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默念了一遍‘神经病’,然后毫不容请地说:“想我就去照镜子。”
黎昕听到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苦笑着挂了电话。不过白亦说的没错,他们彼此要是想对方了,还可以照照镜子望梅止渴一下,顺便多摸两下,就当验货了。
这种猥琐的念头很快就让黎昕忘记了烦恼,伸手招了辆的士就打算回家对镜子诉衷肠。
可惜他没想到,家里正有一堂‘三司会审’在等待他的归来。
白尧坐在沙发正中,旁边是林丽,另加个坐小板凳凑热闹的白清。
“我和你阿姨商量了一下,你还是要好好给我们交代一下那个人的来历。”
“黎昕,男,26岁,身高181,体重70公斤。爸爸经商,妈妈是教师,独子,现在在家族企业里工作。有车有房,三餐不愁。”
黎昕一口气介绍完自己,又听白尧说:“再具体一点。”
“还不够?”黎昕回想了一遍,好像是差点什么。
“他英俊帅气,有才多金,更难能可贵的是心地善良,虽然没收养过小动物,但是经常给慈善团体捐款。没有海归学历,但也是名牌大学毕业,以前爱玩过一阵,现在已经收心好好跟他爸工作了。情史简单,对爱人从一而终,不重男轻女,只要是白…我生的男女都可以。不生也行,反正我高兴就——”
“够了。”白尧觉得这段赞扬的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女儿果然都向外。
“你们结婚他打算给多少彩礼啊?房子呢?写谁的名字?”林丽忍不住问了最关心的问题。
白尧眉毛一跳,就想要呵斥。
黎昕想也不想就说:“他名下三套房子,七辆车都会加上我的名字,以后工资上交,存款上交,他敢不听话我就不同意结婚。”
他的这番话让对面三人同时呼吸一滞,白清变得不服气起来。
“你就吹吧,把我们都当成傻子了!”
白尧和林丽也带着不认同的目光。
黎昕转身回房,拿出笔记本。
“这张卡是他放在我这的,里面是他的一部分存款。”
白清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一大串零,一时间眼花缭乱,竟数不清了。
林丽兴奋的说话都在颤抖:“这…这些钱都是给你的?”
“姐,帮我买辆车吧。”
黎昕在心里冷笑着,不接话。
林丽又说:“我们把你养那么大,还给你看病,花了不少钱。你看啊,我和你爸也就算了,你妹妹还小,怎么也得给她买套房子做嫁妆。”
“林丽。”白尧埋怨了她一句,“那些钱还是她男朋友的,关我们什么事?”
“是啊,关你们什么事?”黎昕终于是爆发了,在今天之前他也认为帮白亦家里买几套房不是什么大问题。可在他从医院出来后,想法就变了。
“嫁妆,谁又给我准备嫁妆?从读大学起我就没向家里要过钱,工作之后三分之二的收入也交给你们了。剩下的钱我要吃饭,买药,病成这样你们还心疼钱不让我住院。吃的药都是最便宜,最基本的,我的工资买不起进口药吗?”
白尧立刻红了脸:“白亦,你在乱说什么?”
黎昕歪着脑袋看他:“不能卖房子给我做手术?你们打算住着我妈的嫁妆,看着她唯一的女儿等死。”
“白亦!”白尧愤怒的站起来,指着她怒道:“你一直都是很孝顺的,怎么一夜之间成了这样?”白尧痛心疾首的怒斥着他,好像对着罪无可恕的犯人。
黎昕越想越来气,凭什么白清每天可以打扮的花枝招展,他的白亦一年四季就那么三四套旧衣服轮流换,这偏心都偏到火星上去了。
“爸,你们自己做的事还不许我说?”
黎昕话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蔑视,它像柄锋利的刀直接插入白尧的心里,越是羞愧就越是怒火中烧。
白尧猛然站起来,对着黎昕就是一巴掌。猝不及防的黎昕,被打翻在地,直接晕了过去。
“哎呦!”林丽吓得跳了起来,“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啊,快叫救护车啊。”
此刻她眼里的‘白亦’就是一个准财神爷,千万死不得。
白尧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看着白清慌慌张张的打电话,又看看晕在地上的黎昕,他努力想站起来去抱住女儿,可关节就像生锈了一样,怎么也动不了。
“快别发呆了,快去找药。”
林丽的声音把他的魂魄唤了回来,白尧这才想起自己要做什么。
一家人在医院折腾了一晚,黎昕总算又有惊无险的度过。白清被派回家拿生活用品,在白亦房里发现了她的手机。
上面有六个未接来电,全是‘最亲爱的老公小昕昕’。
看着这放在她姐身上有些穿越的称呼,白清许久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她大胆地回拨了电话。
“喂。”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很好听,低沉中带着一丝慵懒,好像是睡着了被吵醒的。
白清莫名就红了脸,她鼓起勇气说:“你是黎昕吗?”
对方顿了顿:“是的,怎么了?这不是白亦的手机吗?”
白清把白亦入急诊又住院的事说了,对方冷静地问了医院地址,连一句废话都没有就挂断电话。
白清看着暗淡下去的屏幕,摸了摸红红的脸颊,突然想起什么,赶忙扔了手机跑回房间。
白亦跟着黎毅琨忙了一天,快累成了狗。晚饭时好不容易有时间给黎昕打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半夜才得到自由的她,累的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没想到在这段时间里黎昕正在医院抢救。
油门踩到底,她把心里的担忧和难受都化成速度飙向医院。
赶到病房门口,她看见黎昕躺在吵杂的六人间病房里,戴着呼吸机昏睡着。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他受这样的罪?
换做以往的自己就算了,黎昕不可以。
白亦大步走到黎昕床前,对护士说:“找院长来,给她开一间特护病房。”
坐在小板凳上发呆的白尧这才注意到站在面前的年轻人,奇怪地问:“你是谁?搞错了吧?”
白亦看着自己爸爸面色有些迟疑,心虚了一下才想起他并不认识自己。
“叔叔,我是白亦的男朋友,你们可以叫我黎昕。”
☆、灰姑娘的反击
“你就是黎昕?”白尧激动的站起来,撞翻了凳子。
白亦不知道自己爸爸为什么要激动,她很有礼貌的说:“叔叔,我想给白亦换间病房。”
白尧看着面前这位外表出色的青年,微微的点了点头。
白亦对他感激的笑了笑,拿出手机给黎毅琨打电话,他人缘广,一定能让院长安排个好房间出来。
很快黎昕就得到了一间独立的特护病房,宽敞明亮,连陪护床都很舒适。
白亦和白尧默默地坐在病房里,谁都没有说话,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尴尬的都要憋出痘痘来。
好在林丽和白清及时赶来救场,尤其是白清,深冬的夜晚竟然穿着裙子跑来。
“你就是黎昕?”林丽惊讶地上下打量他,目光毫不避讳的在他的脸上巡视。
白亦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还好是自己,不然该有多丢人。
她微微点了点头:“阿姨好,我就是黎昕。”
林丽被他的笑容晃了一下眼,使劲眨了眨眼睛,发现身旁还有一个发花痴的。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样优质多金的男人怎么没让自己女儿遇上。
然后她遵从本心一把拉过自己的女儿:“她是白清,白亦的妹妹。”
白亦:“……”
白尧:“……”
白清:“……”
由于白亦没接话,场面又凝滞住了。白清红着脸,眼含怨恨地瞪了她妈一眼。
“咳咳…那什么,你怎么来了?”
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黎昕同志,白亦瞬间就红了眼眶。
“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温柔的声音让黎昕想起了白天的太阳,那抹直接照进他心里的阳光。黎昕哪怕病痛加身也不在乎了,他微微摇了摇头:“没事,除了没力气,其它都好。”
白亦抿了抿嘴,握住他的手内疚的说:“对不起…”
黎昕不知道她的愧疚从何而来,连忙安抚道:“唉!关你什么事?”
他扯了扯还在抽疼的嘴角,瞥了眼一旁看戏的三人:“托他们的福,及时把我送来医院,也没什么大事。”
心机婊什么的黎昕表示,用在坏人身上,毫无压力。
白亦浑身一震,立刻意识到黎昕是受了外部刺激才病发的。而刺激他的人,正是自己的家人。
想起无意中听见林丽说过‘气死了事’的话,换做自己被逼无奈也就忍过去了,可如果他们伤害的是黎昕…
白亦目光一凛,森寒的视线从三人面前扫过。白清最先招架不住,跳起来说:“不是我,是爸爸扇了她一耳光。”
白尧想被说中了心事一样,狠狠地皱了皱眉,迎上白亦的视线:“这孩子不懂事,我教育了一下她,下手重了点儿。”
——我打就打了,你又能怎样!
白亦一只手紧紧地拽着床单,手背上的青筋就像恶魔的印记,多年压抑的不甘和愤怒即将随着印记冲破而来。就在这时,有一只温暖的手掩盖住了它们。
白亦抬头转头看去,只见黎昕虚弱的朝自己笑笑:“不用担心,我没事。”
黎昕戴着天使的微笑,把脏心烂肺藏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他坏心眼的想:欺负我吧,我家亲爱的会替我复仇的。
他的话在白亦心中果然起了微妙的化学反应,天雷地火也砸不裂的坚硬外壳竟然被一颗幼嫩的小树芽给顶开了。
——我从来没得到过父爱,他的心早已给了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凭什么仅仅为了一套房子就要放弃重生的机会?为这样的人不值得,我要拿回来,我要活下去。
白亦多年的心结终于被打开,看着白尧那张虚伪的脸,她不再犹豫。
她把手覆在黎昕手上,仔细感受着温暖。片刻后,白亦微笑道:“我要做手术,我要让你活下去。”
黎昕欣慰的点点头,接着用小鹿一样的目光看着她。
在一旁围观的林丽听见要动手术,立马冒出头来:“手术?我们家可没钱。”
白亦松开黎昕的手,拉过被子给他盖好,才慢慢抬起头,看着她说:“阿姨,白亦说他妈给她留了一套房子,现在该还给她了吧?”
她的话就像惊雷一般同时击中了白尧和林丽两人,白尧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否认。
“没有,没有的事。”
白尧的话又一次刺痛了白亦的心,这一次更疼,疼到她再也忍不住了。
她把失望毫不掩饰的表现在脸上:“叔叔,这套房子是白亦外公在你们结婚前一年转给阿姨的,我都不用去房产局查,这个小区里的老人都知道这是离休干部才能拥有的住房指标。据我所知…您的父母都达不到这个条件。”
林丽狠狠地捏了一下白尧的肩膀,白尧皱起了眉,不耐烦道:“那又怎么样,现在住了这么久,早就是我的了。再说把房子卖了让我们以后住哪?”
白亦看了一眼林丽,带着若有似无嘲讽:“白清十八岁时你们不是以她的名字买了一套二手房吗?一家人没必要住两套房吧?”
“不能动那套房子,那是白清的。”林丽的贤良淑德扮不下去了,房子是她留给心肝宝贝女儿的,谁也别想分一块砖去。
白尧赶紧附和:“那是林丽自己的钱买的,你别打主意。”
躺在床上病弱的黎昕嗤笑一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又不出声了。
白亦冷笑道:“叔叔,看来你也要去做手术,这心偏的都快找不到了。”
眼角隐隐含着一丝水光,不注意看不出来。白亦深吸了口气说:“阿姨在天之灵看着,叔叔,你扪心自问对得起白亦吗?”
白尧又一次想用勃然大怒掩盖住他的心虚,他拍着桌子就站起来:“滚,你以为你是谁?敢指责我们的家事,快点滚,我不同意女儿和你在一起。”
白亦也站了起来,却没有走:“我不会扔下白亦的,要走也是你们走。不过我话说在前面,不把房子交出来,明天我的律师信就会到,我会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
她说话的音量不小,走廊上都能听见铿锵坚定的声音传出。
林丽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屈的抹着眼泪:“你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欺负我们…”
白亦现在看见她就犯恶心,家里的事都是被她挑出来的,她的爸爸原来不是这样。
“我有钱与帮白亦拿回自己的东西并不冲突,她用自己的钱治好病,堂堂正正的与我在一起。为了她的自尊,我要替她完成心愿。”
黎昕听她说完,不由笑了起来。看来他以后得注意了,千万不能碰了白亦的逆鳞——自尊什么的真要命,想当年不过送了一双限量版的球鞋,白亦两个星期没跟自己说话,原来如此啊。
白尧气的手都在发抖,他不顾尚在虚弱中的病人,大声吼道:“白亦,告诉他你的心愿是什么,让他滚。”
黎昕暗自白了他一眼:“爸,我的心愿是活下去,堂堂正正的活下去。”
他的目光坚定,白尧清楚的看到了女儿的反抗,他不敢置信从小养到大的白亦会忤逆自己,心里那点愧疚也被滔天怒火所驱散。
“你为了这个男人连家都要毁了?白亦,你一直很懂事,从不让爸爸为难的。”
黎昕偷偷瞟了一眼白亦,发现她在望着白尧出神。他不怀好意的说:“爸,只是一套房子,你女儿的命这么不值钱吗?”
“那房子是我的命。”林丽嚷道。
黎昕冷冷地说:“我妈留下的房子,有你什么事?”
“白亦!”白尧惊怒之下抬掌又想打人,被白亦一把抓住手腕。
白亦对他已经失望透了,觉得没有再跟他们讲理的必要。用力将白尧甩开,挡在床前,护着黎昕。
“叔叔,给你一晚上时间考虑,明天白天我会派律师去的。现在时间已晚,你们请回吧。”
白亦指着门口:“不走我就叫保安来送你们。”
白尧早就想走了,看着这两人就来气。他一脚踢开凳子,走出病房老远还能听见他喘的粗气。
白清被林丽抓着,强行扯出了病房,临走还拼命回头看白亦。她好像完全不关心家里正发生着什么,双眼里满是藏都藏不住的倾慕。
他们一家三口走后,白亦疲惫的坐在沙发上,脸被藏在阴影下,让人看不清表情。
黎昕知道此时的白亦心里很不好受,他默默地陪着,不出声打扰。
过了好久好久,白亦才开口:“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
黎昕即将睡着又被唤醒,他定了定神,笑着说:“你啊,现在还把我当外人。我要是早知道你那自尊扭曲的这么厉害,当年一定不会同意分手。”
白亦错愕地看着他,回过味来又有些愠怒:“我的经历不是你个大少爷能理解的,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好,好。”黎昕投降道:“反正你及时想开了就行。”
白亦迅猛地走过去,在黎昕嘴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怎么才能换回来?我要马上做手术。”
☆、最重要的一刻
黎昕头一次被‘自己’的脸给吓一跳,一时有些接触不良,差点当机了。
他糟心的想:妈的,老子也想早点换回来,再这么对着自己的脸,迟早不孕不育。
不过正事面前他还是沉住气了,他安慰白亦道:“按照以往的规矩,怕是要等到你手术以后。”
白亦一怔,好像摸索到了‘周少’的某些用意,她觉得这些活的久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