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两人最后分开了?”
“如果结局是这样也还息事宁人,可惜蒹葭女侠终究是江湖意气,竟冲上喜堂,要与清霜公子一决高下。决斗中,清霜公子故意露出破绽,被蒹葭女侠一剑刺中心脏,临死之前犹嘱托他的手下不可伤害蒹葭女侠。蒹葭女侠伤心离去,从此不知所踪。”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蒹葭女侠失踪之后,真相才大白于天下。原来清霜公子染了重疾,无药可医。他怕耽误了蒹葭女侠,才想出以娶亲逼蒹葭女侠离开的计策。”
“……”游华说目瞪口呆。
“蒹葭女侠的衣钵能由你继承,也是缘分。你天生骨骼奇特,非常适合练武。”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一时间,游华说好似着了魔一般,嘴里碎碎念着这几句,一股无奈的悲愤油然而生,深入肺腑。她突然明白在水剑的精髓了。初练之时,细水流长,犹如恋人暖语,通身舒畅惬怀;长练之时,温婉可人,犹如举案齐眉,祈盼无波无澜。这也就是为何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进展,令人感觉在水剑不过尔尔的原因了。后来的两次提升,一是因为落海;而是因为心情低落。这次,是触动。在水剑谱竟是如此难以控制,任凭心性而为的吗?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安世华忽然念叨,那样子倒真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在回忆年少轻狂时初遇的恋人。
“喂,我娘…她怎么样?我爹从来没有和我讲过我娘的事情。”
“你娘…”安世华才说了两个字,就没了下文。游华说抬头一看,他竟然侧卧在榻上睡着了。微微一叹,竟不由自主拿了床被子丢在他身上。随即在床上盘腿而坐,想起她最开始想到的,蓦然惊觉,凤凰秘笈是属于阳刚一路,而她一直以来所练的,却是阴柔一路,为何她的身体竟没有出现反噬?难道是在水兼容了凤凰之力?心思透亮,打坐了半夜才小睡了一会。
一大早,客栈就吵吵嚷嚷的。游华说不情愿地睁开眼,就看到安世华站在窗前,注视着楼下。
“怎么?他们真的去寻宝了?”
安世华转过身,“我们也要启程了。”
“去哪里?”
“找你爹。”
游华说白了他一眼,“说了我不知道。”
安世华没有回答,径自走下楼去。游华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才迈出脚步。
谁知刚下楼,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明细珠。朱雀镖局的人居然也来了?那清石城的呢?游华说穿过大堂,走向安世华。明细珠领着一拨人,与她擦肩而过。美丽的眼眸厌恶地瞥了她一眼,脚步却一顿,“慢着。”
她那寸步不离的师兄左千山小心翼翼扶着她,难道她竟是重伤未愈?游华说暗自思忖,停了下来,“你说我?”
“对。丑八怪,我刚听掌柜的说你也是去寻医的?”
游华说点了点头,安世华脚步颤颤巍巍地过来,抓着游华说的手腕,嘴里哆哆嗦嗦道:“仙子啊,我孙女不太会讲话,你莫要怪罪。”
明细君听到仙子二字,自是非常高兴。“老大爷,敢问你们是寻沉璧山的段神医吗?”
“对…有个侠客说我孙女的病这个沉璧山的段神医可以医治。”
“那你们找到段神医了吗?”
“这不还没上山呢?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
明细珠心想,爹说段神医为人古怪,比之兰谷医仙叶秋波更甚,不如和这两爷孙一起,或者,他若医了那个丑八怪,也没理由不医我。
“老大爷,你们两个去山上,总有些不方便。不如和我们一起?”
“这…好吧,那就谢谢仙子了。”
游华说也是云里雾里,这安世华不是要去找他爹?为什么又真的去寻医,那个段神医又究竟是谁?安世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一队人,刚刚走到沉璧山下,就看到昨夜楼里的人一个一个狼狈地躺在地上,嘴里不断唉哟,还有一些畏畏缩缩站在一旁,不敢靠近。一个青衣老头立在树尖上,沉声喝道:“谁教唆你们来的?居然到老子地盘上来寻宝,真是活腻了!”
“哈哈哈…”半空里忽现两列白衣女子,抬着一个轻辇,辇上坐的赫然是蝶影宫的谢芜意,她举止依旧风流,只眸光里多了一丝病色,“谁叫段神医你神龙见首不见尾,蝶影宫谢芜意也是迫不得已。”
“原来是你这个小丫头搞的鬼。”
“不敢。”谢芜意走下辇,像是没有看见明细珠一样,“求段神医妙手回春,我蝶影宫愿奉上宫中至宝红消断。”
“红消断?呵呵呵…段某人还不放在眼里。那边的丫头,你也是来求我的?你有什么条件跟我讲?”
“我朱雀镖局愿奉上黄金千两,珍珠百斛。”左千山朗声道。
“呵呵…钱财不过如粪土,能抵得上她一条命吗?”段神医笑道,“那个臭丫头,你也是来求医的?”
安世华忙道:“是的。”
“奇怪,今天来的竟都是女的。这兆头不好,你们下个月再来吧!”段神医说着就要离开。
游华说暗笑一声,却没有逃过段神医的耳朵,“丑丫头,你笑什么?我不跟你医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众人刷刷望向游华说,仿佛她能留住段神医一样。
游华说清了清嗓子,“段神医,我笑的是,你既然是神医,怎么还会怕什么兆头不好?兆头不好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如何你段神医就怕了呢?”
“呵呵,你这丑丫头说的也是,我怎么会怕兆头不好呢?这样吧,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日落之前,你们能找到我,我就跟你们医。不过,这么多人上山,中了毒还是小事,怕就踩坏了我的花花草草。”
明细珠道:“我朱雀镖局就我和我师兄上山,你们都在山下候着。”
“我们也两个。”
“那就你们六个人。”段神医手指点了点,“丑丫头,可别死了。”
闻言众人又是一惊,敢情找不到还是一回事,出不出得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明细珠还欲问些什么,那棵苍天大树的枝尖已空无一人,只剩下风在摇曳雨后天晴的清晨的草香味。
“念奴,你与我一同上山,花奴,你带着其他人山下等候。”谢芜意转身向她左右两个女子发令道。叫念奴的上前一步,扶住了谢芜意。
忽然,那些倒地的小喽喽一个个爬了起来,喊道:“臭婆娘,你别走!我们兄弟受了这些伤,你怎么说?”
谢芜意头也不回,当先上了沉璧山。那喽喽里头头举着一把大刀砍了过来,还没到谢芜意三米之内,已经倒地。
☆、飘渺风情
那留下的花奴冷笑道:“凭你们也想要我们蝶影宫交代?全部都去死吧!”只见她手指一弹,一缕青色烟雾霎时将那群人笼罩其中,一片狼哭鬼嚎。过不多会,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即使有的人从烟雾里跑了出来,可惜逃不到几步,就倒地而亡。
朱雀镖局的人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庆幸自己没有站在那一边。明细君与左千山也只瞥了一眼,便启步上山。游华说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跟上安世华的毫不蹒跚的步伐。
这沉璧山到处是绝壁悬崖,唯一上山的小路杂草丛生,根本就不能称之为路。六人才上山腰,林子里的瘴气就扑面而来。
左千山喊道:“小心!别走散了!”游华说一眼看见他把明细君的手握得死紧。谢芜意走在最前头,听到左千山的话不由得嗤之以鼻,似乎对瘴气不屑一顾。是了,蝶影宫本身以□□和轻功闻名江湖,她身为蝶影宫的准宫主,自然是不怕这些的。安世华趁前边的人不注意,捏住游华说的下巴,给她喂了一粒药。游华说脸色一沉,却也知道他不至于这时候害她性命,低声问道:“什么?”
安世华袖子一甩,“□□。”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游华说刚刚的头晕目眩已经好多了。看样子,瘴气只对内力浅薄的人会产生作用。
谁知,将近晌午,六人竟还在林子里徘徊。天色说变就变,一场瓢泼大雨如约而至。
安世华抓着游华说闪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山洞,视野一片模糊,其余四人竟也一时不察两人失踪。
“咦?那个丑八怪呢?”明细珠问道。
左千山给她举着一截莲盖,眼里盛满温柔,“雨下这么大,他们可能一时脚滑掉进了山谷也说不定。”
谢芜意站在另一边的苍天大树下,闻言又是一笑。左千山深觉自己男人的尊严受到了侮辱,厉声问道:“妖女,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愚不可及。难道你们以为那两个人是普通人有哪个老头子上个山气也不喘一口的,何况他还脚步强健有力,入了林子丝毫不被瘴气影响,一看就是高手。”
“你…”左千山回想起来,又似乎是她说的那样,却又十分不服气,“既然那个老头子是个高手,那那个丑八怪呢?他带着一个丑八怪上山做什么?”
明细珠沉思片刻,缓缓道:“谢姑娘说得不错,那两个人的确不是普通人。虽然我一直叫那个丫头丑八怪,可是她的一双眸子却醉人得很,至于脸,有可能是被毁容了。不过,我想不到江湖上有哪个女子被毁了容还能如此从容的,谢姑娘,你可知道?”
“天下鼎鼎大名的碧鸿仙子,我当然知道。”谢芜意笑道,神情却隐约有些落寞。
左千山惊呼道:“碧鸿仙子?武林争霸大会上一绝群雄、江湖美人榜上第一名的碧鸿仙子?”
明细君说道:“我倒是还没有见过,难怪没有认出来。”忽又笑道,“谢姑娘,武林争霸之后,江湖传闻碧鸿仙子是你第一情敌,你识得她也合情合理。不过,你为何知道是她,还和她一起上路?你们难道不是势如水火吗?”
谢芜意冷哼一声,没有作答。四人又陷入一片沉默。
左千山忽问:“谁能把碧鸿仙子挟持了?”
“你们还真是蠢才。清石城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难道你们竟一点也没有听到?”
“我那时受了重伤,师兄整天照顾我,不知道也不为怪。那么,那个人究竟是…或者,谢姑娘,你忌惮的竟是他?”
“没错。清石城城主安世华,为人阴险毒辣,武功高深莫测。”谢芜意轻轻吐露。
“安世华?”左千山惊讶更甚,“师妹,你听见了吗?”
明细珠苍白着一张脸,实在是病如西子胜三分,她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左千山身上,说话也渐渐虚弱无力,“安世华既然没有伤我们,又易了容,想必也是不想与我们有直接冲突。不过,你也不要轻举妄动,安世华不是你我可以对付的。”
“可是师娘的仇…”
明细珠眸光寒冷,“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雨竟然下了一夜,山路寸步难行,四人依旧困在原地。到了天明,雨才停。安世华带着游华说,一身清爽地走出来,游华说还伸了伸懒腰,“你们昨夜睡得可好?”
左千山即使困顿了一夜,依然精力充沛,他怒目圆睁,“你们昨夜就在旁边?”
游华说轻轻点头,笑道:“不好意思啊,你们的谈话都听到了。”
安世华冷冷一哼,注视着林间的那两个女子。左千山移动身体,正好挡住他看向明细珠灼热的视线,“你…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是她的女儿。难怪有些眼熟。”
明细珠显然体力不济,娇喘微微,犹自嗔道:“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想不到你娘竟然嫁给了明威那个莽夫。”
“不准侮辱我师父!”左千山拔刀出鞘,气冲山河般劈了过来。
安世华动也没动,就见左千山被撞了三丈开外。
“好深的内力!”谢芜意一脸清冷,却止不住赞道。她的视线随即又转向游华说,“游华说,既然话说明了。我问你,落一在哪里?”
“这个你要问他,落一哥哥当时还追我来着,被他一颗雷霆弹击中了。”
“雷霆弹?”谢芜意霎时花容失色,“那他…可还活着?”
“我不知道。”
谢芜意双腿一软,差点支撑不住,晶莹剔透的泪珠撒进密密层层的树叶里,“我教他别去找你,你就是害人精!落一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你…你却害死了他…”她捂住肚子,游华说忽然发现她宽松的长裙底下,腹部竟然微微地隆起,似乎有五六个月的光景了。那日,她肚里的小孩没有事…那是她和落一哥哥的孩子…
“那天,你骗了落一哥哥,你说孩子没了。”
“我只是想看看,到底谁比较重要。可是没想到,我竟然输得那么彻底。”
其实你没有输。
游华说看她低头痛哭,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就像一片云雨,却始终下不下来甘霖。干涸得开裂的大地,坦诚着自己的渴望,却仿佛永远得不到回应…
安世华冷冷道:“哭哭啼啼的,吵死人了。雷霆弹并没有击中那个小子,还不至于死的。”
谢芜意蓦然抬起头来,“你说真的?”噙着泪花的美眸我见犹怜。念奴扶起她,“少宫主,地上湿凉,恐对腹中胎儿不利。”
谢芜意点点头,看向失魂落魄的游华说,摸着自己的肚子又笑了起来,“你没有想到,我是真的有了他的孩子。如果我生下他,你说落一到底舍不舍得抛弃他?”
心口剧痛,游华说蓦地收回神思,无力回应道:“不管怎样,孩子是无辜的。”
“你说得对。所以我只求你…”谢芜意忽然跪了下来,“我和他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你也是一个女人,你应该明白我。我心里只有他,而你不是。你为何还要抓着他让他为你卖命呢?难道真的只有他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女你才开心?所以我求你,碧鸿仙子,不要跟他在一起了。”
念奴扶住谢芜意,“少宫主,你先起来!”
游华说冷冷一笑,半晌,转头离去。
安世华看着谢芜意,良久,“你这出戏倒是演得动人,不愧是花允疏的徒弟,我都要被感动了。可惜,你这肚子里的小孩,还不一定保得住呢。”说罢,安世华也随即跟上前去。
左千山道:“师妹,我们跟着他们一起走。他们一定有办法。”明细珠看了一眼谢芜意,点了点头。
谢芜意脸色白了又白,碎碎道:“我一定会保住他。”
念奴轻叹:“少宫主,这林子怪得很,我们也走吧。”
游华说一人气冲冲地走在前头,完全忘记了自己还身处沉璧山之中,忽然脚底踩空,往山谷滚去,一会就被灌木丛林遮蔽了踪影。安世华脚一跺,也只来得及抓住她的一角衣衫。
游华说一丝内力也无,徒手抓住一条长满倒刺的藤条,双腿腾空在崖边。她费了好些劲,才踩到光滑的崖壁上一块凹处。手掌心鲜血直流,疼痛不已。额头已冒出层层细细密密的汗滴,游华说咬咬牙,左手攀住了崖顶。忽然,石头一松,游华说再没撑住,直直掉落。那一刻命已休矣,没有一丝内力护体,摔下去不死也是残疾。游华说却不禁一笑,想不到竟以这样的方式解脱了。忽然,一道青影跃了出来,抱住游华说半空一翻,跳上了悬崖。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她闻到了一股药香…
“温贤弟,这步棋你可走得不妙。”
“怎么呢?”
两个青衣身影相对而坐,白发苍苍的老者笑态可掬,捏起一粒白子,“你瞧,这不是吃了你一大片?”
青衣翩翩的男子看来不过三十,却与老者以兄弟相称,倒不知这温姓的男子是何人。游华说立在门口,看着干净的院子里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