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夫人步出寝帐,四下竟无一人,天际的黑云遮住了东升的太阳,周围昏暗的叫人辨不清方向,这是一个透着阴冷多变的早晨。
“刘大人,你在那?”郑夫人小心而迫切的呼喊道:“王惟岩,你在玩什么把戏?”她逐步往中庭牙帐走去。
山西太原城
青梅的六月是万物生长、果实初成的最好季节,李渊也是在此时确立了他李家政权的初步构建,设建大将军府邸,李渊自号大将军,以裴寂为长史、刘文静封司马、唐俭及前长安尉温大雅为记室、武士彟为铠曹,又设户曹、司功参军、府掾、左右统军等官职;更以李建成为陇西公、左领军大都督、领左三统军,李世民为敦煌公、右领军大都督、领右三统军,李元吉为姑臧公、领中军。
李家诸事皆备,只等郑夫人、刘文静与突厥和谈成功的讯息一到,便可攻入关中。
将军府议事厅内的气氛也是异常紧张,李渊、李建成、李世民、裴寂、武士彟等人齐聚于厅中,各各都是面色凝重,沉思不语。
又是过了好一会,只见李渊一拍桌子:“不说话就能解决问题了吗?刘文静已经连续两天没有传消息回来了,肯定是出了问题!”他绷着个脸,全是不满的继续愤愤道:“我早说过,光靠一个女人是行不通的,可你们偏不听,大儿、二郎,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
“父亲大人也不用太担心,也许刘大人是为别的事情耽搁了发信的时间,不一定是出事……”
“刘先生是个知道事态轻重的人,既然临行时约定每日传送消息,那他就断不会为别的事儿来耽误此事!”
“那你说是为何?”
“该是向父亲预料的,议和出了问题……”
“世民,难道连你也不相信她了吗?”
“不是不相信,只是怕、她会为了一些人,不肯尽全力!”
“笑话,我托夫人出使突厥是为表示诚意,只要人到了,那就是尽心力了……父亲大人,儿臣相信郑夫人能把事情处理好的。”
李建成说完朝他的父亲李渊拱手抱拳后便要离开,他不想为此时再与李世民有太多争执,他更不想让一种莫名的伤痛久久的缠绕在他心头;“大哥,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感情用事的……!你应该清楚,如果真是出了事,怕她现在自身都是难保了,又何谈‘处理好’?”可李世民又每每在他最想躲开或逃避的时候,用最直接、最现实的问题刺痛李建成,让他不得不去面对,是他为了李家牺牲了她,把她送到突厥去的。作者有话要说:11日从哈到京,12日早上班,晚上又转战深圳,13日凌晨更文,作者不得说,这将是忙碌的一个月~~………终于也完这章了,明天作者要加班,不知道能不能上线,先打预防针喽……………又是红字,写了怎么久连个图推都没混上过呢,作者觉得自己有点失败~哎~,继续加班去了……
世间最炼修罗场
望着绿草天空日渐显露的光芒;没有清透、倒似污浊;明明刚进朝食;天际却好像如血的残阳,叫人心中不禁掠过一丝寒意,曾几何时,这是一种关于死亡的征兆!
绕过三五个中小的篷帐,郑夫人缓步间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甚是奢华的大帐了;她不安而焦急的加快了步伐,由中庭牙帐的后面绕过;转身入了围栏;徐风吹动她檀青色的裙裾拂过地面;衣袖还在飘飘荡荡的空气中流转;可迷蒙了一片晚春的尘埃和四周诡异的气氛让她停了步子良久;忽然恐惧,抬起头,面色如死灰般沉寂。
土默川汗部的中庭牙帐外围是有坚实的木栏围挡圈绕的,虽然圈绕的围挡不过半人多高,可每隔十五步都会有丈高的木杆竖在其中,以悬挂象征突厥汗国的狼头图腾旗帜,来彰显他们的英勇,可今日,在悬挂的狼头图腾旗帜下面又是多了一样让人看到便会毛过悚然、惊恐万分的物件,尸体、一具具被活活吊死在旗栏上的李家派遣出使突厥的侍卫尸体,他们死状凄惨、面目狰狞,就那样围绕着土默川汗部的中庭牙帐外围悬挂着,每十五步便有一具,一圈下来,足有三、四十具,半合着嘴唇,郑夫人浑身颤抖着竟是半晌没有动作和说话,她放眼环视牙帐外、围栏内的空场上,人头和身体分开堆放成了小山,血色已经染红了大草原的绿地,一滴、一滴,汇流成河,还有衣衫残破到不可遮体的随行侍女,被横七竖八的丢弃在熄灭的篝火堆旁,在经历了非人的摧残后,已是奄奄一息。
这是、哪里?郑夫人由眉目到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无不颤抖!好一幅炼狱修罗场,这那里还是我辈人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惨叫声破天的传入她耳中,紧接着,便是源源不断的尖叫、哀求、乞怜和呼救的声音,郑夫人咬紧下唇却止不住浑身发抖,她几乎濒临崩溃的神经在绝望中挣扎着,一步步艰难的移向牙帐。
“你来了……”俟利弗设侧卧在牙帐上座的蒲榻中,眯着一双肆意讥讽着的眼睛,毫无感情的看着周遭的一切,他知道她已到了牙帐的外面,于是声音淡漠的道了一句。
在掺杂着凄惨而痛苦的呻吟声、叫喊声中,她还是真真的听到了由大帐内传来的召唤,僵硬着手臂,郑夫人迟疑的掀起了大帐的幕帘,鲜血已经染红了地面,只见一个将领衣着的突厥男人,正一手托着大碗喝酒,一手举着弯刀朝脚下浑身是血的汉人砍割,他的刀锋并未一次尽了全力,而是再举起、再落下,更让人惨不忍睹的是他对这样的举动似乎很是享受,且笑呵呵的听着这犹如地狱传来的丧叫。
“啊……啊……!”如果说面对外面死寂一片的地狱景象还可以自己骗自己的当是做梦,可眼下,却是真实的、血淋淋的正在发生着的悲惨一幕,而这样残忍的屠杀是梁慕凝无论身在现代都市、还是回到古代乱世,都不曾见到过的场面,什么萝卜、白菜、西红柿堆造的美国恐怖片?不过她眼下所见恐怖的万分之一,可以嗅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可以听到那种因恐惧和痛苦发出的嚎叫,甚至还可以感受到一个原本活生生的人被放着鲜血流淌,可脉搏还在跳动、口鼻还在喘息和低微着呻吟,只是她不能分辨,那是面对死亡时奋力求生的挣扎,还是气绝之前求死不得的残喘?
郑夫人再也不能麻痹自己或是故作镇定了,她尖声叫喊,有悲痛、有害怕、有恐惧、有绝望……!总之,再也控制不了情绪的她,泪水、尖叫、扭曲着神情大跨步的扑向坐在帐中的俟利弗设,愤怒彷徨又恐惧无力的抓住他的领襟大叫:“啊……你混蛋……你、你不是人……”,郑夫人原本淡然、清丽的面目已经因恐惧、痛苦而变得狼狈、狰狞。
牙帐内一切依旧,郑夫人来到后的举止、言行,并没有突厥兵去干涉和阻拦,他们都毫无顾忌的各自行事着手中的嗜好,似乎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王惟岩……你不是人……你要怎么、怎么样,就冲我来……他们是无辜的啊……呜呜……!”郑夫人的哭喊声与帐内被摧残汉人的痛苦嚎叫混成一片,杀戮、血腥、□、支离破碎……让原本蔚蓝下的碧绿草原也变成了人间炼狱!
“你是在求我吗?”被郑夫人扯住衣领的俟利弗设毫没在意的半掩眉目,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慵懒神态。
“是……是……我求你……快让他们住手啊……!”
“啧啧啧,事到如今还摆出一副命令的姿态,本于时在是看不出夫人有什么诚意可言……?”
“王惟岩……你、你到底要怎么样啊……我求你……求你先让他们住手啊……我、我求……求你……了!”
她认输了,这一回她真的认输了,身逢乱世,会有流血、会有死亡,是梁慕凝早就想到的事情,她原以为她可以淡然处之,可原来她不能,尤其还是因她所累,她就更不能了。
“求……求你,让他们……先住手,我、我什么都答应……答应你……求你……”郑夫人的眼泪已经润湿了彼此的衣衫,可还是止不住的一直流出,声音也由于一直竭力的叫喊而变得沙哑!不等俟利弗设再说话,她便主动的凑上自个儿的朱唇,不断的在他微弯的邪唇上啄吻,并牵引着他的手抚上自己胸前,不停得喃喃:“求你……求求你……!”心早已悲凉的她,只希望能够赶快结束眼前这一切。
俟利弗设很是享受着这个曾让他爱恨交加女人的主动亲吻,但他却忍住了回应,只是顺着她的诱惑玩弄,似乎并没有再下一步动作的欲望,俟利弗设保持着一副胜利者的高姿态,微微眯起湛黑的冷眸,双眉紧蹩的睇视住郑夫人那张悲凉绝望的美丽容颜。
片刻后,俟利弗设依然冷漠无情的神态和四下依旧撕心惨烈的血腥场景,让她对他主动的动作霎时僵住,就连颤抖也一并僵持。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作者很不开心,工作不顺利,又买不到回家的车票,就连曾经的朋友,原本的亲戚都感觉陌生了,一个女人是不是一生了孩子就会变得敏感和自私呢?曾经很想到处出差,到处跑,可如今真的如愿了,才知道,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总会有莫名的恐惧,原本以为,有朋友或亲人能同在另一个城市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其实,原不如一个人的走走停停,没有期望也就没有失落了,不是吗?算了,我应该是习惯这些的,作者啰嗦了……(7。17凌晨)……7。19晚上19:45,终于回到家了……
辣手何忍摧花残
死亡的气息不断的充斥在空气里;那是前所未有的绝望。
原本还在苦苦哀求的郑夫人忽然收起了所有的声色;她慢慢回过身;面无表情的从俟利弗设面前站起,在帐台前镇定的捡起一柄刚刚不知是那个突厥士兵杀人后留下的带血弯刀,持在手中怔了半晌,而后冷冷的看了俟利弗设一眼,抬手、转刀;向自己白皙的脖子抹去。
刀锋出奇的锐利,当郑夫人横刀在颈项上划过时只觉得有冰冷锐痛透肌袭来;还有热乎乎的鲜血涌出;滴滴答答的顺着自己的肌肤、顺着刀柄坠落。刹那间;回想到自己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很多关于轻生、自杀等等的报道;但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可以无惧死亡?这又需要怎样的勇气?好了;现在她全知道了,原来一个人面对一种最纯粹的死亡是不需要太多畏惧和勇气的,深陷在没有退路的恩怨纠葛中,这是最快、最直接的了结方法。
俟利弗设猝然站起,立掌上前,竟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阻止了郑夫人刀锋着力的方向,他以为她拾刀是准备刺向他的,却不料她竟是自刎!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的俟利弗设,在慌张之余便没有思索的用手掌顶住了弯刀的前锋,虽然还是没能完全阻止,但至少使她因自刎而划过脖颈时的伤口不会太深,可以保住性命。
两个人的鲜血汇流到一处后融合在一起,继续沿着路径滴落在蒲榻和桌案上,俟利弗设单臂将她揽入怀中,大帐内的突厥人见此情景,一时无声。
郑夫人原本因为悲痛和恐惧而有零散的长发在空中来回飘荡,她白嫩光滑的颈项上还有鲜血在不断冒出,俟利弗设紧紧的揽住她瘦弱的身体,根本顾不得自己也在不住流血的手掌,带着不忍、怜爱、心痛、内疚等等说不清的复杂目光看着怀中这个柔弱无助的女人,原来她的骨子里还是那般的倔强和孤高,没有改变。
莫名怔忡,久违的心动。
“嗯……求你……”惨烈的画面一直在郑夫人的脑海中徘徊不去,令昏迷中的她还不断呓语轻喃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隐约听到有人说话,只是好像离她很远,所以听不清楚,想要动一动身子,可疼痛瞬时流转全身,唔……心亦是痛。
日落,俟利达于侧室的寝帐内一片寂静,俟利弗设的眉头微聚拢在一块,湛黑的眸孔中流露出一抹包涵着揪心的关怀光芒,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昏迷中的可人儿,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了,如今,他发誓,再也不会让她有机会再离开他!“你们这帮庸医,已经两天一夜了,为什么夫人还没有醒?” 俟利弗设微沉含怒的低语训斥,让还在帐下惶恐而跪的随突厥接引队伍前来的两名御医更是咄咄不安,“回达于,其实夫人……夫人颈上的伤口并不深,应是没有大碍的……只是、只是……夫人身体原本虚弱……又……又……”只听其中一名御医声音有些走调的小心回答,不敢有半点怠慢。
“又怎么样?”
“……”
“说!”
“又受到惊吓……所以……才会发热不退……昏迷不醒……!”
“……”
“如今,只盼夫人吉人自有天相,熬过今夜,能退了热,便可无碍,不然……”
“什么?”
“……不然性命堪忧……!”
俟利弗设伏在床榻前,紧攥着郑夫人的小手,他很咬着后槽牙一字字的道:“要靠老天保佑,那我阿史那家还养你们这群庸医何用?”他的深幽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郑夫人,而说话的声音里却包含了某种无处发泄的戾气,“来人,把他俩拖出去,和那些汉人的尸体一起、埋了……”一个近乎残肆的表情浮上他的唇角,犹如魔鬼般可怕。
求饶的声音不绝于耳,可好像并没有触动到他的神经,一直阴郁的邪魅面孔,让人猜不出他下一步会有怎样的举动,深沉半晌,俟利弗设轻动嘴角:“把刘文静压上来……!”
不过一会,刘文静被五花大绑的由两名突厥士兵压着入了大帐,他一脸淡定的瞧了瞧俟利弗设,又瞄了一眼虚弱着躺在床上的郑夫人,没有说话,更没有下跪,只是冷眼的站在那里,他的身上有一种属于文人智者的独有气质在无形中散发,并没有刻意的高傲,却会让人不自觉的敬畏。
“你们前来议和的使者要死了……”
“哪又怎么样?这里死的人还少吗?”
“你能救她吗?”
“不能保证救活……”
“本于命令你,一定要救活她!”
“……”
听到这话,刘文静心中略有惊讶,但面容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的瞧着俟利弗设和郑夫人,没有急于答复他的要求,定了定心思后,他别开双眼,“郑夫人奈李家长公子建成之妻妾,文静既效忠李家,本该竭尽全力保全夫人安康,但今日所见,她似乎与俟利达于关系非比一般,这倒不免让在下怀疑,她是不是你突厥安插在我中原的一颗棋子了?”刘文静波澜不惊的款款说话,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他当下的处境。
“你说什么?”俟利弗设终于不舍的由郑夫人处移转开了视线,他的眸孔瞬间由关怀转变成凌厉,没有起身,只是盯住了心神,细细的打量了刘文静一番,而刘文静也没有回避的迎上了他尖锐的目光,帐内气氛霎时紧张了起来。强压住怒火,捏紧的双手更是咯咯作响,最后,他从齿缝间迸出一句他都不知道怎么会说出的话来:“只要你能救活她,什么事情都是好商量的……!”这种前所未有的妥协,对于俟利弗设这种已经把骄傲渗透到了骨子里的男人而言,简直就是一种屈辱,可为了梁暮凝,他竟然甘愿放下骄傲,退让到连自己都不可置信的一个地步。
刘文静没有说话,在迟疑了片刻后,轻点了点头。
在俟利弗设的示意下,刘文静被松开了绳子,他不慌不忙的活动了下手脚,然后缓步走到床榻边,依旧知礼守礼的先放下帐幕,只留郑夫人一只纤细的手臂露于帐外,他双指压扶上她的脉搏,又探手试了试她的额头,不禁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