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更早地发现子瑜的变节,或者发现这织金长袍的不对劲,真正替她挖这陷阱的其实是她自己才对。
我微微向淳姐姐点一点头,所谓得道者多助大概就是这道理。熹贵妃不动声色地使春桃过来劝芝兰去更衣,其实这也是十分顾全她面子的了。可惜这人偏偏就是那种人家给你面子也不领情的人,春桃过来好说歹说,她就是不为所动,春桃一时为难,脱口而出就说道:“这身衣裳是熹贵妃娘娘赏给嫡福晋的,您这样太不合规矩了——”话还没完,芝兰随手就把桌上的白玉杯子向春桃掷去,好端端的白玉杯子就这么应声而碎,杯里的葡萄酒把春桃鹅黄的裙摆染上了一片殷红。大家的目光全都向这边投来,这下可好了,原本只有少数人注意到的事,现在人尽皆知。底下各宫的妃嫔都在一旁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如果我是芝兰真的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就算,可芝兰的表现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她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地上前对着春桃就是一巴掌。随着那清脆“啪”的一声,我看到连熹贵妃也坐不住了,霍地站了起来。我躲进人群之中,以众人的暗影遮掩着已悄然浮上唇角的那末幽幽的浅笑。“还是应该来的,不来的话就看不到比那边折子戏精彩十倍的桥段了。”那轻得不能再轻的话语,只有我才听到,一转身,却看到弘昼正在我身后。不容我反应过来,一朵小*已经由他的手插在我的鬓发上,随即他又消失于人群之中。
“贱人,凭你也够资格对我评头论足么?”芝兰扬起右手,又想再来一巴,但她的手已被弘历捉着,“够了,看来我真不该放你出来,小路子,服侍她回宫去。”“喳!”小路子领命,立刻过来把芝兰制住送回去。我永远也记得她那既无奈又幽怨的目光,整个人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已失去了来时的光彩与艳丽。弘历又看了一眼一直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英琦,开口道:“难道你就不会出来阻止一下么?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管教的!”我从没有看过弘历这么厉声地和英琦说话,弘历的目光不断在搜索,直到与我的目光交叠在一起,“娴儿,过来。”越是接近胜利,我反而越显得平静。“往后就由娴儿协助你吧。” 我心中不免得意,却小心翼翼地将笑容抿于矜持的双唇间,“姐姐一直教导有方,这次不过是芝兰有些莽撞而已——”“好了,就这么定吧。”弘历强行压下怒火,声音硬是低下来,对英琦又赔了句:“你身子一向都不好,多个稳实的人与你分担一下也是好的,刚才的话别往心里去。” 心中倒抽了口凉气,隐隐作痛,刚才的春风得意也抵不过弘历这最后的一句。即使机关算尽,到头来,何尝不是成也弘历,败也弘历,只因他是将来的皇帝,是我的夫君,是我所有荣耀与尊严的所在。
经此一夜,乾西二所就会与以往大大的不同了,往后整个后宫的人都会知道,这里除了英琦、芝兰还有那么的一个我。弘历把管事的权分了一半给我,也就意味着由日出开始,我们已是平起平坐了,不管怎样,我还是赢了这漂亮的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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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冠
经过昨夜的一闹,今晨各宫的人都在底下窃窃私语,整个乾西二所都成了别人饭后的谈资笑料,连英琦也推说身体不适而不去熹贵妃那边请安,静月和杏儿也齐齐劝我今天不要外出。我倒显得一片淡然,反正丢脸的人又不是我,我何须惧怕这些流言蜚语呢,我照常到体顺堂去照顾娘娘。
皇后还没起来,这些天她都起得有些晚,我兀自坐于她的床边,静静地看着熟睡的皇后。娘娘已年届五十了,昔日的美貌日渐消磨于纵横捭阖的周旋中,年来的病痛折腾下,连那份端庄雍容的气度也在渐渐消散。重重幔帐下,有的只是一位慈祥依旧的垂老病人。我虽努力忍忍,仍抵不过那心头的酸楚,赶紧别个头去把眼眶内的泪水擦去。
“娴儿,来了啊,今天真早。”娘娘已在不知不觉间醒来,幸好她没有看到我刚才的眼泪,我的笑容在听到她的声音的瞬间,已经悄然浮于脸上。“娘娘今天的气息很好呢,您猜猜今天娴儿带了什么给您做早点?”珍姑姑在一边利落地服侍着娘娘的梳洗,一边说:“今天福晋可是带来了很新鲜的点心来呢。”“哦,让我猜猜呢,是茯苓饼?桂花糕?奶油松瓤卷酥?”此刻的娘娘就像一个贪嘴的小孩子般,让人忍俊不禁。我轻轻摇了摇头,“都不对呢。”然后把桌上的一碟点心送到娘娘面前。“这是什么呢?是你上次做的凤梨酥么?”为了哄娘娘欢喜,我时时变着花样作了很多现代的点心。“您先尝尝吧。”我沾起一块送到娘娘的嘴里的去。
“嗯,这味道有点像凤梨酥却不是凤梨酥,咸咸甜甜的,很特别呢。”我把刚泡好庐山云雾送到娘娘跟前,“这是龙凤酥,在凤梨酥的基础上包上了新鲜的冬瓜蓉和咸蛋黄,所以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娘娘吃了一口茶,笑着道:“一种酥内有两种味道,难怪称为龙凤酥,连名字也是一般的贴切,也只有娴儿才有这番心思。”我被赞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娘娘过奖了。”
说笑了一阵,娘娘向珍姑姑递了个眼色,珍姑姑会意地退了下去。娘娘轻轻地说:“你能有这样的心思,姑姑真的放心了。” 我知道这话并不寻常,不觉凝眸看她。她连眼帘也未抬起,只淡淡地说:“昨夜的事我都听说了,想不到我们的娴儿也能有这份心思与能耐。”“娘娘都知道了么?” 我如是回答,心中惴惴。
娘娘抿了抿口茶,“原本以为你只是一个无心无思的姑娘,加上当初你又一心的爱着弘历,说实话,我当初对你的期望并不大,但人总是会成长的,经过昨夜,我已经对你很放心了,只是你必须时刻紧记着后宫的凉薄才好。”我是深知道的,论出身,我自然不如富察氏那样高贵显赫,也不如高氏那样“笃生名族”,如不是因为还有皇后娘娘的照拂,我恐怕连侧福晋也当不上。情爱能维系的毕竟太短,雍正九年以前的悲欢喜乐都是属于弘历和英琦的,也是属于芝兰的,却不属于我。只有权力才是后宫的生存之道,弘历四年后才登基,到时谁能登上后位还是一个未知之数呢。
“终有一天,我乌喇那拉氏定能再登上皇后之位的。”娘娘语重心长地看着我,我心下一惊,除了惊讶于娘娘和我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之外,更诧异娘娘一早便知“正大光明”匾后的名字正是弘历。我心中凛然,不禁垂手敛容,肃然道:“娘娘的苦心,娴儿一定不会辜负。”
珍姑姑再进来的时候,手中捧着一个硕大的雕花木盒。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顶凤冠。“这是——”我不禁失声,真的太美了,这么的一顶凤冠,总缀有金凤十一只;内八只上镶大东珠70多颗;小东珠二百多颗;顶凤三只;上镶大东珠12颗;小东珠60多颗;贯顶大东珠三颗;珠顶一颗;猫睛石8件;上缀冒尾穗一挂;金镶惊金石结一件;上镶东珠6颗;正珠6颗;上穿正珠400多颗。。。。。。
“这是为历代皇后所打造的凤冠,即使身为一国之母,也只有在册封的那一天,一生人中也只有那么的一天能带上这凤冠,最后就会随主人入土了。”听着娘娘的娓娓道来,我不禁有点心寒,这么精美的凤冠得动用多少能工巧匠,得耗费多少民资民膏,但也只是为那么的一天,为人生那么的一次。看着这顶华丽绝伦的凤冠,我几乎可以想象到皇后娘娘受册封的那一天会是何等的盛况,眼前这形容枯槁的病人也曾有过如这凤冠一般美艳无双的一刻,那一刻她是全天下最美丽幸福的女人,是天下女人都艳羡的对象。
但那天过后,欢乐,嫉妒,骄傲,痛苦,失落,光荣,耻辱还是会降临,就像曾经在海边放过的烟花,那一瞬间,天上水中,那绝世的明艳,就这样张扬的盛放。但惊鸿一瞥之后,所有光彩声色都无处可寻,只觉得天空更加黑暗,甚至要怀疑曾经看到的都是幻影。
到了这一刻,她的生命即将走到了尽头,犹如滑落的烟花,即将归于沉寂,原来生命尽头只是一片茫茫无边而苍白空洞的寂寞。
“这凤冠以后就属于你了,你要记住你是乌喇那拉一族最后的希望,我之所以不带走这凤冠,就是要时刻的提醒你,提醒你记住身上所背负的责任。” 娘娘的一字一句都使我深感悚然。前所未有的压力,犹如巨浪骤然奔袭,一瞬间,好像有人在我心里掏走了一些东西,掏走一些我曾经执著的东西。哪怕只是在心下,却依然使我心痛无比。
这么的一句话好像花光了娘娘所有的力气,这一次可能真的已是尽头了。 … 手机访问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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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谢
乌拉纳喇氏&;#8226;舒兰于雍正九年九月二十九日去世,年50余岁。同年十二月被册谥为孝敬皇后,祔葬泰陵。
这一年的秋来得特别的早,才刚步入十月的光景却已是满目的萧条。世间的万物仿佛都因为皇后娘娘的离去而失去了光彩。娘娘去世的那夜,体顺堂内哭声震天,除却诸位至亲,连宫内的太监宫女也是同样的肝肠断绝。那也是必然的,娘娘为人温和恭敬,无论在藩邸的年月还是被封为皇后以后,她始终如一,这么好的一个人,怎叫人不伤心,怎叫人不断肠。雍正虽然刚刚大病初愈,身体虚弱,也要亲临合殓,要不是大臣们怕他触景增悲,非摄养所宜,纷纷谏止,他岂又舍得这相濡以沫四十余载的人孤单上路呢?
要不是曾看过雍正那夜的哀思与愁容,我真无法体会皇上对娘娘的深恩重爱,我一直以为到了这种年月,经过一拨又一拨的新人,皇上对娘娘有的只是岁月所累积的感情,但原来不是这样的,只是皇上的爱藏得很深,深得恐怕只有娘娘才能明白。一生一代一双人,在漫长而寂寞的岁月中,只有一人,与他沿路扶持,也只有一个人,与他相知相重。
这些夜里我总是在半睡半醒之间,这一夜还下起了雨,深秋之夜,风声夹着雨声总给人无限凄凉寂寞之感。我辗转反侧也无法入眠,还惊动了身边的弘历。“睡不着么?”弘历温柔地问我。“嗯。”我微微颔首。“又想起皇额娘了?” 弘历自娘娘过身后,一直都在梨香堂留宿,每夜里我俩都有诉说不完的话,或是关于皇后娘娘的,或是关于弘历的小时候,虽然总是令人不胜唏嘘,但我们的感情却意外地深厚起来。
“年年十月愁霖雨,不及今年落泪多。”我定定地看着窗外。“娴儿——”弘历从身后抱着我,我们的身体卷缩在一起,没有丝毫的距离。他把头深深地埋在我的背上,像小孩子一般在摩挲着,似是压抑着隐含已久的哽咽,久久不能说话。我转过身来,把弘历抱入怀里,“都使我不好,又惹起你的伤感了。”我轻轻笼着弘历鬓上几丝散乱的头发,“你知道么?其实一直以来,我跟皇额娘的感情比自己的亲额娘还要好。”“啊?”我略微怔忡。虽然知道弘历素来跟皇后娘娘的感情都很好,娘娘去世后他穿的是最深色的孝服,他的奔走也比谁人都勤,但这样的话,我还是头一次听到。
他静静靠在我的怀里,像是回忆又像是整理着昔日零碎的片断。良久,才娓娓地说道:“那些年月,弘时还是皇位的继承人,他经常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我和弘昼,那时额娘的身份还是很低的,所以每次都是皇额娘来救我。就在雍正三年的夏天,我正和弘昼在水里嬉戏着,弘时突然来了,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一来到就跳下水来,一把把我的头按到水里去,刚开始我还以为他是跟我闹着玩的,直到我的知觉开始变得模糊的时候,我才害怕起来。但无论我怎么挣扎,哀求,弘时却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我那时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就在我快要失去知觉的那一刻,皇额娘就来了。是她跳到水里去,把我从弘时的手中救回来的,没有她的话就没有今天的我。”
弘历的语气是那么的平淡,就像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但当这些片段从他的回忆中慢慢渗出时,却是一般的苦涩,一般的悲凉。兄杀弟,听到耳里是多么惊涛骇浪,多么惨绝人寰的事,但在这绮门丽户之中却又是多么平常的事,雍正不也是满手血腥才坐上这皇位的么?
我心中蓦然一痛,牵扯得眉心也微微一蹙。我究竟该怎样做才能抚平他内心的那条伤疤?“弘历——”“嗯?”我俯在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既然言语不能填补他内心的空寂,身体总该能给他多一点的温暖。“整个宫里也只有你一人会叫我的名字,也只有对着你,我才能说出心底下的最痛。娴儿——”他扳过我的脸,重重地亲了下来,“我不能没有你。”当两瓣嘴唇交织在一起的那一刻,我心中多少是有些欣慰的。原以为皇后娘娘去世后,我在这宫中会变得孤苦无依,心底的悲楚和失落,也只能放在夜深人静时,一个人慢慢地咀嚼,默默地吞咽。如今却多了一个人,让我依靠,他对于我的情分,终究还是很深的。
(1)年年十月愁霖雨,不及今年落泪多。选自古歌《河海抄》
圣恩浩荡
通常皇后、皇贵妃去世后,皇上都会赐封其直系的亲属以表安抚。皇后娘娘去世后,阿玛被封为一等承恩公,这是很少有的事,像我阿玛这种一生并无多大功绩的臣子是一个天大的荣宠与恩赐。拟旨的那天我也在场,我是奉了皇上的口喻到体顺堂去整理皇后娘娘的物件,熹贵妃也来帮忙,可能是睹物思人吧,皇上一直只是默默地看着我们在整理,连一句话也没有说。
熹贵妃看到承旨大人进来的时候感到很惊讶,我也想不到会是今天,而且那圣旨居然就在体顺堂拟定,为了避嫌,我独自走到了内堂去,虽是有了一段距离,但古代房子的隔音效果通常都不太理想,只要靠在墙边还是能听清楚皇上与承旨大人的对话。
一开始他们都是拟定一些其他亲属的封号,这些我都不大关心,只能说这些都是皇上对我乌喇那拉氏一族日后的态度,圣眷越浓,乌喇那拉氏一族就会越辉煌。
“那么佐领那尔布大人呢?他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按制该封为——”“就封为一等承恩公吧!但不得世袭。”皇上打断了承旨大人的话,我着实地呆了一下。雍正八年二月的时候,皇上曾规定外戚锡爵曰承恩公,也就是说从这一刻开始我的阿玛已经是一位爵爷了,我的身份马上就会变得高贵多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当圣恩从天而降,大概最先会想到的就是对自己往后的利害关系吧。
“这恐怕于礼不合吧?”承旨大人在一旁提醒着,“那尔布不是还有个儿子么? ”皇上不但没有回答承旨大人的问题,反而向大人问起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荣成。“是的,今年刚满12岁,但不是嫡出的。”我更是一愕, 论资排辈,赐封这事儿怎么也不可能落在我弟弟身上的,毕竟荣成只不过是一个刚满12岁的孩子。往下我也无心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