老师也喜欢这两个形如双生的如花少女,索性将她们的座位也分配在一起。林月喜欢这样的小安排,唐雅洁却有些惶恐,于是只好努力追赶林月的脚步,帮她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来弥补彼此之间无形的差距。
石磊第一次在林家见到唐雅洁,也吃了一惊,没头脑地转身对林月说:“你的位置岌岌可危啊。”
林月当然懂石磊的意思,痴痴笑着,牵过唐雅洁的手说:“来,介绍认识一下,我妹妹,唐雅洁。”
石磊礼貌地伸出手,说:“你好,我是石磊,认识你真高兴。”
唐雅洁此前的人生没有遇到到如此礼节,她红着脸迟迟不肯出手,只是悄悄把少年的样子印刻心底。
林月见状,拿起一瓶汽水朝石磊扔过去:“嗨,接着。”
三个人在院子的樱桃树下喝汽水,似乎也没有什么话可说,空气里充溢了愉悦的味道。林月和唐雅洁坐在藤编双人摇椅上,石磊坐在石凳上。石桌上的便携式冰桶里,堆放着可乐汽水酸奶各式饮品。
家里没有别的人,唐娜去电台值班。而自从收到实验中学的录取通知书,唐娜无形中也取消了对林月的诸多限制。所以林月才打电话给石磊,邀请他来合欢街老宅参加这个小型的狂欢会。其实也只是寡淡地喝着汽水。
石磊和林月一样,都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孩子,刚刚从乡下来到S城的唐雅洁,更是好孩子中的好孩子。
坐了一会儿,林月觉得无聊,就拿出mp4开始滚动播放当下流行的音乐。石磊问:“林月,我们在电台的那个节目还要不要继续?”
“当然。”林月瞪大眼睛说:“我还冥思苦想了好几个改版的方案呢,只等九月份节目复播时大展身手。”
“可是。”石磊低声说:“可是毕竟升入高中了,有考大学的压力在呢。”
林月就笑:“石磊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怂啊。一周一次的节目对学业的影响简直轻如鸿毛啊。再说,考大学对你是难以缓解的压力吗?”
石磊也跟着笑:“也没有。我只是询问你的意见。原本我也没有想要中断节目的想法,是爸爸昨天晚上认真跟我提起,我感觉他有这方面的意向,不过也只是建议。最终还是我自己拿主意。”
“那还想什么呢?”林月拿起一瓶汽水一饮而尽,挥舞着空瓶子朝石磊说:“我们一起加油!”
于是,林月和石磊碰杯。清脆的回响在浮在空中,融合到欢乐的乐曲中,犹如恰当的鼓点。只是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发现,独自坐在藤编秋千架上的唐雅洁,也挥了挥手右臂,喝完一整罐汽水,眼泪混着二氧化碳的气体窜出来。
石磊说:“林月,以后我们就去北京读大学吧,S城太小,犹如牢笼,我们必须掌握自己的命运,冲到更广阔的天地去自由奔跑。”
林月似乎也有些醉了,她疯笑着说:“好啊,好啊,就这样说定了,去北京。”
去北京这粒种子从此在唐雅洁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开了花。等三年以后,她一个人提着行李走出北京西客站,脚踏在北京的大地上,奋力呼吸的时候,那三个字依然萦绕在她的脑海。
开学后的某天,林铭文也在,唐娜在晚饭餐桌上提议把书房旁边的小杂货间整理出来给唐雅洁独住。林月不可思议地看看妈妈,又看看唐雅洁,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倒是唐雅洁,瞬间明了林月心底的不舍,于是说:“姑姑,不用麻烦了。我跟月姐姐住在一起挺好的,有问题可以随时讨论。”林月搭话:“是啊,是啊。有雅洁在,我再也不怕黑了。”
这倒是真的。林月从小到大一直怕黑,晚上一直开着壁灯睡觉。她害怕那种睁开眼睛茫茫一片黑暗的无助感。她记得读小学的时候,爸爸出去应酬,妈妈等她睡下后临时回电台值班,她伴随着尿意在黑暗中醒来,恐惧就像一张巨大的网,瞬间把她笼罩。然后,她尿床了。
林月第二日放学回来,唐娜已经悄然帮她换上新被褥,虽然之后母女俩谁也不提尿床的这件事,可是尿床的耻辱从此让她惧怕一切黑暗。
唐娜当然理解,于是也不再坚持。
林铭文无限怜爱地看着小女儿,说:“育儿书上说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女孩,都想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立的小空间。难道不是吗?”
林月朝爸爸吐舌头,“老爸,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啊。”
林铭文就笑:“那我断定你至今还没有收到需要藏匿起来的情书。”
“讨厌。”林月涨红了脸,心底瞬间浮现出那枚黄色的小花,那算是一封小小的情书吗?
林铭文虽然是个商人,但是爱读书,多少也算是个儒商。当年搬入合欢街老宅,他执意挑选二楼阳光充足的房间当做书房,还专程找木匠定做了整面墙高的书柜,藏书数千册。每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