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了个手势让他跟她一起开溜,叶慕却一动不动站在屋脊上,方小鱼突然有很不好的预感。
“咻——”利器破空之声。
方小鱼眼前一花,她已被叶慕抛向地面,轻轻落地,她便抬头急急地看向空手与银枪交锋的叶慕,而那手持银枪招招狠烈的正是与她哥哥一般样貌的言无过!
“叶慕,住手!”方小鱼压低着声音喊道。
叶慕闻声立刻抛下对手向方小鱼跃来,可言无过竟枪尖一抖疾速朝叶慕身后刺去!
“言无过!”他、他这是找死啊!
果然,叶慕反射性的回身,一手缠上枪杆,一手便印上言无过的胸膛,于是刚刚还气势威猛的银枪手立刻像断线的风筝一般从空中衰落。
方小鱼的心,悬上了嗓子眼。
“叶慕!他怎么样?”看着给言无过疗伤的叶慕收了功,方小鱼焦急的问道。白发修罗叶慕的一掌岂是什么人都能受得了的?更何况,言无过本身就重伤未愈。
“弱。”叶慕下了床,面罩已经取下,长长的白发如丝顺滑却无人欣赏。
“我是问他的伤!”方小鱼快急疯了!
叶慕看了方小鱼一眼,又走回床边,单掌运气猛的朝言无过背心拍去。
“咳咳……”言无过咳出了两口血苏醒了过来。慢慢转头,言无过的目光充满仇视地盯着叶慕。
叶慕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方小鱼话未问完。
“要杀便杀!同样的伎俩你们还要用第二次吗?”言无过冷笑。
方小鱼一怔,回想起她查到的情况,心中有了几分明了,“我们不是你姑母的人,这次只是个误会,叶慕并不是故意要——”
“呸!你让那个女人死了心吧!”
“请相信我!我和你姑母没关系!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哈哈哈哈……帮我?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来帮我?你又凭什么以为你有能力帮我!”
恨意!毁天灭地的恨意!
方小鱼无法抑制地发抖,那双眼睛,那张容颜,那恨不得将她蚀骨饮血的表情!
不!不要!不要用哥哥的脸那样看她!她什么都愿意去做……不要恨她!不要……
梦魇,以最真实的景象出现在方小鱼的面前。
十岁那年,同龄的同学家个个都大摆筵席,而她,却连父母的一句“生日快乐”也没有得到。因为哥哥刚刚出院,所有的大人都在为哥哥高兴,没人记得那天是她生日。
看着哥哥灿烂的笑容,她……希望他消失。
所以当爸爸妈妈去上了班,哥哥的房间中却传来痛苦呻吟的时候,她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去上了学。
等她夜晚回家,如她所料的,家中空无一人。
死了就好了,死了就好了。
她是真的那么想的。可是……可是她却在地上捡到了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音乐卡……
“祝最可爱最聪明的妹妹
生日快乐!
也祝我自己生日快乐!哈哈!”
卡中的生日歌放了一遍又一遍,医院里的哥哥却永远地失去了他纯净美好的嗓音,永远也不能亲口对她说——生日快乐。
她忘了,她的生日,也是,哥哥的生日……
从那天开始,哥哥便成了她的梦魇,梦中的哥哥——恨她……
她已经……知道错了……
“每月十五的子时,一个时辰之内,我会功力尽失,而我的死穴……”方小鱼走到床边,执起言无过的手点在她**之间的膻中穴,“……在这里。”
看着方小鱼的表情,言无过无法说出任何质疑的话语。
这个女人,真的要将命交到他的手中!为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
方小鱼松开言无过的手,望着言无过那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一个,会将你当做至亲誓死保护的人。”这是她的誓言、她的承诺、她忏悔的方式。
“为什么?”
“因为……”方小鱼伸手抚向言无过俊秀的脸庞,却在言无过厌恶的目光中顿住,“你有一张,和我哥哥相同的脸……”
“你!”
“而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晶莹的泪滴从方小鱼美丽的瞳中滑落,封住了言无过没有说出的话。
“再也见不到了……”抹干泪,方小鱼望向言无过,“我知道你是言无过,不是我的哥哥,但是,我给你做妹妹,你要吗?”无论如何,她要留在言无过身边。
“……”
言无过最后有没有相信她,方小鱼并不知道,但是之后她耗费真元帮他疗伤疏通经络增加修为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一连数日,方小鱼没有出别府一步,而雷迟基本上是早出晚归,为了风火车的生意而忙碌,对于雷迟这种嫁了人还一门心思扑在娘家的行为,方小鱼当然不会在意,她求之不得。她有些奇怪的是,印文这段时间也是天天往外跑,有时夜不归宿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而别府的主人诸葛四季回府后只来得及匆匆说了几句话便收拾了一下进了宫至今未归。
要发生什么事了吗?方小鱼隐约有这样的预感,但是,与她何干?
收功下床,方小鱼走到正在打坐的叶慕身边,摊开双手。叶慕睁开眼,抬起两手虚放在她双掌之上。不一会儿,方小鱼的红烧猪蹄恢复正常。
“你们是明清门的人。”言无过盘腿坐在床上继续运功,口中却说出多日观察后的结论。
方小鱼转头看向言无过,“他是。”她指指叶慕。
言无过的眼中顿生疑虑。
“别怀疑,我的功夫是他教的没错,但是我没有拜师,所以不算明清门的门人,对吧?”方小鱼冲着叶慕问道。
叶慕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半晌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牌模样的东西递给方小鱼。
“这是什么?咦?暖玉!”上面还阳刻着“明清门”三个字,这个不会是……“你干嘛给我这个?”
“不舒服。”叶慕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毫无起伏。
“……问题在于,你别告诉我这个是明清门的掌门令牌!”方小鱼知道叶慕是说这暖玉带在他极阴之体的身上会让他不舒服。
叶慕点点头。
“……人道明清门行事不循常理,果然名不虚传。”他言无过算见识了,感情这江湖上三大传奇门派之一的明清门衣钵传承就是如此这般。
“你要吗?你要就给你!”方小鱼作势要将玉牌扔给言无过,叶慕却抬起眼直勾勾盯着她。
方小鱼当然只是开玩笑,将玉牌重新塞回叶慕怀里,她拉过一个凳子坐在叶慕对面,看着叶慕清澈无邪的眼眸问道:“当初,你为何突然冒出来要做我师傅?”她一直没问,但是她现在想问了。
“师母之命。”叶慕很配合,但是却又将玉牌掏出放在方小鱼手上。
“那你将玉牌给我也是你师母的交代?”方小鱼拿着玉牌忍不住敲了敲叶慕的脑袋,然后直接塞进叶慕的衣领!
叶慕摇摇头,低头看看身上,站起,开始脱衣服。
方小鱼扶额扭开头。等玉牌又被放到手中的时候,方小鱼无语地看了它半天。
“那你师母还交代了什么?”
“……你的长女要姓叶。”叶慕乖乖的答道。
方小鱼听到此言呆呆地眨了眨眼睛,言无过则是厌恶地紧皱眉头。
“你干嘛那个表情?”方小鱼“抽空”扫了一眼言无过。
言无过撇开头闭上眼,眼不见为净,没想到明清门内竟然让两代掌门一对师徒**!纵然方小鱼不承认,但那叶慕明明是她授业恩师,岂容她说不是就不是!
方小鱼想了一下,“晕!你别想偏了,我爹也姓叶!”原来叶慕是来监督她为叶家留个香火的,那……叶慕估计得跟着自己一辈子了。
言无过一听,这才松开眉头。
“不过,”轮到方小鱼皱眉了,“叶慕,你知道怎样才能生孩子吗?”
言无过猛然睁眼!这女人!这女人问的是什么话!
叶慕,点点头。
“……我不能近男色,怎么生孩子啊?”叶慕虽然一直在帮她消除烫伤,但似乎从来没试过帮她解毒啊?他真的知道怎么才能生孩子吗?她很难想象以叶慕的常识能力能知道这么“高深”的东西。
“你可以。”
“拜托,只有女人是生不了孩子的,这是常识。乖!记住。”方小鱼翻了个白眼。
“可以近男色。”
方小鱼叹口气,走到言无过身边,在言无过惊诧的目光中,摸了一把他的脸。她早就想摸了,同样的样貌,男的跟女的皮肤到底差多远?
嗯……他的手感似乎比自己以前的更好些。
看着迅速泛红的掌心,方小鱼将手伸到叶慕面前。
“这叫可以?”她反问道。
叶慕抬手抓住方小鱼的嫩掌朝他脸颊上按去,方小鱼反射性抽回手,没抽动,却奇异的发现——不烫!甚至刚刚的烫伤也被那清凉的触感治愈!
将另一只手也凑上叶慕的脸,光滑而富有弹性的皮肤摸上去竟如泉水般凉爽!可心头刚刚泛喜,方小鱼的掌心就又开始感受到热度!
方小鱼赶紧松开手。“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叶慕体质的关系,她和他的短暂接触不会使她受伤,可以前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都没事的!难道……
“半年。”叶慕重新闭上眼打坐。
半年!天哪!叶慕真的做到了!他仅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就将突破寒冰内劲的第九成迈入第十层!届时,他的极阴之体将精纯为纯阴之体!以男儿之躯修成纯阴之体!以后他的内力修行速度将是常人的十倍!如此恐怖的修炼速度,叶慕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葩!
不过……她好像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纠结于被她自己不小心忘却的细节,方小鱼苦思冥想,丝毫没注意到床上俊脸已经黑化的言家儿郎。
而当方小鱼睡到半夜突然想明白那个“细节”的时候……
猛然睁开眼看向脚边打坐的叶慕,方小鱼有些不确定——叶慕不会是、想要她生他的孩子吧?
察觉到方小鱼的惊醒,叶慕睁开眼望向她,微微偏头眼神带着询问。
白发倾洒至锦衾,面容柔美温顺……
突如其来的电流从脚尖窜上腰腹,方小鱼皱着眉无声地呻吟一声,侧过身不看叶慕,方小鱼有些无奈地想,要是血毒再霸道一点,她又明知碰叶慕没事……
“你干什么?”方小鱼扭头看向突然躺在她身旁的叶慕,她、她刚刚不过是稍微动了一下的念头而已!不会“梦想成真”这么快吧!
“坐累了。”
啥米?
30
谁才是蝼蚁
“娘!”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摇摇摆摆地朝方小鱼跑来,她微笑着将女娃抱起。
“囡囡乖!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囡囡的爹呢?”方小鱼抹了抹女娃脸上的污渍。
“爹爹在洗盘子!好多好多盘子!”女童夸张地比划着。
“……”方小鱼额上开始冒黑线,“娘不是告诉了囡囡,拿了或是吃了人家的东西就让囡囡爹把袋子里黄黄白白的小石头给人家吗?”
“囡囡有听话,可是只有一个袋子哦!我们给了那个有好多好多糖葫芦的叔了!”女娃奶声奶气的答道。
“什么?”一袋子全买糖葫芦了?那可是三十两银子!一个糖葫芦才要五个钱啊!隐约听到门口有喧哗声,方小鱼颇有预见性地问道:“囡囡,你们还拿了人家什么东西……”
“开门!开门!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县衙的鼓你们也敢偷!”
“白发修罗滚出来!我要为我师傅报仇!为师门雪耻!”
“取了我的钗子就要嫁入我的门!来人啊!给我把那个美男子抓出来!”
“娘、我饿……”
……
一身冷汗的惊醒,天已大亮,方小鱼半天才定下神,想想那个荒谬的梦境,她不禁哭笑不得。跟叶慕生孩子做夫妻?杀了她吧!
看看房中,叶慕不在,他经常自己找地方修炼武功,她也不知道他藏在哪儿,不过,如果有一天她跟叶慕出现在大街上被人围困要债寻仇啥的,她是绝对不会奇怪的,她真的很好奇叶慕脑子里除了练武比武还装着些什么?
推开房门,印文坐在走廊边的栏杆上拼着魔方,可虽然手上在转动,他的目光却并未落在魔方上。
“印文。”方小鱼唤道。
印文抬头望向她一如往常般灿烂的一笑。
“你最近都在忙什么?看你经常往外跑,不会是背着我偷偷一个人去逛花坊了吧!从实招来!”方小鱼笑道。
“哼!大爷我逛花坊还用偷偷摸摸?我是在做正事!”印文看上去挺得瑟。
“你?正事?谁敢把正事交给你去做啊!”方小鱼习惯性地损着印文,从他手中拿过魔方随意的拨弄,等着听印文反驳。
可是魔方都还原了,印文却一声不吭。
她不解地抬头看向他,却发现印文少见的沉着脸。“在你眼里,我做不了正事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怎么了?
“雷迟在都城开了风火车行,打的是茹氏雨字旗。”
“是吗?我不太清楚。”
“皇甫雅擢为卫尉寺少卿,从四品上。”
“……”他到底什么意思?
“诸葛四季被封为……”
“呵呵……”她明白了。“怎么?受刺激了?觉得同龄的人都挺有成就,开始自卑了?”其实印玉答应印文跟她上都,也是希望印文多见见世面,收了玩心去承担他应背负的责任。
“女子,是不是都喜欢功成名就的男子?”印文认真的问道。
方小鱼笑笑,“因人而异,不过功成名就的男人的确会更有吸引力。”实话实说。
眼看着印文目光中的神采暗淡了下去,方小鱼柔声继续说道:“但是人活着,知道自己一辈子该做点什么,并能坚持下去就好了,名利什么的,其实没大多意思。”她本身就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自然对那些名利场的男人没什么感觉了。
不过她的这句安慰似乎并没有达到效果,印文看着她手中随意打乱魔方又快速还原的动作,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一丝轻松。
“小鱼这辈子想做些什么?”
“呃……”方小鱼一愣,大道理自己讲得很溜,可原来自己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放下魔方,方小鱼也坐上栏杆,头倚在木柱上,想着自己这两辈子。
“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开开心心活着就好。”人生,何必想太多。
“小鱼……”
“嗯?”
我想保护你!
可是这句话,印文说不出口。
“我们回荣城吧!”他会让世人知道,他印文,配得上她茹雨!
方小鱼摇摇头,跳下栏杆,冲着印文笑道,“走,带你去看看我新认的义兄!”
“义兄?”印文的眉头拧成了麻花。
两人正朝言无过的独院走,却见一个家丁领着言无过朝南厅的方向行去,方小鱼略一索便带着印文悄悄跟上。
这一跟吓了方小鱼一大跳!四季居然已经到了皇都,此刻正在厅上品茗!
言无过进了大厅,一语不发。诸葛夫人也依旧静静品茶,厅内安静地让方小鱼也不由得闭住呼吸。
“贤侄好耐性啊!”
“侯爵夫人谬赞。”
诸葛三思轻笑,对着言无过一番端详,可她的眼神却是越来越冷,越看越让人心惊!
言无过傲然挺立,双目直视诸葛三思毫不示弱。
“我儿不日将与天柔公主大婚,现在,尚缺一陪侍,不知贤侄意下如何?”诸葛三思轻飘飘的说道。
什么?方小鱼这下不淡定了!虽然男子嫁入皇家一向有带陪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