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怔了一下,一抬头看到太后轻蔑的眼光淡淡地落在跪在地上请安的令贵人身上,但就这么一刹那,在令贵人抬首的时候,太后已经换回了和蔼的目光。
太后笑容可掬地问道:“你便是魏氏么?果然姿色过人,难怪让皇上瞩目呢,还没用过早点吧,一同坐下吧。”
恐是受到太后的亲切所感染,令贵人变得不那么紧张,应了声便恭恭顺顺地来到我身边坐下,语气很是谦卑地唤了我声“娘娘”。
我心里却一紧,她头上正戴着一支琉璃蝴蝶簪!“那发簪……”我忍不住开了口。
令贵人脸红了一下,羞答答地说:“其实臣妾很喜欢这簪子的,昨日不过一时不小心,浪费了娘娘的一番心意,昨晚皇上便赐了支新的……”
我低着头,心扑通扑通地越跳越快,难怪我今早问起蓉姑姑昨夜是谁侍寝的时候,她答得那么的含糊,原来她一早便知道……再次缓缓抬起眼帘的时候,她向我浅浅地一笑,就像是阳光照在沾雪的梅花瓣上,又是淡雅又是明丽,我一下失了神,难道真是我太低估了她?
一会儿的功夫,内监宫女便捧上来不少的点心:豆腐皮儿包子、枣泥山药糕、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枣子甜粥还有杏仁茶,一下子摆了满满的一桌子。
我坐在太后的身边食不知味地用完了膳,将昨天的事想得通透了才放下心来。皇上已经上书房去了,见令贵人还在旁边坐着,心里又是一凛,初进宫时和芝兰斗,和子瑜斗,和英琦斗,和苏盈斗,好容易熬到这个位置了,却又有了新的敌人,魏氏呀魏氏,若非你真是太子的生母,我又怎么会要对你下手呢?
但无论如何……我终熬到了这个位置,不管是为了这位置,还是为了弘历,我都不会那么轻易罢手了,何况……有那么容易放得了手吗?
我自嘲地淡淡一笑,放不了手,还是不想放手,只有自己最清楚。但是,当一个人以为这样是快乐的时候,又何必非要去计较,这样倒底是不是真正的快乐呢?所以,当自己觉得这就是自己想要的时候,去争取好了,何必管它是不是自己真的需要的。
日色明媚,落在太后微有病色的脸庞上有些绯红的不谐,垂珠帘上的珠子流转着明丽的光芒,待令贵人也下去了,太后的笑意忽而带了一抹光影的阴翳,道:“没枉费我教你这么久,只是你太善良了……”
太后叹口气,道:“你这孩子,不知道以柔为手段,不知道以利为根本,不知道这后宫中善良是最无用的东西,将来怎么是皇后的对手呢?”我被越说越糊涂,一句话也接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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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
太后握着我的手,神态还是那么平静自若,语气却略带严厉地道:“那富察氏是我满贵八大姓,在朝在野的力量都不可以小觑,前不久皇上还封了傅恒为内阁大学士,倘若他们有所觊觎,皇上难免因情乱事,而这么一个美丽的她,野心恐怕还不止这些……”
我忙点点头,细长的眼睛黯淡地垂着,轻声道:“身为后妃,服侍好皇上才是正事。”
太后失望地瞧着我,又愤愤地瞪了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冷哼声,“莫非我真是看走眼了,难道你就甘心一辈子屈在富察氏之下吗?”
我躲开太后的目光,心里百味交杂地望向窗外,这后宫难道就没有一天的太平日子么?
“你若真的甘于平淡,便不会与那令贵人置气;你若非真的不在乎弘历,你便不会感到失意,现在是一个小丫头,明儿是帮人养大的孩子,再赶明儿你还有什么?”
这句话像是个爆竹砸进我的心里,连我也禁不住问自己,最后我还能有什么?
“打蛇打七寸,那么些小把戏能伤人些什么,要截也要截到痛处上去。”这句话在我离开了慈宁宫后还我耳边不住地回响,这才发现背上的冰冷,出了一身的冷汗。
燕儿看我心情不好,天又阴沉沉的赶紧走去传轿子,我却并不想回宫,看燕儿正急着指挥那些内监,我转过身便消失在树丛里去。
出了慈宁宫,顺着石子铺成的小路往西,本想去御花园散散心的,一转弯却瞧见了绛雪轩,还记得刚进宫那年的乞巧节我曾在这里和昼一起看星星,现在回想起来那夜的静处是多么难得的时光,那时却不懂得珍惜。
六年?还是七年?也忘了有多少年,就在那夜一同靠着的树下,昼每年都会让小季子把我的生日礼物送来,这一个没有文字甚至没有言语的约定竟成了我活着唯一的希冀。我摸着那粗糙的树皮,想起册封典礼上他那绝望的眼神,心还是忍不住会抽痛。
雪忽地大了,原本薄薄的雪珠子变成一瓣瓣的雪片,随着风卷过雕梁画栋的飞檐,掠过低门小户紧闭的窗纸,像床织的紧而密的棉被,沉沉地向着整个京城压下去。
我身上的衣服并不厚,被风夹雪地一吹,更显得单薄。如今绛雪轩里没住嫔妃,我推门进去,屋内没有点灯,昏昏暗暗的,只见桌上地下都厚厚地沉了灰,想是宫女们偷懒没收拾过。
这样素净的房间一下子让我想起当秀女时所住的房间里,可惜淳姐姐当年福薄难产而亡,不然现在总该还有个能说说话的伴儿。“唉……”我长长叹口气,转身想离开,却看到侧房里摆着的红木浴盆,本来鲜艳的红色被灰尘压的暗淡了,我却立刻想起静月和杏儿高高地挽起袖子,利落地把一吊吊热水倒进去的样子。
每一幕都犹如昨天发生的事,但只一眨眼的功夫,大家却都不在了……那是为什么……
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我硬是忍住了转头想离开这里。
“谁在那里?” 这时却见绛雪轩里佛堂的门快要被人推开,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便是从门后传来。
“啊……”我正沉浸于回忆中,被冷不丁这一叫吓了一跳。但我很快便冷静下来,这里是大清的后宫,除了皇上根本不会有别的男人,莫非……莫非是刺客!
我惊得几乎叫了出来,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我靠在墙上不停地在脑海里搜索着关于刺客的记忆,以往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惊险的情节源源不断地冒出,眼看那门快要被推开,我缩在一边的墙角,心里不住地盘算着,抬眼四处一扫,发现自己刚才并没有走进多少,大门离这里也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如果我跑得快一点……
那门发出“吱”的一声,已经容不下我细想,强忍着小腿的虚软,硬着头皮便向大门冲去。这里是皇宫,能够潜进来的恐怕不是一般等闲之辈吧,让他看到我便不可能有活路了。
眼看就要到大门,我的手指也几乎要碰触到那黑得发腻的门板,忽然身体被一双手猛地从后一抱,我顺势便跌在那个男人的怀里。
我吓了一大跳,起初摆着头想后看,但那人的头紧紧贴在我的后背上,他伸手捂着我的嘴,任是我怎样转动脖颈总是瞧不见头脸。
我不禁大吃一惊,伸手往周边乱抓,却一手捞住了那个男人的辫子。他似乎也发现了,急挣身时,手松了一下,我本想借此机会挣脱开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恰似被铁箍般箍住, 哪里挣得脱,口中便低声严厉地说道:“快放开我!不然我一嗓子喊出来,看不剥了你皮!” … 手机访问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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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梦枉唏嘘
那人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反问了一句:“你是哪个宫的?”我真的急了,反手便用指甲乱抓。那人急闪时,腮上已被抓出血痕,双手一松退到一边,抚着腮道:“你手好狠,抓着朕了。”
“皇上!”我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弘历看见我是同样地感到惊讶,他看我吓得不轻,脸色苍自,没有一点血色,笑着上前抚慰道:“是朕没有说话,不怪你,看把你吓的——”
我惊魂未定,只懂按着胸口粗喘着气,弘历仿佛有些内疚,走过来轻轻地抚着我的背,“别怕,没事了。”我身子一软,便跌坐在地上。
弘历伸手想要扶着我,却没有扶着,也正巧,坐下去就看见门边下掉了一块粉红手绢在那里,那鲜艳的颜色在厚厚底灰尘里特别显眼。我装作不经意般走过去,顺手捡起来一抖,粉香扑鼻,上面*线绣的五福捧寿的花样。这一看,我便陡然明白了几分,方才我便觉得奇怪了,堂堂的一国之君怎么会躲在那阴暗的佛堂里,就是要烧香拜佛的也轮不到这地儿,现在看到这方手绢便觉酸味直冲脑门,脸色就更难看了。
“怎么了?”弘历原想过来扶我,却看到了我手上的手绢,刚才那张关切的脸瞬间便冷了下来。
我装作没事般脆生生地声音笑道:“这么晚皇上还过来上香,这份虔心就是如来佛祖也感动了!”
弘历满面忧烦地看着我身后的那扇门,欲语不语。
我忍了又忍,原本只想装作不知息事宁人,反正这般鬼鬼祟祟的左右只是看中哪个宫的丫头藏了起来,但看见弘历这样的态度实在是伤心,想想今早令贵人那样子,我更咽不下这口气,便愤然站起来一手拉开了那扇格子门。
我一下子怔住了,佛堂里灯烛分明,观音座下,竟是皇后亲弟弟傅恒的妻子瓜尔佳氏——棠儿!看见她钗松髻散,衣衫不整的,我才想起刚才弘历身上也有几颗扣子没有扣上,我还以为是自己乱抓时弄的,原来他们早就在这儿暗渡陈仓了……
弘历绕过我冲了过去,一手搂着棠儿的肩头,一把将惊得浑身发抖的棠儿揽在怀里,轻轻摩挲着她的秀发,口中道:“有朕呢,什么也不怕……”
刹那间,我像颗钉子似的被钉在当地,进不得,退不得,看不得,回避也不得,清俊秀丽的面孔变得蜡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有必要在我面前做得这么绝么?
良久,弘历才松开了已经半晕的棠儿,起身踱到案前,看着我说道:“你是一心来捉奸的吧?”
“是……不是……”我从没见过弘历这样的眼神,慌乱得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才道:“臣妾不知道皇上在这里,真的!真的是不知道……”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你都看见了?”
“臣妾眼神不好,什么也没瞧见……”
“你瞧见了!”
我听着这沉重的、透着巨大压力的话,低下了头,半晌才道:“是……臣妾不敢欺君……是看见了。既然如此,臣妾该向皇上进一言,这种事一旦传出去,皇上脸上不好看,皇后脸上也不好看,就是棠儿也没法作人——”我话没说完,棠儿已捂住脸抽抽噎噎哭了。
我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容,心里却无比地厌恶,瓜尔佳氏算起来也是我的表亲了,只是她又是傅恒的妻子,所以我们一向没有什么往来,但逢年过节、太后的马吊局里也没有少看过她的身影,平常看她文静端庄的想不到骨子里却是这种女人……
“皇上就让奴婢死吧,一女侍二夫,奴婢是失德败行的女子,死有余辜……”
“一女侍二夫……”霎时间让我想起了弘昼,如果说棠儿和弘历是有罪,那么我和昼呢?
他看了看垂头嘤嘤啜泣的棠儿,口气变得严峻起来,“你真是处处设防啊!虽说这些年朕对你是有冷落了,但算算看,翻你的牌子比皇后还是多两倍不止,怎么还要妒忌呢?你真以为昨个儿你对令贵人做的事朕真的看不懂么?朕让令贵人先回宫就是念着我们经年的感情,不想令你难堪,你可别忘了,妒忌也在七出之条啊!”
我忍不住身体的颤抖,猛地向后跌了几步。我难以置信看着弘历,几乎不能相信我所听到的每一句话,“七出……之条么?”
“今日说到了明处,朕索性将棠儿性命、脸面交给你。她在,你安富尊荣,仍是朕的爱妃;她若有不测,当贵妃也由不得你,想活命也由不得你!”
“万岁……”我伏在地下,抱着弘历的脚,浑身颤抖着,啜泣道:“臣妾知错了,求皇上宽恕……”
春冉冉,恨恹恹
弘历突然换了副温柔的脸孔,他笑着轻轻拧了一下我的脸蛋,“傻瓜,朕不过吓唬你一下,怎么就真吓住了,但关于你的谣言还是不少的,你也该收敛一下了。”他一张脸仿佛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我根本无所适从。
外头突然有些声响,恐怕是我们的动静惊动了附近巡逻的禁卫。“是谁在里面!”外面传来一把洪厚的声音。
棠儿吓得浑身发抖,紧紧地捉着弘历的衣袖,弘历却看着我,漆黑的眼眸里有着试探,猜测与命令……
我侧过头若有若无地点了一下,然后独自走到门外。一阵冷风吹来,把刚才的沉郁吹散了一点,也把我的那颗心吹醒了一点。
门外站着禁卫营的士兵,看见是我便立刻跪下行礼,“奴才该死,冒犯娘娘了。”
“起来吧,大冻的天,你也不容易。”我顿了顿,从身上除下了一对金耳坠,交到那禁军的手里,“等下下去和兄弟喝酒去吧。”
那禁军激动不已,连连叩谢。但他看我站着不动也不敢退下去,便问:“娘娘有事需要差使奴才么?”
我的确愁着不知如何把棠儿送走,如果被附近好事之人看见皇上和棠儿都在这屋子里,那么我也别想活了。
“她在,你安富尊荣,仍是朕的爱妃;她若有不测,当贵妃也由不得你,想活命也由不得你!”
弘历的话又再一次在耳边响起,虽然不比刚才震撼,但那话语决绝得几乎让我呛出泪来。
“娘娘,娘娘——”那禁军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娘娘的脸色好差,衣服又单薄,那些奴才们呢,都到哪儿去了?真该死!”
“没事,都怪我一时看着那雪珠子入了迷,一个人荡到这儿来了,你能到永寿宫给本宫带个话么?”那禁军听了二话不说就要跑出去。
他忽然又回过头,把身上的披肩脱下,交到我手上,“娘娘不嫌弃便凑合披着吧。”说完便一溜烟地往外跑去了,我心内一暖,一个外人尚且如此,回头看了看屋里,朦胧中那魁梧的身影,那人真的是我的丈夫吗?
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小李子和蓉姑姑便赶来了。我让小李子把暖轿的轿门正对屋内,让那些内监在一边等着,自己独带了蓉姑姑进到屋子里。
蓉姑姑看到棠儿的时候也吃了一惊,但她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那惊讶的神色只在脸上稍现便立刻恢复了平静。
“把你身上的披肩脱下来吧。”我对着蓉姑姑说。
然后又福身对着弘历道:“宫门恐怕已经上钥了,现在要送……”我顿了顿,如今她和皇上有了这么一重关系,我反而不知该怎么称呼她了,“送夫人出宫反容易招人注目,今夜就委屈夫人在我永寿宫里住下吧。”
弘历点头同意,棠儿连忙对我福身谢过,“劳烦娘娘了。”
我并没有接话,相反把蓉姑姑的披肩交到棠儿的手里,“夫人披上吧,把头面也遮起来,等会儿夫人先上轿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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