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宝贵,我简单扼要地解释了事情的由来始末,雷思瑞特很快就明白了,他
用警灯四处照照,结果大有收获。“看,那儿还有一张。”哈丁发现了另一张长方
形的纸片,是五年前从爱丁堡到维多利亚车站的。五分钟之内,又找到了两张,日
期不同,目的地也不同。这个谜很快就解开了,是福尔摩斯用这些车票在沿途留下
了一连串的记号。
当然,这并不代表我具有非凡的推理能力,因为我是惟一一个了解车票由来的
人。福尔摩斯本来以为这些东西无足轻重,只好当成书签用用,没想到关键时刻帮
了大忙。他肯定一辈子都会庆幸自己没有扔掉这些没用的玩意儿。在这种特殊的情
况下,他留下了这些记号,至少以审慎的方式告诉了我:虽然遭到了绑架,但还有
活动的自由。这还说明他既没被捆绑,也没上手铐。
我们沿着这些记号前进,福克斯向我说起他叔叔,说他过去经常消失在浓密的
灌木丛中,有时候几个钟头都不出来。我把这条信息转达给了雷思瑞特,他说:
“或许我们该注意寻找已故的瑞那德先生生前频繁出人的秘密地点!很多有钱人都
很古怪,喜欢有个秘密居所搞些个人爱好什么的胚有的仅仅是为了躲避尘世的喧嚣。
福克斯先生,你叔叔有什么兴趣爱好呢?”
阿瑟。福克斯回答说:“他喜欢摄影,除此之外,他的爱好和普通英国乡绅的
差不多。”
我们悄悄地追踪了几个小时之后,总共检到了十几张马车票,这些车票或许福
尔摩斯在几分钟之内就丢下了。我们要蹑手蹑脚地往前挪,这限制了我们前进的速
度;又必须保持安静,还要尽量遮掩灯光。我们惊扰了好几种林中的生灵,几只田
鼠,还有一只极其赖皮的狐狸。那只狐狸一跃而起,把我们吓了一跳,它也惊恐万
分,从树后射过来的目光阴森恐怖。狐狸从我们身边跳开时,发出的声音极像咳嗽
声,其实是雌狐的叫声。这让我一下子想起了几年前在苏格兰沼泽地发生的一件事。
当时,我和福尔摩斯就是通过模仿这种声音暗中保持联络的。这当然也不是什么创
举,众多土著人,如北美洲的印第安人,在说话不方便的时候,都用鸟语、兽语来
确定彼此的方位。我悄声告诉雷思瑞特,我能模仿狐狸的叫声,或许可以提醒福尔
摩斯我们在附近。
警官问:“万一狐狸在这儿已经嗥叫半天了,福尔摩斯不会听不出你的模仿来
吧!”
我说:“不会的,我们以前约订过暗号。三声短,像雌狐,停顿一下,再叫两
声,似乎雄狐。”
已经有十分钟没找到一张车票了,像已走到头了,记号也消失了。雷思瑞特觉
得我的提议不错,至少,不会有什么害处,或许还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提醒你一句,”雷思瑞特说,“福尔摩斯不可能以同样的方式回答你的暗号,
你说呢?果真如此的话,这很可能是白费力气,空耗时间。尽管如此,还是应该试
一试,尽一切努力告诉福尔摩斯我们就在附近。”我模仿了雌狐叫了三声,顿了顿,
又像雄狐那样叫了两声。我当然不敢奢望会有什么回答声,只是觉得不能光躲在灌
木丛里,不想办法帮助我的朋友。
我们注意观察,仔细倾听。然后,我又压低声音重复地叫了一遍,试图造成一
种假相,让人以为附近有一只狐狸在活动。我们仍然躲在灌木丛中,又过了约莫一
刻钟,终于有了反应。
我们当然是吃了一惊,哈丁第一个开口说道:“这一道闪光离我们很近,而且
肯定不是狂风暴雨中夹杂着的闪电。”
雷思瑞特表示同意这种说法。“没听到雷声,哪怕是远处也没传来雷声。我也
认为这一道闪光很近,它让我想起了摄影师拍照时的闪光,那是点燃他们用的特制
药粉产生的。福克斯先生,你提到过已故的瑞那德先生喜欢摄影,是吗?”
阿瑟。福克斯肯定了这种说法。“有可能是他的暗室或实验室坐落在灌木丛中
某个隐蔽的地方。”
我觉得他这么说很不可思议,就问:“他为什么要把暗室隐藏起来呢?”
雷思瑞特不屑地说:“医生,要是你也像我这样,干了这么多年的警察,就不
会有什么事会让你觉得不可思议了。”
我们小心翼翼地匍匐前进,虽然极其不舒服,也不敢掉以轻心,闪光的地方那
么近,惟恐被发现。我们也很少用灯照路,即使开灯,每次也只让它亮一下就赶紧
关了。福克斯悄声说:“如果他们确实藏在某个隐蔽的密室里,那密室多半是在地
下,至少一部分是在下面,这是可以肯定的。”雷思瑞特嘟哝了一声,声音轻得都
快听不见了。“肯定有某种气孔或气窗,否则我们刚才就看不见闪光了。”
后来我们瞥见灌木丛中有一个掩体,很像观察野鸟的人藏身的地方。我们确信
找到了要找的地方,当然也很清楚这只是拆除了第一层障碍。大家后退了一两码,
商量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雷思瑞特坚决主张来硬的,不要瞻前顾后。他说:“这个藏身之所肯定还有个
人口,我建议到掩体后面查查看,然后出其不意,猛冲进去!”但哈丁认为还是小
心为上。“我们派两个人过去,万—一无所获或发生了最坏的情况,还有人可以组
成第二梯队,至少还有去请援军的人。”
雷思瑞特转身对费尔布龙热说:“队长,你负责这个案子,至少从法律上讲是
这样,我想还是由你来决定下一步的行动吧。”
费尔布龙热说:“我想让医生和我一起到人口处去,但愿我们真的能找到这个
人口。医生是我们当中惟一带武器的,毫无疑问也知道该怎么用。警官,希望你和
莱肯斯以及这位绅士留在这儿充当后备军。必要的话,我想医生会再模仿狐狸的声
音召唤大家的。”
这次商谈当然是悄悄地进行的,因此,我只能让读者了解大概的内容。
我和队长偷偷地绕到想像中的后面。我们不敢照亮,基本上是摸索着爬过去的。
最后我们大着胆子遮挡着光线打开灯照了一下,方知已经到了暗室的正面。原来它
是一个用茅草覆盖着屋顶的棚屋,即使大白天也很难找到。我们终于找到了人口处
的门,门也是用树皮和青苔伪装掩盖着的。我俩连窃窃私语都不敢,惟恐让对方听
见。很长一段时间,就那么伏在灌木丛里观望。
过了五分钟,可我当时感觉像是一个小时,门突然开了,一个人影怪异地映在
门口的空地上。我猛地开亮了灯,想吓唬麦可米兰和他的帮凶,同时举起左轮手枪,
大声喝道:“举起手来,否则毙了你!”
可是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真是个宜人的夜晚,不是吗?华生。”
世界上顶级私人侦探、以其特有的尖刻语调继续说:“根本不用烦劳你的军用
左轮手枪,我已经缴下了麦可米兰的手枪,他和他的帮凶都在这个棚子里,我像缚
鸡一样把他们捆了个结结实实。”
“福尔摩斯!”我喊了一声,然后才说:“见到你真高兴,我这一辈子见到谁
都没这么高兴过。”我们站在门口,用警灯照进去识见麦可米兰和他的贴身男仆背
对背坐在那儿,双手被反绑着。那两个人都虎视眈眈地瞅着我们,咬牙切齿地谩骂,
诅咒着。我穿过清冷寂静的夜空,大声喊着把我们发现的情况告诉雷思瑞特。
“警官,可以过来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们很快就和我们会合了,看到欢迎他们的竟然是这么出人意料的一幕,他们
全都和我当初一样,惊诧不已。队长毫不迟疑地拿出了更正规的绳索,把两个凶犯
五花大绑,并警告了他俩一番,正式拘捕了这两个罪犯。福尔摩斯把桌子一个个翻
转过来,费尔布龙热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押着犯人大踏步走了,把我和福尔摩斯撇
在棚屋里,当然,还有雷思瑞特和哈丁,以及有点儿不知何去何从的福克斯。福尔
摩斯明确表示让福克斯留下来,一起听听事情的来龙去脉。
福尔摩斯讲述起来:“麦可米兰和他的贴身男仆带着我逃跑,钻进这个浓密的
灌木丛。这时候,我想到了衣服口袋里还有一些公共马车票。华生,我心想即使警
察发现不了,我还是能仰仗你发现这些车票并沿着这些记号尾随而来。公正地说,
不了解这些车票背景的人是看不到其重要意义的。我猜想他们有个藏身的所在,因
为他们似乎很清楚该往哪儿走。一到了棚子里面,这两个邪恶之徒就盘算起如何向
外逃窜来,即使不离开英国,至少也要离开这个地区。我猜他们是想把我绑起来,
避过风头之后逃之夭夭。他们当然也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内讧,无赖总是这样。麦可
米兰主张时机一到就枪毙了我;而他的贴身男仆则竭力主张把我捆起来留在这儿,
可能是害怕再杀一个人更会罪加一等,万一落网就一定会上绞刑架。他们为此喋喋
不休地争执了很长时间,根本没料到我会留下记号,也没想到你们会在附近。之后
我听到了雌狐的咳嗽声,使我惊喜的是,很快就听到了你拙劣的模仿声,华生!”
尽管灯光微弱,他还是注意到了我眼睛一闪。“但效果当然是一样的,因为我
立刻意识到那是你的声音,而不是我们的狐狸朋友发出的。麦可米兰显然对德克萨
斯乡村夜晚的各种叫声一无所知。”
福尔摩斯恼人地停顿了一下,点了一支该死的土耳其卷烟。他终于又接着往下
说了。
“后来我好运不断。刚被带进来,我就意识到这个地方曾经当摄影棚用过,很
可能是已故的瑞那德先生的暗室。事实上,我还看到了过去掉在地上的闪光粉。我
问是否可以吸烟,值得庆幸的是麦可米兰同意了。我拿出烟盒和火柴,麦可米兰像
鹰一样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但却没料到我下一步的行动。我点着了烟,把尚未熄灭
的火柴扔在了斑斑点点的闪光粉上,刹那间燃起一束耀眼的强光。这可让麦可米兰
着实有些措手不及,而我却相当轻松地夺下了他手里的枪,然后命令麦可米兰的贴
身男仆用我看到的放在搁板上的绳索把他的主子捆了起来。完了之后,我再把这位
吓得惊恐万状的男仆捆起来,这简直是易如反掌。后面的情况你们就都知道了。亲
爱的华生,我对你感激不尽,谢谢你一如既往、坚定不移地支持我!要不是你的模
仿,我就不知道援兵已到;果真如此,我真怀疑自己是否有胆量敢这么做!”
警察押着犯人走后,我们找到了一根蜡烛。点亮后,借着烛光把这个藏身处或
者说暗室,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如果阳光能照到这儿,唯一能够射进来的地方就
是那个长方形的小洞口,我们刚才就是从那儿看到闪光的。我注意到墙上有个帘子,
可以拉起来,遮住这个小洞口。大家都注意到了,即使外面阳光灿烂,光线很强,
这个原始的暗室也伸手不见五指。里面有块儿搁板,福尔摩斯就是从那上面找到麻
绳的。上边还放了一些烧瓶,显然是用来盛显影剂和定影液的。大多数烧瓶都蒸发
干了。搁板底下是个污渍斑斑的洗涤槽,带着一个似乎还能用的水龙头。洗涤槽下
面有一个架子,上边放着一些底片样的照片干版。我们仔细检查了这些底片,发现
大多数都是德克萨斯附近著名乡村的自然风光。
对面的墙边放着几架相机、三角架和其他摄影器材。其中有一架红褐色的大相
机,用黄铜包边,极其惹人注目。
我说:“真想不通,一个拥有豪华宅邸,不乏众多修建整齐的马厩和其他附属
设施的人,怎么会选这么一个非常不方便的地方搭建临时暗室呢?”我想我的这个
看法表达了大家的观点。
福尔摩斯说:“华生,我当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仔细查看了下面的
照片底片,心想拍摄的内容说不定是要保密的。说实在的,这些附近的风景和几条
乡村街道根本用不着这么遮遮掩掩的。我也没发现和间谍活动相关的东西。不过,
我们千万不能忘了,很多人把自己的嗜好当成秘密,惟恐招致冷嘲热讽。但在我看
来,拍摄这些底片的人根本用不着顾虑这一点,这些东西不过是相对较新潮的艺术
作品。华生,既然是艺术,就该让人们欣赏,而且人们也懂得欣赏。相机里面还有
一张没冲洗过的底片,问题是已经曝光了呢,还是没有拍过?如果曝光了,那几乎
可以断定又是一张田园风光照。不过,我要把它冲洗出来,或许是别的什么有趣的
东西。”
这就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与例行公事的调查员不同的地方。一般人会说:“我
要把这张底片送去冲洗。”雷思瑞特如果是在履行公职,即使他自己会冲洗,也决
不敢擅自乱动这张底片。但福尔摩斯就不同,他只是瞥了一眼那一排瓶子,就决定
自己动手了。样样都懂,是的,可福尔摩斯远远不是样样都很皮毛的人,至少大多
数行当他都十分精通。
福尔摩斯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带红色玻璃罩的提灯,把蜡烛放了过去。总算有这
么一个原始的照明工具,但我觉得,即使没有这个提灯,他照样能动脑筋将就着做
好这一切。首先,他在水槽里泡上了显影剂,然后把底片从夹子上取下来,浸到浑
浊的显影液里。由于显影液湿度太低,过了很长时间才有东西显示出来。福尔摩斯
正在处理的是一张曝过光的底片,这一点是确定了。从我站的地方,看不到多少底
片上的图像,福尔摩斯前前后后抖动底片的时候,我就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在摇曳
的红光中,他看起来就像哑剧里的魔王,尤其是他眉毛挑起,眼睛诧异地瞪大时,
就更像了。
我们听到他喃喃地说:“没错儿!”我们早先看到他已经准备了一盆定影液,
现在他把显影液从水槽里冲掉,又用水龙头把感光板冲洗了一下,然后才把定影液
洒在上面,福尔摩斯一直在用手指搅动定影液。之后他请我们看他加工出来的影像。
由于暗室狭窄幽暗,我们只能轮流地瞥一眼那张底片。
他说:“先生们,这在你们看来是太落后了,可我告诉大家,先前有一次我还
用过普通食盐定影呢。”
轮到我看时,我仔细端详了一下上面的影像,于是,明白是什么让福尔摩斯吃
惊了。上面既不是德克萨斯的美景,也不是乡村风光,而是一位披着一块平纹细布,
体态丰盈的年轻女子。我得赶紧向读者保证,底片上的人像并没有什么令人反感的
地方,那女子身上披的布足以遮羞,但是……或许可以这么说,和乡村风光相比,
稍微有点儿有伤风化。
最后,福尔摩斯把蜡烛从提灯里拿了出来;又在水龙头上冲洗了一下底片,然
后举起来,对着烛光观察,这样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他说:“想想处理方法这么
粗糙,能这么清晰,已经很不容易了。回到贝克街,我能用更专业化的手段显像、
定影。”
阿瑟。福克斯眯缝着眼看着底片。“哎呀,这不是珍。格伦迪吗,餐厅的女佣
人。当然,穿着太新潮了。我以前从来没意识到她有这么标致!”
福尔摩斯问:“你还看出什么来了?比如在哪儿拍的?你比我能更容易地认出
这里的背景,尤其要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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