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呢,我没去上班,而是和徐芗坐到了咖啡馆里。
一切都顺理成章,演绎得天衣无缝。我想解释,但马佳佳一直在打断我。我生气了,我恼火了,则恰好证明了我做贼心虚。
马佳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很大声地数落我,仿佛她捉奸在床,这让我一股邪火直往脑门儿上撞。当她嚎哭着撕扯我的衣服时,我终于忍不住把她推开。这就算我动手了。
徐芗也很尴尬,想劝架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跟我说:“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了。”
我还能怎样,只好点点头。
剩下马佳佳倒在座位里。我看着她,一下子心软了。我是爱她的,我是打算和她过一辈子的,所以我们绝不该当着外人大动干戈。我坐下,轻轻安抚她,试图说些什么,但她执拗地不理我。
我说:“好了,你不要生气了,跟我回家吧。过一段时间,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现在你只要相信一点就行了,我很清白。我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为了你,也都是为了我们的家。”
马佳佳站起来,没有看我,独自向外走去。我想追出去,但服务员却把我叫住结账。等我交完钱走到街上,她已经不见了踪迹。
很晚了,马佳佳才回到了家。在这个城市里,除了这个家,她的确无处可去。
但是她没有和我说一句话,洗完澡气哼哼地就睡觉,用被子捂着头,好像我根本就不存在。我坐在她旁边,说:“你一定要冷静,好好想想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你不应该这么没来由地折磨我。”
马佳佳依旧不吭声。这就是家庭冷暴力吧。
我坐在客厅里,抽了好几支烟,越抽越觉得这件事情不同寻常。尽管我瞒着马佳佳传染病的事情,可她这么极端的表现仍然不合理啊?难道……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件事情?这个人认识我和马佳佳,而且认识徐芗。
没错,这个人就在我们附近,所以他能准确地知道我和马佳佳的行踪,并且向马佳佳做着某种暗示……比如给她发短信,告诉她我和徐芗的见面时间与地点,尽量地挑拨我们,使得马佳佳怀疑我和徐芗有染。那么这个人是谁呢?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我们不是有钱人,没什么可讹诈的,难道他仅仅是为图个乐子?
我把周边的人仔细清理了一下,一一排除,我甚至连物业修马桶的都想到了。最后,我竟然得出一个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结论:从逻辑上来讲,给马佳佳透露消息的,只有可能是徐芗自己。假如是罗丁丁,或者那个没露面的安竟然,那么他们也是和徐芗串好的。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
为什么?徐芗又是通过什么渠道与马佳佳单独联系的?苦心孤诣对付我们,值当吗?
但不管怎么说,我确认我们处在危险之中,而且这危险,远远不只是婚姻危机,它有可能威胁到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马佳佳的包就扔在沙发的一角。我仔细倾听,确认没有任何动静,便把包拽过来,轻轻拉开拉链。马佳佳的红色小手机就在里面,那还是我给她买的情人节礼物呢。我把手机拿出来,想看看里面有什么秘密。
我从来没有检查过马佳佳的手机,她也没有检查过我的。这次,我要破戒了。
可惜,手机是关机的。马佳佳离开咖啡馆后,我给她打了很多次电话,都是关机。她一定是气疯了,不打算接我的任何电话。
如果把手机打开,音乐很响,马佳佳一定会醒的。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把手机放回去。
我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愣,不知道该如何收拾局面,然后就蒙眬地睡去。到了半夜,我又突然惊醒,胸口难受,赶紧给自己倒了杯水。
整个房间都在沉默,冥冥之中,我听到了滴答滴答的声响。不,这不是水箱漏水,这是……手表的声音。我试图捕捉它传来的方向,可是我失败了。它若有若无,每当我感觉清晰一点儿,它就消失了。而当我刚刚准备放弃,它似乎又响起来。
幻听还是真实?声音没有方位感是如此可怕,我几乎要崩溃了。
9
一切如我所料。和马佳佳的冷战在进行中,徐芗却主动找我了。好吧,既然你们认为我是弱智,打算把游戏玩下去,那我就继续装傻,奉陪到底。
和徐芗通完电话,我又拨马佳佳的电话。我说:“徐芗主动约我,你要不要在暗中观察一下?”
我觉得我挺坦荡的,没想到马佳佳只是冷笑。马佳佳说:“我真不明白了,你要是和她没什么关系,还理她干什么?”
我现在怎么说呢?我只好说:“你得相信我。等事情都过去了,我会原原本本给你讲清楚的。只是现在,我自己都说不清楚。”
马佳佳在电话那头儿哈哈哈大笑起来,她根本认为我是在撒谎。
不过我相信,依照马佳佳的脾气,她还是会跟着我。我站在百货大楼的门口,四处张望,但我没有看到她。
徐芗突然出现了,穿着很性感的红裙子,外面是黑色的披肩。她笑盈盈地看着我。我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跟我来,我有东西给你看。”徐芗拉着我就走,坐上一辆等在街边的出租车。
汽车很快开进一个小区,这应该就是徐芗住的地方了。徐芗自己付了账,头也不回地向楼门走去,我往后面看了看,没有车跟上来,只好在后面跟着她进去。电梯停在很高的楼层,徐芗带着我走到尽头,打开一扇防盗门。
很小的房间,布置得很温馨,一张双人床,一张写字台,一台电视放在床对面的矮柜上,一个笔记本电脑放在桌子上。
“坐吧。”徐芗看我一直在门口站着,招呼道,“这是我租的房子,条件简陋,你就坐床上吧。”她到饮水机前倒了杯水给我,开玩笑说,“这床肯定没有你那张床舒服。”
“你想告诉我什么,给我看什么?”
“别紧张。”徐芗很自然地在我身边坐下,打开电脑。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警戒地往旁边挪了挪。
徐芗笑了,说:“你别紧张,我只是让你看看安竟然以前的照片。”
文件包打开了,一张张照片显示出来。那是一个挺帅气的小伙子,笑得阳光灿烂的,他紧紧搂着徐芗,就是个头差点儿,几乎和徐芗一样高。徐芗说:“你仔细看,看看他的胳膊,我去趟洗手间。”
安竟然的身体我已经研究过了,只是没看到过完整的人。现在看到了,那个胳膊是光滑的,很健壮,一看就是练过体型的人。但是,随着照片一张张翻过去,我开始吃惊了,有一张安竟然在家抽烟的照片,他就坐在我们那张水床上,左手腕上竟然长了一个明显的痦子。
我心里发凉,把那个局部放大,不错,就是一个坑,里面有肉芽的那种。
然后呢?那个地方就多了一块手表。手表盖住了那个地方。
手表能治病吗?我的心哆嗦起来。至少我在这些照片里得到过一个信息:徐芗的确在说谎,她知道安竟然的怪病,因为她拍下了这张照片。她之所以敢把这些拿给我看,是因为……她要有所行动了。
我看得是如此入神,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徐芗在卫生间里干了什么。她出来的时候我大吃一惊,因为她什么都没有穿,只披了一件巨大的浴袍。
她笑盈盈地对我说:“你是不是有点儿糊涂了?”
还没容我做出反应,她一下子把我抱住,轻轻地在我耳边说着:“你可以看看,你可以看看,我身上什么都没有。”
我本能地推开她。我一定又上当了,我又落入了徐芗的圈套里了。
果然,门铃响了。徐芗像小豹子一样敏捷地扑到门口,打开了门。
马佳佳横眉冷目地站在门口,她看到了坐在床上的我(那姿势简直不能算坐着了),她也看到了光溜溜的徐芗。她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为什么?”我几乎是哭着问徐芗,“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吗?我和你有仇吗?”
10
徐芗对她的所作所为没有一句话,只是笑着看我。我扑到楼道里,电梯刚好关上门。我疯了似的从防火楼梯往下跑。徐芗家住得真高啊,我的腿都跑软了,几次差点儿跌倒。
不知道我跑了多长时间,我终于到了一楼。那台电梯停在楼上。我冲到马路边,给马佳佳打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干脆就关机了。
她去哪儿了?她还会像上次一样回家吗?我丧魂落魄地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心乱如麻直到半夜。一会儿恨徐芗做事太不厚道,一会儿担心马佳佳出什么事情。马佳佳的电话一直关机,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就在我倒在沙发上,逐渐陷入浅睡眠状态的时候,电话响了。我以为是马佳佳,看都没看就接,但电话里传出的声音却是徐芗。
她压低声音说:“马佳佳在我这里,她刚刚睡了。”
“你他妈想干什么?”我怒火中烧,“你跟我玩阴的,没你好果子吃。”
“马佳佳已经决定跟你离婚了,她认为这是你们关系的唯一出路。”徐芗根本没有理会我的愤怒,继续说,“我向她讲述了我们以前交往的故事,声泪俱下,连我自己都感动了。是你抛弃了我,你是一个始乱终弃者。现在你结婚了,你打算旧情复燃。”
我口气软了下来:“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划个道儿。”
“就算你们不离婚,你们夫妻两个也将永远生活在猜忌之中,我就是个导火索,随时引爆你们——只要我认为有必要,我可以让马佳佳随时知道我的消息。”徐芗很平静地说,“最容易互相猜忌的,总是恩爱夫妻。”
我不再说话,我知道我和马佳佳之间的阴影已经布下了。
“把房子还给我。”徐芗说,“那是我的房子,我要住回去,不管用什么手段。”
“好,我答应。”我攥着手机的手都出了汗,“我还你房子,你还给我马佳佳。”
“明天会有人找你买房子。你放心,我不会敲诈你,你多少钱买的房子,我照旧把钱还给你。人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只要房子……签完合同,马佳佳就会回到你身边。”徐芗说。
“好,我同意。”
“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裙,含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徐芗在电话里轻轻地吟诵。我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吧,赶紧让我脱离噩梦,我对这一切根本没有兴趣。
那天晚上我没有睡着,我觉得做人做到这个份儿上简直是太窝囊了。我想到过报案,可是这样的事情警察能相信吗?就算相信了,这算一件案子吗?而且,马佳佳在徐芗手上,谁知道这个女人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第二天一整天,我都在惶惶不安中度过,每一次电话铃声响起,都让我心惊肉跳。下午,我几乎不能坚持上班,便请了假,跑到一家快餐店坐着。周围的人无忧无虑,而我觉得和他们简直就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我凭什么被剥夺?那可是我和马佳佳的所有财富,就因为我贪图便宜,贪图那个巨大的暧昧的水床?
下午三点多,终于有人出现了,我收到了短信,让我到宏图招待所的303房间去。我打了辆出租车,按照短信的地址,去找那家旅店。出租车七拐八绕,走到了市中心的一个老居民区里。我在这里看到了杂乱无章灰暗的街巷,看到满大街飘扬的晾晒的衣衫,看到了不加修饰磕着瓜子谈笑风生的女人,看到了满街乱跑的孩子以及地上肆意横流的污水。
真不敢相信,我们的城市还有这样的地方。
那个招待所在一条很不起眼的胡同尽头,三层小楼。楼道昏暗,传达室里的值班员在打瞌睡。我没有搭理他,直接上到三楼,找到了303房间。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我敲了敲,没有人应声。于是我推门进去,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只是在桌子上摆放着一式两份的协议——这是一份住房买卖协议,上面写着,我,也就是房主,自愿把我住的房子,转让给徐芗。正如徐芗所说,这个价格和我买到房子的价格差不多,甚至还多了两万块钱。可能徐芗也没有想到,罗丁丁会以怎样的价格把房子出售……我犹豫了一下就签了字。放下笔,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点起一根烟。
手机又有短信了。短信说,你还磨蹭什么呢?马佳佳在楼下,206房间。
我立刻跑下楼,冲进206房。我看到马佳佳躺在床上沉睡。我走到床边,看着马佳佳,心酸起来。马佳佳睡得很沉,那是我多么喜欢的睡相。可惜,当她醒来,就不再是过去那个把一切都托付在我身上的女人了。
她从徐芗的房间跑出去后做了什么?为什么又返回徐芗那里自投罗网?徐芗又对她做了什么手脚?而这些带来的心理阴影,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抹去?
她还能是原来那个女人吗?
11
马佳佳坐电梯到了一半,才想起不该把自己的男人单独留在楼上——账要算清楚,不能这么一走了之,所以她又往回返。暴躁让她失去了对事情的正确判断。她进了徐芗的屋子,徐芗正在收拾房间。徐芗看着她,依旧是笑着。
马佳佳问:“李凡呢?”
“追你去了。”徐芗挑衅地说,“他真是个好丈夫。”
马佳佳冲上去,试图和徐芗厮打,但是她吃了亏。徐芗身上光溜溜的,很难控制,相反马佳佳倒穿得比较复杂,衣服上的扣子皮带什么的抓手很多,很快她就被徐芗推倒在地上。
马佳佳坐在那里,放声大哭,像个丢失玩具的孩子。
徐芗给她倒了杯水,马佳佳不接,徐芗就把水放在她身边,自己坐在床头。
马佳佳停下了哭声,只是不停地抽泣。徐芗说:“你看你还哭了……其实真正该哭的是我。那个房子是我和安竟然买的,还有那个水床,是我设计的……床上那几个把手好玩儿吧?可惜,现在你们睡在那上面,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住在这样的小出租屋里,睡着普通的硬床……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马佳佳的八卦天性让她安静下来,她抬头看着徐芗,眼中充满疑惑。
“没错,我是说过那个罗丁丁比我懂风情。”徐芗看出了马佳佳的问题,她解释说,“不过那只是安竟然的理由。我已经做得很好了,可他还不满足。其实,男人喜新厌旧还需要理由吗?就算是有理由,也都是牵强的,那只是借口。你是猎物,他打到了,然后他放下你,再去打新的猎物,对吗?安竟然是这样,你看李凡也是这样。”
提到我了,马佳佳立刻问:“李凡在打你?”
“李凡早就打到我了,他是搂草打兔子,我们两个一起……傻妞。”徐芗做出大姐的样子,怜惜地说。
徐芗开始把自己编的故事讲给她听。她讲自己是多么不幸,每一次都遇人不淑,她先是遇到安竟然,结果美好的生活被罗丁丁破坏了,接着又遇到了李凡,没想到李凡是劈腿……最终,李凡选择了马佳佳的身体和徐芗的房子——也许,当时应该算成罗丁丁的房子了。这是最经济最合适的选择。“你想想他买房子时候的坚决劲儿,你还不明白吗?”
女人都是缺脑子的,尤其是在八卦的时候。马佳佳也不想想,徐芗的天方夜谭可能发生吗?那个时候我怎么可能劈腿?我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围着她马佳佳转。退一万步说,就是我劈腿了,我能总选择一个坑吗?我应该把不同的女人往不同的地方带,这是常识!
但那个时候马佳佳好像被彻底迷惑住了。她捧起那杯水,居然听入了迷,跟着徐芗哭,跟着她咬牙切齿,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