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年纪小大约不知,以前这琼江是设过码头的,官府的大船曾往凉寮运送很多货物,百姓们都欢喜,以为终于不用再缺衣少食了。那是多年前的事了。后来不知为何却又撤了码头,官府的大船也不来了,百姓的死活更是没人管了。”说完这些话,老婆婆又猛咳了一阵,平复下来后继续说:“老婆子这渡船是丈夫留下的,我那老头子死的早,渡船不舍得卖,就由我继续撑船。我和老头子是汉族人,渡船运货官府不管,漓族人是不能掌渡船的,前几年不知有多少漓族乡亲因为私下买渡船运货都被官府给抓了。哎,就是不给活路啊——”
“真是无法无天。”脂颜气愤。
“小公子莫声张,被人听见是要坐牢的。”孟婆神色紧张,频频向外边看去。
话音才落下,就听见外面有人声,四五个官差模样的人揣开门。“孟婆子,孟婆子——”一进门看见了脂颜他们几个穿戴不俗的人吃了一惊。
“怎么,今天你这里还来了贵客了?”几双眼睛乜斜着上下打量着脂颜六人。
“是过路的客人来讨水喝的。”孟婆费力的手扶墙面,从床上下来。
“今天的渡河税你还没交呢,就和三份人头税一起交,快点,拿钱来——”一个差人手朝上伸出来,在孟婆的眼底下晃。
“有,有,等巧儿回来就给你们钱!”孟婆急忙点头赔笑。
正说着,巧巧自外边回来了。一进门就知道又是官差来收税的,满脸的欢喜也不见了。
“巧巧姑娘,三份人头税加今天的渡河税,一共六两八钱银,拿钱来吧?”那摊开着的肥厚的猪蹄似的手伸到了巧巧面前。
“怎么,人头税不是一直都是两份的吗?只有我和我娘,怎么又一下子变成三份了?”巧巧急道。
“你家不是养了一条狗的吗?那狗不是也要吃饭、睡觉、拉屎撒尿,所以也要和人一起收税。”另外的一个差人邪笑着:“巧巧姑娘你别死心眼,税官大人看上你那是福分,你要是不从怕是以后就不光收你这三份人头税了?”
“你们——”巧巧面对这几名官差的威逼怒目而视。“我没钱。每天渡河的收入不是都被你们拿走了吗?”
“没钱?!好啊——那就拿自己顶了税不是更好?”几名官差放浪的笑起来。
“几位差爷,巧巧不懂事,你们别和她计较,今日这税钱多,我们就缓几天交如何?”孟婆急忙颤颤的走过来,弯腰给几名官差作揖。
那几名官差大笑着,忽然一人抬起一脚狠狠的揣在孟婆的胸前。孟婆的身子摔滚出很远,咳的喘不过气了。
“娘——”巧巧扑过去,抱住孟婆大哭起来。
脂颜早已气的双拳紧握,两眼冒火,可流行云紧紧抓住她身后的衣衫,不让她动。
“几位差大哥,你们办差收税可有账目,无故伤人不怕被上司责罚吗?”流行云按压住脂颜,上前几步,来到了几名官差面前,不急不怒的说。
“果真有三个鼻孔出气的人,嘿嘿,你是谁?你管我们有没有账目,对付这些不缴税的恶民就要用恶法,我们收了税,上司不但不罚还要奖励呢?”摊手要钱的矮胖子看着流行云,不屑道。
“为官一方要爱民如子,难道你们的差就是这样当的?”
“老子怎么当差用的着你教吗?”另一人横着眼眉,挥起左拳朝流行云的脸打过来。
流行云并不闪躲,稍一侧身,探手抓住此人的胳膊,一个倒背,将他制伏在地。另外几个人见状,知道碰上了不怕他们的硬茬,面面相觑,没人再逞强上前。
“你们看看这个——”流行云从腰带里摸出一个铜质令牌递过去。
领头的人拿过去,几个人凑在一起仔细端详。片刻后,一人皮笑肉不笑的拱手道:“原来是上郡的官人,得罪得罪。”
流行云拿出来的是玄极子的令牌,可在古云郡内通行号令,几个人知道流行云来路不善,也不再纠缠,稀里呼噜的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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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妖男现身
更新时间2012…6…20 16:10:16 字数:1979
孟婆本来大病未愈,官差那一脚近乎要了她半条命。流行云运了内力给孟婆疗伤,因她体质虚弱,又不敢过于心急,前后花了大约一个时辰。眼见孟婆的脸色逐渐好转,眼睛睁开,慢慢坐起身,精神竟比初见时还好些。“谢谢几位贵客,老婆子给你们填麻烦了。”
流行云对巧巧说:“孟婆素有咳喘之症,因劳累过度不得休养而引发,刚才被官差殴打后闭住了心脉,我已用元气替她贯通内腑,只要以后多注意休息避发咳喘应无大碍了。”
巧巧见娘的病被流行云一阵推拿就治好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流行云磕头。
脂颜赶紧伸手想拽她起来,巧巧却执意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经过刚才那一伙官差的闹腾,脂颜受了很大影响,心里郁闷脸上也带出不开心。
“金公子,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从这里往前行数十里内均是漓族山寨,无一家客栈,我看你们今夜就在此歇息吧,我家虽穷,总比露宿野外强的多。”
几个人面面相觑。
“巧巧的话不假,前边数十里的黎族山寨是不可能留宿汉族人的,怕是明天你们通过山寨时也未必轻松,今夜就勉强在老婆子家凑活一夜吧。”孟婆见几个人犹豫不决,也出言挽留。
六人听孟婆也如此说,都看着脂颜不语。
“那就打扰孟婆和巧巧了。”脂颜笑笑,点头同意。
挽留下脂颜六人,娘的病也被治好了,巧巧心情愉快,轻哼着小调,眉眼中也有了分外的神采,仿佛刚才被官差骚扰仅是一场生活的游戏而已。
一盏昏黄的油灯跳着微弱的火苗,一张漆黑的看不出什么木质的木板搭在两块矮石上成了几个人的餐桌。一罐破裂了嘴的粗糙陶罐里盛着黄黍粥,粥稀得几乎能数出里边的米粒来,桌上放着几颗煮熟了的黑乎乎的山药。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这就是晚饭了。
脂颜看了看坐定的几人,怎么人数又不对了?流行云、黑子、廿朝安、冷罗煞,却是缺了晚秋蝉。
几个男人倒没在意有人缺席,各自往碗里盛了粥埋头喝着。
“黑子,把包袱里的芝麻饼拿过来。”脂颜看着桌上的餐食有些难受,转头吩咐黑子。
黑子应声去了。
“是谁拿走了我的红桃面具?”一人跨进堂地,浅黄色的衣衫翩翩若飞。
众人抬头,各自都傻住了。虽然光线不是很好,但进屋的人正面朝着油灯的光亮,几人还是看的清楚。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用任何词语都难以形容得出来。
脂颜张大嘴巴,这是谁啊?颠倒众生的一张妖孽脸。双眼露出迷倒千万人的风情,鼻子不高不矮,完美的悬在一张状如斧凿出来的面上;双唇紧闭,因气恼而现出的怒意让整张脸十分生动。
长相俊美的男人脂颜看过不少了,不说别的,流行云算是清雅俊秀的,冷罗煞算是美貌可心的,廿朝安的面容也是极方正醒目的,黑子则是很刚正很男人那种面相,但是,门口站定的这人绝不同于他们中的任何一种,那种美超越了性别的界限上升为一种至高的境界,霎时就把在场几人心中对于美貌的定义提高到一个极致。在看见此人之前大约人们谈到美貌只能想到具体的形容词,比如柳叶弯眉,芙蓉如面,皓目星眸等等,可是现在他们头脑中一片空空,就只有那样一张脸覆盖住所有的感觉。
晚秋蝉本来很恼火,知道要留宿后他出去换了件衣衫,换衣时把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顺手放在一块大石上,哪知等他换完衣服后面具却不见了。
料定是自家兄弟开玩笑,或者是有人和自己玩闹,这样的玩笑晚秋蝉很不喜欢,因此,他不高兴的回来质问。
几个人对他容貌的震惊让他相当的满意,尤其是脂颜,当场惊的嘴巴都张大了。晚秋蝉心内有些自得,这样的效果他是有预感的,他的容貌绝世不二。
晚秋蝉当下也不说话,直接走过去坐在了廿朝安的旁边。
“二哥,你去哪了?”廿朝安说话毫无底气。
“没事,换了件衣服。”晚秋蝉边说边看了一眼脂颜,脂颜的视线还定在他身上。
这个妖男是晚秋蝉!
这个事实让脂颜有些消化不了。不是吧,这个长得不是人的妖孽就是那个假面公子------这么说来怪不得他要戴假面了,这么个妖孽要是每天顶着这张脸出去,真要天下大乱了。
当下脂颜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却有另一双眼睛也丝毫不避讳的锁定在晚秋蝉身上,就是巧巧。对于这个假面公子的好奇是打从他上船的那一刻便有了,后来见他态度冷淡,更让巧巧心里气不过,憋足了劲头要让这个假面公子露出真面来,巧巧认定此人定是长的丑极了,存心要让他丢丑。今晚见他外出,便让大黑悄悄跟了去,一待他摘下面具立刻就把面具叼开藏起来。
可巧巧没想到,他不是长的极丑,而是长的极美。绝世的容颜带着一种傲世的雍容,另有一种先天的贵气,在穷苦家庭长大的巧巧看来,那是庙中神明才有的神采气度。
这一行的六人当中,巧巧觉得有两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是她感到完全陌生的,一个是金公子,一个就是这个晚公子。
大黑叼着一张红铜色的木质面具颠巴颠巴的跑进来,转到巧巧身边,把那张面具放在她手边,
邀功似的坐下,左右晃着尾巴,守在巧巧跟前。
“晚大哥,不好意思,是大黑跟你开玩笑的。”巧巧俏兮兮的笑着,把那张面具放在了晚秋蝉的眼皮下。这一声晚大哥叫的眼皮也不敢抬,羞赧、生涩。
听见巧巧突然之间对晚秋蝉变换了称呼,脂颜心里一动,妖男就是妖男,魅力无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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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漓族火把节
更新时间2012…6…21 15:17:13 字数:2065
其实,巧巧留下脂颜六人在家里过夜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想邀请他们参加漓族山寨的火把节。
巧巧是个漓族姑娘,母亲因难产死了,未满五岁,父亲又因私开渡船运货物被官府抓去充军了,孟婆夫妇见巧巧可怜就收养了她,因夫妇二人没有生养一儿半女,所以对巧巧视如己出,极端疼爱。巧巧知恩图报,也把孟婆当做自己的亲娘一般。
漓族的火把节也相当于是漓族青年人的情人节了,除了那些古老的诵经祭火等活动,还有重要的一项内容就是情郎情妹以歌舞琴声互诉心声,表达爱意。
今天是火把节的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晚上正是送火的时候。
送火是火把节的最后高潮。前两天因为娘生病,巧巧总不放心,尽管孟婆极力怂恿她去参加,她也没动心思。不过,今天她准备去参加了,不但准备去,还准备带上几位客人一起去,让他们有机会感受一下漓族青年的热情,而又或者她会有机会亲近那个美丽绝伦的男子。
边吃着饭,听孟婆絮絮的谈起了巧巧的不幸,脂颜唏嘘感叹了一番。
在巧巧一番极力的邀请下,脂颜对于参加漓族火把节也起了兴趣。这些少数民族的节日如果不是因缘际会,怕是她想参加也赶不上呢,既然有机会何必不去呢?想到此,全然不顾流行云投过来的制止的眼神,痛快答应了巧巧。
机灵的巧巧早就看出来了,脂颜就是这一行人的主脑,她去哪里他们便都去,她若不点头他们谁也不会擅自行动。所以,她劝了脂颜去,也就等于大家都去了,包括晚秋蝉。
晚饭吃罢,巧巧自去换了一身漓族姑娘的服装出来,只见她头上缠着五彩的花布,一圈亮闪闪的银白色头饰衬在头巾外,上身是一件绣了团花的水蓝色短袄,宽袖束腰,腰上紧缠着几层玫瑰红的腰带,下身是水蓝色百褶裙,上衣多了许多银光闪闪的配饰。
这是黎族人的节日盛装,巧巧穿的这件族装本是要到出嫁时穿的嫁衣,如今却提前穿了出来,足见她对这次节日聚会的重视。
孟婆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六件漓族男装,六个人也都换上了。走出院子向北去,已经看见前方有无数的火把,远远看去如繁星坠地。
四下里的情歌唱响了,堆堆的篝火点燃了。熊熊燃烧的篝火映着年轻姑娘们的脸,照透小伙子们的心。
更远的地方,一条游龙似的火把队伍长长的蜿蜒在田间,这正是火把节最正统的活动,也是火把节由来的典故,驱邪避凶,祈寿纳福。脂颜心里被官差惹的不快一下子就被这热闹的景象冲跑了,心情也随着篝火燃起来。
“六月骄阳似火碳,阿妹夜里总难眠,情哥你来在妹身边,可知妹心为你燃——”巧巧走在最前头,已经融入了一堆篝火旁的人群中。而她那嘹亮的歌声却是对着后边唱的,两道火样的目光投射过来。
几个漓族小伙子看见巧巧都激动的迎上来。“巧巧,这两天怎么都不见你呢?”
“是呀,巧巧,你不来,咱寨子里的小伙子连唱歌都找不到调调了。”有女孩子揶揄的笑着。
巧巧也不说话,看着脂颜他们几个人已经加入这个篝火团队,安心的与自己熟识的女子说笑。
“巧巧,那边的几个俊秀男子是你带来的吗?”巧巧身边几个眼尖的漓族女孩子瞧见了脂颜六人,兴奋的问。
“是啊,他们是我家的客人,今天我特意带他们来参加咱们漓族节日的。”巧巧笑了,很骄傲的点头。
“呦——巧巧,你老实说,哪个是你的情哥哥?”女子的调笑声越来越高,直接钻进了几个人的耳朵。
“不许胡说!”巧巧佯装怒意,心里却是乐开了花,眼神朝晚秋蝉瞥过去。
“巧巧,你要是不说,一会我们可就下手了,你别后悔哦——”
“哎呀,你们别瞎闹,我告诉你们——”巧巧压低了声音,几秒后,突然间那些女子爆发出一阵哄笑,几个人推搡着巧巧向脂颜这边走。
此刻,已经有一群女子举着火把向脂颜他们围上来,叽叽喳喳的笑着。
脂颜他们几个汉族人身着漓族的衣衫却一点也没有漓族人的黝黑、粗壮的外型,从外型上与漓族小伙有着极大的区别,在整个火把节上他们几个就像散落在瓦砾中的明珠般夺目,吸引住了很多漓族女孩子的目光。
对着六人的歌声从四处传来,几个人谁也不出声,也没人出来对歌,都默默的围着篝火,极力的躲避着周围女子射过来的火辣辣的目光。
黑子机警的注视着周围,两次出现的危险让他的神经时刻处于紧绷状态,即使在这个到处洋溢着欢笑的漓族火把节上也没有一丝松动。
廿朝安很是享受这样的氛围,虽然他并没有回应周围的女子,但是这样被人崇仰着的感觉让他刚刚被打击过的信心有了恢复。脂颜看见晚秋蝉真容的那种惊讶和震撼打击了他的信心,在这里,在这些女子们火热的目光和歌声里他重新鼓足了信心。他和她——三年同窗之谊,谁人也不能取代。
六个人的集体沉默在漓族姑娘们的心中就是一种默许和接受,所以他们更加大胆的用歌词挑逗,与他们六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到最后二十几位姑娘围拢成一个圆圈,逐渐将六人围在了中间,各人手中都高举着火把,边歌唱边围着他们转圈。
不知谁突然间从圆圈的某个位置跑进去,将一根火把塞进脂颜的手里,脂颜一惊,还没等仔细看清楚对方面目,那女子就转身跑回去了。这说明这个女孩子挑中了脂颜。
有人带了头,其他女子纷纷效仿,不一会,每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