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了忍没忍住:“是没什么了不起,那以后你都住回宿舍,爱吃什么吃什么去。”
“你……”气不打一处来,甩手就要走人。
见她冲到门边,他又过去堵住:“这么大的雨你发什么神经。”
“不是你叫我走吗?我走就是了。”
“也不看看都几点了。”他冷哼一声,“要走明天走,没人拦你。现在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不好跟你妈交代。”
向允气得半死,扭头钻进自己房间,把门摔得震天响。
夜里雷声轰隆隆,向允睡不着觉,吓得蜷在被子里抖啊抖。这下好了,更恨死尤濯了。第二天一早,她偷偷摸摸跑回学校了。
气死你气死你气死你。
回到宿舍跟室友们吃了几天食堂,也还习惯,不过每次吵架都冷战,向允心里还是挺堵得慌,其实没过两天她的气就消了,偏偏那人不给台阶,她也死要面子不去主动和好,于是拖啊拖啊,最后自己憋得一肚子委屈。
到了周末向允又心痒痒想回尤濯那儿了,偏偏不能先示弱,愁得满面苦色,一个室友跑过来关心她:“怎么脸色不好?来大姨妈啦?”向允哭笑不得:“哪有,可能没睡好吧。”另一个室友打趣:“让你大哥给你做好吃的补补呗,谁有你那么幸运,哥哥长得好看还做得一手好菜。别说,我又想去你哥家吃大餐了,啥时候你再邀请我们啊?”这句话听得向允两眼放光,长期以来的纠结终于有了合适的突破口。她一把握住室友的手,贼笑道:“你真的想吃啊?要不,就今晚吧。”有免费美食大家当然乐意。于是向允跑到阳台理直气壮地打电话给尤濯:“诶……那个……本来不想理你的……可我们宿舍的姐妹们非缠着我要去家里吃饭……说好久没尝你的手艺了……你知道我向来不好意思拒绝她们的……所以勉为其难给你打电话……不过你要是不方便的话……”
“方便啊。”那头仿佛早就识破她的小九九,失笑,“回来的时候记得在楼下帮我买点葱。”
“真是麻烦。”她口中抱怨着,嘴角都咧到天上去了。
挂了电话跟室友们逐一邀约,室友们又敬业地传达给各自闺蜜家属,这样一来,又是浩浩荡荡十几人,风风火火地跟着向允去尤濯家了。
向允因为心虚,格外殷勤地帮尤濯打下手,虽然小葱买的不够新鲜,蒜瓣剥得不够干净,鸡蛋打得不够细腻,但总得来说,还是表现得比较听话。尤濯做好最后一道菜,抱着胳膊非常认真地表扬了她“有进步”,她就乐得不计前嫌眼冒金星了。
今天的菜比以往都要丰盛,做的也久,开饭时已过七点。等大伙吃饱喝足就九点多了。外面好死不死又开始狂风暴雨。这还是春天呢,白天明明阳光正好,怎么晚上雨水这么多。
一屋子人都没带伞,叫苦不迭。向允挪到尤濯身边使眼色:“要不……今晚就让大家住这里吧,反正周六,明天再走行不行?”
尤濯望了望一屋子愁眉苦脸的人,实话实说:“可以是可以,可是……你确定住得下?”
“把两个房间都让出来,一个床睡三四个,将就吧。”向允认真思考,“剩下的就在客厅睡沙发打地铺咯,好在这几天不冷,应该没问题。”
尤濯略加思索,同意了。
向允赶紧跟大家汇报这个消息,一群人自然满口答应,在家里住着,有大餐有零食有饮料有电视,还不会断电断网,谁会不乐意?
不知谁提议这个天气最适合看恐怖片,索性大家就真的伴着窗外惊雷暴雨看起恐怖片来,用电脑下载好再用优盘插到电视上,十几人从沙发到地上坐了三排。关了灯的屋子只显出屏幕的白光,果真是要多有气氛就多有气氛。向允坐在沙发边上,尤濯陪着她们看,搬来椅子挨着向允。
中途女主角走进林中小黑屋,镜头突然转到一张白衣黑发凄惨的脸。
窗外一道闪电劈刹而过,满屋子人尖叫连连。
向允也是被吓得身子一缩,慌乱中下意识就去拽了身边的人。
等这个镜头过去,大家都安静下来,她扭过头,才看见自己的手掌正盖在尤濯的手背上。脑子一空,赶紧哆哆嗦嗦地收回来,余光掠过他微低的下巴,不敢再往上看他的表情,就匆匆背过身去。
还好屋内够暗,谁也看不到她红到耳根的窘态。她若无其事,她如坐针毡,再也不敢回一下头。
一场电影下来,十二点已过,尤濯叫上向允一起抱被子打地铺,向允先前还为了看电影的那个插曲扭扭捏捏,后来见尤濯没有一点异常,想必果然是自己瞎担心太多,也就放下心帮他一起给大家铺床。这种集体过夜的方式,估计大家都是第一次,有点兴奋过度,躺下后又唠唠叨叨进行了一小时的卧谈会,才依依不舍地各自入眠。
向允睡在沙发的侧面,尤濯睡在向允的旁边,靠近门的位置。
外面风雨渐小,等四周寂静,呼吸声磨牙声此起彼伏,向允还瞪着眼睛睡不着。
第一次睡得离尤濯那么近,她听着右侧边均匀的气息,清晰地似在她耳旁倾诉。浑身的鸡皮疙瘩不知怎么就冒了出来,她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地侧过脸去。
他平躺着,线条分明的侧脸在她眼前放大,头发看起来很柔,额头很光洁,眉色如墨,睫毛很长,鼻梁不算挺,却刚好,嘴唇……嘴唇感觉很软的样子。
“还不睡?”
眼睛还闭着,嘴唇却突然动了,吓得正聚精会神的她差点叫出声。
拼命缓了缓神,压了压声音:“你你你……你怎么还不睡。”因为怕吵着别人声音压得过低,说出来就变成断断续续的热气。
他没说话,慢慢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沉默。
她以为他没听见,朝那边蹭过去一些。
他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就刚好对上她在黑暗中亮晶晶的一双大眼。
一时气氛微妙,俩人都相对无言。
眼看氛围越来越尴尬,他轻声闷咳两下:“赶紧睡吧。”
她却咬咬牙,不依不饶道:“要不是室友们要来,你是不打算理我了吗,也不会想着把我哄回来。”带着委屈和埋怨,气息低低弱弱,像游丝乱绕。
拂过到他的脸颊,温温热热,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他想后退,她却恍如中了蛊,再靠近一寸:“每次都是我在努力。就算只对待妹妹,你也太冷漠了点儿。”
可能是这静谧的环境太催人恍惚,第一句开了口,后面也就停不下来了。
“尤濯。”她很小声地低语,“你怎么都不问我,每次生气是为什么。”
或许这暧昧的气氛真的很容易迷惑人,而她的瞳孔那么明亮,他也跟着中蛊了:“……那为什么。”
搁在平时,他绝对不会顺着她这么问的。
她笑了笑,像讨到糖的小孩子:“有一次,是我看见你和高中同学有说有笑,突然觉得,我融不进你的世界,觉得好难过,上一次,是不小心看见了你的邮件,你说,你对我好只是可怜我……我也觉得好难过……”说着说着目光又黯下来,“尤濯,我想,我是真的好喜欢你了,我好喜欢你,怎么办。”
把头埋进被窝里,等了很久,却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她的手指抓紧了被角,半响后又抬起头来,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他的视线有些涣散,似在看她,又似没在看她。
冷硬的下巴就在她眼前,她顺着昏暗的夜色,再往上一点,目光停在他的嘴唇上。
“尤濯。”她说,“我可不可以亲你一下。”
他猛地从茫然中回过神来,盯着她靠的那么近的脸庞,藏在被褥中的手心溢出了汗。
她近乎祈求地看着他:“就一下。就亲一下,好不好。”
思绪怎么都回不了笼了,他紧闭的牙有些发抖,好不容易吐出一个字“你……”声音却低沉黯哑得连自己都不愿再继续。
面前的瞳孔中光芒迷离,还在贴近:“就只碰一下……”
他喉结微动,眸光回避:“那么多人在。”
她突然就笑意盈盈。
不是“不行”“不许”“不能”“不可以”。
这是她听过最美好的回答了。
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她再凑近一点:“她们都睡了……”目光停在他的唇上,再也不能移开。
等待的时间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这个时间内,她看过楼梯道他找钥匙的侧影,她看过那个晚上他陪她吃时桌上的雾气,她看过第一次表白时他满眼的诧异,她看过他在路口停下等她的表情。
她一毫一毫地靠近。
在他的没有退让的默认里,终于把唇印了上去。
嗯。很软。
跟想象中一样温暖轻柔。
她闭上眼睛也看到满室白羽,宛如梦境。
。
白色的光芒依旧刺眼,夏日灼热的午后,冰凉的空调室直叫人毛发竖起。
讲到这里,她停了一停。
让助理倒了一杯温水过来,还客气地问远浅要不要。
远浅摇头。认真地瞧了瞧她发干皲裂的嘴皮,建议道:“不用一口气讲完的,你要不要多歇一歇。你唇角都脱皮出血了。”
她半笑不笑,自顾自翻着面前的漫画。
手指停在某一页上,再也翻不动。
远浅探头去看。画面上正是女孩亲吻男孩的画面。
一整个对页的幅面,非常细腻的画法,连远浅这个不懂画画的人也能看出这一页的精致。亦看得出作画人对这一张画的刻骨用心。
“你画画多久了?”远浅换了个话题。
她的目光游离,思绪仿佛飘得很远。
“这是你最费心的一本漫画吧?”见她没有回答,远浅又问了其它的问题。
她的神思终于收回了一点,“嗯。画了那么多,这个最累。累到……画完就再也不想看到它。要不是为了当编剧,我才不会重新翻开它……”
远浅看她落在漫画上的指尖微微发颤,自作主张伸手过去,把漫画从她手中抽出来。
“到这一页为止。向允和尤濯都是幸福的吧。”远浅抚摸着页面,指腹过处,竟然似乎也能体会到画中人的心境。
“后来呢?”远浅不由追问,“无论是漫画的名字‘错的对的人’,还是改编为电视剧的名字‘情歌是雨的谎言’,听上去都不像是喜剧结局啊……我看过很多小说,如果中间纠结痛苦,那结局多半是好的,如果中间甜蜜幸福,总让人觉得,下一秒就是万丈深渊……”
她听着这段说辞,却咯咯咯地咧嘴笑了:“是啊。后来,后来就没有后来了。我倒也希望,这个故事在这里就结局了。”
“为什么?”远浅追问。
那边的男女主角正上演着久别重逢。他们流泪,他们嬉笑,他们互诉衷肠,他们亲吻,他们拥抱,他们再不分离。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的他们,她说:“悲伤的结局各有各的悲伤,美好的过程却只是雷同的美好。”
………@请请seven…
第七回
08年的夏天,阳光从树叶的夹缝中穿梭而下。倾泻了向允满头的星光。
一片光辉斑斓中她甩着胳膊跑得欢快,一边跑一边回头说:“阿濯,你快一点啊上课要迟到啦!”
他拎着她的早饭慢条斯理地在后面走:“又不是我的课,迟到就迟到啊。”
然后看着她把一双大眼瞪得像铜铃,才扯出一抹笑,稍稍加快了脚步。
只要他没课,他就陪着她一起上。她抱着小说看得不亦乐乎,有时候也会埋头画画,她就在旁边替她拿着课本,老师点名的时候,还能帮她答个到。
放学了等她一起回家,他拎着包,看她像小孩子一样一路疯疯癫癫蹦蹦跳跳。
她下载的歌曲会介绍给他听,好在他们喜欢的风格相同,都是偏古风的婉转曲调,于是一人插一个耳机,坐在公交车上跟着歌曲点头晃脑。、
她每周都要去市里逛街,在超市买喜欢的零食,去店里试漂亮的衣服。
她一向在穿着打扮上有自己的品味,鲜明而有特色,偏离于这个北方城市其它女孩的淳朴简单,在人群中也能常常让人眼前一亮。
自从跟她在一起,尤濯时常觉得她过于自由和耀眼,有种抓不住的错觉。不过她又那么黏他,仿佛离了他连生活都不能自理。
她一点一点渗入他的生活。她喜欢吃火锅,披萨,牛排,甜品,日本寿司韩国料理,一切他从前都很少接触的东西。他陪她。她看小说,画漫画,买精致却不实用的各种玩偶饰品,他也陪她。她看恐怖血腥的电影,她看矫情造作的韩剧和狗血拖拉的美剧,他还是陪她。他跟以往的朋友们渐渐地淡了,她也慢慢疏离了原本宿舍里的圈子。
那样的爱情,隐秘而美好。
年少轻狂,恨不得希望这个世界里,只容下他和她。
08年的暑假,尤濯家中有事要留在G市。这是他们在一起之后第一次面临长时间的分开,向允走的那天,尤濯送她到车站,两人隔着检票口和人群两两相望,以前总觉得电视剧里离别的车站都酸得掉牙,此时一眼万年,才明白那些夸张的表演也并不是真的那么假。
向允还是回了Y市,每天混混沌沌,度日如年。她在□□上不断更换签名,在相册里上传着后来看来不忍直视的非主流照片,在邮箱里给尤濯写暧昧又文艺的长信,一天一封,思念成灾。
最后,终于还是熬不过躁动的心,她攒好钱,找好借口,算好时间,坐车北上。
那年的奥运会她是在他家看的,见过他的老一辈亲戚,也见过他的妈妈。站在墓园里,她问他为什么想到带她来这里,山路遥远又很绕道。他说,我只是想让我妈妈,看看你。
他捏着她的手,比任何一次都严肃坚定。
再开学向允便是大二,尤濯升到大四。上学第一周,向允便苦不堪言,四级没过还挂了科。整天都操心着补考怎么能过。尤濯说她太玩物丧志,向允大言不惭:“我哪有玩物丧志,我明明是恋人丧志。”
嗯,其实说的没错的。
高中时拼搏刻苦的精神早在进入大学的时候就丢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有尤濯在身边宠着惯着,向允整个就一游手好闲的主儿,哪儿有一丁点当代大学生该有的精神面貌。尤濯一直都是品学兼优的典范,再怎么惯着她,偶尔也会忍不住数落两句,刚开始向允还听听,后来就会反驳几句,再后来,一提这久吹胡子瞪眼了。尤濯叹着气,拿她没辙。
学业不上心,向允唯一可取的正道就只有画画了。兼职的工作还在继续,她做的越来越得心应手。
除了工作时间,上课的时候她也会突然灵感迸发,开始构图一些小短篇漫画。她买了很多很多漂亮的本子,在上面涂涂画画,完成了,便拿给尤濯看。
尤濯给她建议和意见,就算不专业,她也会耐心地听。
向允说,将来我一定要画一本惊世骇俗的长篇,成为知名的漫画家。
尤濯难得见她这般有斗志,当然要给十万个赞同。
有吃有喝有喜欢的人,有学业有工作有梦可以做。
这样的日子,真的不要太美好。
当然,也会有小小的插曲,比如因为尤濯的高中老同学而引起的不愉快,比如跟宿舍的朋友闹了别扭,比如兼职店里那个罗俭越来越明显的殷勤,比如尤濯哪句话又惹了她不如意。
向允有恃宠而骄的坏毛病,不高兴地时候说翻脸就翻脸,说掉头就掉头,就算坐在教室里,也敢在老教授眼皮底下站起来走人,逼得尤濯不得不追出去。
她太过冲动,亦不计后果
如此闹了几次,班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