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瑛笑着说:“你着人带信儿说掌柜的请好了,我跟虎生哥特地过来看看。”张掌柜点了点头,又道:“很是很是,找掌柜的可不能马虎,今日你们俩个一起过来了,就好好瞧瞧,要是行的话,就留下来。”
原来,在虎生他们这个店开始装修时,虎生叫托了张掌柜的帮他们寻掌柜的,原本顾瑛准备自己来担这一职,只是后来想着,一则她活了两辈子,从来没自己开过店,为为保险起见,还是先找个掌柜的试试,前不久,张掌柜的托人说已经有信儿了,因此这次往县里来,他们最主要的其实是来看这掌柜的人选。
张掌柜的叫小伙计把鸡蛋抬进饭馆后面去,彼此都是很熟悉的人,点数时候,顾瑛和虎生也没去看着,一时,小伙计出来,将数报给掌柜的,共计是六百个蛋,连着前几次没结清的鸡蛋钱,也有好几两了。
张掌柜的把钱算给他们之后,又对小伙计说;“你去将南大街的何秀才请过来。”小伙计答应一声,便出了饭馆。
待小伙计去后,张掌柜的这才对顾瑛和虎生说起这回的掌柜人选,他说:“这何秀才,如今四五十岁的年龄了,原先家里开了一家胭脂铺子,只是后来家里供着他读书,连铺子都抵出去了,谁知何秀才考了一二十年也不曾中举,现而今他家里上有六十岁的老母,下有三四个娃儿,都等着吃饭,日子过不下去,只好放下圣贤书,先将家里人的温饱解决了再说。”
顾瑛听说是个秀才,略有些犹豫,她问道:“做掌柜的,首先任务是通人□故,会打算盘记账,我听闻秀才先生都只读四五五经,也不知这活儿他做得惯做不惯。”
虎生心里虽说尊敬读书人,只是也听说读书人最是清高,他们这做生意的跟钱打交道,说不定人家还嫌这商贾之事辱没了他读书人的名声呢。
张掌柜的对顾瑛说:“这个你倒不必担心,何秀才家原先也开过铺子,算账记账也颇通得,等会子他来了,你们也可细问。”
顾瑛和虎生点了点头,便等着,不一时,小伙计领了一个男人进了饭馆,只见那男人高大的身架,大冷的天,身上只穿了一件夹袍,夹袍上打满了布丁,他面有菜色,想必日子确实走不下去,要不然也不会放着书不读,跑出来做掌柜的,再看他走路时端着架子,顾瑛见了,不免有些好笑,倒是虎生,本来就很怕跟这些读书人打交通,此刻见了,眉头都微微有些皱了起来。
进了屋里面,何秀才还算知礼,对着他们几个微微颔首,又转头望着张掌柜的说道:“这两位就是张掌柜说的,要在县里新开绸缎铺的赵小哥儿了”张掌柜的说道:“正是,我前儿托人送了信儿过去,他们往县里来打年货,便顺道过来瞧瞧。”
何秀才点了点头,又望着顾瑛他俩,等着他们问话,顾瑛先是随口问了几句会不会打算盘,会不会算账的,何秀才都点头说会,顾瑛见他看起来还算正派,只是心里还是有些犹豫,做掌柜的可不知要为人正派,更要精通人□故才是,他们可不算花钱请一个只会‘孔曰成人,孟曰取义’的读书人。
只是眼下他们急着寻掌柜的,偏生掌柜的并不是那么好请,像张掌柜的,已经在田家做了二三十年,等闲是不会轻易寻新东家的,于是,顾瑛只好先跟何秀才约法三章,她笑着说道:“先前张掌柜的想来已跟你说好了,我们一个月出三钱的银子,在这县里虽不算是顶好,但是对何先生头一回做掌柜的来说,也不算太差,吃住都算我的,先试用三个月,到时做得好,每月月底,再送两只鸡一百个鸡蛋。”
何秀才只想着先渡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他一口答应了下来,顾瑛便又道:“既然咱们两家都同意,先需立个字据才是。”
何秀才也答应了,现成的有张掌柜的做保人,双方立了字据,便约定好了明年正月十五日正式上工。
送走了何秀才,顾瑛又想起一件事来,她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张掌柜的,笑着说道:“这个东西,劳烦张掌柜有空的话,替我转交给田二奶奶。”
张掌柜奇怪的问道:“不知这是什么东西?”虎生在一旁笑眯眯的说道:“这是咱们店铺里的会员卡!”“会员卡?”张掌柜的一脸迷惑,问道:“恕我孤陋寡闻,不知这会员卡是个什么东西?”
虎生笑了两声,先前他也不知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后来还是顾瑛跟他解释了很久才明白的,璀璨听张掌柜的问起来,便跟张掌柜的也细经的解释了起来;“这会员卡,咱们店铺里只派发了十张,凡是持这张卡到咱们铺子里去买绸缎,都能比旁人便宜几分。”
其实这也是顾瑛根据前世会员卡想出来的,没有专门的会员卡,她就托老六叔将木片磨得薄薄的,在上面写上绸缎店的名字,写上编号充做会员卡,虽说很简单,但是这个时代目前还没有出现会员这东西,估计也没人会挑剔。
这十张会员卡都只是她试着推行的,主要的对象就是一些有钱人家的,这些有钱人买东西,不一定会将那少的几个钱放在眼里,只是在乎的是那种心理上的优越感,正好她身边田家两位奶奶算是她仅有认识的几个有钱人之一,因此这回过来,便托张掌柜的将会员卡转交给她。
张掌柜的听了虎生的解释,又听他们说连县官夫人跟县丞夫人也有,便拍着手说道:“这个主意好,也难为你们这么有心,我到时一定将这会员送到二奶奶手中。”顿了顿,他又对顾瑛说:“顾姑娘,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多的,要是有,可否匀一张给我?”拿回去哄孩子娘高兴也是好的,县官夫人都有的东西,若是给她送一张,也够她出去吹嘘了。
顾瑛爽快的说;“张掌柜平日这么照顾我们,匀一张会员卡出来值什么。”说着,便又拿出一个荷包来,递给张掌柜的,张掌柜向她道了谢,便接了过来。
趁着时间还早,虎生还要往县官夫人跟县丞夫人那里送,说起虎生如何会想起要给县官夫人跟县丞夫人送会员卡,原因是今年秋收时,因虎生家用了顾瑛栽秧的法子,家里的收成大涨,县丞大人特地叫了虎生往县里去表彰了一番,又请他往其他乡镇去推广,因此虎生一来二去的,便见过县丞大人好几回,这次有了会员卡,首先想到的便是要给他夫人送一张,后来又想着,既然给县丞夫人送了,自然少不了要给县官夫人也送一张,人家收不收,是人家的事,反正他们的心意是到了。
顾瑛陪着虎生往县衙里去了,见县丞大人比较容易,只跟里头通报了一声,虎生便进去了,顾瑛则是留在外头等着,至于县官大人,因不能随意到,虎生便只能东西递交给门房,两个人便回去了。
现在要办的两桩主要的事都办完的,会员卡各送了一张给县官夫人跟县丞夫人,送一张给田二奶奶,一张给田大奶奶,送了一张给张掌柜的,到时过年时见到顾瑛再送一张给她,剩下的几张便留着,等有机会再送出去。
回了店铺里,李氏他们也回来了,买了一大包东西,顾瑛没去细看,现在店铺里的事差不多都忙完了,他们只等着开张,现如今首要的任务是想着办年货的事情。下午还有时间,将要买的东西都置齐了,明日一早,他们就该回桃源村去了。
下午,他们在县里见到了桑奇,自从进入了腊月里,他的生意越发好了起来,前些日子他又从虎生手里进了一些绸缎运到他们坝上去卖。这回见了虎生他们来县里置年货,桑奇热情的送了他们半边羊肉,虎生回送了他几块用熏肉,两个人约好了明年再见,便分开了。
用一下午的时间,虎生他们将家里过年要用的春联,点心,香蜡油纸,碗碟,炒货都买置办齐全后,便回了虎生的店铺里。
至此时,赵刘两家的年货都全部办完了,第二日一大早,虎生将他们买的东西都装好车,便驾着马车出了县城。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4 章
回了桃源村后,顾瑛准备了两百个鸡蛋,两只活鸡,几块不同花色的绸缎布料,趁着虎生往镇上去时,托他带给顾珊,虽说田家不缺这些东西,但是也都是他们的一片心意。
这回虎生去给顾珊送年礼,大林也跟着去了,这回过年,他们兄妹三个不能一处过,只是大林见三春和四春都过得很好,也就安了心。
一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五,虎生家洗洗涮涮的事早做完了,腊肉腊鸡也挂在家里一排,看了就叫人心生喜意。如今就剩下几个需新鲜现炸的菜了,顾瑛和李氏两人合力,花了两日的时间,将过年要现吃的花生瓜子儿糖果卤肉丸子一类的先做好,二十八日发面做馒头包子花卷,二十九日一家几个人全都洗了一个大澡,眨眼间,便到了年三十这日。
三十一早,虎生和大林将院子里和鸡舍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又将水缸里添满水,便用盖子盖好,这缸水至明日早上都不动,取俗语‘今年一水缸,明年一满仓’,今日洗涮要用的水,就单独用几个木桶装着。
水缸里添水后,再就没有虎生什么事了,余下厨房里都是顾瑛和李氏在操持,虎生闲着无事,不知从哪儿寻摸出一小挂儿鞭炮,一个个拆开来,带着大林和顾珏在坡下炸鞭玩儿。
重头戏是晚上的年饭,因此中午一家人反倒吃得凑合,到了下午,顾瑛和李氏在厨房里越发忙了,按李氏的话来说,今年一家人,无病无宰的,又碰上虎生和顾瑛两人出息,在县上都置下了店铺,她心里高兴,使出浑身解数,要办一桌丰盛的年底饭。
上回到县里去,桑奇送了一块上好的羊肉,本地的羊肉的做法多是焖着吃,李氏见屋里几个都是青州的,便按着青州老家的方法,将羊肉跺成块,用五香粉腌制了小半会儿,又用大砂锅架在炉子上,加了辣椒,用小火慢慢的炖,旁边放着早已经切成块的胡萝卜,只待羊肉炖好后,胡萝卜下到锅里只需炖小片刻就好,胡萝卜可以去羊肉的腥膻味,又添了羊肉的鲜味,大冬日的吃一碗,深身热呼呼的,别提有多舒畅了。
顾瑛自羊肉发出香味后,每隔一会子就要掀开盖子来看看,又不时的望着李氏,问道:“大娘,啥时候可以下胡萝卜呀?”李氏正在刮鱼泥,她不慌不忙的说:“火侯到了就下,你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帮着我把鱼泥刮了是,等会子要做鱼丸呢。”
顾瑛便洗了手,帮着刮鱼泥,鱼泥很难刮,照顾瑛来说,把鱼剔了骨,再用刀跺着泥就是了,但是李氏说,用刀跺的鱼泥,不如刮下来的细滑,两个人很花了一会子工夫才刮完鱼泥,之后便是李氏来做鱼丸了,顾瑛就在旁边给她打下手。
除了羊肉火锅和鱼丸外,李氏又单独备了一整条活鱼,等会子用来做蒸鱼,另外还有炸的鸡子儿,蒸的四喜丸子,焖得排骨,这几样就是主菜了,按照虎生家的往例,除了这些菜外,每年必定要拌一个小葱豆腐,以示来年人口清吉。
李氏瞧着厨房里的菜都备得差不多了,便朝着顾瑛笑着说:“行了,你出去跟虎生他们玩儿去吧,屋里有我看着呢。”顾瑛便笑嘻嘻的在李氏旁边又腻了一会子,跑到外面去看虎生他们炸鞭玩。
顾瑛站在坡上看热闹,那虎生童心未泯,跟大林和顾珏商量着要怎样炸鞭才好玩,顾瑛便出主意,说道:“把鞭炮丢到水里去炸!”那三个人便一脸鄙夷的看着顾瑛,大林还说:“瑛姨,通共才几个鞭,丢到水里一声闷响,还不如丢到牛粪里去好玩哩。”
谁知虎生和顾珏听了他的话,还一脸的赞同,顾瑛瞪了他们一眼,想来是因为顾瑛在旁边看着,虎生有些不好意思再跟大林他们玩,他挠了挠头,望着顾瑛说:“瑛娘,你要不要也来炸一个?”
大林连忙说道:“姐儿们最怕这个呢,前儿村里的狗蛋儿朝着槐花丢了一个鞭,还把她吓哭了哩。”大过年的,但凡家里不是顶困难的,爹娘一般都乐意给家里的小哥儿们买一挂鞭,于是这些小哥儿们除了往水里牛粪里丢,再就是拿去吓唬姐儿们。
顾瑛不服气的说道:“谁说我怕这个了,你拿几个来,我炸给你们看。”说着她走下坡,拿了大林手里的线香,又要了几个鞭炮,反倒虎生看了她的架势,有些担心她把自己的手给炸到了,便劝道:“算了吧,你别炸了,我们在下面炸,你在坡上面看着玩就是了。”
顾瑛被激起斗志,不听虎生的劝,将鞭炮点着了,连忙往前面一扔,鞭炮便炸响了,只不过她虽说没炸到自己的手,只是刚才点着了,慌里慌张的扔到前面几只鸡群里,那鸡群受了惊吓,四处乱窜,李氏在灶屋里听到声响,见他们炸鞭把鸡给吓着了,没好气的说道:“你们倒是会挑地儿玩,把鸡们吓到了,要丢好几日的蛋呢。”
几个人被李氏责骂了,连忙乖乖的上了坡,回到院子里去,李氏见他们实在闲着无聊,又看了看天色,便说:“你们去把春联贴上后去换了衣裳,再收拾一下就能吃饭了。”
大林和顾珏欢呼一下,进了屋里去找了春联,贴春联的浆糊早就准备好了,这里贴春联是从里面往外开始贴,于是堂里先贴了万象更新,喜迎新春之类的,顾瑛跟李氏歇的这屋则是贴了好看的窗花,有八仙过海,麻姑献寿,小媳妇回娘家等等不同的。
待她把窗花儿贴好后,虎生已经将几个房里都贴好了,此时正跟大林和顾珏一起贴大门的春联,乡野地方,过年贴春联也不讲究什么文雅风气,都是怎么吉利怎么来,因此一幅春联上面,不是福就是兴,看着就让人觉得喜气。
大门贴好后,外面的鸡舍贴了鸡鸭成群,牵马的牲口屋贴了槽头千斤,虽说这是期望猪长得壮的春联,但是没人去计较这个,甚至连坡下的树都贴的几张红纸,不一会子,屋里屋外到处都是红通通的一片,看着就喜人。忙起来时间就过得格外快,春联贴后不久,眼看着天色也渐渐暗下去了,虎生点了竹子堆,火堆烧了起来,便噼里啪啦的炸了起来,不到片刻,从村里也传到此起彼落的爆竹声,李氏见都忙完了,便催着他们去换了过年要穿的新衣裳。
今年家里年景好,每个人都裁了新衣裳,只是他们虽然说是卖绸缎的,但是现在还做不到人人一件绸缎衣裳,仍然穿得的是用棉花做的袄儿,不过都是顾瑛和李氏一针一线做的,又用的是今年的新棉花,棉袄很暖和,每个人穿很漂亮,顾瑛在屋里换上了新衣,便进了灶屋去替换了李氏,叫李氏去换衣裳去。
一时,李氏换衣裳去了,顾瑛正照看着炉子的火时,便见到虎生了进来了,虎生穿的新衣新鞋都是顾瑛做的,顾瑛左看右看,看到衣裳很合身,便很满意。
虎生也看着顾瑛,见顾瑛坐在灶下的凳子上,火光将好脸上映得通红,没得由的,心里也暖烘烘的,虎生只管盯着顾瑛发呆,顾瑛忍不住有些脸红,从地上捡起一颗松果儿,丢到他身上,说道:“回神啦,你看啥呢!”屋里没有第三个人,虎生也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看你。”
顾瑛脸上微微有些发热,没回他的话,又往灶里添了几股柴,虎生便坐到他旁边的小木扎上看着顾瑛不说话。
被他这么直愣愣的看着,顾瑛都有些手足无措了,她干脆放下手里的火钳,冲着虎生说:“你出去你出去,灶屋里都是灰尘,没得把新衣裳弄脏了。”虎生手撑着下巴,说道:“我仔细着哩,不会弄脏的,咱俩说说话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