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玲玲,邹先生在吗?”
“他不在。”对方说:“有什么事可以对我说。”
金玲玲质问说:“你们怎么对我失信,向方天仇下手了?”
“谁告诉你的?”对方诧然问。
金玲玲忿声说:“不管谁告诉我的,我只问你,你们怎样对付他了?”
“对付他?根本没这回事!”对方矢口否认。
金玲玲不禁一怔,因为她也没问清楚庄德成,究竟方天仇出了什么事。只是凭她的直觉,认为方天仇一定遇了意外,庄德成才突然跑来提出这个条件。现在听对方矢口否认,她又想到或许是别人捷足先登了。譬如是洪堃,独眼龙曹金盛,他们谁不对方天仇恨之入骨,无时无刻不欲置他于死地!
“喂!”对方催问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金玲玲一时茫然不知所措,呐呐地说:“我……我想跟邹先生当面谈谈,可以吗?”
对方紧张地说:“现在不行,你等我电话……”
“喂!喂!”金玲玲连叫两声,但对方已突然把电话挂断了。
这时候她才猛然想到,如果警方派了人在监视她,那么她这个电话打出去,根据号码一查,岂不是查出对方是哪里了?
想到这个可能,她顿时大吃一惊,深悔刚才过于疏忽,竟忘了对方曾一再嘱咐,不能用这里的电话,现在错已铸成,后悔也来不及了。
对方突然挂断电话,显然是发觉情形不对,才会那么紧张,连话都不及说完。
如果真是这样,那不是她一个电话惹出了麻烦?
金玲玲在惊急下,才忽然想到,自己为什么不可以根据这个电话号码,查一查对方是哪里呢。
于是,她立即匆匆换了一套轻便洋装,连妆也不及化,在衣柜里取出一小盒子弹,上满了弹匣,余下的都装在手提皮包里,带了件外套急急出去。
出了国际大饭店,她走进街边的公用电话亭,拨个电话到电话局的询问台,查明了那个电话号码,是属于湾仔附近,一个叫“夜来香”的酒吧。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拿定主意,叫了辆街车,直趋湾仔而去。
孙奇在离开林公馆后,立即趋车返回警务处坐镇,打了个电话回家,说他不回去吃晚饭了。
刚放下电话,便见王荣寿手持一个牛皮纸资料袋,兴冲冲地走了进来,振奋地说:“探长,邹炳森这个人让我找出他的资料来啦!”
孙奇大喜过望,连忙接过那资料袋,抽出一份资料,细看左角上贴的侧、正两张照片,轮廓确实很像早晨在机场见到的中年绅士,只是年纪不太相符,姓名也一字不同。
“嗯!确实很像……”孙奇说:“不过今天早上我们在机场看到的,似乎比这照片上的人年纪大了很多,而且姓名……”
王荣寿趁机表现他的聪明说:“这份资料是十年以前的,那时候自然比现在年轻,同时这种犯有前科的人,随时都可能更改姓名的。”
孙奇微微点了下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
事实上,在香港最大的公开秘密,就是偷渡入境的,或是不法之徒,只要花相当的代价,便能设法取得合法的居留或身份证明,更改姓名更是不足为奇。
孙奇继续看那份资料,姓名是史良辉,三十二岁,四川重庆市人。犯的前科屡屡,计有贩毒走私及制造伪币等几项。
再看背面的记载,除了载明此人犯案的日期和经过之外,并载明曾被判处无期徒刑,但于七年之前越狱逃亡,明令通缉在案。
根据资料的记载,孙奇认为邹炳森的身份已明朗,他就是越狱在逃的史良辉!
要证实这点并不难,只要抓住邹炳森,核对纪录卡上的指纹,这个谜底立即可以获得答案。
孙奇既有了这条线索,便决定从邹炳森的身上着手,正在准备下令展开搜捕,忽然接到国际大饭店的电话,获知金玲玲已向外联络。
这真是双喜临门,几个月来毫无进展的疑案,突然有了转机,他怎能不欣喜欲狂。
立刻向电话局查明那个号码的地址,便亲自率领了几个便衣干探,分乘二辆警车,以最快的速度赶赴“夜来香”。
这次的行动可说相当神速,由于警务处就在湾仔,而“夜来香”酒吧距离不过是两条马路。所以在金玲玲和对方的电话尚未挂断前,孙奇的人马,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到,立即采取包围。
孙奇一马当先,冲进了“夜来香”,只见一个穿白衣的侍者,正搁干电话,神色仓惶地溜向后面去。
他急步赶去,见那侍者已溜出了后面,不由大声喝止:“站住!”
侍者根本充耳不闻,溜出后门,便向狭巷外狂奔。
可是整个“夜来香”已被围围,他还没奔到巷口,已见几个便衣警探迎面而来,后面的孙奇也追上了。
侍者看进退维谷,情急之下,突然把心一横,掏出了身上藏着的手枪,便朝迎面而来的警探举枪狂射!
警探急忙散开,也出枪还击。
孙奇看对方已经开火,急叫:“捉活的!”
警探们一听要捉活的,便不敢射中目标,只发乱枪企图吓阻那侍者。
但那侍者是在情急拼命的时候,已然奋不顾身,举枪连发,只听得一声惨叫,便衣警探已被他射倒一个。
孙奇这可火啦,举枪“砰!砰!”两发,便听那侍者发出声惨呼:“啊……”人已应声而倒。
孙奇射中了侍者,立即飞步冲上去。
侍者仅只是肩头受伤,犹欲作困兽之斗,一侧身子,举起手枪便向追到面前的孙奇射击。
但他扣动扳机,只听得“卡”地一声,撞针撞了个空腔,弹匣己空空如也!
孙奇心里暗叫一声:“侥幸!”
以枪对准了侍者,向他喝令:“不许动!”
几个便衣警探正好赶到,七手八脚地把侍者制住了,替他加上了手铐。
孙奇这才收回手枪,向侍者厉声喝道:“你的同党在哪里?”
侍者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孙奇勃然大怒,挥手一巴掌掴去,给了他一个火辣辣的耳光!
“说不说?”他厉声逼问。
侍者的心意已决,仍然一言不发地低着头,表示他宁死也绝不屈服!
孙奇气得铁青着脸,向手下的干探吩咐:“把他先带回去!”
“是!”警探们应了一声,正要把这侍者带走,不料就在这时候,忽听他发出声惨叫,脸上顿时鲜血迸射。
孙奇大吃一惊,上前一看,侍者的前额,已被子弹射中,居然一弹毙命!
侍者中弹而亡,却不曾听见枪声,显然是附近尚有人在暗中窥视,怕他被带返警务处,受刑不住,泄漏出机密,才猝然下手,以装有消音器的枪支,射中了要害。
孙奇暗惊此人的枪法之准,如果要存心取他的命,那岂不是易如反掌。
于是急忙下令,在附近展开严密搜索,他自己则带了两个便衣警探,回到酒吧间去。
此时酒吧里早已一片慌乱,所有寻欢作乐的客人,均被警探镇压着,禁止任何人擅自离去。
孙奇由后面进来,首先就盘问经理:“那个仆欧叫什么?”
经理是个三十来岁的广东人,一脸的老实相,不像是为非作歹的不法之徒。
他这时早已吓得不知所措,被孙奇一喝问,顿时惊慌万状地说:“他……他叫小陆……”
“我问你他叫什么名字!”孙奇满面怒容地喝问。
“是,是……”经理连声应着说:“他叫陆更生,我们叫惯了,就叫他小陆……”
“在这里干了多久?”
“一个月还不到!……”
“什么人介绍他来的?”
“没人介绍,是他自己看了报纸的广告,跑来应征的,我,我就录用了……”
“你不知他的来历?”
“不,不知道。”
“哪怎么可以随便录用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被孙奇这一喝问,经理顿时呐呐地答不出话来了。
“你怎么不回答?”孙奇怒问。
经理这才迫不得已地苦笑说:“实在说,他是不计较待遇,我贪图了点小便宜,心想反正需要用人,用谁都是一样,谁知道他会犯法……”
“你知道他犯的是什么法?”孙奇问。
经理茫然摇摇头说:“不知道……”
孙奇看这经理不像是说谎,便转缓了态度说:“他是你这里雇用的人,他犯了法,你就要负责。现在如果你能提供出线索,使我们能顺利抓到他的共犯,你才能脱罪,你懂吗?”
“是,是,我懂……”经理露出一副可怜相来。
孙奇趁机轻声问他:“在你酒吧里,或者常来的客人之中,有谁跟他比较接近?”
“这个……”经理苦思了一阵,终于沮然摇着头说:“这倒没大注意,他平时对工作很认真,招待客人也很周到,跟谁都合得来,实在看不出他跟谁比较接近。”
孙奇忽然把脸又一沉,冷声说:“那么我问你,有个姓金的女人,时常打电话到这里来,是他接的?”
经理呐呐地回答说:“他告诉我,那是他的女朋友……”
正在这时,守在国际大饭店的警探也赶来了,把孙奇叫过一边,轻声报告他窃听金玲玲电话里所说的话。
孙奇听说金玲玲也是找姓邹的,这条线索就更趋明朗了,于是,他又走过去向那经理问:“有个姓邹的客人常来这里?”
“姓邹的?”经理皱起了眉头,想了半天,仍然摇头说:“不瞒探长说,在我认识的客人中,实在没有个姓邹的。至于小陆是不是认识,我就不知道了,探长最好问小陆自己吧!”
孙奇冷笑一声,忿然说:“小陆已经被姓邹的击毙!”
“他……”经理顿时惊得张口结舌,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孙奇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放弃对他的盘问,转移目标,向酒吧里所有的客人逐一查认,希望姓邹的在内,那么一切都迎刃而解。
当然,他也明白这是多此一举,因为小陆如是真被邹炳森击毙,那么这家伙一定已在外面,下手之后仓促逃走了,那会在酒吧里束手就缚。
不过为了警力的惯例,在现场不得不作一番例行公事罢了!
就在“夜来香”酒吧里闹得天翻地覆时,金玲玲也赶到了,由于国际大饭店位于中环,距离这里较远,所以她比警方的人员迟到一步。
车在老远就看见“夜来香”外面乱哄哄的,几个便衣警探正在戒严,禁止闲人走近。
金玲玲一看这情形,情知有异,立即吩咐停车,付了车资,她便站在对街窥视动静。
可是站在对街,根本无法知道“夜来香”酒吧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她心里有数,这准是她一个电话惹出来的纰漏,让警方获悉了这个“联络站”。
如果这个“联络站”被警方破获,那么她岂不是将失去了联络,除非是人家找到国际大饭店,她就无法主动去找对方。
金玲玲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意念,万一这个“联络站”的破获,真是由她一个电话闯出来的祸根,那么姓邹的很可能会怀疑到她的身上,误会是她向警方泄了密。
这样的话,姓邹的岂不将用手段采取报复?
想到这一点,她不由打了个冷颤!
她再也不敢在街边逗留了,赶快返身就走,急急挥手招呼街车。
忽然,一辆黑色轿车疾驶而来停在了她的身边。
车厢里伸出个头来,向她冷冷地说:“金小姐来看热闹了?”
金玲玲猛吃一惊,想不到怕鬼,偏偏遇上了鬼,车里的这个人,竟然就是邹炳森!
邹炳森看她吃惊的神情,不由冷笑一声,推开了车门,皮笑肉不笑地说:“金小姐还不上车,等着让那些条子抓去吗?”
金玲玲几乎想逃走,但转念一想,那样更会引起邹炳森的怀疑。说不定一转身,这家伙就会猝下毒手,给她背后一枪,然后逃之夭夭。
于是,她只好强自镇定,硬着头皮上了车。
司机是个粗犷的彪形大汉,等车门一关,立即风驰电掣而去。
邹炳森的脸色阴沉沉的,一言不发,这情形使金玲玲愈发感觉惶惑不安起来。
车在疾行中,她终于呐呐地说:“酒吧里好像出了事……”
“不能说好像,”邹炳森冷冰冰地说:“应该说已经出了事!”
金玲玲仿佛觉到一股寒气逼人,直透进她的心里,使她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个寒颤,提心吊胆地说:“小陆不知道怎样了……”
邹炳森发出嘿然一声冷笑,脸上毫无表情,以极其冷酷无情的语气说:“我已经把他干掉了!”
金玲玲大吃一惊,诧然问:“你把他干掉了?”
邹炳林微微把头一点,似乎认为杀个把人,在他是家常便饭,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可是却把金玲玲吓得脸色大变,不禁急问:“为什么?”
“怕他泄密!”邹炳森直截了当地回答。
金玲玲听得汗毛直竖,这句话无异是对她说的,为了防止泄露机密,他是不择任何手段的,甚至于干掉自己的人!
她顿觉哑口无言,噤若寒蝉了。
邹炳森瞥了她一眼,忽然狞笑说:“金小姐,也许你对我们组织还不太了解,现在我不妨告诉你。为了组织的利害关系,以及安全理由,任何人只要有可能危害这两点,我们都必需把他除掉,以免后患!”
这番话等于是指着和尚骂秃驴,金玲玲哪会听不出来,分明是对她在警告,心里不由惊急交加,分辩说:“邹先生,请你不要误会,这些条子可不是我引来的……”
邹炳森沉着脸说:“那我倒要请教金小姐,他们怎会找到‘夜来香’酒吧来的!”
“这个……”金玲玲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了。
邹炳森冷一笑,狞声说:“这个并不难,我们的香港福尔摩斯——孙大探长,在国际大饭店布满了条子,只要根据你金小姐的一个电话,根本连一分钟都不需要,就可以查出对方在哪了,金小姐认为我说的还合乎逻辑吗?”
金玲玲急说:“这不能怪我……”
“那么怪谁呢?”邹炳森说:“我相信总不能怪我吧,我曾经一再告诉你,没有急事绝不要找我,就是必需找我,也绝不可用可能被人窃听的电话,尤其不能用国际大饭店的电话,偏偏你不听我的忠告,结果怎么样?”
金玲玲急得面红耳赤地说:“我是急于要跟你见面,一时急昏了头……”
“哦?”邹炳森故意表示诧然地问:“什么这样紧急呢?”
金玲玲郑重说:“庄德成决定出让‘银星’了!”
“这倒是好消息,”邹炳森似笑非笑他说:“但这也用不着急昏了头吧?”
“因为他提出个条件。”金玲玲说。
“什么条件?”邹炳森冷声。
金玲玲当即把庄德成所提的条件说出,并且说:“你们是不是已经对方天仇下手了?”
“没这回事。”邹炳森说:“我向你保证过,就是姓方的落在我们手里,也会通知你,由你亲手处置的!”
金玲玲似信非信地点点头,朝车外看去,发觉正向北角疾驶,不由急问:“我们现在上哪里去?”
“去见阎王爷!”邹炳森冷冷地回答一句,突然浪形骸地狂笑起来。
金玲玲却惊得魂飞天外,吓出了一身冷汗。
正好在十字路口遇上红灯,车子突然煞住。
金玲玲一时情急,竟企图跳车,但她的行动却不及邹炳森快,手才抓上门把,忽觉臂膀一紧,已被他紧紧执住,使她无法挣脱。
“金小姐。”他狞狰地笑着:“还没有到,你怎么就急于下车了?”
金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