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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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铁衣-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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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速很快,几乎像箭一样地向前冲去,但是外面埋伏的杀手不少,甩掉了开始的几个,又有新的从边上的小巷里冒出来,车前车后,枪声不绝于耳。楼少白一边开车,一边操控本来要双手抵肩发射的轻机枪,连我也看得出来,十分不便,他的衣袖下浸染出了一道血迹,不知道哪里已经中了弹。
  我一阵心惊肉跳,脱口大喊:“楼少白你到底行不行?”
  他飞快瞟我一眼,骂了一声:“闭嘴!待着别动!”
  我倒是想听他的,就这样缩在位子下不动,问题是眼看这样要是冲不出杀手的火力包围圈,他万一挂掉了,我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我开车,你对付他们!”
  我一咬牙,朝他大声吼道。
  他俯身躲过了一阵密集的枪击,朝我大吼:“你行不行?”
  “不行也要行,总比两个人都死在这里好!”
  我咬牙切齿地说道,豁出去了。
  他不再犹疑,猛地将自己的位子往后扳平,顺势仰倒。我生平从未像现在这样地手脚协调,飞快地爬到驾驶座上,半蹲着身子躲避着飞弹。握住了方向盘,猛地一踩油门,把当先冲了过来的一个杀手撞翻在地,剩余的面有惊恐之色,纷纷躲避,汽车势如疯虎般地呼啸而过。
  楼少白仿佛有些惊讶,这个时候,居然还哈哈大笑起来,“干得好!”他吼了一声,翻身敏捷地爬到了我原来的位置,端着手上的枪朝外面的杀手射击。
  “轮胎被打爆了!”
  我尖叫一声,感觉到方向盘在打颤,车身不受控制地歪扭了起来,手一松,差点撞到路边的一道石栏,急忙打了下方向盘,这才堪堪避了过去。
  杀手人数虽多,但手上都是单发手枪,楼少白端了轻机枪,心无旁骛,火力上立刻就占了优势,加上我这种不要命般地横冲直撞,一闯出这条两百米长的街道,身后的杀手终于被甩开了。
  激烈的枪战声把街口的行人都吓得跑光了,连警察也缩到了不知道哪里,直到这辆已经面目全非瘪掉了两个轮胎的汽车再也开不动了,最后停在路边,几个听到枪歇后冒了出来的警察才认出了楼少白,大惊失色,急忙围了过来。
  原来死里逃生就是这样的感觉……
  我全身汗淋淋的,手脚发颤地瘫坐在了座椅上,整个人只顾抖个不停。一转头,看见汩汩的血从他的衣袖下不断滴淌而下,他的脸色惨白,愈发衬得眉黑目墨。
  “楼少白你不会就这样挂了吧?”
  我抖抖索索着从齿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挂了?”
  他蹙眉,扭头望着我。
  “就是死了!”
  我大声说道。
  “你放心,就算挂,我也要晚上听完你给我说过你的事情后再挂!”
  他朝我哈哈大笑起来;一脸的满不在乎。

  十九章

  他的伤口在右肩稍下的上臂处,那里的衣服早已被血迹浸染得湿淋淋殷红一片。我解开他衣襟,看了一眼,就知道这颗子弹已经打中了上臂大动脉。他自己用右手去压,却无济于事,血仍从他指缝中一股股不断流出。
  城中唯一的一家西医院在城北,离这里开车也要二十几分钟。现在汽车差不多报销了,在凭脚力的黄包车到达前,如果不采取止血措施,我估计他能不能熬到晚上听我说事也是个问题了。
  没有橡皮止血带,只能就地取材,我解下了他马靴靴面上的一根长鞋带。
  “你干什么?”
  他有些惊异地看着我。
  “给你止血。”
  我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扯过汽车后座上垫着的一块方巾,折成平整的衬垫,缠绕在伤口的近端上方,让一个警察帮助固定后,用鞋带在衬垫上绕了几圈,打了个活结,再用一根从近旁树上折过来的细木棍插入,旋转绞紧,最后将木棍的另一段插入活结套内,将活结拉紧。
  因为不是充气或者橡皮止血带,所以用这种绞紧止血法时,结扎带药松紧适度,以停止出血或远端动脉搏动消失为度。过紧,会损伤受压局部,甚至造成组织坏死,过松则达不到止血目的。我处置完毕,观察到伤口血流渐止,略微送了口气。警察早已经喊来了黄包车,我和楼少白各坐一辆。车夫卖力,撒腿朝医院跑去,大约四十分钟左右就赶到了。
  医院里的主治医生就是前次我被通地七用迷香迷倒之后,楼少白请过来的那个洋人史密斯先生。松解了止血带,检查了伤口,他立刻就说要手术取弹,缝合血管。
  到了医院,也就没我的事了。楼少白被送进手术室的时候,我就坐在外面休息室里等。很快,医院里就陆陆续续赶来了闻讯而来的许多人,市长,公署官员,楼少白手下的军官。这些人我大多不认识,看见我,纷纷上前表示自己闻讯后的愤慨和激怒,又向我探听少帅的伤情。我随意应了几句。
  大约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手术终于完成。史密斯要求楼少白留院观察一夜,被他一口拒绝。史密斯显得很无奈,耸了耸肩,看了下我,用英语对他说道:“既然楼先生坚持,我也没办法。你被送来的时候,我注意到这种止血方式非常科学,只有经过专业培训的人才懂。如果是这位小姐为你止血的,想必她也知晓日常的护理方法,我给你开些药,你们回去后注意些就是。”
  楼少白立刻看向了我,目光中带了几分新的探索之意。
  “嗯,知道了。谢谢医生。”
  楼少白嘴里应了一声,眼睛却仍盯着我。
  我装作听不懂,回望着他,一脸迷茫和无辜。
  我们离开医院,坐上了司机开来等在医院门口的另辆车回去的时候,他果然开口审问我了。
  “你怎么会开车?”
  “你去省城的几天,我出去都坐司机的车。自己留心看他操纵,自然就学会了。不就油门刹车方向盘前进后退这几样吗,很简单。”
  我立刻应道。
  他狐疑地盯我一眼,“你倒聪明,看几天就能开得这么横冲直撞,连我都自叹不如。”
  “楼少白,我要是不聪明不敢横冲直撞,你还能这么唧唧歪歪地跟我说话?说不定已经被人打成马蜂窝了。”
  我顶了回去。
  他仿佛被我噎了一下,又问道:“包扎伤口呢?史密斯说你应该受过专业培训。”
  “现在是新社会了。我参加过女童子军的学习班,正好就有急救的内容。”
  我信口胡诌。
  他默然片刻,终于哼了一声,不再开口。
  他信也罢,不信也罢,随他去好了。总不会真的那么无聊跑去核查池家小姐到底有没有去参加过学习班,学习班里到底有没有这一项内容吧?
  一路无话,终于回到原来的楼公馆。福妈迎接了出来,一副又喜又悲的样子,仿佛有话要说,看见楼少白在边上,又急忙住口了。
  楼少白回来后就一直在书房里到天黑,连饭也是佣人送进去胡乱吃了几口的。楼公馆里不断有人进出。先是本城负责治安的官员过来负荆请罪,没多久就擦着汗离开了,我怀疑是被他赶了出去的。然后是从医院一路跟随过来的市长和另些官员,等到他们也相继离去,到了最后就只剩下他的军中幕僚了。我猜他们应该在商议接下来的报复或者防御行动之类的问题,不大感兴趣,就从客厅回了房间。
  福妈跟了进来,眼睛有些发红,叹气道:“小姐,你为什么总是要和姑爷过不去?前次姑爷突然回来,发现你跑了。你不知道,卫兵差点被他枪毙,幸亏他身边的副官苦苦拦着,最后虽然没枪毙,却也被抽了十几鞭。今天我又听说姑爷和老爷翻脸了,昨晚打了起来,整个池家大院被火烧光,老爷和少爷都没了下落……好好的日子,怎么会过成这样……往后可怎么是好……”
  楼少白早上一回来,什么都没说就要把我和钟小姐往码头送。我当时也不过应景般地问了句池老爷的情况,他避重就轻地并没回答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惨烈到了这样的地步。这对各怀鬼胎的翁婿已经彻底撕破了脸。只是福妈口中的“没了下落”,到底是什么情况。是被打死了,楼少白对我瞒下了消息,还是人跑掉了?楼少白到底有没有弄到池家的那半张地图?他干嘛要送走我和钟小姐?今天的杀手又是谁派出的?
  太多的疑问。等下要是有机会,我想向他打听下。池家父子倒无所谓,我关心那半张地图。
  “我要是不先下手,被烧光的不是池家,而是这个楼公馆了。”
  我还在想着,身后响起了个冷冷的声音,我回头,见楼少白已经回来了,站在门口望着福妈,神情不悦,目光锐利。
  福妈微微一抖,看了我一眼,低下了头。
  “福妈,你知道你对我最好。你放心,以后只要我还在,就一定有你的安身之处。”
  我知道她在为我,也为自己的将来担忧。刚才在我面前说楼少白的时候,又恰巧被他听去,心里一定有些害怕,所以出言安慰。
  福妈擦了下眼睛,点头急忙出去了。
  “你忙完了?命再大,也只有一条。流了这么多血,还是不要这么拼命的好,早点休息吧。”
  我对他表示自己的关心。
  他的脸色稍缓,唔了一声,到我跟前说道:“我要洗澡,你帮我。”说完就看着我,一副等着我上前伺候的大爷模样。
  我暗叹口气。他的右臂吊了起来,现在基本不能动弹,只剩左臂可以活动。他老人家今天枪林弹雨一身血污地要洗个澡,我这个当老婆的不帮下忙,好像确实说不过去。只好到他跟前,替他一颗颗解开了衣扣,小心地脱去了外面的衣服。看了下包扎着绷带的伤口,基本看不到有血渗出了。
  我跟他到了浴室,放了水,拿块干净的毛巾,拧了先替他擦了脸,又仔细地擦了后背和前胸,尽量小心地不去碰他右臂。子弹破了血管的同时也造成了骨伤,当时情况凶险,他自己可能也没什么感觉,但过后稍一牵动,我知道还是相当疼痛的。
  我和他都没说话,浴室里只有我用毛巾拂水时发出的哗啦响声。最后一把,我擦去了他腰间残留下来的一道血痕,无意抬头时,见他正低头望着我,唇边微微噙了丝笑,墨黑的眼睛里,带了几分我说不出是什么味道的感觉。空气仿佛一下暧昧起来,我忽然心一跳,立即挪开目光,作势把毛巾往浴池里一丢,一只手叉腰道:“自己进去蹭下脚,出来我给你擦脚。”
  他不动,还是那样站着,看着我。
  “叫你去洗脚呢,大老爷!”
  我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声音大了些。
  “可是,你才帮了我一半。我不习惯洗一半。”
  果然,他慢吞吞这样说道。我抬眼望去,正撞见他的目光,带了几分挑衅和故意为难,仿佛存心想看我笑话。
  我确实微微有些心慌气短,这家伙脸孔身材都不错,但还不足以让我双眼放光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所以刚才帮他擦完上身后,就想混过去。没想到现在他却厚颜无耻地想看我出丑。他大概以为我会忸怩红脸,羞羞答答地配合他玩欲拒还迎的游戏?不就男人的下半身吗,我又不是没见过,以前上学时有一个学期的一门课程就三天两头地和人体打交道。
  “行啊。”我冲他笑了下。
  有什么名堂,我就当是男性生理构造课请来的一具活体男模。
  我到他身前,迅速帮他解了腰带,把他脱得□,换了条毛巾,拧了,眼睛随意瞟了下他已经开始苏醒昂首的男性象征,微微摇了下头,然后笑眯眯地看向他的时候,他的脸是垮下的,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要开始了,你别动。”
  我朝他走了一步。
  他的眼中忽然掠过一丝尴尬,就像早上我在码头当众吻他时,他现出的那种短暂的表情。
  由不得他不尴尬。我穿戴整齐,他却这样光溜溜挺着枪杆在我面前毫无保留。还有比这更不平等,更尴尬的情况吗?
  “你出去,我自己来。”
  他忽然说道,有些仓促地转过了身,自己踩进浴池,挺翘的臀背对着我。
  “你自己真行?”
  我的声音满是关心。
  “唔。”
  他含含糊糊应了句。
  “早说不就好了!”
  我把毛巾丢到他脚边,溅出了一道水花,这才出去了。
  我躺在床上,想着刚才的一幕,越想越觉得好笑,简直有点乐不可支。忽然看见他已经套了短裤出来,站在床前盯着我,神情怪异,又仿佛带了几分不甘。
  估计是他回过了味,又想找我麻烦了?
  “你刚才摇头,到底什么意思?”
  他忽然问我,声音干巴巴的。



  
  二十章

  “什么摇头,你看错了。”我极力绷住脸,一口否认,打量了下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既然好了,那我去洗澡了。”
  我进浴室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盯着我的背影,神情里仿佛还带了几分不甘。等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上床了,靠坐在那里,头发稍显凌乱,赤…裸的上半身缠着绷带,老远我就仿佛闻到了股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我如常那样爬上了床,面朝里躺在他里侧。因为时间还不是很晚,所以从枕头下摸出本民国初年出版的线装三国演义翻看着。刚翻了一页,忽然听他问道:“你昨晚想跟我说什么事?”
  我心中一动。
  昨夜眼看是躲不过去了,我想说的不过就是提醒他我非完璧之身而已,免得他过后大失所望恼羞成怒。现在他伤了骨,稍微牵动就疼痛难忍,就算有心只怕也是无力,对我威胁不大。这个时候我自然没必要再抖搂出这种事情寻不开心,于是没回头,假意打了个呵欠,把书一合,推搪道:“其实也没什么事。今天好累……等下次什么时候等有心情了,我再说吧……”
  身后沉默了。片刻后,我竟然听见他又开口说道:“转过来,吻我。”口气是命令的。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这算是什么,对我刚才戏弄了他捞不回便宜,心中愤愤不平,所以报复?
  我装死,一动不动。
  “你早上不是很热情吗?众目睽睽之下都敢勾我,现在装什么?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遍码头回来时对你说过的话?”
  他又开口,这次的语气里,除了讽刺,还带了丝威胁。
  我呼一下坐起身来,对他横眉竖目:“楼少白,今天好歹我也算是你的半个救命恩人。你一向就是这样对待恩人的?”
  他微微眯起眼睛,盯了我几秒,忽然;脸上露出了一丝略带顽皮的笑。
  我毛骨悚然,陡然感觉不妙,刚有些戒备,他的左臂已经朝我伸了过来,一把揽住我的肩,把我捺向了他。我半个身子扑在了他的胸口,挣扎了下,按在我后背上的那只手臂却极其有力,我的反抗徒劳无功,于是停了下来,不满地抬眼看他。
  “你说得也对,所以还是由我来表达对你的谢意……”
  他低低说了一声,五指插…进我后脑的头发里,把我的头按向了他,四唇一下相贴。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个时候,亏他还有心情和我玩这一套。挣扎间,手肘不小心打在了他的右侧肩膀上,听见他“嘶”了一声,手一松,我终于挣脱了开来。
  他的眉头紧紧皱着,脸有些扭曲。我看了眼他的肩膀,大概因为刚才的牵扯和我的无意拍打,纱布面上已经透出了些血迹。
  “你是故意的……”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我。
  “都要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废人了,还贼心不死。活该。”
  我知道他很疼,也有些后悔自己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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