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想得出神的时候,听见外面一阵喧哗的声音由远及近。
“恭喜太后!皇后生了个阿哥!”内监激动地跑来贺喜,不远处也传来鼎沸的人声,那是人世间最寻常的欢庆,却一路穿过了铃声、鼓声、磬声、祝诵声,凛冽地刺入我心中。我猝然站了起来,太妃一脸错愕的看着我。
“臣妾恭喜皇额娘。”我毕恭毕敬地向太后跪下贺喜道。
太妃和谦妃这才反应过来,接着地向太后道贺,太后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只瞬间就恢复了,以平静不过的口吻问道:“皇后呢?都平安吗?”
我的背脊忽然泛起嗖嗖的凉意,那种忐忑不安的心情立刻隐现于心头,想不到这么一句寻常的问话竟能带给我这么的大动摇,我的内心难道也在期盼着什么吗?
“回太后,母子都平安。”
我的心中一刹那冰凉透底,我不能否认内心曾经有过的企盼,但正因为有过这么不纯的动机,此刻才真正觉得我是一无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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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田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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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夜夜寒谁共暖(5)
我随着人流走到长春宫,每个妃嫔的脸上都流露着一种虚假的笑意,大家的心里都是一般的酸楚与妒忌,怎么可能会来真心贺喜呢。
我站在寝殿的门外,隔着层层叠叠的帷帐,看见英琦散漫着长长的秀发斜斜地依靠在弘历的怀内,神色虽然苍白疲倦,唇边却溢出恬淡和美的微笑来。一旁的乳母小心翼翼地抱着刚出生的皇子,不时屈下身子把孩子递到弘历的面前逗着。
这样宁静甜美的气息深深地把我排斥在外,我就愣在那儿进退不得。
“娘娘怎么站着不进去呢?”就在我想退出去的时候,玉簪眼儿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我,这样才让我真正尴尬地愣住了,更加进退不得。
“娘娘吩咐不要打扰皇后娘娘的休息了,我们改天再来吧,宫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处理呢。”愉妃忽然出来解围,才让我松了口气,我真切地对她道:“谢谢你。”
愉妃会心一笑,“既然感觉到难过,何必逼着自己去面对呢?”我无言以对,或许我心里早就预料到那个画面,只是我自己不愿去相信,非要亲身去验证过才能死心。
回到寝宫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微微的亮光,算下来我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好好的进睡,我迷迷糊糊的便沉睡过去了。
谁想到这一觉过去竟让我病了起来,太医来看过也并不凶险,不过是心情郁结加上外感传里,我却缠缠绵绵地病了了整一个春天。
期间除了愉妃常常来照料帮着处理一些后宫的事务,其他人来得都不勤了,想来也是必然了,我这个贵妃本来就只是代皇后暂时管理着后宫而已,现在只待英琦坐满月子重新把大权一握,就没有我的事了。难怪过往天天往这里赶的人现在却都急急地往长春宫钻去,这便是人情的冷暖。只是我怎么也想不透,无论是英琦、还是从前的顾晓白,她总是那样的从容便把我所得的都取去,这一切竟是那么的轻易。
我朦朦胧胧地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去,日子也变得混沌起来。这天睁开眼睛看到蓉姑姑在一边侍候着,边上还站着燕儿,她正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汤药,原来又到服药的时候了。
“格格,让奴婢侍候您喝药吧。”蓉姑姑扶我起来,又用枕头给我垫着,接过燕儿手中的药碗轻轻吹着。
“不喝了,喝了这么多也不见得有用。”我生来最怕这苦药,一闻到那股味儿胃都要犯酸了,更别说要喝下去了。
“格格……”姑姑深知道我的脾性,只得哄着説:“奴婢知道格格怕这药苦,连蜜饯都备好了,苦口良药……”
任凭蓉姑姑说破了嘴皮子,我都不为所动,正说着,门外传来了人声,一回头,来的人正是弘历。除了我,众人都下跪行礼,弘历一看这架势便明白是什么事儿了,也不道破,只接过了蓉姑姑手中的药碗,用勺子盛了一点温柔地对我説:“让朕侍候你吧。”随即又挥了挥手,让众人都退了出去。
他的话仿佛有种魔力,令人无法抗拒,我乖乖地张开了嘴,随即让苦涩的味道占领所有的味蕾。弘历看我扭作一团的面容,笑着问道:“很苦么?”
我点了点头还没回答,弘历竟亲自喝了一口,我不觉惊叫起来,“皇上!”
“这什么药啊?竟然这么的苦!”看着弘历的脸容也像我那样皱了起来,我不觉“咯咯”地笑了起来,这样一笑心头顿觉轻松了不少,原来我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弘历又喝了一小口,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嘴唇已经紧紧地贴着我的唇边,药汁从他的口里一点一点地流出,苦涩的味道再次传来的时候竟然变得有些回甘。
“皇上……”我轻轻唤道。
“这样便不会那么苦了吧?”他轻轻地摩梭着我的脸庞,惋惜地说:“都瘦成什么样子了,都怪朕,你病了这么久也没有好好来看你。”
“皇上日理万机,身系万民,自然无暇顾及臣妾。”我幽幽地说道。
弘历仿佛没有听出我语调的嘲讽,叹了口气道:“太医只回你病情并不凶险,却想不到一病就这么久,中宫那边情况也不好,朕只好多些照看她。”他坐近了点,伸手把我环于胸前,“朕知道你的寂寞,你的难过,你怪朕么?”
我心里却被弘历的话给迷住了,小心翼翼地问道:“皇后娘娘该坐满月子了,难道身体还没复原回来么?”
弘历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太医説皇后因为早产又失血过多,需要长时间的调理,新生的阿哥身体也很虚弱,晚上总是在哭闹。”弘历越说眉头越皱,看来事情还真是不太乐观。我暗自想道难怪小阿哥的满月酒迟迟没有举办,原来还有这样的因由。
“皇上别太担心,自己的身体要紧,皇上的龙体可是关系到社稷万民的福祉的。”我躺在弘历的怀里,触摸着他强而有力的双手,“娘娘不会有事的,娴儿自今天起每天都会为皇上和娘娘诵经祈祷,保佑皇后和小阿哥安康长寿!”
我一激动,不觉咳嗽起来,弘历一边忙着帮我顺背,一边爱惜地责备道:“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别人!太医吩咐你好好休息,你就别乱废了心神。”看我一脸的委屈,弘历于心不忍,又安慰道:“朕知道你有这心意便好,可朕看你这样病着心里也难受啊。”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安静地躺在弘历的身上。夕阳的余晖从格子窗里斜斜射入,染了我一脸的幸福,我们谁也不再说话,只静静地享受着这安稳静谧的片刻。
几夜夜寒谁共暖(6)
掌灯的时分,小允子进来问要不要传膳,也便等于问弘历今夜是否在永寿宫留宿了,弘历看了看我,同意地点了点头,还吩咐小允子去准备燕窝白玉粥,菜肴也要清淡点。
待小允子出去了,弘历才温柔地对我说:“你多咳,待会吃点燕窝白玉粥吧,那血燕做的燕窝粥能清虚热、治虚损。”我心头一阵没来由的感动,他的心竟想得那么的细连这些也给想到了。
我俏皮一笑,装作很认真般盈盈下拜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历轻轻伸手弹了我额头一下,“身体才好了一点就知道耍坏了。”
兴许是煮粥的时间久了点,到了往常用膳的时间晚膳却还没有上来,我一点也没有着意,只顾与弘历闲扯着。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我还以为是晚膳到了,谁想来的却是长春宫的人,见了弘历就扑倒在地上,不住地叩头道:“皇上快去看看皇后娘娘吧,娘娘不太好了。”
弘历脸色一怔,只问了句传太医了么,便急急地跟着那宫人出去了。他走得是如此的匆忙,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留给我,就这么走了,只留我一个人还愣愣地呆在那儿,泪水不住地在眼眶里打着转,我就是倔强地不让它堕下,好容易忍住了眼泪,这时蓉姑姑和小允子也捧着晚膳进来了。
我扫了一眼,心里很不爽,闷声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小允子吞吞吐吐的就是说不清楚,我已经耐不住性子,把目光转向蓉姑姑,姑姑知道瞒不住了,才接过小允子的话,道:“方才从御膳房出来的时候刚好碰上长春宫的玉簪,她一问知道那燕窝粥的事就硬说皇后要便抢去了,奴婢只得央厨房再做,但上等的血燕本来就不多,再做一回也不比原来的好了。”
我本来就一口气憋在心头了,现在闻说连皇上赐的燕窝粥也给人抢去,不觉血气上涌,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蓉姑姑大惊,忙让小允子去传太医,又不住地帮我顺气,“之前不让小允子告诉您就怕您听了会受不了。”我不住地咳嗽,又吐出了好大的一口血痰,才渐渐地缓过了气。
“臣叩见娴贵妃娘娘。”言谈间吴太医已经赶到。
蓉姑姑急忙设了帷帐,让太医给我请脉。虽然刚吐过血,但我却感觉比以往都要清醒,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姑姑惊慌地问吴太医道:“娘娘刚才吐了很大的一口血,是不是病情又恶化了?”
吴太医摇了摇头,“刚好相反,这口血痰看似凶险,但正好把一直塞在肺内的热状都吐了出来,剩下来只需好好地调理,应该很快就能痊愈了。”吴太医边说边斟酌着每道药材的分量,仔细地写好后才让蓉姑姑去太医院领药。
我不觉一阵讪笑,想不到给英琦一气竟间接治好了我的病,这样难道也算是因祸得福么?看见吴太医还在一边收拾整理着,我便从帷帐里走出来,问道:“闻说皇后娘娘身体抱恙也传召了太医,刚才本宫还以为吴太医不能来了呢。”
吴太医怔了怔才答道:“太后已经指派了张太医专为皇后诊治。”
我心下立时警醒过来,那夜太后与张太医的对话我还记得清清楚楚的,现在由张太医主理皇后的病,难怪她一直都好不起来。我双目中突现厉芒,扫了吴太医一眼,后宫之中要害一个人是如斯的容易,太后却偏要选择在英琦最脆弱的时刻,我现在终于能体会到孝敬宪皇后当日把吴太医指派给我的苦心了。
“本宫听皇上说皇后的情形一直都很不好,是真的吗?”我小心地印证着。
“皇后本来就有贫血症,早产时曾经发生过血崩,要不是皇上御赐的千年人参及时吊住了命,恐怕会变得很凶险了,现在调养起来不是一两个月就能有起色的。”吴太医说话的时候总有一种遮遮掩掩的感觉。
“那小皇子呢?早产的孩子听说都难带。”除了皇后,我最关心的当然还有这位刚出生的小太子。
“也不好,虽然不是有臣亲自诊治,但臣见张太医一直在用猛药。”我虽然不太懂药理,但也清楚对一个新生的幼儿是绝对不能用猛药的,除非到了非用不可的时候。
“依你看还能熬多久?”我压低了声音问道。
“只怕过不了冬天。”这话说得极轻,一言之间好像已经判定了一个生命的生死,我依稀还记得永琏死的时候弘历是何等的悲切,想不到这样的痛楚他很快又要再次经历。
我喃喃自语般道:“好好的竟然都会早产,人生的祸福真是难料啊!”
吴太医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显得有些不自然,我便问道:“有事吗?”
吴太医愣了愣,才回道:“没有什么,娘娘切记要好生休养,这病由心起,心平则气顺,气顺则体和。”吴太医虽然尽量掩饰,但越是这样我越觉得他有事瞒着我,我缓缓道:“太医照顾本宫已经超过十余载了,难道还有什么不能明言的吗?”
吴太医的眼里闪过一丝的不安,但随即就镇静下来,他叹了口气,才低声地我道:“皇后娘娘的早产极不正常,似乎是被药物所牵引的。”
我闻言一滞,失声道:“太医的意思是有人下毒?”但我立刻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对!以她皇后之尊,如果真有人下毒,她怎么可能会忍着不说……难道……”
我把目光转向吴太医,吴太医已经恢复往日平静的神色,仿佛刚才的话并不是出自他的口中。我明白他身为太医的难处,知道太多,说得太多只会令自己的寿命缩短,他能够告诉我这些已经很难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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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夜夜寒谁共暖(7)
蓉姑姑回来后,我把太医的话告诉了她,问道:“你以为皇后真的会自己服药催产吗?”
姑姑想了想,“也不是不可能的,民间常说“七死八生”,八个月的孩子已经能顺利出生了,如果皇后真的狠心一搏,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
我略略点头,但还是很不解,“只是两个月的光景,有什么能令她不能等的呢?”
“恐怕是为这个吧。”蓉姑姑不知什么时候把敬事房的日记档放到我的面前,“前些天格格不是吩咐奴婢跟敬事房要来好好查看蓉主子的受宠记录么?”她翻开了皇后早产前的记录,我取档在手,从后往前仔细地看了起来。
自纯贵妃死后,被召幸最多的除了我就是嘉妃,还有就是婉嫔了,皇后的记录竟然连一晚也没有,与之前几个月的次数简直大相径庭。虽然我记得皇上在当晚也有自责过冷落了皇后,但英琦的性格,难道真的只为了这样就拿自己和孩子的性命来冒险么……还是婉嫔这一着真的凑效了?
我边思索边顺着页数翻去,不看还真不知道,整年下来皇上不过召幸过蓉嫔三次而已,即便是一个新晋的答应恐怕也不止这个数了。我不禁有些唏嘘,想想我夹道珠灯,独承恩宠的时候,只一墙之隔的蓉嫔会是何样的心情呢?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当日诗句中思念的恐怕不会是皇上吧,其实我又怎么会不明白这种相望而不相闻的相思之苦,想想我和弘昼,我根本没有资格去指责蓉嫔些什么,或许我们骨子里都是一样,注定了的不安分……
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其实蓉嫔的一颦一笑,眉梢眼角早就透露着一切,只是我一厢情愿地误会她会思念那个一年只见三面的人,如果我对她能稍微的多一些挂心恐怕就不会酿成今天的局面了,说到底我也难辞其咎。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门外忽然传来隐约碎步声响,蓉姑姑眉头一蹙,不动声色的便往外走去。我把头转向一边愣愣地看着窗外明月西斜,银光遍洒,不远处的花园楼阁内灯火通明,隐约从窗台帘笼外透出。这样美好的夜里却又有多少人同样地寂寞难眠呢?
未几,蓉姑姑回禀道:“娘娘,是婉嫔来了。”
“婉嫔么?”我低声喃喃地说着,想不到婉嫔竟然这么的背运,才得宠两三天就碰上皇后早产,现在阖宫都流言蜚语的说皇后是因为她才会早产,看来弘历往后并不会太在意她了。“婉嫔真可怜,盼了十年才有这么个机会,却这样白白的浪费掉了。”我半是同情,半是哀叹。
“格格也别往心里去,她现在好歹是个嫔,日子还是好过的,如果还是常在,岂不是更惨,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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