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很小,小得和男人的巴掌差不多大。
两年,她反而更加清瘦了。
瓜子脸,漂亮的脸型,还有精致的五官,姣好的面容,沁着淡淡的粉嫩。
她匆匆抓了把围巾,将脸也包了进去,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格外的乌黑发亮。
等她跑下楼时,公寓的大门前,已然停着一辆乳白色的跑车,车身前,斜倚着一抹淡然的身影,颀长,挺拔。
一袭卡其色大衣,将男人的身躯衬得格外的儒雅,多了一分良家公子的意境。
“阿司。”从公寓大门前,跑出了一团,即使套了很多,穿着黑色大衣的朵寂还是很瘦,瘦瘦长长的,一头棕色的长发,颇有娴静优雅的迷人味道。
司坅钰轻咳一声,握拳的手掩在嘴边,遮掩着些许的失神。
温柔地看着她走近,他伸手紧了紧她身上的大衣,俯下身,关切道:“冷不冷?”
朵寂摇了摇头,嘴上说着“不冷”,一滴晶莹的雪花却啪嗒一声,轻轻落在了她小巧的鼻翼上,渐渐地消融,一抹沁凉瞬间透了进来。
她滋啦啦低呼了一声,拨开挡在面前的颀长身影,打开车门,咕噜一般钻了进去,隔着茶色的玻璃,她扣了扣车窗,示意他上车。
司坅钰不禁摇了摇头,不想,这两年没见,她却成了孩子。
越活,越回去了。
绕过车身,他迈大了脚步,坐进了车里,顺手便将空调打开,调到了合适的温度,才系上了安全带,侧过身,督促着她也系上,才踩下了油门,往目的地驶去。
“是什么朋友呀?”朵寂歪了歪脑袋,拼命地套衣服,干啥干啥的,却惟独忘了带手套,手指冰得发酸发痛,红通通的。
十指连心,还是真的话,她拼命地搓手,哈着气问道。
她侧过脸来,白皙的脸颊,也染上了两朵淡淡的红云,悄悄地爬上,也更显得那发亮的黑眸子格外地亮堂堂。
水灵灵的。
司坅钰看了她一眼,尴尬地收回了视线,侧过脸,将一抹尴尬悄然掩去,握住方向盘的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方才故作淡然地开口:“一些狐朋狗友而已。”
“狐朋狗友?”朵寂侧过脸来,仔细地看着身旁阿司的侧脸,他的侧脸偏柔软,很安寂,也是一副美男胚子,她呵呵呵地自己笑了起来。
“怎么?”司坅钰不明,有些疑惑地侧头问道。
朵寂坐直了身子,摆了摆手,回答:“没什么,没什么。”
“哦。”
车内,又恢复了寂静。
跟着司坅钰,朵寂将手放在黑色大衣的口袋里,拼命地搓啊搓,脚步没有停下,跟着进了电梯,一路来到了一间VIP包厢里。
这是T市最好的酒店,她以前跟着那个人来过。
VIP包厢分布在十六楼至二十楼,都是一些上层社会的富家公子或者名门望族才能够支付得起的价格。
这种消遣,对于朵寂而言,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是,在美国的两年,她变得独立了,也明白了一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辛酸和实在。
虚华就像是肤浅,敷在了表皮,怎么也刮不掉。
她跟在阿司身后,包厢的门已经被打开,刺辣辣地开着,精致奢华的吊顶上,挂着价值连城的欧式大吊灯,看着一颗颗水晶,炫酷炫酷的。
反射着一点点白光,刺得人的眼睛有些不适应。
“怎么了?”司坅钰转过身来,手扶住了有些摇晃的朵寂,她的身子很瘦,他没想到,连她的手腕也变得很细了,隔着厚厚的衣服料子,他也感受到了里面的皮包骨。
磕着,让他的心里多了一抹心疼。
“没事,就是光线太亮了,闪了一下。”朵寂摇了摇头,咬咬牙,撑住了身子,抬起头,回答道。
〃恩,那就好,进来吧。〃
“恩。”
才方走进,朵寂才发觉了这一堆人都是司坅钰的大学同学,分别了许久,凑在一起开同学会。
这个包厢不比那些中规中矩的谈判场合,很随意,也很闲适。
红色的奢华布艺沙发,点缀着飘逸的流苏,不时随着沙发上人的晃动,而弯起了一拨又一拨的弧度。
很柔软。
朵寂在靠墙的空余角落里,坐了下来,刚一坐下,身子好像软软地嵌进了柔软的布料里。
很不错。
果然,有些东西,花的钱多了,享受的阶层也高级了一些。
“要不要喝点饮料?凤梨汁怎么样?”身边,也坐下了一道颀长的身影,她抬了抬头,是阿司,水晶灯的柔光打在他的脸上,竟莫名地多了一抹柔软的王子光晕。
她摇了摇头,暗笑自己别想歪了。
“不要?”司坅钰有些疑惑地问。
朵寂:“不是,来杯凤梨汁吧,你竟然带我来你的同学会,我没名没分的,不太合适。”
这里还兼卡拉OK,都是一群年轻人,唱歌唱得特别凶,特别有气势。
朵寂拉响了声音,侧过身来,习惯性地贴着阿司的耳朵说道:“你去和他们玩吧,我一个人呆着挺好的。”
她明白阿司的意图。
无非,也是怕她多想吧。
熟悉的城市,刚刚回来,人也难免会蹦跶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某司同学,快点过来唱歌,一展当年的歌喉,我们还迷恋着呢!”那边,有人已经在起哄道。
几个人早已喝得聋,兴致高昂。
司坅钰尴尬地抬眸看了一眼,还是回头看了看朵寂。
“磨蹭什么呢,去吧,我一个大众了,你还怕我出什么事。”朵寂伸手推了推他,将他推向了那群人当中,朝他摆了摆手,便自顾自拿起凤梨汁,喝了起来。
额。
刚一入口,那丝滑的凤梨果味便夹杂着冰凉滑入喉咙之中,她咳了咳,视线暼见阿司投过来的关切目光,便忍住喉咙的酥痒,朝他笑了笑,摆摆手。
意思是,你玩你的。
等司坅钰的视线收回,朵寂有些俯下身,低低地咳了下,喉咙还有些干痒,眼前递过来一杯水:“先喝口水吧。”
“谢谢。”她没抬起头,握住了水杯,喝了口水,抬起头时,却发觉面前站着一个很清晰的女人,长发飘飘的,很柔顺地模样。
“谢谢你呀。”朵寂重复地谢了一遍,女人却淡淡地点了点头,在她身边坐下。
“你是阿司的。。。”(后面看不到。)
“朋友。”朵寂直接回答,消去了女人脸上的疑惑,见她脸上蓦地豁然开朗,她又怎么会不了解。
看样子,阿司是有追求者了。
无聊地坐在包厢里呆了呆,朵寂还是觉得自己不适应这种大起大落的喧哗。
她找了个借口,走出了包厢里。
这里的长廊总是有些暗暗的,不晓得是不是故意的。
包厢里,还有空调。
长廊里,却冷得单调。
长廊尽头的窗户,还呼啦啦地开着,随着冷风一刮一刮,停停起伏。
这里,并不是她第一次来。
两年后再来,有些东西果然是变了。
站在洗手间前,她伸手抓了抓脸,又伸手搓了搓,那次大病后落下的病根子,似乎造就了她更加怕冷的体质。
一点点的寒,会像罂粟一般,深深地扎根下来。
镜子里,映衬着一张红通通的脸。
她自嘲地笑笑,脸色红润,才更有光泽。
重新将围巾围了一遍,她正要从洗手间里出来,才走至阖着的门口,她却莫名听见了几声惹人脸红的娇吟声,夹杂着冷漠的喘息声,一声一声,直直将她的脚步逼了回去。
她就是不开门,也能够猜到门外究竟在做些什么。
覆上门把的手,松了下来,她淡淡地站在门后,耳膜里,情动的呻吟声却好像迟迟停不下来。
朵寂看了看四周,这个洗手间里,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总站在门后,她的脸微红了红,倒像是个听客。
在外面,倒显得光明正大了。
她叫自己等一等。
但,却不想,这一等,就是十几分钟。
她这一等,倒像是真成了偷听的多事人了。
索性,咬咬牙,伸手抹上门把,哗啦一声,将门打开,不过,她倒是太义愤填膺了,高跟鞋竟然被她踩得蹬蹬蹬地响。
她没理睬面前的这一对人,面对她的,是一抹黑色的西服,宽厚的背影,女人和男人趴在梳理台上,做着啥啥啥。
别人。
对于她而言。
再也没那么重要。
她走得很急,毕竟身后的声音是少儿不宜的。
而,当她走入拐角处时,却蓦地被人从身后抓住了手腕,疼。
“谁?”
她叫出了声,因为真的很疼。
手腕被用力地箍紧,她愤愤地回头,却愣在了那一刻。
“怎么,看见我又想躲开么?!”
不是反问。
是直直的硬口吻。
。
【23】 他的人,抵押在那儿
…
………
什么叫看见他就要躲开。
这样的语气。
比臭水沟里的石头还臭上几分,硬上几分。
却如此熟悉。
与那年一模一样。
那年,那景。
那绵绵芳华。
…
……
薛聿。
这个一味地相逼的男人。
站在楼梯间的转角处,身后贴着冰冷的墙壁,硬度让人不敢苟同。
污浊,霉斑。
灰尘落了一地又一地。
清晰地映出了几抹脚印,大的,小的,尖的,细的。
每吸一口气,就像是把水泥钢筋也一齐灌了进来。
很刺激。
朵寂站在墙边,身子缩在黑色的尼质大衣里,灰色系的围巾将她的脸颊遮挡住,看不清她的表情。
抬起左手,挽起厚厚的蕾丝边袖子,镶嵌着好看的水晶钮扣,折射出楼梯间里灰暗的灯光。
光束,左一抹,右一抹,真有意境。
朵寂撇了撇嘴,视线左晃右晃,并未停在那抹挺拔的身影上。
她不用看,也知道他在生气。
只是,关她什么事。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前一刻在洗手间外面和女人暧昧到很尽兴的,应该是他本人吧。
她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这种场合,碰到他。
手腕当时被他攥得很紧,她皱了皱眉头,使劲地挣扎,却被他一路拽进了这个久未有人进来过的楼梯间。
“有什么想问的,你可以直接说。”她轻轻地咳了咳,手指握成了小小的拳,遮在嘴角,灰尘真的有点大,一张嘴,就拼命地涌了进来。
呛。
特别的呛人。
她淡淡地睁开眼,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一丝的尴尬,抑或是所谓的恐惧。
如蝶翼般的睫,轻轻地眨了眨,仿佛能把眼角的不适,给统统地驱赶干净。
“这两年,你去了哪里?”
终于。
就在朵寂以为那棵枯树要彻底地耍酷时,他开了口,表情依旧很冷森,不过,那双黯黑的深眸却紧紧地锁着面前的这道纤细的身影。
为了她,他花了多少心思。
却直到昨天,上一刻,他根本查不到任何关于她的消息。
她倒好。
一脸的风淡云轻。
让他更看得不爽。
“你找过我?”对面的女人,不晓得是不是故意的,歪着脑袋,露出一抹浅笑,笑着搓了搓红通通的手,伸进温暖的大衣口袋里,缩了缩瘦瘦的肩膀,向前走上一步。
一双月牙儿般的星眸,勾勒出一抹浅浅的红晕,煞是妩媚。
薛聿冷哼一声,冰冻的心发出了阵阵破裂的响声,一双冷眸紧紧地盯着她,那姣好的面容,灵动的表情,让他无法压抑下心里的怪异。
找了两年。
没停下过。
这个女人,究竟给他施了什么魔法。
不过,男人的自尊让他禁了口,厚度适中的唇紧紧抿着,黯黑的深眸却不舍得移开。
她的笑,她的安静。
她变得瘦了,更加瘦了,小小的瓜子脸上,下颌变得尖尖的。
他记得,她曾经有小小的双下巴,不是负担的双,而是多了一抹可爱的。
而此刻。
很想问问她,她究竟去了哪里。
无论他动用了什么样的方式,总是在即将找寻到她的时候,莫名地又被掐断了线索。
他最恨她没心没肺地笑。
嘴角勾起的笑,淡淡的,却是足以牵动他的一丝一动。
不想承认。
她的重要。
而,当他听见那急促的高跟鞋声,莫名地,他推开了正在泄欲的女人。
真的是她。
当他看见那抹纤细的身影,就是几步之外,他的心猛地一收一紧,修长的双腿不自觉地骤然顿住,下一刻,他凛起了双眸,大步上前。
她瘦得让他淡淡皱起了眉。
这两年,她不是应该养得白白胖胖么?!
“什么时候回来的?”千百句问号,在脑海中翻天覆地地翻滚着,到了嘴边,却只剩下这一句淡淡的轻叹,那字里行间透露着的无奈,是无法掩盖,无法掩盖的。
很想问她,这两年究竟去了哪里?
很想问她,现在还是不是一个人?
很想问她,回来是为了谁?
很想问她。。。。。。。。。
那句话,她究竟答不答应。
两年很长,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人的心,人的意识,人的意念,人的坚强,全部全部,都会为之改变。
那么,她的心,变了么。
楼梯间的灯光很灰,很暗,就像是蒙上了十八世纪复古的织网,只不过那遥远的细细密密的孔,似一只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毒娘子,黑色,掩埋了这寂静的空间。
也让两个人,有些局促。
成年人之间,却仿佛一瞬间被缩回了曾经的那年。
“今天。”很短的两个字,却字字真宗。
朵寂抬了抬垂在身侧的手臂,手指感到一阵阵地酥麻,仿若被虫子狠狠啃咬了一般,那两道炙热的视线依旧紧紧地锁着她。
她淡淡地勾起嘴角,红润的菱唇虽然有一丝丝的干裂,霜白悄然地染上几抹晶莹,却丝毫不影响那粉嫩的唇瓣如蔷薇花瓣一般,氤氲出迷人妩媚的气息。
一双水眸除却清澈,更多的,是隐藏在深处的淡淡思绪。
人,终究是会变的。
即使人依旧是那年的人,眼睛里的一切,都已经改变了,不变的,只是心里那份淡淡的缅怀和寄托。
“今天?”薛聿向前走了一步,冷硬的黑眸轻轻地看着面前的他,心里却在反复地咬着这个字眼。
“你来这里做什么?”修长的双腿停在了朵寂的面前,薛聿俯下身,伸手握住了她瘦弱的肩膀,掌心蓦地感觉到一丝冰凉从指缝中渗透进去。
她的身子很冷。
黑色的大衣,紧紧地包裹着,却仍旧很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身子瘦了。
“我和朋友一起来的,他有个同学会。”朵寂并没有隐瞒什么,只是觉得,人的年纪大了,一切的感觉也就不一样了。
握在她肩上的手,她没有推开。
假如在过去,她可能会毫不犹豫地便一手推开。
她淡淡地笑了笑,抬眸望向薛聿有些黑亮的深眸,故意问道:“那你呢?怎么撇下那位美女,跑来追我啦?”
嘴角抿得很淡,却仍旧泛起了一丝白色,小小的瓜子脸显得更加的消瘦了。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某人却白了她一眼,冷峻的眉眼却不自觉勾起了一抹淡淡的柔意。
她变得开朗了。
嘴角弯起的弧度,淡淡的,却衬得那粉红的脸颊如在桑拿房里氤氲过一般,多了一抹粉嫩。
“对了,我要回去了,离开那么久,他可能正在找我。”朵寂低下头,淡淡地笑了笑,但抬眸时,却对上了薛聿有些炙烫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