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寻说:“是的,我是沈阳人,名叫田寻,今年三十一岁。现在是沈阳一家古籍出版社的编辑,单位给我放了一个月的假,顺便让我来趟西安,搜集一些古籍资料。”王全喜说:“那你为什么对古玩文物这么有爱好?”田寻说:“不瞒你说,我曾太爷爷祖上满清时在内务府当差,家境殷实,古玩也不少,我的太爷也特别喜爱收集古董,在他的熏陶下,我自幼也就喜欢上了这个,经常借着单位出差的机会,去全国各地的古玩市场和古城游历。”
王全喜说:“原来是这样!俗话说‘房新画不古,必是内务府’,当年满清大内的内务府直管七司三院,是清朝皇帝的大管家,金银财宝、古玩字画不计其数,既然您的曾太爷爷早年在内务府供事,那一定传下来许多值钱的好玩艺了?”
田寻摇了摇头,说:“好玩艺倒是不少,听我爷爷说,我曾太爷死后给我爷爷留了足足四大箱子的东西,可惜在六九年破四旧那阵子都被红卫兵给抄了,瓷器砸、字画烧,金银之类的东西上交充公不说,还说我爷爷是‘封建皇帝的走狗后代’,天天拉出去批斗、背老三篇。”
王全喜听了后,十分遗憾的摇了摇头说:“文化大革命可把人给坑苦了。那破四旧号称是破除‘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和旧习惯’,结果把中国多少珍贵字画、典籍器皿都一把火烧了,八国联军打颐和园那年,洋鬼子们把万寿山顶的一千尊琉璃浮雕佛像当枪靶子练,打得佛像不是缺脑袋就是没眼睛,可总还有个身子。到了破四旧时,北京的红卫兵小将们到万寿山似乎是为了完成八国联军‘未竟的事业’,把那些琉璃佛像统统都砸烂了,真是让人无奈!”
田寻叹了口气,说:“可不是吗?后来我爷爷把一卷唐伯虎的仕女立轴偷偷留了下来,可后来有一年我奶奶得了场重病,爷爷无奈就把画给卖了,那时是七二年,听说当时卖给了一个在沈阳教外语的外国教授,好像是卖了五万块钱,那时候一座大宅子无非也就是几万块。反正到了我这辈,啥也没剩下。”王全喜惋惜地说:“那真是太可惜了!唐伯虎的仕女图?要是留到现在,恐怕没几百万是买不下来的!那不知道你除了瓷器古玩之外,还有什么爱好?”田寻说:“我这个人爱好太多,古玩玉器,体育军事,音乐电影,可惜都是半瓶子醋,让您见笑了,如果说最大的爱好,那就是看书,仗着自己记忆力还不错,正书、闲书,什么书我都看。”
王全喜一听,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又问道:“田先生在出版社里主要负责哪方面的工作和课题呢?”田寻说:“我的单位主要负责出版中国各种珍本、孤本和善本,同时也研究中国古代断代史和相关历史文献,尤其是一些现今缺少正史的文明古国。比如像新疆的楼兰、尼雅、龟兹、精绝、高昌等,我本人也对西亚这些神秘的古国很感兴趣,我的单位有一本杂志月刊名叫《新疆的古国》,我就是这本杂志的责任编辑。”
王全喜“哦”了一声,他略微沉吟,开口说道:“我有一个考古界的老教授朋友,最近正在研究一个课题,想组织一个民间考古队考察一番,可他年纪大了行动又不便,于是就托我为他物色一些人材,帮他组织起一个考古队,我已经找到了四个人,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兴趣加入?”田寻一听,立刻来了精神,问:“太好了!是什么课题?”王全喜说:“今晚那四人会来我这里吃饭,晚上六点钟如果你方便的话,请再到我店里来一趟,店铺里间就是我的居室,我为你引见一下,大家认识认识,不管成与不成,都算交个朋友。”田寻高兴地答应了。
晚上六点,天刚蒙蒙黑,田寻准时来到盛芸斋。王全喜已在门口等候,把他带到里间屋,只见屋里早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酒菜,另有四人在坐。王全喜和田寻入席后,开始介绍:“这位就是我说过的田寻小兄弟,今天帮了我不少的忙。而且田兄弟对古玩文物等也颇有研究,今晚特地请来和各位一聚。”田寻和其它四人分别握了手,王全喜又说:“这位是我的老朋友程思义,他在家里排行老四,所以我们都叫他程老四,你就叫程哥吧!老程是南方一家很有实力的民间考古研究所的所长,热爱考古工作,擅长文物鉴定,同时也是这次民间考古队的队长;这位是大老李,专搞土木工程的,因为有点秃顶,咱们都叫他秃头;这位是王援朝,和秃头是十几年的铁哥们儿,因为长的胖,得了个胖子的外号,他的本行是机械和军工工程;这是东子,年纪比你小三岁,刚从上海转业回来,以前是防暴警察。”
田寻一一和四位握过手,说:“听王大哥说,他受一位老朋友之托,要成立一个民间考古队,如果各位不嫌我碍手碍脚的话,我很希望能随队一同长长知识。”
第13章 汉八刀
第13章汉八刀
那叫东子的人夹了口菜,轻蔑地说:“想加入咱们,那你会什么,会打架还是会开枪?”田寻看了他一眼,说:“不好意思,我既不好打架,也没开过枪,但玩具枪除外。”众人都笑了,那程哥笑着对东子说:“你懂什么?田先生对古董瓷器颇有研究,年轻有为,实在是个人才,哪像你就知道打架?不知田先生主要研究什么朝代的古玩?”田寻说:“程哥过奖了,我只是一个古籍杂志社的编辑,对古玩一行只是个人爱好,谈不上啥研究。平时我都是借着出差的机会,去全国各地的文物市场看看,和朋友们互相以鉴定古玩为乐,要是说个人偏爱,我还是比较喜欢汉代的玉器和元朝的瓷器。”
程哥说:“哦?太巧了,我也喜欢收藏汉代的玉器,那田先生对‘汉八刀’风格怎么看?”说着掏出一个玉雕成的蝉,说:“这只玉蝉是我在一次考古工作时,从一座东汉墓葬出土的,形状古朴,线条简单,总共不到十几刀的雕工,依我看,应该算是‘汉八刀’的手艺。”
田寻接过玉蝉,只见是一只白玉雕成的蝉,颜色白中略带青,表面有一些鲜红的泌色。他仔细看了一会儿,说:“程哥,‘汉八刀’这种说法不知道源于什么时候,多数的认为是雕工简单、明快之意,但依我个人看,这汉八刀的意思,应该是一种类似对称的雕刻形式,而不是说这件东西有多简单。”程哥和王全喜听了,都觉得好奇,王全喜问:“哦?那倒请田兄弟说说。”
田寻说:“很多人认为,古人下葬时都会临时订做一批玉器,如果雕刻时间长了,恐怕人都烂的差不多了,所以就简化了雕刻技巧,越简单越好,一些雕工古朴的玉蝉、玉猪、玉龙等就大批出现了,因此不知哪位给起了个名叫‘汉八刀’,这种认识也占绝大多数。但我看来,根本就是两码事,首先在中国人的传统习惯里,三已经是个大数的象征了,比如‘再三’,九是最大的阳数,这个八只比九小一位,能用来象征‘少’吗?很多人在形容多的时候,经常会说‘我都等了八个小时了’、‘再过八辈子也发不了财’之类的话。在《说文解字》里,八还有一个意思是‘分别相背之形’,也就是对称的图案,因此我看这汉八刀的意思,就是仅仅指在玉蝉或玉猪的背部施以‘八分相背法’的雕工而已。”
程哥点点头,说:“田先生的见解独到,令人钦佩,来,我先敬你一杯。”田寻举起杯,六个人碰了杯酒。田寻说:“其实对于汉八刀这个词说法不一,我这看法也是个人之见,让大伙见笑了。”程哥笑了,说:“田先生太客气了。”田寻又说:“我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王全喜忙说:“说,客气什么?在这里就是我的朋友,不必多虑。”
田寻说:“如何我没看错的话,这只玉蝉是假的。”程哥脸上变色,不快地说:“田先生这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民间考古人了。这玉蝉是我从汉墓里亲手挖出来的,难道还有假不成?”王全喜也说:“就是,小兄弟,老程是搞文物的行家,你可别乱说啊!”田寻笑了:“那就当我得罪程哥了。不过假的就是假的,首先这个玉的颜色,汉玉分四种,其中葬玉因为上千年在埋潮湿环境中,潮气浸入玉的肌里,玉色应该发乌,就是用热水煮上一年也不会变色;再有这沁色,颜色太鲜艳,而且呈雾状,没有过渡的色,也值得怀疑。”
说完。田寻用食指在酒杯里醮了些高度的西凤酒,在沁色上用力来回擦了一会儿,将手指翻过来一看,指头上立刻出现浅浅的红色。田寻说:“这种沁色是用特制的药水点在玉表面形成的,它的特点是能够擦出色来,以此来看,这玉蝉十有八九是赝品。”
桌上五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忽然都大笑起来,田寻心里奇怪,程哥忙给田寻倒了杯酒,笑着说:“我说田兄弟啊,你可别在意。刚才是我和老程有意要跟你开一个小小的玩笑,为的是试一下你的眼力,其实咱们这也是多此一举,这种东西哪能逃过田兄弟的眼睛?哈哈哈,来,庆祝田兄弟正式加入我们考古队,干一杯!”
一辆微型面色车行驶在从南京开往湖州的公路上。车里一共六个人,除了司机外,其它五人每人身边都有一个大包袱,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的什么。此时正值下午,做长途车是件相当无聊的事,所以五个人都靠在椅背上打呼噜,也真不巧,这段路面上尽是大大小小的石块,在面包车一起一伏的颠簸下,几人时不时被颠醒。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骂道:“这哪儿是坐车啊,简直就是他妈的坐电椅!连打个盹也不让人安生,这叫什么事儿啊!”另一个年纪较大的中年人在颠簸中费力地点了根烟,吸一口说:“东子,你就别发牢骚了,咱们又不是来旅游的,将就点。”另一个穿灰衬衫的秃头对面包车司机说:“我说哥们,这一级公路上怎么这么多石块?还不如村里的土路呢!”
司机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脸上都是风吹日晒的皱纹,操着浓重的辽西口音说:“这附近可能是有建筑工地,运石料的车天天打路上过,肯定是从车上掉下来的石头块。”秃头又问:“还有多长时间到地方?”司机说:“快了!再有俩点儿就差不多了!”东子不耐烦地问:“什么叫俩点儿?”那年纪较大的人说:“东北方言,‘俩点儿’就是两个小时。”东子撇了撇嘴,嘟囔说:“还得忍俩钟头,没劲。”换个姿势继续打盹去了。
第14章 车老板
第14章车老板
秃头朝车窗外看了看,说:“车老板,现在到宜兴了吧?”司机说:“没错,这就是宜兴!”那年纪较大的人说:“怎么着?你还想下车买几个紫砂壶回去喝茶水啊?”秃头笑着说:“得了吧,我可没那雅兴,就算给我个紫砂壶,顶多我也是装矿泉水喝。哎我说车老板,听你口音好像是辽西人那?”司机笑着说:“可不是吗?俺是朝阳叶柏寿人。”那中年人说:“听说你们朝阳有座化石山,相当有名了。”车老板说:“那可不,朝阳北票化石山,现在一提谁不知道?全国都有名!”中年人说:“那化石山现在还有人挖化石吗?”
司机边开车边嘿嘿笑说:“把‘吗’字去了,天天都有人挖!那一带的山头都给人挖平了。俺家附近十里八村的人早就不下地了,天天就是俩地方:化石山、古墓坡,每月的收成比种地可多去了!”那中年人说:“是吗?我记得几年前化石山上就有一大批当地农民天天在山里头挖古生物化石,没想到现在还在挖。”司机说:“可不是吗?不过现在化石都挖的差不多了,不像四五年前那阵子,那时候多好啊,一锹下去就能整出个狼尾鱼、总鳍鱼了啥的,最少还不卖个千八百的,打一晌地才卖多钱?要是赶上点子正,挖出个始祖鸟来,那就妥了,一两年都不用干活了,天天坐炕头上喝小酒。”
秃头说:“是啊?那他们挖出来的东西都卖给谁呢?有人收吗?”司机说:“咋没人收呢?老鼻子化石贩子在那等着了!只要你能挖出来好东西,离老远儿一招呼他,他麻溜就过来给价,当时就点钱。”中年人来了兴趣,问道:“那你挖过没有?”司机憨笑起来,说:“咋没挖过呢?不挖这面包车拿啥买呀?”
车上一个穿白背心的胖子拿司机寻开心:“哟呵,敢情你这面包车是挖化石换来的呀?那你的老婆也是拿虫子换来的吧?”车人几人都乐了,司机却一本生经地说:“可不咋地啊?俺挖了半年化石就赚了六万多块钱,那一年里俺不光娶了媳妇,盖了新房子、喂了十几口猪,俺还买了车到浙江来跑运输,这都托化石的福哇,哈哈!”车上的人都不笑了,胖子感叹地说:“程哥,现在的人可真是‘鸡往前拱,猪往后刨’,各有各的道啊!”那叫程哥的中年人说:“可不是,早知道咱哥儿几个就来这发财了。”
司机得意地说:“那阵子,钱赚的可真叫一个舒服,开始的时候挖出来啥都卖,基本上一锹下去,最次也能刨出个三叶虫来,虽说收的价不高,才五块钱,那也足够一天的饭钱了!到后来这心气儿也高了,知道那鱼啊、鸟啊、龟啊啥的值钱,整出来一看,三叶虫,刷家伙往脑袋后头一扔,瞅都不瞅了,低头接着挖!”
秃头笑了:“是吗?便宜东西都瞧不上眼了?”司机说:“可不?到后来就有一伙岁数大的,专门在山上捡咱们扔不要的小化石,卖个小钱,一个月下来也能对付好几百块呢!唉,好时候过去了,现在可不行了,山都快挖出一个大洞了。”秃头问:“那你现在怎么不挖了?”司机说:“不能再挖了,再挖就得把命搭进去了!”
秃头问:“为什么?”司机说:“有的山坡给挖的石头都松了,总塌山,这半年多就因为塌山砸死不少人,我现在是不整了,反正俺也整够本儿啦,让他们瞎古捣去吧!”程哥点点头:“是挺危险的。干什么生意都不能赶尾巴,等所有人都干上了,你就得撤出来,这才是聪明人。”胖子看了看程哥,又问司机:“哥们,那你们朝阳现在挖古墓的多不?”
司机最怕的,就是开车时没人说话,尤其是跑长途,一聊起天来就觉得时间过的快多了,此刻他谈兴正浓,一提古墓更来了劲:“多,贼多!现在挖古墓就跟头几年挖化石似的,一拨一拨的,都跟古墓干上了!听人说俺家朝阳北票那疙瘩几百年前是啥辽国的地盘,辽墓可多了,尤其在古墓坡那一带,都是古墓,这半年总听说老谁家挖菜窖,结果一锹下去,刨出个大官的墓来,你说多不多?可话又说回来,挖墓可比挖化石费老劲了,还得会看地形,会挖坑,还不能叫当官的瞅着,挖出来的东西,咱觉着不值钱,人家就能给个大价儿,咱瞅着像个玩艺似地,人家才给几十块钱。不过这东西还是比化石值钱,这不,俺家前屋的李大头,头阵子听说干开一个辽国啥贵族的墓,整出一大堆玩艺,他也不懂,让一个文物贩子给一勺烩了,卖了六万多块!后来听说还卖少了。这小子这下可牛了,瞅把他得瑟的,一天到晚手里拿个破手机在那哇啦哇啦的唠个没完,也不知道跟谁俩唠呢,臭显白劲儿吧!”
程哥、秃头、胖子一听这话,都不觉动了神色,胖子说:“我说田寻,你家不是沈阳的吗?离朝阳也不远吧?你去过那化石山和古墓坡吗?”田寻坐在车最后排,拿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说:“当然去过。我有个亲戚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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