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无语地胡乱指挥着,就在让他匍匐前进时,黎昕又不干了。
“你以为能把狮子训练成警犬吗?白亦,你真是我见过最阴险狡诈的女人,你在利用我勾引对面那四眼儿?”
“啪”!鞭子代表了白亦的态度,“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你不想死就只有听话。”
“卧槽!”黎昕龇牙咧嘴的朝她做鬼脸,其实他是想模仿一个很凶残的表情,奈何对新角色的揣摩不够,硬生生将一代狮王塑造成了滑稽小丑。
黎昕不想被扒皮吃肉,在没搞清楚现状前他只能忍辱负重。活儿他照做,嘴巴依旧要放炮:“别让我变回去,到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算。”
白亦垂下眼帘,嘴角泛出一抹苦笑:“旧恨?真难为你记了这么多年!”
黎昕一个摇头摆尾,轻松登上了站台的最高处,伸长脖子发出震慑山林的咆哮。不愧是森林之王,在场的人里有些已经忘记恐惧,站起来鼓掌了。
白亦不明白表演的这么烂有什么可看性,偏偏就娱乐了别人。她勉强对众人笑笑,掩饰住波涛汹涌的内心。
刚才黎昕在高台上的一吼,是在说:“白亦,我恨你一辈子——”
周少走上前,观察着白亦将黎昕关进笼子里的每一个细节。
“你与这头狮子的感情真是——非同一般。”
“它跟我相处的时间最长。”白亦顺便附上个不怎么诚恳的微笑。
周少玩味地看着她,狭长的凤眼透出意味深长的光。
“这次算你们过了第一关,一个月内它成为不了马戏团的明星,我还是会考虑卖掉它。”
周少看着还在研究自己尾巴的黎昕说:“改变不了现状,那就好好享受它吧。”
他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撇下其他人扬长而去了。白亦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久久都没有回过神。
经此一役,白亦和黎昕暂时达成了统一战线。他们首先要在这个神秘的世界里活下去,再来考虑其它的可能性。
“我觉得那个周少很奇怪,相当奇怪。”黎昕怡然自得地趴在地上,享受着他的专属驯养师白亦的刷毛服务。
白亦瞥他一眼,并不答话,继续完成工作。
“我们不会无缘无故变成这样,周少或许就是个突破口。”黎昕兀自福尔摩斯地下着结论,“你再去找他套套话,这座马戏团里看起来最不正常的就是他,找他准没错。”
黎昕被伺候的很舒服,干脆翻过来肚皮朝上,大爪子虚虚的在空中挥两下,好像再说:快来给大爷挠肚子。
他的这些举动全都是无意识的,遵照动物的本能,怎么舒服怎么来。
白亦看他惬意的连眼睛都眯上了,恍惚地想着:其实这样也不错。
她从前的人生好像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没有朋友,没有恋人,甚至连家人也谈不上有。前半生里,唯一的羁绊好像就是他了。
现实中得不到的,此时却以这种光怪陆离的形式将他们捆绑在彼此身边。白亦没有说出口,其实她一点也不希望变回去。
晚饭过后,白亦收拾好东西就准备走了。
“你要去哪?”黎昕哼哧哼哧地跟上,大眼睛里尽是藏都藏不住的惶恐。
白亦顿时心就软了,耐心的哄他:“我要回自己的地方休息了,不能老跟你住笼子里,明天一早我就过来。”
“不行,我一个人害怕。”害怕你会扔下我走掉。
此时的黎昕可以说是脆弱的,天子骄子般长大的他何曾如此被动的依赖一个人。即便这个人是白亦,黎昕也不能不承认跟着她才最有安全感。不然,他就要独自面对冰冷的牢笼、漫漫的长夜。
又来这一套!
白亦想起曾经那个动不动就撒娇耍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大男孩。为了讨一个亲吻,在楼道里堵了她一个多小时。
都是惯出来的!白亦叹口气,惯就惯吧,反正都习惯了。
“那你跟我回宿舍睡,千万别乱吼乱叫,也不许上蹿下跳的撒野。”
回忆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不知不觉就刻在骨头里了……
☆、狮王的无奈
黎昕夹着尾巴跟白亦回到了员工宿舍,单身姑娘住的,不到二十平的地方,狮子表示:“你这里有点小,不如我们回笼子里去吧。”
白亦忙活了一天,实在是困得厉害,无视他的请求,直接进了卫生间。
原主红霞是个极爱卫生的女孩儿,地面瓷砖每一个缝隙都找不到一粒灰尘。黎昕进来后也不嫌弃自己脏,堂而皇之地趴到了沙发上,一间房瞬时就被塞满了。
白亦洗完澡出来,发现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你不能睡地上吗?弄脏别人的沙发了。”
白亦跨过他的长尾巴,打开桌上放的笔记本电脑。
黎昕一张毛脸凑过来:“我们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也是才打听到,我们所处的世界与原来完全不同,连纪年的方式都不一样。”白亦平静地看着电脑,打开一张张网页,“现在是宝历673年,H国,我从未听说过的一个国家。”
“但我们的文化、信息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除了我们原来的身份不存在,其它的完全可以无缝对接。”
黎昕怔怔地看着她:“那我的父母朋友呢?”
白亦:“连你都不存在了,哪里来的父母和朋友。嗯…你的父母可能在非洲大草原上。”
“不可能!”黎昕的爪子从桌上一扫而过,扫翻了一大片。七零八落的声音刺激到他敏感的神经,眼看就要跳起来。
这间房可挡不住大狮子乱跳,白亦眼疾手快扯住了他的鬃毛把他压在沙发上。
“发什么神经,想把管理员引来吗!”白亦下狠劲在他脑门上扇了一巴掌,“你给我把暴脾气收起来,冷静下来才能想到办法。”
叫做黎昕的狮子是吃肉长大的,脾气跟他吃过的肉一样多,当他感到恐惧的时候只能用发怒来舒缓。
“冷静!你特么教我‘冷静’两个字怎么写?我不要当狮子,我不要当任人宰割的马戏团狮子!”
白亦不说话,冷冷地看着他。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最恨看到你这个样子。”黎昕低吼一声,落到地面弓起身体,像是随时准备把白亦扑倒。
“我是倒了什么血霉,又碰上你,每次遇上你都不会有好事。我黎昕这辈子遇上的糟心事特么全跟你有关。”
“你怎么不去死,死远一点!”
‘嗒’、‘嗒’、‘嗒’、‘嗒’…
卫生间里的水阀没有拧紧,水滴在地上的声音格外突兀。
白亦站起身,绕过黎昕进了卫生间,大约一分钟后她才走出来,带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一言不发的上了床,关灯。
黎昕一个人坐在地上,用两个灯泡一样的眼睛注视着床上这个摸不清、看不透的人。
六年了,他恨了她六年。
怨恨就像不断膨胀的气球,与日俱增,今天好不容易找到突破口,可惜没有人接招。
黎昕懊恼地低下头,把脸埋在厚厚的爪子里。
今天的天气出人意料的晴好,可惜狮子王经历了整晚的失眠,太阳出来后就开始昏昏欲睡,在吃过早餐肉后这种困倦直接到达了顶峰。
白亦从早晨起床头顶上就冒着青烟,眼见祸害睡着了,她总算松了口气。等下还要去开会,刘团长特意交代她,一定不能缺席。
这座马戏团是非常庞大的,甚至有着迷你迪斯尼的规模。团长说,马上就要进入暑假,为了争取人流量所有小组都要拿出创新节目,尤其是动物组。
大家把目光纷纷投向白亦,一个实习驯兽员竟然霸占了马戏团最昂贵的动物明星。
有人就站出来说了:“小霞没有经验,该把雷神给更专业的人带。”
刘团长立马否决:“不行,雷神脾气暴躁,只听小霞的话,人绝不能换。”
那人又找麻烦:“那就能者多劳,把其它的狮子也给她带。”
刘团长思考了一阵,用目光征询了白亦的意见。
白亦淡定地拒绝:“不行,雷神不喜欢其它狮子的气味,它会发脾气。”
开什么玩笑,她这辈子连狗都没养过,训狮子不是等于给它们加菜?!
考虑到雷神才是他们的重点保护对象,刘团长替她挡下了所有的攻击。散会后他单独把白亦留下来。
“我担了多大压力你也看见了,雷神这一个月必须做出点成绩来。我们门票上印的可都是它的头像,别让观众失望啊!”
白亦保证:“我会对雷神加紧训练的,它最近状态很好。”
刘团长点点头,刚想离开就听见白亦问:“那个…周少他什么时候再来团里?”
刘团长愣了片刻,笑着说:“呦,小姑娘春心动啦?”
他立刻化身为街道大妈,脸上恨不得乐出朵花来。不知他哪来的见地,觉得白亦人美声音甜,要是能钓到周少这个大金主他们就可以鸡犬升天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刘团长把他所知的周少全都出卖了个干净。白亦木着脸,听他美美地畅想未来。
“总之周少每周一和五都会来巡视一次,到时你穿的漂亮点,我替你制造机会。哈哈哈哈…”
白亦无语问苍天地道了谢,脚步匆匆的离开神经病团长的视线范围。
原来这位周少就是个有钱一点的富二代,三个月前空降成了马戏团的大股东,除了不与人亲近,他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可他周身透出来的那股诡异的违和感,白亦很难不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不论周少是谁,白亦来到这个世界都成了定局,她还有工作要完成。比如说明天雷神就要上台表演了,它却连独木桥都走不稳。
“快起来,我们要开工。”白亦糟心地看着睡得四仰八叉的狮子王,哀叹苍天不公,凭什么那家伙吃好喝好还有人伺候。自己除了伺候人,还要受气。
黎昕心不甘情愿地被带到训练场,他们才进门就被一声尖利的惊叫给震住了。
“红霞——你到底懂不懂规矩,怎么能不打招呼就来呢?”
白亦眼睁睁看着一个气势汹汹的女人冲到她面前,让人联想起十二级台风、五级海啸。只是后面五六只蔫儿了吧唧的雌狮,实在有些上不了台面。
“你不知道其它的狮子都害怕雷神吗?怪不得莉莉它们清早起来就不听话。”
这位暴躁的女人叫张蕊,开会时找不痛快的人就是她。此时的她好像终于踩到了白亦的尾巴,开始借题发挥,指责与辱骂如同连珠炮一样从她口里发射出来。
“第一天来啊,规矩都不知道。你爹妈没教过你先来后到?乡下丫头,没教养。”
“一个没知识没文化的臭丫头,也不知道爬了谁的床才能出头,这还没红呢,狂什么狂?”
张蕊说出的话越来越难听,白亦一声不吭的任她骂。
黎昕的瞌睡都让她骂醒了。
“嗷呜——”你他妈闭嘴!
一脸狂犬病的张蕊被吓的连退两步,脸上的血色退了个干净。
白亦扯住黎昕脖子上的锁链,装模作样地安抚道:“别怕,那位姐姐不咬人。”
张蕊的脸由白转绿。
“张姐,我跟你道歉,今天真不是故意的。你的狮子们要是害怕,那我就带雷神换一处地方好了?”
“老子才不给这种这种嚣张的贱人让位。”黎昕挣脱白亦的束缚,欢快的跑到几只母狮面前‘嗷’了一嗓子,吓的人家乖乖的趴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黎昕得意地转头:“喵!”
——它们都怕我!
白亦瞪它一眼,跟黑了脸地张蕊抱歉地笑笑,跑过去捉住黎昕。
“就知道欺负女士,屌丝注定孤独一生。”
“喵喵!”
——老子不管变成什么都是高富帅一只。
为了证实他的言论,黎昕风骚地对一只小母狮甩甩尾巴,然后那只不矜持的母狮子果然就乖乖朝他靠了过去。
白亦:“……”
张蕊:“……”
“嗷呜——”
——卧槽,它舔我!
黎昕突然跳起来,把自己甩到了几米开外,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张蕊更是差点坐到地上。
白亦再看不下去,过去阻止他出洋相。
“别人主动送吻,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把黎昕拉上台,对上那只小母狮热辣的眼神也掉了一地鸡皮疙瘩。白亦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他的脑袋:“收敛点。”
张蕊大概觉得窝囊,气哼哼地带着她的母狮们走了。
黎昕独自坐在高台之上,以俾睨众生之态对白亦说:“你怎么还没有长进?被人指着头骂都不还口。”
白亦嗤笑一声:“我不是你,有被人打就可以打回去的命。”
“那你是认命了?”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浓浓的鄙夷,高高在上的冷眼看着她。
白亦紧了紧拳头,又慢慢地松开。她无波无澜的眼眸中仿佛生出了一线神采,她仰头与之对视:“关你什么事呢?看我过的不好,你不是很开心吗?”
黎昕愣住,可惜脸上毛太厚看不到表情。他心虚的别过脸,低声说道:“谁说不是呢,看到你不好,我就高兴。”
白亦抿抿嘴,压住笑意:“那你高兴完了现在换我,快下来练习,今天一定要成功跑过这座木桥。”
☆、狮王的烦恼
白亦再次确定黎昕的某根神经跟雷神的身体没接上,不然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独木桥都过不了呢!
黎昕一副无赖相在地上打滚:“我不要过独木桥,又不是奥运指定项目,干嘛非跟它过不去!”
白亦垂着眼,不忍直视:“我只是想搞清楚,为什么别的狮子都能过,就你不能。”
“天才都是与众不同的,哼!”黎昕为了表示自己的神勇,开始跟道具假人过不去,对着人家又抓又挠的练习自由搏击。
白亦及时把就要散架的假人解救出来:“既然运动神经不发达,上台表演那天我们就靠智慧取胜吧。”
“喵?”
“二位数以内的算数怎么样?七乘以七等于多少?”
“喵喵喵喵喵喵…”
……
黎昕口干舌燥地到处找水喝,完了总结道:“怪不得那些蠢狗都只能表演个位数的运算,感情都是体力不够!你再出个九九八十一,等我报完数,表演就可以宣布结束了。”
“那好吧!”白亦思忖了下,的确不靠谱。不过她也不担心没东西拿出来,一只听得懂人话的狮子,本身就是个奇迹。
“喵?”
白亦扭头看他。
“不是我!”黎昕慢慢走到门口的一个木箱子后面,叼出一个小东西。
小东西:“喵喵!”
“真可爱。”白亦伸手把它接过来,抱在怀里,“哪里跑出来的小狮子?”
“喵~”
小狮子乖巧地蹭蹭白亦的脸,身上的毛软乎乎的,让人接触过就忘不了了。白亦不自觉的绽开笑容,在它面前敞开母性的光辉。
黎昕呆呆地盯着她的脸好一阵,别扭地转过头:“嘁,只会卖蠢。”
白亦握着小狮子的毛爪,突然灵光一现:“唉!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雄狮向来对非亲生的小狮子有敌意,舞台上把它们凑一起不容易,一旦成功将有意想不到的震撼效果。
黎昕不知道自己的返场表演就这样轻率地给定下了,下午再来时……
“喵!”
“喵?”
“喵!”
“喵?”
……
四双乌溜溜的圆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几个月大的小狮子还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它们对黎昕的味道十分好奇,一个劲的想往他身上爬。
“WTF!白亦你要搞什么?”
黎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