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出来,要不收受贿赂这种事一旦被查出来,不仅她要被罚,他们也一个都脱不了关系。
这样一想,她担忧的心也放下来大半。
没一会儿小淳子带着一大帮内务司的小太监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内务司总管小淳子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及诸位主子。”
他的目光扫视四周,正好跟旁边的骆心安对上,他脸上虽然很淡然,但心里仍然有些冒汗,而骆心安却给了他一个稍纵即逝的安抚笑容,让他瞬间又镇定了下来。
这位将骆心安成功骗入皇宫的“大功臣”,老皇帝可一直都没忘,这会儿见他到场,就更加相信小淳子说话的真实性,毕竟一个是跟他结仇的骆心安,另一个是跟他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洛婉婷,他没有道理偏袒其中任何一个人,这样一想,老皇帝对骆心安敢把他叫进大殿的勇气有了几分敬佩。
“听说这一次制香大会上诸位妃嫔秀女的礼物都是内务司一手承办接管的?”
老皇帝直接开门见山,小淳子跪在地上赶紧点了点头,“回陛下,确实如此,宫中上下共七百一十七人位主子的礼物,内务司全都一一经手并安置妥当,奴才也全都心中有数,绝无一疏漏。”
“那制香大会前,洛婉婷去内务司送礼物的事情,可否属实?”
“礼物?”小淳子当即愣了一下,一头雾水的下意识开口,“什么礼物?”
在场人脸色全都一变,老皇帝目光瞬间一冷,“你身为内务司总管,方才还跟朕信誓旦旦保证所有礼物你全都心中有数,这会儿竟然问朕是什么礼物?”
一听这话,小淳子瞬间两腿一软,赶紧磕头认错,“皇上恕罪啊!奴才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这七百一十七件礼物,每一件奴才都记得清清楚楚,可这婉婷小主的礼物奴才是当真没有见过,那日小主来内务司也完全没有提过‘礼物’这件事啊……”
“不信陛下可以问内务司任何一个人,若奴才有一丝欺瞒,愿意被陛下拖出去斩首示众。”
说着他又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那动静像是要把石板给砸穿,看他这个样子,跪在他身后的一众内务司太监全都露出不忍的目光,老皇帝目光扫视他们,见他们眼里的疑惑和迷茫的确不是伪装的,他们是真的没见过洛婉婷的礼物。
看着老皇帝陡然阴沉下去的目光,洛婉婷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哭诉道,“你这狗奴才少血口喷人!”
“陛下他说谎!这不是真的!他们一定是串通好……唔唔!”
还没等他说完,老皇帝已经一个眼神递过去,让侍卫直接堵住了她歇斯底里的喊叫声。
老皇帝厌烦的皱起眉头,若不是为了调查清楚真相,他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往这不知分寸的女人身上放。
“小淳子,按照你说的话,洛婉婷那日要是没去送礼物,那她去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东西,全都一一说出来,否则朕拿你是问。”
“奴才……奴才……”小淳子吓得狠狠打了个哆嗦,犹豫的一会儿偷偷瞥一眼洛婉婷,一会儿瞧瞧瞄一眼老皇帝,一张煞白的脸上汗津津一片,一直结巴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说?”老皇帝冷冷一笑,大手一挥,“拖出去杖毙。”
“你要是不说实话,朕就理所应当的认定你说了谎,你一个小小的内务司总管竟胆敢污蔑小主,罪责当诛!”
说着四个侍卫就扑上来作势就要把小淳子往外拖,小淳子当即吓破了胆,猛地挣开舒服,屁滚尿流跪在地上,“奴才说实话!奴才什么都说!求陛下饶命啊!”
“婉……婉婷小主那日去找奴才……只是听宫中谣传说心安小主被选中了头名,能得到五彩云缎和天蚕冰丝两块布料,所以她就……就想贿赂奴才给她暗自放水,奴才当时一时鬼迷心窍见钱眼开就……就收了婉婷小主给的一万两,让她拿走了那两块布料……”
“奴才自知罪孽深重,犯了奴才最不该有的贪念……现在已经没脸祈求陛下原谅,请陛下降罪……”
一句话落地,全场先是一片死寂,接着当场哗然。
洛婉婷眼看着秘密就要兜不住了,歇斯底里的哭喊着,作势就要冲上来,“狗东西你不是人!你到底收了多少钱,竟然这样诋毁诬陷我!”
可惜她再死鸭子嘴硬也没用,皇上已经在她开口之前派人去搜查了内务司,的确在小淳子的屋子里找到了将近一万两的金银珠宝,其中又好几样都是洛婉婷的私物,上面还有洛家的烙印。
面对这样的铁证,洛婉婷全身脱离的瘫倒在地,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了。
一开始在背后一直骂骆心安收买内务司,不择手段的人,这会儿一看眼下这情形,瞬间都傻眼了,原来满嘴谎话的人竟然是故作可怜的洛婉婷。
这个时候无论她在说什么,在别人听来都变成了谎话,连带着她与谋害皇后和窝藏毒药的事情,也变得可疑起来。
就在现场一片混乱之时,骆心安站出来冲老皇帝行了个礼,“陛下,鉴于这件事皇后娘娘的安危和奴婢的清白,可否让奴婢亲自问淳公公几句话?”
老皇帝点了点头,骆心安谢恩之后,回过头走到一帮小太监面前开口道,“敢问各位公公可否还记得那日婉婷小主去内务司的情形?”
一帮人都纷纷点头,“记得记得,那日的阵仗太大,几乎惊动了整个内务司,我们当时都在场记得可清楚了。”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话引起了好奇心,骆心安顺势一挑眉,“哦?这话怎么说?”
小淳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仔细回忆了一会儿,有些忐忑的说,“主要那日婉婷小主她……脾气不太好,已经内务司就又打又骂,也不顾门口小太监的阻拦,直接就往里面闯,说要见内务司的主子,可奴才当时正跟一众手下在给各位主子做衣服、整理礼物,没能及时出去结果……”
“等等。”他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骆心安打断,她蹙着眉毛加重语气重复道,“你说你正跟一帮手下在整理礼物?是各宫要送给皇后娘娘的全部礼物吗?”
小淳子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对,当时整个屋子里特别乱,因为礼物太多,我们的活儿又杂,还没等把所有礼物都登记好,只好一边清点一边记录,所以当时婉婷小主突然闯进来的时候,奴才记得特别清楚。”
这次连皇后的脸都阴冷下来,“你的意思是说当时见面的地点就是堆放全部礼物的地方吗?”
“你身为内务司总管没有把礼物全部保存妥当,就让无关人等随便触碰,你该当何罪!?”
小淳子瑟瑟发抖的趴在地上,一边流冷汗一边瑟缩着说,“启禀皇后娘娘,这……这奴才也不想啊,整个内务司的人都阻拦过了,可婉婷小主根本不听,直接就闯进了放礼物的大殿里,奴才人微言轻,主子都移驾到了跟前,奴才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再给轰出去啊……”
骆心安眸色闪了闪,低声开口,“也就是说婉婷小主借着买布料的理由,有充分的时间接触到所有人送给皇后娘娘的礼物,想什么时候下手就什么时候下手,想找人谁的麻烦就找谁的麻烦,反正有一屋子的礼物任凭她挑,对吗?”
“贱人你少胡说八道!你这样血口喷人的诬陷我,就不怕死了之后遭报应么!”如果方才洛婉婷已经变得歇斯底里,那么现在她就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像疯了似的,不顾侍卫的阻拦,张着血盆大口和锋利的指甲,撕扯着就要扑上来找骆心安拼命。
骆心安在心里冷笑一声,一巴掌推开她的攻击,论血口喷人诬陷别人的本事,我又怎么比得上你,你坏事做尽还是想想自己死后会不会下地狱吧!
“四妹,我这可都是合理的怀疑,你刚才无凭无据都敢说你院子里窝藏的那两包毒药是我陷害你,那我现在有了证据,怎么就不能怀疑你了?”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陛下、皇后娘娘您们相信我,簪子的事情真的跟我无关!我去内务司只是一时忌妒心作祟想要将那两块布料买来据为己有,绝对没有动过皇后娘娘您的礼物啊!我出现在内务府只是个巧合,不能因为我正好去过那里,就随便听信一个奴才说的话,冤枉这是我做的啊!”
洛婉婷疯狂的解释着,说出来的话都因为慌乱而前言不搭后语,就在她伸手想要去抓皇后的腿时,皇后直接不耐烦的将她踹到一边,很显然并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多巧合。
“听信一个奴才?好,那就多问几个,总不能所有人说的话都是为了冤枉你吧。”骆心安冷笑一声,抬头问在场所有内务司的太监,“当日情形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都仔细回忆下,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所有太监都陷入了沉思,想了一会儿才纷纷开口,“奴才并不知道婉婷小主是去买布料的,只看到她一脸怒气冲冲的就跑了,结果一进大殿,看到淳公公和一屋子的礼物就突然眉开眼笑起来,离开的时候甚至还笑着跟我们几个奴才打招呼,把我们都下了个够呛。”
“对对对,我也记得呢,当时婉婷小主把我们所有人都轰出来,整个大殿就她跟淳公公两个人,我们当时还奇怪,有什么秘密需要守着一屋子的礼物说,而且出来就立刻脾气大变,搞得我们都对淳公公佩服不已。”
一件事情,一旦从另一个角度去想,很可能会直接颠覆你的认知,就像这几个小太监说的话,即使洛婉婷真的是买布料,被他们这么一描述,就完全可以理解成她是为了礼物而来。
洛婉婷彻底的慌了,不停歇斯底里的尖叫,跟只疯狗似的不断挠抓着,嘴里不断地咒骂着小淳子和内务司所有人,就在侍卫一个松懈的时候,她突然挣开束缚直接扑到骆心安身上。
骆心安眼明手快,一下子攥住她差点画花自己脸的锋利指甲,装作狼狈的连连退后,差一点就要摔倒在地,可背地里手腕却猛然一使劲,将洛婉婷狠狠地惯到地上,让她直接摔了个狗吃屎,还一副自己不慎跌倒的样子。
一个秀女赶忙扶住了骆心安,问她怎么样,她作势揉了揉发疼的手腕,自嘲一笑,“放心,我没事,只不过自己的妹妹故意设局陷害我也就罢了,最让人寒心的是这件事若没有一个里应外合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成功,而这个人也一定是平日里最亲近我的人之一。”
“要是没有她暗中帮忙,也没有今天这一出好戏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转过头,目光如电的看着旁边的人,轻声说,“我说的对吗,连翘?”
第160章 置贱人于死地(1)
“要是没有她暗中帮忙,也没有今天这一出好戏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转过头,目光如电的看着旁边的人,轻声说,“我说的对吗。连翘?”
一直站在她身后几乎跟空气融为一体的连翘猝不及防被点到,整个人先是一懵了,接着霎时间脑袋里一片空白。
“……小、小主……您这是什么意思。奴婢有些糊涂了……”
她身形抖了抖。完全一副状况外的表情,而在场的人也都是一头雾水,皇后眼神暗了暗,沉声对骆心安说,“现在一切以要事为重,洛婉婷的事情还没查个水落石出,你又突然扯个丫鬟进来做什么?”
骆心安微微一笑,“皇后娘娘先别急。我现在要说的事情正是与婉婷妹妹有关。”
说着她走到旁边那张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桌子跟前,在一众人的惊呼下,拿起那根谁也不敢靠近的簪子看了看,沉声道,“这一次的制香大会,因为牵扯到比试的关系,所以各宫里的姐妹究竟给娘娘您准备了什么礼物,恐怕除了身边的心腹以外,其他人根本就不会知道,就像这根簪子一样,在我拿出来之前,有多少人能猜到我会给娘娘您送琥珀?”
在场人面面相觑,纷纷摇了摇头。
的确,像琥珀这种不怎么值钱的宝石。在皇家之地几乎都拿不出手,被当做礼物送人已经很掉价了,更何况是送给皇后娘娘,况且在大晟,琥珀多用来做吊坠和腰佩,基本没有被做成簪子的先例。所以就算运气足够好,真的猜到了骆心安会送琥珀,又是怎么精准无误的猜到这琥珀会被用来做簪子?
“娘娘您想,要同时知道这簪子的材质和形状,还能一眼就从众多礼物里挑出来的可能性有多少?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巧合全都被婉婷妹妹给撞见?”
话及于此,老皇帝突然沉声道,“你的意思是怀疑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可能不仅洛婉婷这一个,她还有帮手?”
“对,奴婢不仅是怀疑,而是非常肯定。”骆心安坚定的点了点头,目光如刀似的猛的落在连翘身上,伸手一指,“这个人就是奴婢的贴身侍女连翘。”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连翘整个人都懵了,她本以为今日骆心安叫她一起出席只是为了做个陪衬,她只要像以前一样毫无存在的站在一边就能万事大吉,谁想到从一开始她跨进这个大殿可能就已经一脚踩入了骆心安为她准备的陷阱里。
她不是没想过有一天骆心安会要了她的命,甚至在当初她被抓了个现行却被骆心安饶恕之后,还心里一直担心,哪一天骆心安心血来潮突然砍了她的脑袋。
可随着日积月累,骆心安这个主子待她始终一如往昔,就在她完全放下戒心的时候,骆心安却突然对她动了手,这到底是为什么?
连翘百思不得其解,她怎么都想不透,为什么骆心安把她在身边留了这么久都没杀,偏偏选在了这个时候?
心里已经慌乱成一团,可她毕竟是被精挑细选出来的丫头,很快又找回了几分理智,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小主何出此言?奴婢对你一直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或许从前糊涂犯过错,但奴婢已经潜心悔过,绝对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您的事情,请小主明察啊!”系来肝巴。
骆心安看她惶恐的样子,心里不禁冷笑一声,她从来都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也绝对不为难任何一个对自己有恩的人,对于连翘她不是没给过机会,是她自己执迷不悟,那也不能再怪她斩草除根。
有些事情,再一再二不再三,她可以给叛徒一次机会,但绝对不会宽容第二次。
她绝口不提之前连翘被洛婉婷收买的事情,因为一旦弄巧成拙,很可能暴露了自己早就知道洛婉婷私藏五石散的事情,搞不好整个计划都会功亏一篑,所以她只说眼下的事情。
“我做完这根簪子之后就直接装了盒子,除了你以外,我身边没有第二个知道我送给娘娘的是什么东西,这件事我也只与你一个人说过,哪怕是内务司的各位公公,也只是收下礼物,除了在登记时会查看以外,之前对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根本就一无所知。”
“连翘,你倒是跟我说说,如果不是你提前告了密,洛婉婷怎么会知道我送给皇后娘娘的礼物就是这根簪子!”
连翘脸色惨白,跪在地上的两条腿都因为恐惧失去了知觉,明明骆心安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但串在一起她却怎么都弄不懂意思,慌乱之下她赶忙开口,“不是的!小主难道忘了您做簪子的时候,宝珠和宝珍也是看到过的,论嫌疑她们比奴婢还大,不能因为奴婢帮您跑了趟腿,您就怀疑奴婢对您的忠心啊!”
一听这话,刚才还对她有些怜悯之心的宝珠和宝珍,此刻的表情简直比吞了苍蝇还难看。
骆心安嗤笑一声,轻声说,“连翘,你的意思是我在故意针对你了?你是不是忘了你才是我身边品级最高的司膳大丫鬟,宝珠和宝珍现在只是敛华宫的普通丫头,为皇后娘娘筹备礼物这种大事,我怎么可能让她们插手?”
“现在我的一切衣食住行都是由你来负责,如果我不信任你,当初也不会让你替我带领制香的各种原料,这一点在座的诸位姐妹都是有目共睹的,如果不是对你太过失望,而谋害皇后娘娘又事关重大,我犯得着冒着自己也被连累的风险,把你这颗毒瘤挖出来么。”
连翘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