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44
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刻,每个人都有被命运安排的可能。
赵世选择了顺从,林月有何尝不是呢?
陈少恩从铭文国际办公室打电话给唐雅洁,他在电话里说:“雅洁,赵世有意把森林半岛的房子转到你的名下,他写了一份委托书给我全权办理。你准备好身份证户口本原件和复印件,我们约个时间去房管局。”
唐雅洁苦笑:“这算什么,青春损失费吗?我也不缺房子。”
“不管怎样,这也算是赵世的一份心意。我知道你心底一定很伤心,可是人生在世,谁没有过言不由衷的束缚。”
“我能理解他的苦衷,所以更不能要他的房子。”唐雅洁拒绝。
陈少恩只好说:“那暂时先这样吧。房产证一直放在我这里,只要你想好了,随时都可以去办理。”
唐雅洁忽然问:“陈少恩你也有过言不由衷的束缚吗?”
陈少恩当即愣了一下,连连否认:“没有了,当然是没有。至少现阶段是没有。”
“那你和姐姐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呢?”
陈少恩捂住电话听筒,偷偷换了口气,淡定地说:“这个嘛,决定权在小月手里,随时可以听从召唤去民政局办理手续。”
唐雅洁却问:“你们不会有什么变化吧?”
“当然是没有。……没有了。……不会的。放心。”
唐雅洁放下电话,心里想:“我放心有什么用,要让姐姐放心才是。”想起赵世,还是莫名地惆怅,在维也纳哭过一次后,再也没有想哭的欲望。唐雅洁发现当接收到赵世结婚的这个消息后,她最大的感觉不是痛苦,而是解脱。是的,莫名其妙的解脱,终于松下一口气,不用再未来的日子里住进幕幔低垂的房子里去吧。当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心底里的想法,她被自己吓了一跳。
赵世只是一个合适的人出现在了合适的时间里,他并不是唐雅洁爱的那个人。当然如果两个人按部就班地发展下去,或许真的会走进婚姻的殿堂。这个世界上超过一半的夫妻不都是这样糊里糊涂地走在一起了吗?
幸好。唐雅洁的糊涂之路就这样戛然而止。想想还会觉得有点儿幸运。
徐欢在上海的状况不妙,婚纱店的已不再接受任何订单,每日开门只为方便老顾客取走成品。唐雅洁每天都坚持到岗,清理工作台,发呆,整理样品。林月劝她另寻出路,唐雅洁坚决摇头。这是她毕业后第一份工作,倾注了她多年的心血和精力,她舍不得就这样轻易放弃。尽管老板徐欢也有透露过有朝一日把这个店铺免费转让给她,可是唐雅洁在心底已经做好了卖房筹集资金接手这间店铺的准备。
时间至中午。唐雅洁走出婚纱店,走去一碗小面。历经十余年,这家店的容颜和味道依旧未曾改变,只是和蔼可亲的老板娘更胖更老了点儿。当初年少的青葱岁月里,她第一次走进这家店,就爱上了麻辣鲜香的烟火味,到至今,在唐雅洁心底的排名仍在塞纳河之上。
唐雅洁打包两份光头小面,站在路边打电话给马驰原,她问:“马驰原,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马驰原慌了,赶紧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啊。”唐雅洁闲闲地说:“别瞎紧张,只想找你叙叙旧而已,怎样,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可以。”马驰原连连点头,说:“不过我刚租了这间房子,目前连床都没来得及买,乱的很。”
“没关系啊,反正我也没有在暗恋你。”
唐雅洁招手打车去了马驰原租住的城市新村。那是一栋简单的八层小楼,马驰原租住的房子位于七楼,而且,没有电梯。等唐雅洁气喘吁吁地敲开房门,还是被屋子里的杂乱震惊到了。她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到一张简易桌子,放下小面,招呼马驰原来吃,“我猜你一定是刚刚睡醒,肚子一定很饿吧,赶紧过来吃。”
马驰原尴尬地站在一堆凌乱的杂物中,挠了挠头说:“你这样一说,我还真有点儿饿了。”
唐雅洁站在桌子边,环顾四周,随口问:“你一个人租两居啊,是有打算跟人合租吗?”
“也没有。我有个小妹妹,今年已经八岁了。我答应过她,等我安顿好,接她一起来S城。”马驰原一边儿吃面一边儿含糊不清地说。
“来玩还是来居住?”
“看情况。如果她喜欢这里,我愿意带着她一起生活。我们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更好的生活。”
“疯了吧?”唐雅洁半信半疑地看着马驰原说:“你一个单身男子带着一个八岁的小姑娘一起生活,你以后不打算结婚了吧?”
马驰原不正面回答唐雅洁的问题,只是耸了耸肩肩说:“这么多年过去,只有小面的味道没有改变。谢谢你啊。”
唐雅洁忽然有点儿明白眼前这个歌手何以让林月如此痴迷,因为他从来不肯向所谓的现实低头,他只是一步一步地,按照自己的想象中的样子去构建完全属于自己的生活。就连在酒吧卖唱,那么现实无情的舞台,他也从不肯为了客人的小费随意唱一些传唱度颇高的口水歌,一直坚持自己的原创。唐雅洁的鼻子酸了一下,低头说:“其实,我是来跟你说对不起的。”
“为什么?”马驰原吃完了小面,席地而坐,抬头望着唐雅洁,眼神清澈明亮,一如当初的那个少年。
“当初那封分手信是我写的,林月完全不知情。你知道,我当时寄人篱下,也是迫不得已。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觉得你有权利知道真相。”唐雅洁艰难说完这番话,眼泪滚滚而落。
马驰原慌了神,满房间找纸巾,找不到,只好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条淡绿色刺绣小花的手帕,递给唐雅洁说:“这条帕子是干净的,你凑合着先用一下好了。”
唐雅洁拿着手帕,不觉笑了起来,问:“是女孩子送给你的定情物吧?”
“也不完全算。是我当年在长沙驻唱的时候,有个常常来听我唱歌的女孩送的。”
唐雅洁听到此,当即把手帕扔回马驰原怀里,狠狠地说:“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可以轻易给别的女人用呢?”
马驰原笑呵呵地说:“你不哭了,真好。我最害怕女孩子哭,简直手足无措。”
唐雅洁瞪了马驰原一眼,指了指那条手工刺绣手帕,问:“后来呢?”
“没有后来啊。”马驰原答:“后来我离开长沙,又去了昆明,再接着去广州,然后我就来这里了。”
“你喜欢她吗?”
“我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
“喜欢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吗?想要在一起就一定能在一起吗?”
没有人能回答马驰原这两个铿锵有力的问题,唐雅洁当然更不能。她已经二十八岁,只暗恋一场,谈了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仅此而已。感情的领地近乎空白,长满了猖狂的野草。她连自己心底的问号都无力回答,更别说是马驰原的。
唐雅洁再问:“我写了那封分手信,你恨我吗?”
“不恨。”马驰原说:“命运的这东西,是人力始终无法逃脱的。如果没有你,还会有别人,横亘在我和林月之间,我们始终是生活在两个世界上的人。看到她现在有了幸福圆满的归宿,我也幸福。你看现在多好,我还可以自由地站在舞台上尽情歌唱,而不受感情的羁绊。”
“你能这样想,真好。或许我该要重新好好认识你一下,希望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唐雅洁由衷地说。
马驰原腼腆地笑了一下说:“希望吧。”
如果说马驰原心底的伤口已经结痂愈合,唐雅洁是无意中重新撕开伤口的那个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表达和诉求,马驰原不怪唐雅洁,可是他真的很不想要再见到她。马驰原从小就是个善良羞涩的小男孩,他不希望伤害到任何人。所以他能忍住内心剧烈的疼痛坐在底板上跟唐雅洁寒暄聊天,心已经一片一片掉落在地板与地板的缝隙里,消失不见。
唐雅洁对此浑然不觉,她继续热情地说:“如果有需要任何的帮助,你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为了弥补曾经犯下的错误,我为你二十四小时开机。”
“不用。真的不用。我什么都不需要。”马驰原顿了一下说:“如果可以的话,你和林月都不要去复活听我唱歌。”
“可是为什么?”
马驰原草草解释:“复活是属于男人的酒吧,那里的环境不适合你们。”
唐雅洁笑:“可是似乎我和林月都挺喜欢那里。”
“算是求助,可以吗?”马驰原哀求。
“那好吧。”唐雅洁痛快地点头应允。
走出马驰原居住的城市新村,唐雅洁的心还在隐隐作疼,说不清为什么?好像是为着命运的无常。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45
徐欢病危,唐雅洁接到电话火速赶到上海。
徐畅薇看到唐雅洁,扑到她的怀里大哭,并不说话,只是不停地叫着:“妈妈,妈妈。”
那一声声的呼喊,把唐雅洁的心都融化了。
病房里除了徐欢的一个朋友,同时也是畅薇在上海的临时监护人外,并无其他亲戚朋友,唐雅洁正觉诧异,徐欢虚弱地朝朋友招招手说:“若亚,你带畅薇都楼下玩一会儿,我有话要跟雅洁讲。”
那个叫若亚的女子温和地点了点头,牵着畅薇的手走出病房。
徐欢从枕头下拿出一叠文件,递给唐雅洁,说:“这些文件,若亚都帮我修订好了。你只需要在上面签字就好。”
“可是……?”唐雅洁来不及看那些文件,泪水依然模糊了双眼,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徐欢虚弱地拍了拍唐雅洁的手臂,说:“就像我们之前都讲好的那样,我把婚纱店和畅薇都从此托付给你,另外还有一个银行户头,里面有一些钱,省着点儿用,差不多够畅薇十八岁之前的花费。原本还有一个不错的数字,可惜都被用掉了。我这辈子,最遗憾的是不能陪着畅薇长大。”
“不要这么讲,你会的。我会照顾好你和畅薇的,你一定要好好的。”唐雅洁用苍白的话语抚慰内心的激荡。
徐欢微笑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明白。不过还是谢谢你。我还有一个保险柜,里面有关于畅薇出生的一些资料,希望等到她十八岁成人之后再给她看。钥匙在若亚那里,等我走了以后,她会跟你交接好所有的这一堆琐事。拜托你了。”
这时候,有护士过来打针。徐欢疲惫地闭上眼睛,稍微歇息几秒,说:“也就是这些了,你下楼找畅薇她们回来吧,我想多跟她在一起呆几分钟。”
唐雅洁走到楼下的健身园,远远地看到秋千架上的畅薇,她那样快乐自由地在空中游荡,完全无知即将面临的人生命运。或许有时候,不知道会更让人感觉到幸福吧。唐雅洁就那样站着看了几分钟,等畅薇从秋千架上跳下来,才走过去,走到若亚身边,轻轻叫了一声:“若亚姐。”
若亚用纸巾轻轻帮畅薇擦去额头的细汗,说:“畅薇自己上楼陪妈妈,我有事情要跟雅洁阿姨讲。”
“不是雅洁阿姨,是雅洁妈妈了。”畅薇纠正道。
“哦,好。那你自己上楼要小心。”若亚耐心地看着畅薇。
畅薇走出几步,又转过头来,认真地说:“若亚妈妈,不要跟雅洁妈妈打小报告哦。”
“好,我保证。”
看着畅薇慢慢走远,若亚方才轻轻叹气,说:“其实我也并不是徐欢的多年老友,我们只不过偶尔在一次佛法大会上相识,因佛结缘,彼此之间志趣教相投,我也比较同情她的身世,所以才跟公司请了长假陪她走完生命最后这一段。”
“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吗?”
若亚摇摇头,说:“也就是三五天的光景了。”
唐雅洁再无话可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婚纱店老板的身份,她对徐欢一无所知。就连对畅薇身世的猜测,也是从旁人的闲言碎语中略知一二。徐欢如此信任地把身后事托付于她,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畅薇。唐雅洁跟畅薇也确实投缘,走进婚纱店任职的第一天的第一份具体工作,便是代替老板去幼儿园接畅薇放学。之后的无数个清晨和黄昏,她都陪伴畅薇走在上学和放学的路上。有时候根本不用徐欢交代,畅薇会直接打电话给她,后来所幸连家长会也一律由唐雅洁代劳。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唐雅洁这些年为畅薇所做的事情更胜过法律意义上的妈妈。
若亚说:“雅洁,你还年轻,一个单身姑娘带着小孩生活会遇到很多实际的困难,如果实在无力支撑,你可以来找我。其实关于畅薇的监护问题,我和徐欢曾经多次认真讨论过,按道理讲,我也有抚养畅薇的能力。可是最后咨询畅薇的意见,她选择跟你在一起。畅薇原本身世就可怜,如果她觉得跟着你会快乐一些,你也愿意担负起这个责任,不如就听从她自己的意见。”
“我喜欢畅薇,我愿意带着她一起生活。”
若亚大概是为了调节沉重的气氛,岔开话题说:“S城虽然小,可是居住环境很好。多年前我曾到S城的寺庙参拜,有幸认识一个叫唐娜的教友。只是后来就很少联系了。”
“唐娜?”这个世界这么小,唐雅洁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问:“是广播电台的主播唐娜吗?”
若亚想了一下,不确定地说:“大概好像是。不过我们交流很短暂。本来相约在佛法大会上再见面的,可是后来就再也没见到过她,似乎是隐退江湖了,连电话号码也更换掉了。”
唐雅洁的心里猛烈晃动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笑说:“哦,那是太可惜了。”
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唐雅洁始终没有说出口。她断定若亚遇到的那个人就是唐娜,这些年也总是看到姑姑在手抄佛经,至于姑姑为何淡出佛教圈子,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唐雅洁不想以自己一时口快破坏掉唐娜想要的宁静。
在之后的简短交谈中,唐雅洁粗略地明了了徐欢的身世。
徐欢从小在上海一间孤儿院长大,最初的名字是徐文娜。年满十八岁后,偶尔听到旁人讲起她的亲生父母是S城人,于是只身一人跑去S城,独自打工生活。后来有机会经营花店赚到人生第一桶金。在各种因缘际会中,嫁给政府高干子弟为妻,荣登豪门。几年后因为不能生育低调离婚。后有幸收养畅薇,带回上海独自抚养至四岁,重新回到S城创业,开了那间婚纱店。也是在收养畅薇后,在帮女儿办理入籍手续的时候,顺便帮自己更名为徐欢。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唐雅洁很难相信自己的老板竟然会有如此涤荡起伏的人生,简直比一部好莱坞大片还要精彩。可是这些精彩的褶皱里究竟隐藏了多少血淋淋的艰难和痛苦,又有谁会真正在乎呢?
唐雅洁忍不住问:“那徐欢姐姐这么多年打探到亲生父母的消息了吗?”
若亚叹气,“谈何容易呢?茫茫人海,个体的能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再说也只是道听途说,无任何真实依据,根本无从寻找。只是徐欢骨子里认定了自己是S城人,她的遗嘱里有一条,就是要把她的骨灰带回故乡。”
唐雅洁感觉有些害怕,晚上趁畅薇睡着,偷偷打了电话给林月求助。林月当即说:“我打电话给石磊,派他去上海协助你。”
“这样好吗?石磊的节目是日播的啊。”
林月笑笑说:“石磊的节目根本就是鸡肋啊,不能为台里盈利的。台里备播的求医问药节目多的是,那才是真正的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