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处理得怎么样了?这么久还没好吗?
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却又为何不打发她出宫呢?出了宫他不就清净了吗?李安宁心里想着。
宋文田恭敬禀道,回皇上的话,有些碎片需要清理干净,因此费时些。
皇上看到侍立一旁的张太英,便转移了目标,喝问他,张太英,你是怎么当奴才的?
张太英慌忙跪拜,奴才愚钝!
李大人一早上都没吃东西!皇上生气地解释道。
奴才该死,张太英打着自己的脸,说道,奴才这就让御膳房为李大人准备饭菜呈上来。
皇上端起茶杯,又说道,让其他的小太监去御膳房,你先将这案上的点心拿给李大人吃着。
从皇宫出来,宋文田一脸沉重,他已经坐实了心中猜测——李大人确实是个女子,却没有如释重负,心情反而更加抑郁沉重。她一个柔弱的女子为何出现在这里?她是谁?她要做什么?这些问题困扰着他,一方面他担心李安宁,一方面又担心皇上。该不该告诉皇上呢?看情形,皇上似乎对李安宁异乎寻常的好,而李安宁那边,除了她的身份,没有异常反应。皇上知道她的身份吗?
第十章 公主“芳心暗许”
更新时间2016…5…5 22:38:11 字数:5037
所幸皇上异常之举后再无其他,否则李安宁在偏殿真的要度时如年了。别的大臣在皇上面前,要么禀报事务,要么被吩咐着要做什么。只有她李安宁,除了吃喝睡觉,就是发呆。无聊得紧,又不敢声张。
书架上的典籍你可以随便翻阅的。皇上看出她因无所事事而不自在,便说道。
谢皇上。没有比家里更加让她感觉舒服的地方,可是皇上摆明了不放她走,她也无可奈何。张太英每次送茶和点心都是双份,一份放在皇上批阅奏折的台案上,一份放在她的榻几上。这次他送完茶和点心并没有马上离开,似乎有话要说。
有什么事吗?皇上没有抬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看穿他的心思。
回禀皇上,长寿宫那边派两位公公过来……送牌子……
长寿宫?太后?
是。
唉~皇上长叹一声,无奈地摇摇头。倘若不遵从太后的意思,恐怕她会亲自到偏殿来找他。
李安宁一喜。她已经大致明白掀牌子送牌子意味着什么,一旦皇上点头,那么她也就有机会离开皇宫了。
皇上从旁看到她脸上的窃喜,先是失望,进而是一股莫名的情绪。
皇上……奴才先让两位公公回去吧?
不。让他们进来。
张太英犹豫了一下,想不明白皇上的心思,转身去门外领两个人进来。
奴才给皇上请安。两个公公跪在地上,其中一人双臂高高举过头顶,木盘上倒扣两行整齐的小牌子。
太后今日身体可好?虽然对太后的做法有微词,也挂念着她的身体。
回禀皇上,太后喜乐安康,一切安好。
嗯。皇上起身,手指在牌子上徘徊,却都没有碰到。李爱卿,你来帮朕选一个。
这……她向张太英求救,张太英闭着眼睛微微点点头。
她还是犹豫,不敢造次。
你选和朕选是一样的,牌子倒扣,每个人都有机会。
她便拿起一枚,双手恭敬地递给他。皇上接过来看了一眼,笑道,董妃。
张太英道,奴才这就去通知董妃。
皇上不置可否,张太英知趣地领着两位公公退了出去。
爱卿懂这其中的奥妙吗?
被这样一问,她的脸红了。
皇上凑近看她,笑道,看来是知道了。同为男人,何必如此介意?爱卿没有到过花街柳巷吗?
臣……那次觥筹交错,歌姬环绕的场面跳脱出来,虽然醉中毫无记忆,清醒后却回忆起了一二。她只说出一个字,便气短了。
脸怎么红了?哦?真的去过。朕小觑你了。感觉如何呢?皇上笑盈盈地看着她。
臣当时喝醉了,不省人事,什么都不记得了。说这些的时候,她想到三王爷曾经说过她差点被一个歌妓占了便宜去,脸上的红晕又深了一层。
跟朕说说,外面的女子比后宫的嫔妃如何?
皇上明显是在有意调侃。宫中份位最低的女子都比外面的女子身份高贵千百倍,完全没有可比性。纵然李安宁和歌姬有过接触,对宫内嫔妃却是一无所知。皇上抛出这个问题,就是要让李安宁无言以对。
李安宁跪了下来。
起来吧,朕开个玩笑,紧张什么。又没有外人。皇上靠近他耳边,小声说道。
掌灯时分,董妃盛装打扮,精心准备了几样小菜,酒杯里倒满了酒,就等那声“皇上驾到”,才不枉费她这一天的煞费苦心。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董妃一次次打发宫女和太监去宫门外查看,除了巡逻的守卫和守更的太监,根本看不到皇上的影子。
你,去偏殿看皇上在不在?董妃对身边的宫女说道。
是。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幸好宫女带来了好消息。
娘娘,皇上从偏殿出来了……
是来这里吗?
是朝着这个方向来的。
快去门外等着。
董妃走到镜前看了一番自己的妆容,便又侧身坐到了床边。她鼻子挺翘,侧脸很美。她要起身行礼,皇上根本欣赏不到她此刻的美丽,可是女人总是天真的。
算算时间,皇上应该到门外了,却还是没有听到期盼已久的那声通报。
怎么皇上还没来吗?她终于等不及,亲自到门外张望着。
回禀娘娘,皇上还没到。
春花,出去看看。
宫女跑出去,好一会儿才回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娘娘,娘娘,皇上没有来。奴婢去偏殿问过了,守夜的公公说皇上又回去了。
又回去了?还来吗?
不知道。好像是走到半路折回去了。
董妃颓然靠在门框上,眼圈红红的,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皇上,皇上……
娘娘,我扶您进去休息会儿吧。兴许皇上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处理完就又来了。娘娘现在伤心,早了点。
这句话重新给了她希望。对,春花,你说得太对了。皇上还会回来的。
是呀,娘娘,我们进去等吧。
皇上前脚刚出偏殿,李安宁的好心情立马被点燃了。转转头,抬抬胳膊,伸伸腿,活动活动筋骨。门吱嘎一声,她还没来得及恢复常态,皇上走了进来。
这才是真正的你。皇上说着慢慢走近。
皇上不是去了董妃那里?怎么又……
朕想起一件搁置很久很重要的事还没处理。停在她对面站了一会儿,折身走到台案后面坐了下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当朕不存在好了。
好一句风轻云淡的“当朕不存在”,谁又能真正承受得起这份宠爱。早已恢复常态的李安宁也只是微微颔首,轻轻走到书架前抽取了一本什么,随便翻阅着。
即使远远看你一眼,也好过在别的女人那里敷衍应付。李安宁,朕对你的心思,你可知道?
一大早,董妃跑到太后那里哭诉。
太后一面安慰,一面差人找来张太英。
哀家问你,皇上昨日既然翻了牌子为何不去董妃那里?
董妃嘤嘤哭着,这时放低了声音仔细听着。
回禀太后,皇上本来都走到半路了,边关连夜送来一份加急奏折,太后您是最清楚咱们的这位皇上,胸怀天下,国务一刻都不会耽误。所以就……
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后扬声说着,语气缓下来,对董妃道,一国之君,诸事烦多,你也要体谅,毕竟他是为国事操劳。你若这样哭哭啼啼的不懂事,皇上看见岂不是更心烦。听母后一句劝,后宫的女人就要耐得住寂寞,守得云开见月明。
母后……董妃止住了哭声,仍擦着眼泪,臣妾也不想这样,心里一时觉得苦,就这样了。
好了,别哭了。你先回去吧,哀家日后自会让皇上补偿你。
董妃害羞地低下头去,母后,臣妾就不打扰您休息了,臣妾告退。
回去吧。太后摆摆手,让身边的老嬷嬷送走了董妃,却留下了张太英。
你说实话,那个叫李什么宁的人还在偏殿住着吗?
回禀太后是李安宁李大人。张太英故意绕圈子装糊涂。
别跟哀家打岔!
回禀太后,李大人确实还住在偏殿。
昨晚皇上也是因为他才没去董妃那里吧?
这个?太后,皇上确实是因为加急奏折才回偏殿的。
哀家没有闲功夫去查,由着你嘴硬狡辩。张太英,你在宫中服侍多年,先皇和皇上都对你赞不绝口,哀家对你也是信任至极,你可明白?
老奴谨遵教诲,昭昭忠心,日月可鉴。
哀家知道你忠心,皇上若行为有失,你也要提醒着点,不然就是愚忠。
是。
代哀家转告皇上,哀家得空亲自去偏殿看望李大人,让他好生养着。
……是。
一个梳着高头髻,身穿水绿色宫服的女子脚步匆匆穿过重重宫闱,遇见的宫女和太监纷纷行礼避让,口里喊着婉儿姐姐。婉儿径直进到俪宫,跪在皇后面前回禀道,皇后,奴婢一早去打听过了,昨夜皇上走到半路又回了偏殿,并未去董妃那里。
哦?
刚刚长寿宫那边来信说董妃去找太后诉苦,被安抚住,没多久就回去了。可是太后同时叫去了张公公,董妃走后,太后又跟张公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说了什么?
太后屏退左右,谁也没有听清楚到底说了什么。要不要……
张太英这个老东西嘴严的很,对皇上忠心不二,从他嘴里什么也别想问出来,反倒遗人笑柄。
皇后说的极是。还有一事,婉儿接着说道,皇上前夜召见大理寺左寺丞李安宁李大人,李大人带病入宫晕倒在御前,后来听说双手受了伤,至今……
至今未出偏殿!谁都看不出,华丽的凤袍里,皇后的身体在微微发抖。皇上,难道您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为何不送回府里,却在宫中留宿?皇后自言自语,隐隐的担忧真切地刺痛了她的心。
母后。随着清脆的呼喊,一个俏丽的身影闪进来,并未行礼,径直来到皇后膝前。
皇后的忧思被来人打断,面上扯出一丝笑容,伸手抚着宝玥的秀发,说道,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这么没规矩?都把你宠坏了。
规矩女儿懂,只是觉得太生分。母后放心,女儿心中有数,不会给您丢脸的。
哪里怕你给我丢脸?只怕没有婆家敢要你!
婉儿颇有分寸地笑着说道,三公主乃金枝玉叶,天姿国色,又有皇上皇后的宠爱,王侯相府的世家公子都争着要娶公主呢。
母后这里怕是以后来不得了,婉儿都笑话起我来了。
奴婢不敢。婉儿躬身行礼,也有致歉的意味。
方才进来时见母后眉头紧锁,可是有什么难解之事吗?
倒也没什么。前夜朝中一个官员奉旨入宫,晕倒在偏殿里,已在偏殿住了两日。
这个官员在京城没有府邸吗?
有。母后也奇怪你父皇为何不将他送回府中休养。
宝玥托腮沉思一阵,道,父皇本就爱民如子,对待臣子更是如此。官员奉旨入宫却晕倒了,如果父皇连夜将其送回府中反倒让忠心耿耿的大臣们寒心。
宝玥这番话不无道理,稍稍安慰了些皇后那颗敏感的心,她夸赞道,你小小年纪竟然有这般见识,难怪平日里你父皇那么疼爱你。可惜是个女儿身,不然真可开疆扩土替你父皇分忧解难了。
母后过誉。女儿不才却听过这样的话,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如今你要运筹什么呢?
父皇刚下早朝,母后不如带些小点心过去,一则慰劳父皇的辛劳,二来探看那位暂居偏殿的朝廷官员,略尽地主之谊。如此一来,既解了母后的相思之苦,又抚慰了大臣的心,一举两得。
嗯。皇后不住地点头,刚才我还在为此事烦心,听你这一说,宽心不少。
宝玥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话说起来,这位体弱的官员到底是谁?御前晕倒,呵呵,母后,你猜父皇当时是什么反应?肯定也吓坏了。
这倒不至于。你父皇什么场面没见过?
也是。
说起来这个官员你应该听说过,就是李安宁。
李安宁?——莫非杨明珠就是为了他才要出宫的那个人!
……正是。
要见要见!母后带我一起去吧。我倒想看看这位李大人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比得过父皇,俘获杨明珠的芳心。
自己独往难免突兀,要探皇上的态度,带着宝玥更方便些。想到这里,皇后说道,好吧。
再见到明珠,定要羞一羞她。
皇后看着宝玥明丽的脸庞,不知为何,内心划过一丝忧虑。
太后真是这么说的吗?要来偏殿看望……李安宁。皇上刚下早朝,偏殿外便被张太英告知了这一消息。
太后的确是这样告诉奴才的。皇上您看……不然还是让李大人出宫回府休养吧?
皇上踌躇着,一时难以决断。
皇上,皇宫虽然华丽,有太医,有良药,但也比不得在自己家里住着心里舒坦。皇宫毕竟是客居。
客居?皇上重复道。
是。奴才觉得还是让李大人出宫的好。一来让太后满意,二来皇上您也没了负担,三来嘛,对李大人也好。
负担?连你认为他对朕是负担吗?
奴才的意见并不重要,皇上要考虑其他方面。
朕——知道了。
推开偏殿厚重的门,李安宁迎面走来,跪在地上。微臣请皇上降罪。
爱卿何罪之有?
御前失礼失仪。
爱卿此时来请罪,想必另有打算吧?
皇上……她还想说什么,被下面的通报打断了。
皇后娘娘驾到,三公主驾到。
皇后和宝玥向皇上行礼毕,一齐将目光投向李安宁。
李安宁已经跪在地上,顺势请安道,微臣李安宁给皇后娘娘请安,给三公主请安。
她此刻低着头,宝玥只看得见她头顶一丝不乱的发髻。
皇上心里不悦,轻咳一声,问道,刚下早朝,皇后此刻来,可是有事?
在场的人都听出了皇上的心情,宝玥上前一步,抢着说道,好久不见父皇,宝玥特央求母后带我过来一同探望。
皇上微微一笑,看向她,玥儿有心,父皇果然没有白疼你。
父皇整日为国为民劳心劳力,千万保重龙体呀。
无妨,朕已经习惯了。
气氛缓和下来,皇后轻启朱唇,说话端庄得体,国事繁忙,请皇上为臣妾和儿女们着想,务必爱惜身体。
皇上想借着李安宁在场,让皇后和宝玥早些离开。而宝玥既然是为了李安宁而来,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李大人有伤在身,父皇为何让他长跪不起?宝玥提醒道。
你不说,朕倒把李爱卿给忘了。平身吧。
李安宁并未起身,说道,微臣就不打扰皇上天伦之乐,微臣告退。她不知哪来的胆子,只觉得离开的机会就在眼前,要牢牢抓住。所以不等皇上同意,径直起身朝偏殿门口退去。
自由了!
等一下!
一只脚停在半空中,最终还是落在了门槛内。
宝玥慢慢走近,停在下来。你忘了这个,她将官帽高高举到半空中。
李安宁双手去接,整张脸沐浴在少女猎奇的目光中。
宝玥面前的这个“男人”,眉清目秀,俊彩飞扬,躬身时如雪山将颓,玉石卧倒,谦谦模样令人意乱神迷,几欲失态。……这就是杨明珠喜欢的人!
多谢三公主。
说话的人已经接过官帽退了出去,宝玥的手还停在半空中。
朕听说宝珏又病了,这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