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你以为今上会坐视不理吗?他不能动姚历隆,丞相乃国之根本,但他能慢慢地夺走你的兵权,甚至寻个缘由杀了你,自古军权过重之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我今日收了孟桐当义女,长平王府与孟府也算是有了交情,姚孟两家的势力均衡,今上自然不会为难与你。娘这是在保护你。”
薛隐是武将,长年驻守边关,不知朝野的尔虞我诈,被母亲这么一说,他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他不过是想保家卫国,免百姓流离之苦,何过之有,他拥有精锐之师,所向披靡,难道这也不应该吗?二十年来,他所坚守的信条正在坍塌,父亲对他的淳淳教诲依稀,可他却感受不到当初的热血激昂。
“娘,孩儿只是想娶她为妻,与她携手相伴,厮守终老,那也有错吗?”这是他的情窦初开,第一次那么想要和一个人携手终老。
“隐儿,你没有错。”华太妃抚上他的脸颊,语重心长,“只是你问没问过她,是不是也一样想要和你一生相伴?”
薛隐瘪了嘴,难过地俯在母亲的肩上,“娘,孩儿真的很喜欢她。”
“隐儿,她已经死了,她就算是死也不想和你在一起。”华太妃在他的伤口上洒盐,“以后你还会遇到你喜欢的,也喜欢你的人。”
“可孩儿就是喜欢她。”眼前是姚若水白衣飘飘纵身一跃的最后画面,却定格在孟桐傲慢冷漠的绝色容颜,当时倘若没有苏浅的阻拦,那一剑将会带走另一条生命,而了无遗憾。
薛隐的眼中有自责、有愧疚,还有深深的懊恼。
他错了吗?
薛隐的自责并没有延续多久。当隔日孟桐以华太妃义女的身份造访长平王府,他手中的长枪再一次直指她纤细的脖颈。
作者有话要说:
没存稿了,怎么办?
好象看的人也不多,我慢慢写慢慢更吧。
亲故觉得怎么样?
第14章 第五章(2)
孟桐早已预料到薛隐不会放过她,可是没有想过他会如此直接,再一次让她对薛隐鲁莽冲动的性子感到深深的遗憾。都说薛隐手握重兵,功高盖主,若是继续放任其坐大,他日必成祸患,搅乱朝纲。可在孟桐看来,此人不过是一介武夫,生性冲动,好大喜功,而且此人心胸狭隘,斤斤计较,难成大器。
有了这一番体认,孟桐的神情更是倨傲,“王爷这是何意?”
“那日没能杀了你,今日苏浅不在,没有人敢拦我,你的命休矣!”薛隐低眉瞥向被他打趴在地上的骠骑营将士,“你们谁敢通风报信,明日就去伙房报到。”
孟桐没有惧色,慢条斯理地解开围巾,露出颈间的伤处,伤处有淡淡的血迹染红白布,“那就麻烦王爷下手快一点,一枪了断孟桐的性命,也免得日后再留下另一道难看的伤疤。”
薛隐怒目而视,白皙的脖颈处躺着一道结痂的狰狞伤口,宛如白玉瓷瓶上一道丑陋的裂痕,有着令人扼腕的美好与失落,“你以为我不敢?”
孟桐展颜一笑,挑衅道:“王爷敢不敢不是我能揣测的。我只知道,这一枪刺下去,王爷就是孟桐的陪葬,孟桐此生也算是值了,而王爷值不值,孟桐就不知道了。”
“你……”此情此景若是在两军对垒之时,薛隐的枪早就已经脱手,可在孟桐淡然平静的目光中,他的手竟然动弹不得,枪端在她纤细的脖颈处长久地停留。
“麻烦王爷快一点。”孟桐催促着。
“本王才不会中了你的计,你这心思歹毒的女人。”薛隐的长枪收回,挑眉怒视,“用姚若水一条命换你孟府的安然,如今你想用自己的一条命换本王的薛家军不成?本王才不要给你陪葬。”
孟桐用余光扫了他一眼,从善如流,“那就谢谢王爷不杀之恩。”
“不过……”薛隐眯了眼凉凉地笑起,“孟姑娘现下已无婚约,那么本王若是向圣上提出赐婚,不知姑娘是否愿意下嫁?”
孟桐错愕地怔住。
“怎么?不愿意吧?那么,是抗旨呢还是以命相抵?”
孟桐恍然大悟,摇头轻叹,“只怕要让王爷失望了。孟桐向来随缘,若本王非我不娶,那我也只能嫁给王爷。好歹也是长平王妃,身份尊贵。”
“你这个贪慕虚荣的女人!”
“谢王爷夸赞!”孟桐俯下身,唇角上扬,“孟桐既是爱慕荣华之人,自然不会抗旨不遵,更不会傻到付出生命的代价,留着这条命才能享受富贵荣华,不是吗?”
薛隐反被将了一军,不爽到了极点,袍裾一甩,留给孟桐一个宽阔挺拔的背影,“你等着,本王不会善罢甘休的。”
“出了何事?”华太妃匆匆赶来,“何事不能休?”
孟桐见不得他如此嚣张狂傲,立刻迎向太妃,说:“王爷方才向桐儿求亲,被桐儿拒了,他才说要桐儿等着……”
华太妃喜出望外,心想这不孝子终于开窃了,“隐儿,这是真的吗?”
薛隐的脸阴得吓人,“娘,她撒谎。”
孟桐挑眉,毫不示弱地回视,“太妃,桐儿没有撒谎。只是小九尸骨未寒,此时若是议亲恐会遭人非议。”
华太妃深知此时不是议亲的时候,“那就再缓缓。”
孟桐看着薛隐敢怒不敢言的大黑脸,心情大好,挽着华太妃的手,乖巧地应道:“全凭义母做主。”
孟桐陪着华太妃出门转了一圈,买回一大堆的布料首饰和各色珍玩。孟桐仗着父亲的疼爱和掌家的权利,花钱向来没有节制,见着喜欢的也不看价钱就买了,华太妃经不起诱惑,也为自己添了不少的新衣和首饰。
跟在后头当苦力的薛隐更是把孟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一剑结果了她,以报毁亲之仇,挑衅之恨。可是看到娘亲难得露出的笑容,他的心就变得很软很软,原来还有这么一个人可以让娘开怀解忧,可为何这个人不是他,偏偏是狡诈冷血的孟桐。
直至掌灯时分,华太妃才依依不舍地让薛隐送她回府,千叮万嘱一定要平安到达。
孟桐坐在马车内探出头来,对薛隐说:“王爷还是请回吧。”
“你倒是挺能装的,怪不得我娘那么喜欢你。”
华太妃已经走远,孟桐也没有必要再装出乖巧讨喜的模样,回复淡然冷漠的表情,“王爷也不差啊,忍了这么久,也该累了。”
薛隐跃上马背,“孟桐,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惹怒我的代价。”
孟桐见他纵马离去,崩了一天的弦终于放下,懒懒地瘫在马车内,疲惫地阖上双眼,身体轻颤着蜷缩起来。为何一看到薛隐就会感受到死亡的气息离她那么近,那把锃亮的银枪只要再往前一分,她的小命就此休矣。她掐不准薛隐的软肋,他就像是一只失了准头的利箭,横冲直撞,横行无忌,伤人而不自知自省。这一整天下来,她都不敢去看薛隐的眼睛,手里拿着东西想也不想就买了,生怕一个不留神把这位祖宗惹恼了。
姚若麟找到孟桐的时候,她正在香坞调香,一袭素白麻布袍子罩在身上,目光专注,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透窗而过的日光洒在她的侧脸,勾勒出一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沉默画卷。
孟桐的话向来不多,她不像姚若水那般一有事情就急于找人分享,不管开心与悲伤都写在脸上。和她订亲三年,她从不曾对他提出过分的要求。他来看她,她欣然应约,他若是长久未来,她也不会书信传情,有时候他甚至怀疑,他们的婚约真的存在过吗?
曾有一次,姚若麟故意三个月不来寻她,每日在京城繁盛之地招摇过市,引得话题无数,她竟一次都没有主动找过他。他气恼不过,和一众纨绔子弟到青楼喝花酒,事情传到她的耳中,她竟也不恼,只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哪个世家公子相聚不是邀妓出游。
相处久了,姚若麟也就习惯她寡淡的性子。可是,这次不是互不相问,而老死不相往来,她竟然也是沉默着接受,这让他很不甘心。三年的执手相携,为何如此轻易地挥手斩断。
他艰涩地启唇轻唤,那个名字在舌间轻滚,似乎带着烫人的温度,叫他不得不开口释放那份灼热,“桐儿。”
孟桐的手微抖,不敢置信地抬眸望向门口处浸透一身温润的少年,“五哥。”
时空在这一刻停滞,没有人先开口打破此时的静谧,炉内香品轻烟袅袅,似隔着千山万水。
那些质问的话语消散在她浅淡的目光里,只消那一眼,姚若麟便已知晓,若没有她的相伴,此生将再无意义。
“此生我绝不负你。”他站在门外,“今日的我没有小九的勇气,敢于冲破一切的束缚带你远走他乡,而我明白这样的结局亦不是你想要的,我将倾我所有守护你,请你给我时间,等到我能娶你那一日。”
“多久?”得失之间,孟桐永远都在计算。
他迟疑,“三年。”
情话永远动人,誓言依旧美丽,可现实却是赤裸裸地残酷。孟桐笑了,“三年后若是我还没嫁出去,就依你之言。”
他转身,没有片刻地停留。因为从这一刻起,他有很多的事要做。
华太妃收了义女,心情愉悦,趁着元宵佳节宫中摆宴,带了孟桐进宫面圣,而她最主要的目的是到太后跟前炫耀她的义女。
说起太后和华太妃这对亲生姐妹,不得不提到当年先皇的选后大典。大周皇后大都出自华家,就像大周的帝师出自胡家一样,这是一条铁律。按照华家的规矩,一次只培养一位皇后,而这一代华轻雨是华家选中的皇后人选,只等着成年就送进宫。可先皇却不像历代皇帝那样,将华家适龄的女子全都召进宫中待选。
论样貌,华轻雨不是最出挑的,但她的德行学识却是同辈中最出众的,堪称德才兼备。这样的女子是母仪天下的不二之选。她是华家的骄傲,也是华家的希望。
可是先皇却不看中这些。当时的文帝刚满十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一心喜欢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一眼相中的不是华家一手调教出来的华轻雨,而是她的妹妹活泼可人的华轻眉。心高气傲的华轻雨忍受不了多年辛苦付之一炬,不甘心留在后宫熬成红颜白发,自请出宫,邂逅了正值年少英雄的薛定晋,也可谓是一段羡煞旁人的姻缘。
可是好胜的华轻雨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停止过与妹妹的较量,虽然她的儿子不是天下的主宰,但是当朝天子却要看他儿子的脸色行事。这是她的骄傲,也是她唯一能与华太后抗衡的优势。
但是美中不足的是薛隐的婚事,想来今上已经大婚三年,皇后亦是出自华家悉心培养的人选,美则美矣,却少言寡语,冷若冰霜。三年来独宠椒房,却未能有所出。这无疑给了华太妃赶超的机会,若是薛隐成婚生下子嗣,她也算是比华太后快了一步。当然,这些都急不得。
在华轻雨和华轻眉的心中始终都有一个隐痛,那就是子嗣单薄,未能养一个美貌贴心的女儿。这不,华太妃刚收了义女,就急急入宫炫耀。
心怀着这样美好的愿意,华太妃领着孟桐至御花园赏灯,在华太后跟前着实惹眼。一边是英姿勃发的薛隐,银冠束发,目若朗星,一边是人比花娇的孟桐,淡扫蛾眉,目光沉寂。两个人分立太妃左右,端的是金童玉女似天成,羡煞旁人。
“姐姐来得正好,正说到姐姐新收的义女,姐姐就来了,快,快到哀家跟前来,让哀家仔细瞧瞧。”华太后正值盛年,又不得不打扮老成,看起来比华太妃显老。
华太妃却不让孟桐上前,“仔细瞧就不必了,我怕太后嫉妒我有义女,跟我抢。”
华太后尴尬地微笑,“瞧姐姐说的,姐姐的义女就是哀家的义女,不必抢。”
“那可不一样。”华太妃寸步不让,“若我的就是太后的,太后的岂不是也变成我的,这不是乱了朝纲吗?”
华太后脸部微僵,双眸隐含怒意,却又不敢发作,整张脸煞时间姹紫嫣红。
“臣女参观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孟桐俯地一跪,打破二人之间的僵局,她的身形笔直,不卑不亢,双眼目视前方,面容沉静。
“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孟桐撩袍起身,默默地立在一侧,不再多言。
“这就是孟相家的二娘吧?”华太后移开话题,“姚相也真是的,这么好的孩子说退婚就退婚,真是可惜了,姐姐既是疼爱这个孩子,不如把她送进宫……”
华太妃果断地打断,“太后抬爱,桐儿这孩子怎么说也不能委屈她当个妃子,我还想留着给隐儿当王妃呢!”
“可是隐儿刚刚……”
“那是姚小九没有福份,等过些时日再议亲也不迟。”
“姐姐这话说的,孟二娘可没说答应,我听说孟家二娘和姚家五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情相悦,怎么才几天的光景,又被姐姐惦记上了?”华太后这些年也习惯了和自家姐姐争,倚仗着自身的权势,把所有好的东西都拢络到身边。
华太妃冷哼一声,“既是天造地设,两情相悦,又怎会有退婚一说?若是情比金坚,又如何能在姚相的大公无私面前没了底气。”
孟桐垂着头,双手在袖中暗自团握起拳,咬牙提醒自己要忍住,一边勾起唇边微笑。华太妃的话狠狠地戳进她的心房,这是自退婚以来她第一次正视她和姚若麟的关系。她说的没错,若真是情深义重,又怎会被拆散。她引以为傲的姻缘,竟是如此地不堪一击,经不起半点推敲。而当事人姚若麟只说要她等他三年,可漫长的三年如何熬过。他正值年华,风头正劲,而她名声尽毁,三年后他如何娶她,这些尚无法预测。
“桐儿,桐儿……”
孟桐猛地回神,抬眸撞进薛隐微怒的目光,微微一怔,迷茫地噘了唇。
华太妃适时提醒她,“桐儿,太后问你话呢,问你可愿嫁给我家隐儿,或是入宫为妃。”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坑里是有人的,可你们为啥都不爱理我呢
是我人品不好,还是不够美貌呢
好纠结,到底是为啥呢
第15章 第五章(3)
“回太后,臣女不愿意!”孟桐可不愿淌这混水,不管是皇帝还是薛隐,她都不想嫁。“皇上与皇后鹣鲽情深,长平王情系九娘,臣女所求不多,唯愿与皇后和九娘一样,得一人倾心,此生无憾。”
话说得再清楚不过,华太后和华太妃悻悻地对视一眼,将话题转向满园的雪梅。
孟桐长舒一口气,自以为逃过华家两位姐妹的争夺,可是一抬眼,华太后探究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去,她忙移开目光,却又和薛隐凌厉的眸光对上,她轻叹一声将目光投向脚下的鹅卵石。
薛隐很生气,因为他被自己讨厌的人拒绝了,这种感觉让他非常的不爽。究竟是谁给了她如此傲慢的勇气,在华太妃面前永远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可是一转过身,她那令人厌恶的冷漠疏离从来不曾离开过。
她看不起他!他难道还比不上地上那些落满霜雪的鹅卵石吗?
薛隐百爪挠心,回想起这几日在梦中总被孟桐冷漠疏离的面容惊醒,心情更是郁卒难平。
孟桐并不知道华太后不是说说而已。今上大婚三年仍未有所出,后宫仅有皇后一人独宠,却没能怀上子嗣。是以,充实后宫是当务之急。而孟桐不见得有多出众,但她是孟谦最宠爱的女儿。
元宵赏灯大会还未结束,太后和太妃今日的谈话已经传遍朝野上下,孟桐本是无足轻重的一人,却受到极大的关注。而这几日,孟桐与长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