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受害者都是练长跑的,长官。其中有四个曾在图顿十公里赛事报名,三个参加了比赛。这三个人的成绩大致相同,并且都是在比赛后不久就受到了攻击。”
“他跟踪她们回家,是吗?”
“我认为不是这样,长官,不过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我们认为他可能有办法知道受害者的名字和地址。今天下午梅森警官会去和邮政局谈一谈。可是梅森说他的房子和克里夫·帕克的同属于那个区,他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像猩猩一样的邮递员。”
“谁是克里夫·帕克?”
“对不起,长官。是最近四次图顿十公里赛的总指挥。图顿赛每年举办两次。”
“他是犯罪嫌疑人吗?”
“不,先生,身高和相貌完全不符。他有一个比较稳定的办公室职位,即使他想犯罪也没有机会。”
然后凯茨向督察做了更详细的说明,她向他解释了有关赛跑摄影的情况,介绍了对成绩进行处理的计算机操作员迪安·理查德。
“迪安·理查德?”
“对,看起来很像帕克,长官。他在普尔工作,每天早九点到下午五点,七年来从没有一天缺过勤。”
“不会是邮老鼠干的吧?”
“我们正在调查,长官,但我们认为不是这样。”
当凯茨回到会议室时,莫伊拉正在等她,桌上还放着两大塑料杯的黄褐色咖啡。她把没穿鞋子的脚放在了格里夫斯的办公桌上,不经意间露出了大半截腿,使得那个正在往白板上写字的警官很难集中起自己的注意力。凯茨见状轻轻推了推莫伊拉。莫伊拉将双腿从桌上挪了下来,结果这次她暴露得更多了。莫伊拉咧嘴一笑,看起来好像有些忸怩不安。传真机在一边发出吡吡的叫声。
凯茨走了过去。泛着光的传真纸的上面注明是麦金尼斯探长发来的,紧接着的是一长串汽车牌号。他还在底下写道:“以上为登记在册的F字头的车。后续还有E字头、G字头和H字头的车。”
“来,行动起来。”凯茨说,“你等着所有以E、G和H打头的车辆清单出来。我先把这些拿到资料中心去,在那儿我可以得到这些汽车资料的详细清单。”
莫伊拉喊了起来:“等一下,头儿,还有更多的F字头的汽车。”
实际上一共有四十六辆曾被用作电视转播车的埃斯哥特货车,且车牌都是以F打头进行登记的。其中两辆被公司的工程师买去做为迎接新娘的专车,另外有三辆因车祸而报废,其余的则通过中介公司在汽车拍卖会上卖掉了。他们一共找到了三十六个地址,大多数是在曼彻斯特以北,有四个在威尔士,还有十个在伦敦以南。此外在沃金有一个,贝辛斯托克一个,艾萨尔一个。还有两辆转播车注明被盗。
凯茨给情报部门写了张条,要求尽可能地调动与这个案子相关的警员帮助查找所有嫌疑车的主人。她要去找督察签发一个命令,但是在这之前,她用计算机又进行了一次交叉查找,查找既拥有有嫌疑的汽车又有犯罪纪录的所有人。其中有一个家伙,最后一次出现在伍特福德,在沃金曾犯过不体面的攻击罪。但这个家伙是一个不足五英尺十英寸的人;而另一个沃金的疑犯则是六英尺二英寸!真见鬼。
她穿过大厅跑到了布莱克赛的办公室,敲了敲门联想没想就冲了进去。督察正在埋案疾书。“长官,”她说,甚至没有注意到布莱克赛正在做什么,“我觉得我们找到他了。彼得·爱德华,二十二岁,住在沃金。身高六英尺二英寸,有一辆F字头的电视转播车,一九八九年曾因不体面攻击罪被逮捕。”
布莱克赛拿着什么东西在手指间转来转去。“照片呢?弗拉德。”
“还没来得及,我直接过来的,我马上回去收集。”
她红着脸回到指挥中心,调出所有爱德华的档案。他曾在一九八九年因在候车亭摄扰一位十多岁的女孩而入狱。她仔细阅读有关他的描述,六英尺二,二百二十磅,但那是三年前的记录,也许只是个大致的轮廓。那时,他还长着头发。
她重又回到布莱克赛的办公室,这一次比较有分寸,把所有的详细资料递过去。布莱克赛让她通过指挥中心查一下其余的几个地址,挨家挨户地查,然后尽量把这些家伙们都请到警察局接受讯问。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传真过来的照片。当凯茨正准备离开时,督察突然问道:
“弗拉德?”
“什么事,长官。”
“你看过这个家伙吗?”
“只瞥了一眼,长官。”
“是他吗?”
凯茨拿过照片仔细端详着,感觉着。她一直看到彼得·爱德华的眼睛里。照片里的爱德华也看着她,灰色的头发,白色的眼球,黑色的眼珠一动不动。她瞪着眼说:“不是,长官。”
“我认为也不是,弗拉德。但是我们总得找找这家伙。”
“是,长官!”凯茨说,转身离去。
指挥中心开始通过无线电向外发散消息,跑外勤的警官们都和指挥中心联系上了,大家都在争着说话。的确,在十二月份的下午挨家挨户地跑可真不是件好差事。她听到了比利·廷格尔的声音,接着她又听到格里夫斯抱怨说不如让他在外边多呆一会儿,因为他还没有完全湿透。办公警官毫不示弱:“谢谢你,○八九。我会把你的意思转达给布莱克赛督察。”
“好吧,乔治,”格里夫斯在对讲机中说,“我会在四点钟赶回来。”
四点钟,布莱克赛安排地方警察挨个去查那十个位于南部的地址。他要知道谁住在那儿,是否是个大块头,是否是秃头?他还警告地方警官们不要直接闯到家中,只需要打探出埃斯哥特货车车主和他房子的情况。一切安排妥当后,就该去拜访拜访那个爱德华了。
四点过五分,小伙子们都奉命到齐了。关于这次任务的传闻肆意漫蔓,从凯茨传给莫伊拉,又传到白板前的警官那里,终于在人群中泛滥开来,结果描述变得越来越离谱。当格里夫斯到达的时候,它已经变成了这样:六英尺六英寸高的爱德华·彼得森是个秃顶的瑞士海员,住在南海边上的酒店里,可能携有武器,还可能挟持了人质。而此时那个发起谣言的人却正在一边用铅笔刀悠闲着剔着指甲。
四点十分布莱克赛大踏步走进来,生硬地向林赛尔警官点点头,登上讲台。他在讲台前停了下来。大家都知趣地闭上了嘴,只有格里夫斯仍在眉飞色舞地描述着那些捕风捉影的细节。有那么令人心悸的两秒钟,大家都盯着说话的人,他身边的人纷纷扭头看着别处,耳朵都红了。
吉姆一秒钟后意识到大祸临头时,为时已晚。布莱克赛大发脾气。“格里夫斯!你这个狗屁东西!给我闭上嘴,他妈的!”吉姆缩了缩脖子,双肩下垂,抬起头,脸上涨的通红。“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布莱克赛说,声音如五雷轰顶,“我们只要能逮住我们想要的人,使用任何方法我都在所不惜。”大家都面向讲台。
三辆车,十个人加上凯茨和莫伊拉,他们将与另三辆车,当地的一名督察和三名警官赶赴布赖顿。六点十五分,便衣已经安插到爱德华家四周的花园,街道的两端也都安排了汽车。灰色的埃斯哥特货车停在屋外的阳台前,纳税证已经过了期,两个磨平了的轮胎,脏乱的车窗。凯茨和莫伊拉坐在格里夫斯汽车的后座上,慢慢地倒向埃斯哥特货车。不知什么原因,凯茨隐约觉得爱德华决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当布莱克赛的轿车尖叫着驶来时,她叹了一口气。三名身材魁梧的便衣跑向前门,按下门铃。房门很快就打开了,便衣干净利索地把爱德华按在了地上。爱德华挣扎着,一只断腿裹着肮脏的铸铁模子在地上又蹬又端。
爱德华被带了过来,一脸倦容,眼睛深陷,怒气冲冲。他的上衣被一些不知什么样的食物弄的脏乱不堪,黑色的头发又脏又乱。腿上肮脏的劣质铸模更加让人不堪忍受。布莱克赛走到半路就厌恶地扭头离开。
“给这个家伙录口供!”布莱克赛咆哮着,挥舞着双臂。“指控他什么都行,譬如说长得太丑陋。我不管是什么理由,一定要指控他。”他往自己的车子走去,中途又转过身来。“检查一下他那该死的铸模。我需要鉴定结果。然后把他关起来!”
布莱克赛走向格里夫斯的车,气得满脸通红。他对吉姆勉强地笑了笑。“他们那边需用要人手,格里夫斯。”吉姆向外看,布莱克赛挥挥手。“去帮帮他们,去吧!我要开这车回去。九点钟一定把我的车开回警局。”
大队人马八点钟回到约翰大街,发现汤姆·麦金尼斯焦急地坐在桌子旁边,等待着消息。凯茨向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假装手头有些重要的事情忙活起来。探长皱着眉头,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督察摇着脑袋,“白跑一趟,汤姆。爱德华有问题,但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他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冲探长挥挥手示意跟他来。
莫伊拉看起来很累,喃喃地说:“咖啡?”比利走了过来。“你好,比尔。”她无精打采地说,“凯茨和我要去格蕾普斯酒吧,你去吗?”
“好主意!”比利说。三个人边说边走出警局。
“过得怎么样,比利?”凯茨问。
“二十二天没有吸烟了!”他自豪地说。
“你所有衣服都送去干洗店吗?”
“送那儿干什么?”
“戒烟期间,烟草的味道会让你感觉很难受的,比利。”
“我会注意的,”比利说,“可是我没有钱去干洗店。”
莫伊拉拿来了饮料:自己喝桔汁,威士忌给凯茨,一品脱的苦啤酒给比利。她对爱德华的事情非常失望。“没必要,莫儿,”凯茨说,“至少我们可以把对上帝的恐惧推到他身上。这会使他慢慢明白的。”
“我只是想我们能找到他,扭着他的衣领。”
“也可能只是拍拍他的背。”
比利说:“又找到了几个穿黑色和琥珀色球衣的俱乐部,埃什足球俱乐部和一个叫瓦斯普的在坎伯雷盟踢球的周末俱乐部。”
“他们都记在格里夫斯的名单上了吗?”
“是的,我今天下午记上的。”
“你查过你的个人口信了吗?凯茨?”
凯茨闷头想着球队的事情。她看着莫伊拉,“什么?”
“你有口信,凯茨。还记得吗?”莫伊拉解释说,“打这个电话——非常紧急。当时你把拍纸便笺贴到手背上了。”
“我几乎忘了。”凯茨说,她还在想球队的事情。她伸手在夹克口袋里乱摸一气,摸出来一只钢笔、一个小包、备用的发夹,还有一把零钱。另一个口袋是她的证件和那张黄色便笺,上面写着“你会感兴趣的。请打电话,万分紧急!”还有联络的名字D·K·斯诺以及分机号码○七一。凯茨晃晃了她的威士忌,从钱包里拿出五镑的纸钞递给莫伊拉,“拿着它们,莫儿,我得去打个电话。”
电话在休息室外,冰淇淋机的边上。这会儿,上白班的人都回家去了,晚走的还在工作,酒吧里没几个人,电话正好没人用。凯茨把硬币塞进电话,按键拨号。
“世界新闻。”
电话铃才响了一声,就传来了应答声。凯茨还没有准备好。
“世界新闻。”声音又响了起来。
她迅速恢复过来。“我想找D·K·斯诺。”
“什么报纸?”
“什么?”
“D·K·斯诺,什么报纸?你有分机号吗?”
凯茨拼出了号码。
“那是《太阳报》的电话号码。”空洞的声音耐心地解释着。“我帮你接通。”电话听筒里传来蹩脚的古典乐曲。还没等凯茨辨别出是什么乐曲,已经有人说:“请问找哪位?”
“我想找D·K·斯诺。”
“德比现在回家了。我能帮你什么忙吗?”声音听起来很轻也很友好。
“我叫凯茨·弗拉德,”她说,“我来自布赖顿。有人给我留了口信,叫我打这个电话,上面说我会感兴趣。”
“是凯茨·凯瑟琳吗?那个漂亮的女警官?是你把那架飞机降落到了海上?拯救布赖顿的女孩?一定是你。我是德比的傍晚接待员,叫迪克。口信确实是德比留给你的。我们很担心,我们认为《镜报》和《星报》已经跟你说了。听着,我能否给你打过电话去?”
凯茨低头看了看这部油腻腻的旧电话。“这个电话不能接收来电。”
“没问题。我给你一个号码。五分钟之后打来,由接话者付费。我给德比打电话。她会接你的电话的。”他迅速说了○八一这个号码,又重复了一遍,接着问凯茨是否记下了。“我真蠢!”迪克在她开口之前又补充道,“你是警官,你可能都已经录下了我们的通话。”凯茨笑了一笑,放下了电话。
凯茨回到莫伊拉和比利旁边,拿起威士忌,茫然地看着莫伊拉。
“什么?”莫伊拉说。
“什么什么?”
“那神秘的号码是怎么一回事?”
“《太阳报》。”凯茨说。她一口气喝干了杯里的威士忌。莫伊拉用她的钱又买了一份。凯茨靠在椅子上,放松肌肉。她在想,这个德比·斯诺找她会有什么事呢?头一杯威士忌温暖了她的腹部,这一杯则使她浑身都发热起来。凯茨感到全身有股说不出的舒畅。
“那么《太阳报》找一个禁食的酗酒狂干什么?”莫伊拉故意挑衅道。
“凯茨不是个禁食者!”比利迅速说道。莫伊拉棕色的眼睛扫了他一眼。他立刻缩了回去喃喃道:“不完全是……”
莫伊拉的眼光仍然犀利如剑。她叫比利去拿些饮料来。
比利站起来飞也似地逃向吧台。凯茨告诉莫伊拉,她自己也不知道斯诺想要什么。她几分钟后会给他们回电话,她又问莫伊拉为什么对比利这么凶?
“我一点也不凶。我只不过是让他规矩些。”
“让他规矩些,莫儿?我真搞不懂你。”
莫伊拉还不服气。“我只是给他一个警告,因为他喜欢你。”
“人人都喜欢我,就是比利不喜欢我。你知道的。”
莫伊拉咧嘴一笑。“虽然这样说,确证一下也没关系,不是吗?”
“不。”凯茨说。
“你说不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要太大的权力。有权力就意味着腐败,记得吗?”
“你不要权力?”
“我不需要权力。”
“你疯了。那你选择什么?”
“平等。”凯茨轻声建议。
“我们中间不会平等的。每一个警局都会有三个比利,而我偏偏喜欢我的比利。”
比利回来了。凯茨站起来去打电话,经过比利时,她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回过头来向莫伊拉摆摆手,然后直奔休息厅。
德比·斯诺开门见山,就像和凯茨是多年老友一样。
“迪克说你喜欢别人叫你凯茨,伟大的名字!我对你的英雄壮举——把飞机迫降在海面上印象很深。真不愧为帼国英雄!”
“我只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知道,他们告诉我说你很歉虚。我们有必要见一下面。”
“为什么,真的吗?”
“我们想为你进行一次特殊的报道。”斯诺说,“我看过你的照片,你很漂亮。我们想给你一大笔钱。”
“为什么?”
“你的故事。一个详细的专访,有照片。你知道,你应当为树立警察的良好形象多做些贡献。我们读者有一半认为女警官都是饭桶。”
“你是说花瓶?”
“当然……”
“确切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