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月缺(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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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月缺(上部)-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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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华说接过碗,却放到一边,“我刚刚喝了一碗药,嘴里现在药味重得很,等下再喝。”
  慕容盈盈瞥了一眼药碗,站了起来,俏脸上的笑容有些干巴巴,“姐姐,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晚些再来,你记得把冰糖雪莲喝了,可是芳雨看了一下午熬的。”
  游华说点点头,目送她出去,眸光里的笑意逐渐冷淡。
  窗子半开着,夜晚的气息渗透了进来。万籁俱寂,安滁西便过来了,只是今天比往常要晚了一刻钟。只是一刻钟而已,游华说淡淡看着仿佛风尘仆仆赶来赴一个约的安滁西,他依旧是往常打扮,而她则由于夜寒,还披了一件素白大氅,在闪动的烛光摇曳之间,病容也是风姿绰约。
  “准备好了?”
  “是。”
  安滁西抱起她,往外走去,“今天感觉怎么样?”
  “腿好像有些觉得冷了。”
  安滁西轻轻嗯了一声,便没有再问。夜很安静,好像世界全都躲起来避冬了。只有两人的呼吸,穿过悠长悠长的画廊,穿过犹有残香的桃花林。
  从那天冲破三人的僵持,到后来被苏不问踢了一脚,游华说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从腰以下都已经失去知觉到现在,好像已经很久了。或许真是上天给她的报应,可是若是能够这样安静地躺在某个人的怀里,就算只有片刻,就算瘫痪又如何呢?这一刻,没有腥风血雨,没有奔波漂泊,没有操劳命令。。。。。。。很安静。
  “这是最后一次了,是吗?”
  “对。”安滁西脚步稳健,朝前走去,“你的腿恢复得很好,过了今晚,就不需要了。不过,你可能还要行动不便一个月左右的样子。”
  安滁西不敢低头,她身上的梅香已经充斥在自己呼吸之间。唯一的神智在提醒自己,这个女人,可能是个恶魔。可是,看到她受伤的样子,被她伤得千疮百孔的心还是会痛。更无奈的是,自己竟然就期盼她这样可以永远缩在自己的怀里,一辈子,路都没有尽头。
  慕容盈盈强撑着瞌睡,拿针戳自己的腿,她想着,这是最后一夜,自己一定要守住,可是香烟弥漫,热气腾腾,没有武功的她终于没有守得住,沉沉地睡了过去。
  安滁西脚踢开门,慕容盈盈也没有醒得过来,游华说看到昏睡的她不禁尴尬了片刻。
  “要喊醒她吗?”安滁西还没有放下她,就在她耳边说道。
  “现在还有其他人没有睡吗?”
  “我想,大概没有了。”
  游华说确信,安滁西说完这句话,她肯定脸红了。两个人需要在药桶里裸裎相对,之前安滁西都蒙上了眼睛,而游华说的宽衣解带都是由慕容盈盈帮忙的。而且,这样的场面,有慕容盈盈在,游华说也没有那么尴尬,甚至可以说是没有那么害怕。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两人沉默。
  许久,游华说道:“你先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可以宽衣解带。”因为知道晚上要药浴,所以游华说长裙底下只着了一条亵裤,宽衣解带的事情,靠手就可以了。“你先蒙上眼睛。”
  安滁西喉头滚动,声音浑厚迷人,“好的。”把她放在药池边,便蒙上眼睛。虽说他平时从没有这么拘谨自己,可是还是不自觉地听令。
  游华说费了好大的劲脱下衣服,其间,安滁西问了好几次要不要帮忙,导致她愈急,愈乱。“好了。”

☆、相见恨晚

  安滁西发誓自己忍得很辛苦,那些声音他全都落在耳朵里。可是,自己要是在这个时候对这女人动手动脚,简直不能想……身体愈发不听使唤地紧张。。。。。。。
  这样真的是太不方便了。游华说拿起旁边掉落的珠子向慕容盈盈弹过去,可是她竟昏睡如斯。“你转过来,我需要你将我抱到药池。”
  安滁西呼出一口气,转过身,手战巍巍地摸过去,游华说在他低下头的时候便立即搂过他的脖子。此时,安滁西的内心真的是崩溃的,她的肌肤细腻光滑,香味愈甚,他很想低头一亲芳泽,可是他可以感受到游华说的眼光在直勾勾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认命地抱起她坐下,长腿伸入药池之中,将游华说准确无误地放下,然后他立即转身解开自己的衣物,抛在池边,随即便坐在游华说前面。游华说在他放下自己的那一刻便闭上了眼睛,感受药汤拂过自己的每一寸肌肤。她本身就是半个大夫,知道这药汤难寻,也珍贵,所以立马摈弃一切,潜心运功,闭目养神。
  安滁西将手掌贴近游华说的后背,慢慢地输送内力,助她打通受阻血脉。将近一个时辰之后,游华说方才睁眼,她伸手捏了一下大腿,已经可以感受到疼痛了,心下一喜。
  “差不多了。”安滁西收掌,“你现在怎样?”
  “大腿已经感受到疼痛了。”游华说缓缓转身,安滁西此时坐在药池里,青如水墨的发稍沾着淡淡的水汽,贴在他小麦色的胸口。她不由得口干舌燥,却开着玩笑道:“你的身材倒是挺好的……。”
  话没说完,突然,安滁西眼睛上的布条竟然掉落,四目相对,游华说连忙捂住自己的胸口。
  “你。。。。。。”游华说连话都说不出来,霎时转身,“快把衣服拿给我。”
  然而,背后的安滁西却久久没有回应,他就那样坐在药池里看着难得惊慌失措的她。她长长的发丝一缕缕贴在光洁的背上,凌乱得就像他的心。蒙蒙的水汽轻轻地漂浮着,笼罩在暧昧的呼吸里,桀骜的背影,完美的曲线,在微光的颤抖下,竟然仿佛也在哆嗦着,她居然在害怕自己吗?这个冷漠得不像女人的女人,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变的呢?那时候,刚刚抓到这只不听话的小猫,她无所顾忌地和自己睡在一个房间。如今,她却变得谨慎小心了,一如自己的拘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安滁西没有动。窗外的熹微慢慢地透了进来,游华说觉得有些凉了,又气又怒道:“安滁西,你看够了没有?”
  安滁西被她刻意压低的嗔怒惊醒,那些凌乱的片段也瞬间消失,只剩下树下拒绝的她,雨中离去的她。他的骄傲一下子占据了他的脑子,顾不得布条,顾不得她的讶异,他起身抱起她,放在旁边干净的布帛上。游华说立即将浴巾盖住自己几近□□的身体。
  “我去帮你把衣服拿过来。”
  “谢谢。”游华说接过衣服,迅速穿好。
  安滁西也在另一边穿好了衣服,卷起帘子,穿好衣服的她又恢复了光彩照人的疏离。说实话,他也曾阅女无数,连慕容盈盈,也不觉得比她更令自己魂牵梦萦。愈是克制自己不去想她,愈是对她放不开手。
  他走近她,将她抱起,走出屋子。原来昨晚下了一夜雪,这个时候却停了。才刚打开门,冷风迎面而来,游华说不由自主地离安滁西更近了一些。桃花林纵横的枝桠上躺了一层层晶莹的细雪,一滴冰冷的雪水忽然滴落,恰好掉在安滁西的额头上。游华说便用袖子帮他拂去,安滁西停下了脚步,看着她。游华说却移开目光。安滁西忽然身体凌空翻飞,一脚踢在桃树上,漫天的雪簌簌地扑落。
  “你做什么?”游华说拿袖子挡住,将头埋在安滁西的怀里。
  雪停。游华说抬头,安滁西忽然大笑起来。桃花林里的雪仿佛受了惊吓,纷纷落下。而游华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从没有这么近,从没有这么清楚,她看见他的笑,也看见了他的悲伤。可是,她有什么资格去同情他。悲伤这种事情,说白了,就是自作自受。
  雪一片一片地飘落,万里无云的天空,仿佛一张没有记忆的纸,自在自得。
  许久。
  “我们当真没有一点可能吗?”安滁西问。
  本来还残有一点红晕的脸此刻由于雪水的湿润恢复了冰凉,若是这片桃花林他们永远也走不出去,若是这条相拥的路永远没有尽头,若是她不是她,若是他不是他,也许。
  可惜没如果。
  他们也都找到自己的归宿,也都有了枕边人,只剩下她。
  谁也不可能。不管是他,还是他,就算他们还放不下,那只能说明他们用情不专。而她,一开始就划清了界限。是她自己斩断的,如今,她又怎么弥补?她,有太多的东西,隐秘而伟大。
  “没有。”
  听到她似有若无的回答,安滁西的心一点一点地下沉,一点一点地破碎,一点一点地毁灭。这是第几次被拒绝,他已经不愿去回忆了。
  “游华说,我安滁西发誓,从此以后,你的事我不会再关心一分一毫。若是你我对立,那么,相见便是仇人。”
  “好。”
  安滁西忽地飞身而起,跨过桃花林,眨眼到了她的宿处。将她放下后,便立即消失不见。屋里的檀香还在燃着,好像她一晚上都坐在这里没有出去。角落的一支白梅,静静地绽放。一切如昨。然而,屏风旁却多了一个轮椅。游华说右掌使力一击,身体轻盈地坐上了精致的轮椅,刚刚好。
  是时候该走了,游华说心想。她拿出腰间藏着的匕首,这月余来,分分钟可以出手。然而,她却连拿出来的勇气也没有。不觉哑然一笑,游华说,你是怎么了,你又不是跌落人间的天使,你有什么资格去赊你的悲悯。
  一溜紫烟划过天际,划破清石城的拂晓。
  秦怀吟正领着四人在面馆里吃面,诗轩忽然嚷道:“公子,你看,那是什么?”
  青箬、绿蓑同时抬头,面露喜色。
  秦怀吟注意到她们的表情,问:“你们两个知道那是什么吗?”
  “那是。。。。。。。”青箬正要说,绿蓑连忙往她嘴里塞了个包子,“那是我们小姐给我们的信号。”
  “你们的小姐?”秦怀吟疑惑道,“那好像是清石城的方向,你们的小姐是谁?清石城的吗?”
  “不是,我家小姐染了重病,可能在清石城求医。不过我们走散了很久,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小姐,要去了才知道。秦公子,这一路多谢照顾,现在我们姐妹要赶往清石城。”
  “现在?”琴舍道。
  绿蓑点点头。
  秦怀吟扇子一展,笑道:“从这里去清石城最少也要两天,路途凶险,你们两个要是再遇到苏不问就不好了,不如我护送两位前去吧,顺便,我也想知道两位的小姐是何方人物。”
  绿蓑面露难色,“这……。恐怕不好吧,秦公子千金之体,护送我们两个丫头上路,实在太屈就了。”
  “我们公子既然都这样说了,你就别客气了。”琴舍道,说完他又看向秦怀吟,“公子,你确定我们要去清石城?”
  “呵呵,有何不可。”
  于是日,清石城来了五个客人。安滁西听下人说是来找游华说的,便没有多问,叫人直接带到游华说住的小院。
  绿蓑、青箬见到游华说完好无损的面容,心中欣喜,只是看到她坐在轮椅上,又想问又不敢问,见面就青箬说了句:“仙子,终于找到你了!”绿蓑噙着眼泪站在一边。游华说看到她们这样,心中淌过一丝温暖。与她们相处时日并不多,然而她们却对自己有这份情意,实在是难得。
  “他们是?”游华说随即瞥到了门外的秦怀吟三人。
  琴舍轻轻推了推已经目瞪口呆的秦怀吟,“公子……”
  居然有如此的绝色,比他第一次见到安漓浔还要震撼。这种震撼,并不仅仅是由于她的美,而是眉目之间的那种睥睨天下不屑一顾的光华叫人心驰电掣。他忘记了一切,伸手揭下了自己的面具。
  “绿蓑,他们是谁?”
  “我们在路上遇到了苏不问,是秦公子碰巧救了我们。”绿蓑顿了顿,又说道,“这一路,有耐他们相助,绿蓑和青箬才避免了很多不测。”
  “秦公子,多谢。”游华说淡淡说道。
  琴舍实在看不下去了,用力推了下,秦怀吟被推到一个踉跄,竟往游华说身上栽去。然而,众人大惊,却来不及阻挡。游华说风淡云轻,一个掌风将秦怀吟打开。秦怀吟被凌厉而低调的掌风迎面扑来,瞬时清醒,往后退了几步,方立住脚跟。脸上敛了漫不经心,抱拳道:“碧鸿仙子,果然名不虚传。”
  “阁下是?”
  “在下秦怀吟。”
  “秦怀吟?”游华说再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回头对绿蓑道:“绿蓑,你把那边的包袱拿上,我们要准备走了。”
  “仙子,我们不需要去打个招呼吗?”绿蓑拿起包袱递给青箬,便立在游华说背后,双手搭上轮椅。
  “不用。”游华说淡淡说道,“只是秦公子,你刚到此我连茶都不曾为你沏一杯,礼数不周,还请见怪。若秦公子一起移步城外,我愿请薄酒一杯。”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秦怀吟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两轮月。
  然而,她越想静悄悄地离开,越是不能。谁都没有碰到,却碰见了久锁深闺素未谋面的安漓浔。同样两个骄傲的女人,互相看着对方。上天真是眷顾世间的女人,撒下最美的花姿,给了她们最美的容颜。
  秦怀吟立即戴上面具,看向一边。
  “你就是碧鸿仙子?”安漓浔瘦削了些,眸光尖刻清冷,“我以为所谓的状元花是什么样的绝色,原来不过只是一个瘸子。世间的男人当真是瞎了!”
  “你。。。。。。”青箬待要争辩,游华说却制止了她,“我们走。”
  “慢着!”安漓浔拦住她们,“这里是我们清石城,我是清石城的三小姐,你一个外人在我家横冲直撞,连声招呼都不知道打吗?原来你不仅是个瘸子,还是个有人生没人养的野…”
  话音未落,一道掌风凌厉地袭来,霎时,安漓浔洁白无瑕的娇颜上多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她身后的丫头顿时乱作一团,连忙扶住已经踉踉跄跄的她。
  “我们走。”绿蓑推着游华说还没走几步,一条长鞭将绿蓑甩开。幸好琴舍眼尖,搀了一把,否则完全没有防备的绿蓑此刻就躺在地上了。
  “丑女人,你居然敢打我!今天我安漓浔就让你出不了清石城!”又一记狠鞭朝游华说当头劈下。原以为可以撕裂她那张脸,鞭子却被游华说抓住了,分毫动不了。然而,游华说的素手却被鞭上的倒刺刺得鲜血淋漓,一滴滴掉落在地上。
  这么大动静,顿时上上下下的人都来了。邢落一一剑便将长鞭挥断,安漓浔还要上前,却被安滁西一把抓住。
  邢落一随即扯了一块布包扎游华说的手,止住了她的血。
  “华儿,你这是要去哪儿?他们是谁?”
  “我还有点事情,不便久扰清石城。至于他们,算是我的朋友。”
  “我跟你一起走。”谢芜意脚一跺,气急败坏。
  “不用。清石城耳目众多,你还是在这安心等你儿子的下落吧。”
  “华儿……。”
  “哥!”安漓浔将安滁西的手一甩,梨花带雨地吼道,“哥,你看看我的脸,就是被这女人打的!你怎么不帮我?”
  安滁西摸了摸她脸上的红印,确实出手狠毒,他走向游华说,顿了顿,问道:“敢问碧鸿仙子,我清石城自问待你不薄,为何如此对待舍妹?”
  游华说无言以对。青箬却抢道:“都是她出口伤人!我青箬想不到一个千金大小姐,说出来的话比山野村夫还不如!”
  “哥,我没有!”安漓浔拉住安滁西的袖子。安滁西回头看着这个唯一的胞妹,从来没有让她受一点点委屈,由于自己疏忽又让她被骗,自我囚禁了数月,今天刚出来,却又被打了一巴掌。自己再不做主,恐怕太伤她的心了。
  广袖里掌风扇向青箬,那力道,竟是要将她毙命一般。诗轩立马扑了过去:“走开!”
  说时迟那时快,秦怀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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