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月缺(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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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月缺(上部)-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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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华说使劲一推,谢芜意竟然摔了个狗啃屎,那张花容月貌的脸一时间甚为可笑。邢落一走过去扶起她,眉头一皱,“华儿,你…”
  安滁西冷冷道:“她昨天晚上一直陪着我直到现在,我想她没有时间去唆使苏不问来抢孩子。”
  “的确。”路清章说道,“昨天霸主伤得较重,我和华说一起在看护他。”
  “关心则乱。落,你…”周素越欲言又止。
  “不过谢姑娘初为人母,爱子之心也可见谅,游姑娘,你也不要计较了。”明细珠说道。
  路清章拿出一个药瓶,“邢公子,这里有一粒定心丸,你给谢姑娘服下。”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们要想找到郁林,势必要找到苏不问。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慕容山庄。”
  游华说走出门口的时候,邢落一不禁抓住了她的手腕,而她却头也不回地甩袖离去。那个孤高的仙姿如今仿佛也染了尘埃的庸俗,这感觉,特别的忧伤。
  只是一个转身而已,连他也失去了。

☆、清石城中

  慕容山庄偌大一个庄子就像一头沉睡的狮子伏在辽阔的天地之间,院落萧条,人烟荒芜。轻轻叩开布满青苔的铜环,沉重的朱门就吱吱呀呀开了。昔年慕容盈盈出嫁的繁华如流水般远逝,石阶寂寞,落红杂乱无章地躺在每一处寥落。
  游华说与路清章相看一眼,正要踏入山庄,忽从庄子里飞出一个绿衣姑娘,路清章正要拔剑,却被安滁西制止。那个绿衣姑娘单膝跪在安滁西身前,行了一礼,原来是安滁西手下第一杀手落木清风中的木桑。她原本有一张灵气逼人的脸,可一道猩红的疤痕横亘在秀气的红颜上,毁了一切。
  “主子!”
  “木桑,什么事。”
  “苏不问去了清石城,安三少爷不敌,身受重伤,带领众人闭于密室之中,属下冒死前来相告。”刚说完,就吐了一口鲜血。
  路清章赶紧上前把脉,先喂她吃了一粒安心丸。“放心,她没什么事。”
  “苏不问居然先去了清石城?为什么?”周素越疑惑不解。
  “木桑,庄子里还有人吗?”安滁西问道。
  木桑脸色明显好了许多,“属下找遍了整个庄子,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具尸体。”
  “难道说慕容山庄逃过了一劫?”明细珠看着安滁西说道。
  谢芜意踢起一地落叶,“反正我要找到我的郁林,落一,你会帮我的,是吗?”
  邢落一轻呼一口气,恍若跌落在地的针尖的哭泣,细微得只有她一个人听到,“我知道。”我知道,他说。
  “那我们赶快去清石城吧。”
  连月奔波,众人都疲惫不堪,终于到了清石城外。城墙上已经没有守卫,城门大开,百姓都不敢出门,隐约探着头从黑乎乎的窗纸后偷看这一行人。秋风萧瑟,沙尘弥漫。水月山庄占了半边城,越靠近庄子,就越发觉得有一股强劲的内力绞着脑汁。幸而众人也是武林中顶尖的高手,强撑着进了庄子。此刻庄子也是空无一人,然而庄子上空,三个人飘扬于半空,谁也没有动。定睛一瞧,却是苏不问、慕容将、安世华。
  “滁西!”甜美的一声仿佛天籁从天而降,角落里跑出了慕容盈盈、芳雨主仆二人。慕容盈盈一头扎进了安滁西怀抱,“滁西,你怎么出去这么久?”
  安滁西瞥了看着高空的游华说一眼,漫不经心地推开慕容盈盈,“盈盈,我三哥呢?”
  “他们都没事。那个魔头正要杀死我们的时候,我爹和安伯伯就来了。幸好他们来了,不然盈盈就看不见你了!”说着又要扎进他的怀抱,可是安滁西却不经意走开,“你们没事就好了。”
  “落一,苏不问没有抱我们的孩子!”谢芜意显得有些激动。
  邢落一拔出悲烟剑,霎时冲了上去,然而年轻的冲劲总是被现实打败,巨大的光圈将他弹了回来,悲烟落地,一丝鲜血缓缓从嘴角流出。
  “落一,你没事吧!”游华说在谢芜意扑上去的同时止住了脚步,看着受伤的他,心里一痛。
  路清章喂他吃了一粒药丸,“这三人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此刻他们都在比内力,我看我们一时半会是靠近不了的。”
  “如果连安城主和慕容庄主都抵挡不了,武林就真的完了。”周素越叹道。
  “要是凤凰夫妇在就好了。”明细珠看了看左千山,“说不定我爹的仇还可以报。”
  “江湖有传闻,凤凰夫妇已死。就算他们活着,眼下也无济于事。”路清章淡淡说道。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安世华和干爹就要撑不住了。”
  “你居然还叫他干爹?”安滁西嘲笑道。
  “关你何事?”游华说转头道,“你还是帮你那个爹想想办法,若是再僵持个一刻半刻,他必定全身经脉爆裂而死。”
  “他死了最好。”
  “你……”游华说不与他争辩,仔细观战,一眨眼,她忽然一跃而上,抽出按在水剑,使了八分内力,挥向三人。一时平衡打破,慕容将和安世华二人竟然痛呼冲天,飘飘落地,吐了一地鲜血,便不省人事。路清章急急把脉,原来二人终不敌苏不问,经脉尽损,从此两位叱咤风云的英雄变成了废人,或者说,比废人更不如,因为废人还可以行动自如,然而他们却永远只能躺着,空留一口气。慕容盈盈又扑到慕容将的身上大声哭泣,一时间柔肠寸断,梨花泪横。
  然而,安滁西却一直仰头看着半空,那里,游华说还在和苏不问纠缠。已经疯魔的苏不问竟然丝毫无损,他挥起斩情刀,砍向游华说。游华说单凭在水剑与他抗衡,已经体力不支。邢落一推开谢芜意,硬撑着拿起悲烟冲上去解围。苏不问一掌将他击落,游华说却冒死使了一记将息掌,打在苏不问的胸口。苏不问一脚踢开她,冰冷的气息在自己体内乱窜,内力骤失,重重跌在屋顶上。他随手扇起一片朱瓦,游华说闪避不迭,从空中掉落,安滁西这才上前接住了她。再抬头,苏不问已经消失。
  游华说一把推开安滁西,“刚刚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安滁西明知故问。
  路清章上前,“安霸主刚刚怎么没有上前助华说一臂之力?苏不问方才内力受损,是下手的绝佳时机。”
  “我想你多心了。碧鸿仙子武功高强,我过去恐怕是多余的。”安滁西低头看着游华说,漫不经心一般说道。而她淡淡的眼眸里终于腾起了一股怒火,却又转瞬即逝,连带着人甩袖离开。那背影依旧孤傲不可一世,安滁西心里却左右徘徊,难道苏不问竟真的和她没有半分关系吗?路清章看着安滁西,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叹。周素越帮忙扶起邢落一,却被谢芜意冷冷推开。她也不计较,目光扫向远去的游华说,眉头紧蹙。
  游华说刚转出水月山庄,又使轻功出了清石城。郊外已是深秋的痕迹,偶尔桂花的清香浓郁冲淡了些许血腥味。静静流淌的小河边,苏不问正在擦拭自己的斩情刀。游华说心念一动,血气上冲,嘴里腥甜,方才是着实受了重伤,那三个人的确不是徒有虚名之辈。而安滁西那个混蛋,居然真的没有上前相助,他还是真的对我起疑了。他,必定是我肃清武林的头号绊脚石。看样子,他,不能留。游华说无奈地一笑,为什么自己现在竟然对他稍稍起了杀念,心都会如此不听使唤地痛。是啊,那里就像长了一根针,既吞不了,也拔不掉。
  “小丫头,刚才那生死关头你闯进来做什么?”苏不问头也不抬,一边说,一边仍旧擦着自己的刀。
  游华说冷冷一哼,“若不是你胡来,我怎么会去救你?”
  “老子哪有胡来?”
  “以你一人之力,与慕容将、安世华两人对抗,不是胡来是什么?难不成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
  “老子就是天下第一!”苏不问将刀一扫,瞬时击起万丈风波。
  “匹夫之勇。”游华说靠在一边的巨石上。
  “丫头,你受伤了?”
  “废话,你一个天下第一的罗汉脚岂是谁都能接得的?”
  桀骜不屈的苏不问偏偏在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面前矮了半截气焰,也不生气,竟哈哈大笑,“丫头你说的也不错,不过,老子要再多使三分力,你可就灰飞烟灭了!哈哈!”
  “行了。”游华说丢给他一个玉瓶,“里面有一粒药,你快吃了,对你内伤有好处。”
  苏不问一把接过,却忽然移步到游华说身后,点了她穴。
  游华说完全来不及闪躲,也没想过在此时重伤的情况下避开,一字一顿地道:“苏不问,你做什么?”
  苏不问嘿嘿一笑,打开玉瓶,捏起那一粒药丸,送入她口中,“丫头,你那一脚是我踢的,这粒药你便吃了,我不需要。”随即又解开她的穴道。
  游华说怒目而视,“我也不需要。”但良药入口,之前的腥甜也就浅了几分。看向被世人称为嗜血魔头的苏不问,竟不觉得他恐怖狰狞,反而憨态可掬,刚到嘴边的斥责便又吞了下去。
  “丫头,我觉得你特别像我的一个故人,你告诉我,你娘是谁?”
  “我娘已经死了,我不想再提。”游华说语气明显没有方才那么虚弱,“慕容将成了废人,安世华疯了,但也不能说,武林是我们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眼下还有很多蝼蚁尚且偷生,这些人,我们暂时还不能动。接下来,我们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怎么一网打尽?武林这个林子这么大,总会有漏网之鱼,小丫头心也忒狠了些!”
  “你杀人时难道心软吗?”游华说白他一眼。
  “当然没有。”
  “别打断我。你有没有听说过红叶吴江冷?”
  “吴江冷这个人二十年前曾在武林叱一时,只可惜后来被我抢了风头。不过我还一时没有和他较量,不知道为何当初他突然退隐山林。”

☆、□□撩人

  天黑得很快,黄昏的风吹来凉飕飕的。半人高的草丛里,黑色衣裳猎猎鼓风。那两个人隔得很远,可是却可以清楚地看见是苏不问和游华说。原来游华说真的是那个苏不问背后的恶人。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怎么说了这么久?腰真的很酸了,可是她半分都不敢动,她不敢想象自己落在他们手里会被怎么样。还有,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她居然可以命令苏不问 ……然而,她却没有太多时间去怀疑,去质问,甚至没有多余的生机,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个所谓风华绝代的女人正冷漠无比地看着她,不像看着一条生命,好像只是蔑视着一根芦苇,或许比芦苇更不如。
  “周素越。”
  周素越根本没有想逃走,苏不问的厉害她是见识过的,好歹了在风波中闯荡了多久,记不得了,眼下,她也立即镇静下来,不慌不忙地问:“游华说,怎么是你?”
  “不然,你以为会是谁?”游华说反问。昏暗的夜光打在她的碧衫上,说不出的魅惑,也说不出的邪恶。
  “可以让我在死之前再见他一面吗?”
  “他又不爱你,相见不如不见。”游华说素手轻轻一挥,斩情刀霎时落下,一缕芳魂幽幽离世。
  “丫头,你和我太像了!我若是在二十年前遇见你,说不定会爱上你。”苏不问吹落刀上最后一滴鲜血。
  游华说漠然一笑,“爱,这个字,我们都不配。”
  “你觉得谁又能配呢?”
  “谁都不配。”
  “那你以为什么是爱?”
  “曾经有个人也问过我。”游华说转身一叹,“真正的爱,都是不会天长地久的。所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说得一点也没错。”
  “小丫头片子,怎么跟我们大人说话一个语气?不好不好……”
  “方才是我一时疏忽,才被她有机可趁。这几天我要静心养伤,暂时不要来打扰我。”
  “如果我要来看你呢?”
  游华说白他一眼,“那就小心我的玉笛。”
  “你个臭丫头,老子真是败给你了!什么时候老子得空,要把全天下的笛子都给毁了!”
  游华说忽然一笑,“别忘了时候到了,给我准备一顿盛宴。”
  “你放心!”
  天终于黑了,风更大了。苏不问已经离去,寒意透骨,游华说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她默默看着死去多时的周素越,心越来越沉。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条不归路,而这条不归路将把她一步步引向罪恶的深渊,直到被吞噬。然后永世不得超生。
  掌灯的时候,游华说抱着周素越回了清石城。也许是死去的人太多,连邢落一也只是为她点了一把火,一滴泪也不曾落下。那许多年前的心悸,终于被时间埋没,也终于被阴阳阻隔。人为什么会活得累,只不过是习惯了一厢情愿。与其遥遥无期地等着一个不可能的梦想成真,不如轰轰烈烈让它刻骨铭心。可是,到最后,命运却给了一个可笑的结局。静无声地死去,甚至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执念终究成了灰飞烟灭,无人知晓,连心爱的人也无动于衷。呵,所以啊,为什么要有飞蛾扑火呢?
  苏不问也许是受了重伤,终于消停了一段时间。也有人猜测,他不是疯了,就是死了。但江湖却并没有因为他的消停而消停,反而愈演愈烈,各门各派的虾兵蟹将为掌门争得不可开交。到后来,竟有留言,苏不问已经逝世,留下了斩情刀与绝世神功,传给了一个小乞丐。所以,江湖人蠢蠢欲动,企图得到神功,称霸天下。而玄楚阁是在苏不问一事中唯一没有被屠的大门派,所以竟一时超越各大名门正派,与实力犹存的清石城分庭抗礼,一时间,也是行动不断。
  而清石城月余来,一直是闭城不出。安滁西将清石城安顿好,众人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落,我们的孩子…… ”谢芜意这一段时间只要一想起她的郁林,心里就痛得无法言说,只得终日以泪洗面。
  邢落一心里也难受得紧,虎毒不食子,虽说自己不爱谢芜意,可那小孩又跟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或许这又是上天对自己的报应,当初就不应该利用她。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错。这个女人也是可怜的。可是。。。。。。
  安潇北远远地就望见苦大仇深的这一对,顿了顿,又走上湖心亭,“邢少侠,谢姑娘。”
  邢落一起身点了点头,“安三公子。”
  “安潇、安三公子,不知道可有我孩儿的下落?”谢芜意一脸急色。
  安潇北端起一杯茶,“我的属下一直在外面打探,暂时还没有消息。”
  “安三公子,那就麻烦了。”
  “邢少侠之事,便是我安潇北之事,不必介怀。”
  他的语气淡淡的,邢落一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对了,不知道我华儿的伤怎么样了?”
  安潇北眸光好像捕捉哪个词一般闪过一丝莫名的悸动,“你放心,我四弟会照顾好她的。”
  原来那日抱周素越回来,游华说便昏迷不醒,也因此掩饰住了所有怀疑。
  濯尘榭里,清风习习。慕容盈盈端着一个药盘踌躇片刻,走进屋子。游华说听到了便强撑着虚弱坐了起来,苍白如纸的脸勉强扯出一丝微笑,“盈盈,你怎么来了?”
  “芳雨熬了些冰糖雪莲,我想这雪莲尤其难得,于是给姐姐你送了些来。”慕容盈盈放下盘子,端着紫金色药碗走到床边坐下,“姐姐,快趁热喝了。”
  游华说接过碗,却放到一边,“我刚刚喝了一碗药,嘴里现在药味重得很,等下再喝。”
  慕容盈盈瞥了一眼药碗,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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