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无忧的眸色陡然一沉:“昀儿,你不听话?”
“大哥需以德服人。”程婧昀有恃无恐,抱着雪狐低头逗弄不已。
气氛一时僵持起来。
“好说,只要将此处围起来,回头禀报皇上,查出罪魁祸首便是。”涂菲媛的眸光转了一圈,忽然开口道。
她不清楚阿俊为何说陷阱是程婧昀挖的。不论是陷害,或是有旁的打算,总归不能不给他面子。何况,程婧昀出现在此处也太奇怪了。而玉无忧出现在此处,更是奇怪。他曾说程婧昀或许会给她难堪,但是程婧昀只不过奚落她几句。如此一来,便很耐人寻味了。
“是该禀报皇上,叫人仔细搜寻一番。万一不止此处有陷阱,还不知多少人遭难呢?”宁朝醉下马在陷阱边上看了一圈,便走到涂菲媛身边,目光若有若无看向玉无忧。
玉无忧的脸上又挂上素日里的漫不经心,眼睛里闪动着捉摸不透的笑意:“好。既如此,咱们这便回去禀报皇上。”
“是雪狐!”就在这时,又有一队人马从林中奔出,直朝着程婧昀而来。
看清来人,程婧昀的眼中露出喜色,大声叫道:“煜王爷!”
乃是皇孙斐煜,下得马来,便惊喜连连地奔向程婧昀:“程小姐,雪狐被你捉到了?”
程婧昀的余光扫了玉无忧一眼,露出一抹得色。这个庶子,害得英国公府声名狼藉,还想操控她?做梦吧!眼角又扫向阿俊、涂菲媛等人,慢吞吞扫了一圈,才收回视线,竟是喜滋滋地将雪狐推到斐煜的怀里:“殿下,送给您!”
斐煜立时惊喜不已:“这,这怎么好?”
“在昀儿眼里,煜王爷最值得这雪狐。”程婧昀垂着头,娇羞地说道。
斐煜不由动容,激动之余,竟忘了守礼,一手握住程婧昀的肩膀:“昀儿,多谢你!这雪狐于本王大有用处,你既然舍得,本王也不欺你。你可向本王提出一个要求,但凡本王做得到,绝不推脱!”
程婧昀这回真是惊喜交加了,情不自禁抬头叫了一声:“王爷!”
☆、第一三二章 真心,假意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在场众人情不自禁地呆住了。
玉无忧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程婧昀与皇孙斐煜之间明晃晃的亲近,又扫过斐煜怀中的雪狐,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吴紫琼与吴碧倩姐妹两人面面相觑,眼中闪过诧异,随即悄悄退开半步,离程婧昀远了一分。
涂菲媛则是觉得兴味,事已至此,她已经不奢望得到雪狐了,便兴味盎然地打量起眼前一幕,并冲玉无忧投去意味不明的一抹轻笑。
“这雪狐本是我的!”唯独阿俊,不曾放弃得到雪狐的念头,上前一步对斐煜伸出手道。涂菲媛就站在他身后,一时倒没察觉他的念头,未及拦截,眼睁睁看着他走出去。
斐煜听到声音,便放开程婧昀朝阿俊看去。这一看之下,顿时冷笑一声,已然认出是谁来。这不就是当初他的父亲,太子殿下囚在别院斗兽的宠侍么?他还曾在紫霞山庄险些逮着他,可惜给他跑了。
方才在御前见到阿俊站在肃王身边,斐煜便惊讶过了,此时再见到,半分惊讶也没有。只不过,眼中的轻蔑却是浓浓的。扫了阿俊一眼,竟是理也不理他,兀自对玉无忧、吴家小姐、程婧昀等点了点头,而后一手握着雪狐,一手拉过马缰,翻身上马,策马去了。
阿俊不服气,还想追上去,被涂菲媛拉住了,低声说道:“咱不要了,由着他去。”这才顿了脚,只不过,盯着斐煜的背影,眼睛里仍然闪动着不休。
一旁,程婧昀的眼底满是兴奋,两只小手绞在一起,目送斐煜等一行远去,才勉强收回三分兴奋。假惺惺对玉无忧行了个礼,便喊吴家小姐道:“煜王爷已经先行一步了,咱们也快些过去,听听煜王爷向皇上许什么心愿?”
吴家小姐便点点头:“那咱们便走吧。”从仆从手里牵过马匹,踩着仆从的背上了马,晃动缰绳策动马儿向前行去。
“咱们也走吧。”涂菲媛牵了阿俊的手,转身要走,才瞧见站在身后的宁朝醉。愣了一下,随即朝他点了点头,“宁公子,就此别过。”
宁朝醉轻轻颔首,温声说道:“郡主一路小心。”
涂菲媛便牵了阿俊往各自的马匹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你不必抱我上马了,我自己上得去。”
阿俊低低唔了一声,没有坚持。涂菲媛见他乖巧,很是高兴,对他笑着说道:“别不开心了。那雪狐也没什么,我又不很喜欢,无非是抢来玩罢了。既然没缘分,你也不要往心里去,我是已经忘了的。”
“媛媛的东西,只有不要的,没有被人抢走的。”阿俊低着头咕哝了一句。
涂菲媛没听清,道:“你说什么?”
阿俊不肯再说了,摇了摇头:“没什么。咱们走吧。”
两人策着马儿,回忆着来路,并肩离去。
后方,宁朝醉不远不近地跟着,清雅的面上无甚表情。不多时,玉无忧策着马儿跟上来,与他并排前行。宁朝醉的脸上便露出一丝寒意来,冷声说道:“不敢跟英国公世子并行。”勒停了马儿,叫玉无忧先走。
“你这是怎么了?莫非以为是我做的?”玉无忧苦笑道。
宁朝醉的嘴角便露出一丝讥讽:“难道不是你?”
“我何苦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玉无忧辩解道。
宁朝醉便冷笑一声:“你又何必在我面前遮遮掩掩?你我相交数年,难道我竟瞧不清你的手段?你不要太低瞧我了。”
玉无忧面上的苦笑退去,换成一副冷冰冰的倨傲模样,偏头瞧着宁朝醉,若有所思:“你是不肯再与我相交了?”
“你从未与我相交,我又何必自作多情?”宁朝醉冷道。
玉无忧偏头看他半晌,忽而狂傲一笑:“哈哈哈!既如此,咱们就此别过!”挥鞭策动马儿,一下子越过宁朝醉的身旁,往前方行去。
“如此利欲熏心之人……怪我交友不慎。”宁朝醉垂了眼,神情掠过一丝落寞。
涂菲媛与阿俊走在前头,隐约听得后方响起一声狂纵的男子长笑,不由得回头瞧去。但见玉无忧策马奔来,如风一般迅疾,卷起地上的灰尘与落叶。偏他眉眼狂纵,扭头放肆一笑,露出邪魅容颜,而后收回视线,打马而去。
“丑死了。”阿俊冷冷说道。
涂菲媛闻声,自淡淡惊艳中惊醒,偏头看阿俊骄傲不屑的神情,不禁轻轻一笑。
两人的速度并不快,悠悠然回到营地,恰逢斐煜举着白狐跪在御前,满脸激动之色,但听他口里说道:“请皇上赦免广玉公主禁足之令。”
“喝!”闻言,场中众人都不禁倒吸一口气。
广玉公主为何被囚禁起来?在场众人谁不知道?竟还有人敢请命放她出来?几乎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所谓金口玉言,永兴帝既然下了旨,哪里有收回去的道理?这个皇孙莫非是疯了?
永兴帝原本见到雪狐被捉回来的喜悦不见,一张苍老的脸上阴沉如水。浑浊但不减锐利的眼睛,扫过人群中,在太子斐仁的身上停驻片刻,随即收回来:“不允。”
斐煜的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皇上,臣的心愿便是让公主与大家共享秋猎之喜。”
这个傻子,永兴帝都说不允了,他还要纠结,莫非前程不想要了?众人看向斐煜的眼神,变得同情起来。此时,涂大海与云诗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疑问:这莫非是太子的主意?太子知道了什么?若不是太子,那么斐煜想做什么?
永兴帝的眼神扫过太子,只见太子并没有上前阻止的打算,苍老的手握紧了椅子扶手。再打量在场的臣子,均是低头垂眼,无一个敢动作。又将视线移到孟尚书的脸上,见这位肱骨大臣垂着脑袋,一点一点打瞌睡,更是气得差点笑出来。
便在这时,忽然听到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响起:“皇上,这雪狐本该是我的。”语调有点娇娇的,仿佛谁家少年在跟长辈撒娇,说不出的好听。
永兴帝转动视线,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但见一道清秀挺拔的身影,穿着蓝白相间的骑装,一张脸蛋儿美得倾国倾城,却偏偏眉眼倔强,令人见之便忍不住爱怜:“哦?这雪狐为何是你的?”
“本来该我逮着的,但是我被林子里的陷阱困了,雪狐就跑到别人怀里了。”阿俊说道。
这一句话落,场中顿时响起几声轻笑。意思非常明显,你没抓到便是你没本事,怎么能耍赖呢?照这么说,场中一半人都差点捉到雪狐呢,是不是应该人人有份?
然而阿俊却不管,他觉得以他的灵敏矫捷,倘若没掉入陷阱里,雪狐铁定是他的。此时,抱着雪狐向皇上领赏的便是媛媛了。
歪打正着,阿俊的一番“耍赖”的话,给永兴帝解了围。于是,不顾斐煜急欲辩解的话,永兴帝的眼底涌现一丝笑意:“既然你不服气,便叫你和斐煜再比一回。你们两个,谁抓住了雪狐,便归谁了。”
这一番话落,场中众人的神情各不一样。
如程婧昀、斐煜等人,只觉得目瞪口呆,半点不服气。太子转过头来,看着阿俊,脸上的肌肉抖了抖,一抹阴沉自眼底没入。玉无忧的面上,直如倒吞一口苍蝇似的,细长的眼睛瞪了起来,十分滑稽。
阿俊则是笑了出来,对着永兴帝一拜:“多谢皇上。”然后退回来,拉住涂菲媛的手,高兴地道:“这回我一定把雪狐捉到手。”
“你行动间小心些,不要勉强。”涂菲媛未料到他的心念如此执着,只见他满眼单纯的喜悦,不由得也是心头微动,回握他的手道。
阿俊点了点头,异常认真执着:“媛媛相信我,我一定会带回来的。”
“他胡说!”就在这时,程婧昀忽然站出来一步,指着阿俊说道:“他根本就是撒谎,雪狐是我捉住的,然后送给了煜王殿下。他自己骑术不稳,从马上摔下来,掉入了陷阱里,回来却说出这一番话来,好生卑鄙!”
阿俊眯了眯眼,朝她看过去:“反正我是掉入了陷阱里!是谁挖的陷阱?我不服气!若没有陷阱,雪狐就是我捉住的!”
见他耍赖,程婧昀气得脸都白了:“无耻!简直无耻!”
“禀皇上,臣可以作证,肃王世子的确就差一点捉住雪狐。”就在这时,出乎意料,玉无忧站了出来,“当时臣也在,因与宁公子发生争执,才没有来得及第一时间站出来。但是臣看得清楚,的确是肃王世子抓住了雪狐,却因坠入陷阱,反被雪狐逃脱。”
永兴帝听罢,转眼朝宁朝醉看去:“英国公世子所言当真?”
宁朝醉的手指抿了抿,断没想到玉无忧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且将他拉下了水。明明是玉无忧布下一切,早早来到事发地,看足了戏,被他发现才率先走出去叫停。然而真相却不好说出口,便只低头说道:“回皇上,那陷阱设得蹊跷,应当着人一查。”
只见宁朝醉没有拆他的台,玉无忧不由得眯眼笑了。
“来人,去搜索猎场周围,遇见陷阱便填平!”如玉无忧所料,永兴帝并没有追究陷阱之事,吩咐过后,便道:“既如此,便着肃王世子与煜王再比一场。谁捉着雪狐,便来向朕索求心愿。”
随着他一招手,便有身边宫人走去斐煜身边,取了雪狐,抱着来到林子边缘,撒手抛出。“咻”的一下,雪狐钻入了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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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长假就结束了,/(ㄒoㄒ)/~
☆、第一三三章 心愿,墨宝
眼见着雪狐小巧的身形钻入林中,阿俊与斐煜翻身上马,立即追了上去。自有一干侍卫随后,分成两边跟随而去。
雪狐身形小巧,动作却是快如闪电,不多时便消失在林中。阿俊与斐煜纵马的身形,亦是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涂菲媛微微蹙眉,目光望着林子里头,想起翻身上马之前,阿俊神采飞扬的侧脸,只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媛媛倒是好福气。”耳边忽然响起一个低低的温柔笑声。涂菲媛扭头一看,乃是云诗。掩着口,笑意盈盈地看过来。在她旁边,是肃王妃,亦是满脸打趣的神色。
两人都是天底下顶顶聪慧的女子,但见阿俊不惜御前失仪,也要争取雪狐,哪里不明白是为了涂菲媛?故此,颇有些兴味地看着涂菲媛。肃王妃更是装模作样地劝道:“啊呀,媛媛,不要担心,阿俊灵敏矫捷,必定给你把雪狐抢回来。”
涂菲媛顿时黑下脸,扭过头不看她。
约莫过了两刻钟的工夫,林间传来马蹄声声,逐渐地露出一道人影来。未几,人影清晰映入目中,乃是兴高采烈的阿俊。
但见他一手握着雪狐,一手扯着缰绳,身上的蓝白色骑装已经脏污一半,俊秀无双的面容也被尘土污了,偏偏一双眼睛明亮极了,装满纯净的喜悦。冲出林子,便跳下马背,直冲涂菲媛而来:“媛媛,我捉到了!”
涂菲媛见他眼角挂着泥土,随着他笑着,便扑簌簌往下落,有几粒灰尘坠入他睫毛下方,令他不适地眨动眼睛。偏他察觉不到似的,也不理会,兀自快活地笑着将手里的雪狐往涂菲媛的手里塞。
“别动。”涂菲媛轻声道,自袖口里抽出帕子,轻轻擦去他眼角的尘土。并一点一点,细细拭净他俊秀的脸颊。阿俊不由笑得更开心了,一双清亮的眼眸,纯净得犹如春日山间的小溪:“媛媛,给你,拿去许愿吧。”
俊秀无双的少年,真诚快活地献宝。粉妆玉琢的少女,温柔细心地为他擦汗。正是天人一对,璧人一双。场中一时鸦雀无声,纷纷神态各异地看着两道年轻的身形。
永兴帝眯起眼睛,瞧不出神情。静妃沉淀睿智的眼中,露出欣慰。玉无忧细长的眸子里蕴满复杂,宁朝醉的脸上苦涩与温柔掺半。程婧昀等人或嫉妒或艳羡,反观两边家长的脸上,则是喜悦满满,都是乐见其成。
“不作数!”就在这时,忽然自林中迸出一声大喊,伴随而来的是愈见清晰的马蹄声。眨眼间,斐煜带着一众护卫从林间钻出,指着被塞到涂菲媛怀里的雪狐大叫道:“皇上先前说,谁将雪狐‘毫发无损’地带回来,就许他一个心愿。”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斐煜翻身下马,大步来至涂菲媛与阿俊身前,一手去掏涂菲媛手里的雪狐,被阿俊抬臂格挡住,顿时一恼,继而冷笑指着涂菲媛身前的血迹,看向永兴帝道:“皇上,这雪狐受了伤,可不作数了!”
他得不到的,谁也休想得到!
此一变故,叫场中众人神色又为之一变。
“那不是雪狐的血。”这时,阿俊转过身来,抬起右手,将手背展露在众人面前:“方才我追拿雪狐时,他暗下毒手,用木棍砸断了我的手背,这才将血迹染在雪狐身上。”一边说着,一边用左手指向斐煜。
“你受伤了?”涂菲媛这才脸色一变,急急捉过他的右手。但见白皙秀丽的手掌,已是血污一片,自手背中间处,可见一道深深的沟,竟是手背骨头从中断裂。看清阿俊的伤势,涂菲媛心中咯噔一下,不觉声音尖锐起来:“怎么伤得这么重?”
阿俊的来历不俗,身体更是诡异,每每受了伤,身体总是发生奇怪的现象。涂菲媛每当想起解毒那次,阿俊替她受过而变得诡异的情形,心里便一阵发怵。所以她千叮咛万嘱咐,又奖又罚,只叫他切莫受伤。怎知,他竟因为她而受了伤。
“娘,阿俊受伤了,我带他回营帐。”唯恐阿俊当众露出异样,涂菲媛连忙拉了他未受伤的左手,朝身旁云诗道了一声,便拉着阿俊往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