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芽将头从窗边缩了回来,对着凌雪珺问道:“姑娘,那公子也住在城东吗?”
“不!”凌雪珺摇了摇头,“大将军府就在这城西,他应该要到家了。”
“可奴婢看见他一直跟在我们车后面呢。”青芽说道。
凌雪珺一怔。不是应该早就分路了吗?为何他还跟在后面?她有些不信,怕青芽看错了,便将头凑到窗前,掀起帷帘,向后望去。果然,顾骞还骑着马跟在车后面。
看他的眼神向自己望过来,她赶紧将头缩了回来。回过身,看青芽一脸讶然地望着自己,她笑了笑,说道:“今日书院休沐,他可能要去郡主府找四哥吧。”
“哦。”青芽点了点头。
终于,马车停在了郡主府门前。
凌雪珺下了马车,往后望去,却没有看见顾骞的身影。她不禁一愣。他什么时候又走了?
驭夫看凌雪珺呆呆地站着,望着马车的后面,似在找寻着什么,便开口问道:“姑娘,你可是在找与我们一路回京那位公子?”
凌雪珺回过脸,望着驭夫,问道:“那公子,什么时候离开的?”
“那公子才走。”驭夫面上是一脸恭敬地笑容,“他看见我们马车到了府门前停下,便掉转马头离开了。”
闻言,凌雪珺微微一怔。他是见自己平安到了郡主府,放心了,这才离开的吗?
“姑娘,我们进屋吧。”青芽上前扶着凌雪珺。
凌雪珺轻轻甩了甩头,不再去想顾骞,与青芽一起进了府去。
凌雪珺没有直接回咏荷院,而是去了明慧郡主的和风院。此时,明慧郡主刚吃过午食,侍女正在服侍她漱口擦手,见凌雪珺进了屋来,明慧郡主笑着问道:“雪珺,怎么回来这么迟?吃过午食没有?”
“还没有呢?”凌雪珺应道。
“那你还不快回屋用饭?”明慧郡主嗔道,“不用一回来便向我请安,先顾着自己的身子。”
“我还不饿。”凌雪珺咬了咬唇,然后抬起头,说道,“郡主,今日雪珺迟归,是有因由的。”
“哦?”明慧郡主一怔,问道,“什么因由?”
凌雪珺装作一脸的犹豫,顿了片刻,说道:“郡主,我今日到灵觉寺去为伯父祈福,求了一支签……”说到这里,她把话停住了。
明慧郡主看凌雪珺面色不太好,忙问道:“那签可是不好?”
“嗯。”凌雪珺从衣袖中将签文拿出来,递给明慧郡主,说道,“郡主,你看看吧。”
明慧郡主接过签文,一边看,一边念道:“狂风骤雨打船篷,溪畔桃花尽落红;惊醒渔翁春梦熟,持篙撑去失西东。”念完之后,她心头一惊,说道,“这签是凶兆?”
“是啊。”凌雪珺抬起眼,一边察看着明慧郡主的神色,一边说道,“雪珺也正是因为这签之事,才迟归的。”
“到底怎么回事?”明慧郡主问道。
凌雪珺缓缓说道:“雪珺抽中这签,看了签文便知不妙,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去找了久阳大师解签,请求大师帮忙化解这场祸事。”
“那久阳大师如何说?”明慧郡主神色急切。
“大师说,这场祸事无法化解,唯一的办法,只能避开。”凌雪珺说道。
“避开?”明慧郡主眼皮的抬了抬,说道,“大师的意思是,让昌谨不去迎接吴王来京?”
“是的。”凌雪珺点头。
“那怎么行呀?”明慧郡主眉头蹙起,摇头道,“陛下交待的差事,怎么能说不去便不去?”
凌雪珺一听,着急道:“可这签文如此凶险,伯父这趟出去,要真出了什么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明慧郡主犹豫了片刻,说道:“他只去迎接吴王,又不是去上沙场作战,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凌雪珺摇了摇头,说道:“这从两朝交界之地到京城,来回差不多要一个月,就算伯父有禁卫军护送,路上山贼、匪患轻易不敢造次,不过,那吴王朱沅却是个烫手之人。南朝对朝庭不满之人可能会对他不利,周围几个蛮夷之国说不定也想借此机会来挑拨南朝与北朝的关系,让我们汉人内讧,他们便趁机南下。”
“雪珺这么一说,倒也有道理。”明慧郡主微微点头。
看着明慧郡主的神色松动,凌雪珺趁热打铁道:“郡主,你想,若是伯父在护送吴王来京的途中出了什么意外,吴王被人所害,对伯父、对两个哥哥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自己丈夫和两个儿子的前途全没有了。可,不会这么凶险吧?
“郡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看明慧郡主神色犹豫,凌雪珺又说道,“这签如此凶,我们可犯不着拿伯父与哥哥们的前途来赌呀。”
凌雪珺最后这句话,一下戳到明慧郡主心窝子里。建功立业的机会还有,可要是真出了什么岔子,要想再翻身,可就难了。想到这里,明慧郡主重重点了点头,说道:“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现在便进见太后,就跟她说昌谨这些日子身子抱恙,需要调养,不能出远门,让陛下另选人前去迎接吴王。”
凌雪珺一听,心头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太后一向看重郡主,只要郡主开口,太后定然会答应的。”
“那好,我这便进宫去。”说罢,明慧郡主便叫侍女服侍自己更衣。
“郡主,要不要先等伯父回来,与他商量之后再去求太后。”凌雪珺犹豫着说道。
“不用。”明慧郡主摇了摇头,“你伯父的脾性,我了解的很。跟他说了,他肯定不会同意我去求太后换人去的。还不如我先去求了太后,到时木已成舟,他也无可奈何。”
“那……那好吧。”凌雪珺应道。反正只要凌昌谨不再去淌这浑水,其他的事,她也不在乎了。
明慧郡主换好了衣裳,对凌雪珺说道,“雪珺,你先回屋用食吧,别饿着了。”
“嗯。”凌雪珺点了点头,说道,“那雪珺便等着郡主的消息。”
说罢,两人便一起出了屋。凌雪珺一直将明慧郡主送出府门外,才回了自己的咏荷院。
明慧郡主这一去,临近天黑才归来,凌昌谨居然跟她一起回屋。凌雪珺猜想,可能是凌昌谨得了消息,赶到宫中去了。
凌雪珺到和风院时,明慧郡主刚换了一身家居衣裳出来,而凌昌谨却独自坐在蒲席上,一脸闷闷之态。见状,凌雪珺忙走上前,对着明慧郡主和凌昌谨福身行礼。
听到凌雪珺的声音,凌昌谨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侄女,叹声道:“你这丫头,怎么去趟灵觉寺,便惹出这些事?”
凌雪珺一听,知道凌昌谨定是因为去迎朱沅之事被自己搅了,心头不快。她咬了咬唇,使劲挤了两滴眼泪蕴在眶中,然后抬起头来,对着凌昌谨怯声说道:“雪珺好心办了坏事,求了个下下签,是雪珺的错。伯父心头有气,可别闷在心里,尽管对雪珺发火。”说罢,她低下头去,轻轻吸着鼻子。
明慧郡主一见凌雪珺这般模样,忙瞪了凌昌谨一眼,然将凌雪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对着丈夫说道:“昌谨,这事怎么怪得了雪珺呢?这是天意,说不定还是雪珺救了你呢。瞧,你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说罢,她将凌雪珺心疼地搂在怀中,“雪珺,别怕,有伯母在。”
凌昌谨看着侄女目中含泪,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底终究还是一软,对都会凌雪珺说道:“雪珺,伯父没有怪你。”
“嗯。”凌雪珺用手在眼睛上轻轻拭了拭。
凌昌谨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要怪,只怪伯父自己时运不济。”
时运不济?你要真去迎那朱沅,才是真正的时运不济呢。不过,如今凌昌谨不去了,也不知哪个倒霉蛋被派去迎朱沅那个短命鬼了。
凌雪珺抬起头来,问道:“伯父不去了,那谁去呀?”
“陛下让齐王去。”凌昌谨回答道。
凌雪珺一愣。李晃去?李晃前世可是做了太子的啊!如果这一回他去迎朱沅出了岔子,引起两国交恶,想必他也与太子无缘了。
想到这里,凌雪珺突然觉得对李晃有些愧疚。李晃这人,虽说功利了一些,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倒都没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如今莫名其妙被自己坑了一把,她心头自然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比起让凌家父子倒霉,不如,还是让李晃倒霉吧。毕竟,谁做皇帝,都是李家的事情,与自己没有一点关系,只要凌家能全身而退便行。再说了,李晃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又是顾骞的姐夫,就算这次他捅了篓子,皇帝看在他老丈人顾大将军的面上,除了不让他当太子,也不会对他怎么样的,他仍然是高高在上的齐王。这么一想,她心里便好过了一些。
两日后,凌雪珺得知,李晃出发前去迎接朱沅,顾骞与他同行。
听到这个消息,凌雪珺大吃一惊。怎么顾骞也被扯了进来?
据凌钦跟她说,是顾骞想要去锻炼一下, 便去求父亲帮忙。儿子有志,顾循自然支持,便上奏皇帝,举荐顾骞带兵负责此次护卫事宜。皇帝觉得迎接朱沅来京也没什么凶险,李晃与顾骞又亲厚,两人一起也有个伴,便顺水推舟卖了顾大将军这个人情,让年仅十八的顾骞随李晃前往迎接朱沅。
听了凌钦的话,凌雪珺眉头微皱。
前世,顾骞第一回替朝庭办事,便是与父亲顾循一同抵御南朝的进攻,大获全胜,少年得志,不可一世。这一世,等待他的,将是与前世完全相反的命运。经此一事,想必他也与李晃一样,毫无前途可言。
想到顾骞就要失意,凌雪珺心头却毫无欢喜之感,反倒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之感紧紧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第25章 三更
李显与顾骞离京之后,凌雪珺觉得自己每一天都过得惴惴不安的。她一直等待着朱沅被人刺杀身亡的消息传来,等待着李晃和顾骞的命运,在这一世因为自己的介入而改变。
没想到,在原本应该听到朱沅被刺杀身亡的消息日子里,她却听到了朱沅平安抵达京城的消息。
当凌雪珺从凌钦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愣了半晌。
朱沅没有死!为何这与前世不一样了?前世朱沅根本没有命进到城里来啊!这中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正在凌雪珺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凌钦又一脸正色地说道:“雪珺,昨晚驿站肯定出了大事!”
凌雪珺心一跳,问道:“出什么大事?”难道朱沅还是被人杀了,进城来的,是李晃和顾骞叫人假扮的?想想又摇了摇头,若是朱沅被杀了,李晃和顾骞是瞒不下来的,只会落了口实给李旸。
凌钦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过,听说昨晚齐王连夜回京进宫见陛下,随后,顾大将军又派了一队人马深夜出京,前往龙门驿与顾骞汇合,一同护送吴王朱沅进城。”凌钦捏着下巴,做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深沉地说道,“雪珺,你想呀,昨夜龙门驿若是没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齐王和顾大将军怎么会有这一连串的动作?”
对于昨夜发生在龙门驿之事,凌雪珺倒是猜到几分。想必在昨夜,那刺客还是像前世那般去刺伤朱沅,只是这一回,他的对手不是文弱书生凌昌谨,而是年少尚武的李晃和顾骞,所以,那刺客便失了手。若真是自己猜想这样,那前世可真是凌昌谨自己不走运了。这一世换了人去护送朱沅,便有了不同的结局。
“对了,雪珺,你去不去看吴王?”凌钦凑到凌雪珺面前,轻声问道。
“看他作甚?”凌雪珺抬起头,不解地望着凌钦。
“传说吴王朱沅颜如宋玉,貌比潘安,不少小姑娘都想一睹他的风采。大哥早就在聚贤茶楼定了一间临窗的厢房,你不去凑凑热闹?”说罢,凌钦冲着她眨了眨眼睛。
闻言,凌雪珺愣了一下。前世便听说这短命的朱沅才貌双绝,他还未到时,不少贵女便说过待他来了,一定要一睹他的姿容,要将他与顾骞比较一番。可惜,前世他早死,拿他与顾骞相比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今生这些贵女们,倒可以将前世的遗憾弥补了。更巧的是,陪着他一起进城来之人,正是顾骞。这下,两人走到一路,正好让人比较一番。
凌雪珺虽然多活了七年之人,不过前世死的时候,不过十七岁,这一世也只从八岁到十五,其实也还是个小姑娘,因而,对顾骞与朱沅之间,到底谁人更胜一筹,也是心生好奇。于是,她对着凌钦点了点头,笑道:“好啊!雪珺便与四哥一道前去看看这传说中的吴王吧。”
“那我们快走吧,晚了那吴王进了城,我们就看不到了。”凌钦催促道。
凌雪珺赶紧换了衣裳,与凌钦一起出了府。兄妹两人一人骑马,一人坐马车,很快便到了聚贤茶楼。二人进到厢房之时,凌钰和几个朋友已经坐在房中饮茶了,其中两人还带了家中娘子一道前来。原本还担心厢房中尽是男子,会有不便,见有女眷在场,凌雪珺心里便自在了。
众人相互见礼之后,便坐了下来。几个男子坐在一起高谈阔论,凌雪珺便与两个女眷坐着喝茶吃糕点,说点闺中趣事。
未几时,外边街道上突然喧闹骚动起来。
凌钦一听,忙从座上蹦起来,跑到窗边,将半个身子探出去,往进城的方向望去,片刻之后,众人便听到他大叫道:“哎!那吴王到了!”
众人一听,纷纷放下手中的茶盏,凑到窗边,向街上张望着。
凌钰定的这厢房比较大,有两扇窗。因为有女眷在,男子们很自觉地挤到一个窗户前,将另一扇窗留给了三个女眷。因而,凌雪珺三人很从容地便来到了窗前,靠着阑干往街上望去。
远远的,只见旌旗招展,一队军士步行着在前方开路,后方跟着一队骑兵。慢慢地,一个穿着秋香色绣龙纹的男子映入眼中。能着龙纹衣裳,想必此人便是南朝吴王朱沅。在朱沅的左边,是一身银色铠甲的顾骞。一身军服,更显得他英姿勃发。
世人皆说这朱沅与顾骞相貌才能不相上下。不过,单从这相貌上看,凌雪珺觉得顾骞还是略胜一筹的。
在朱沅的右边,还有一位穿着青色锦衣的男子。看这相貌,居然与朱沅长得有五六分相似。这人与朱沅长得如此相像,想必应该是兄弟才是。难道,这南朝派了两位皇子来为太后贺寿?
凌钦也注意到那男子,说道:“吴王右边那少年,长得跟吴王很像呢,是什么人呀?”
这时,听见凌钰的声音响起:“我听父亲说,许贵妃的嫡亲侄子许鞅陪同吴王一同前来,想必便是右侧那位吧。”
原来,他是朱沅的表弟,难怪会与朱沅长得如此相似。
正在这时,凌雪珺听到隔壁厢房有女子声音说道:“翎姐姐,你快来看呀!吴王左边那人,便是我骞表哥。”
闻声,凌雪珺心头一跳。这声音,她很熟悉,是陆云珊的声音。那她口中的翎姐姐,莫非便是吴翎?想到这里,凌雪珺眉头微微一皱。如果真是她,那她应该比前世早了一个月来到京城。
“坊间之人还说吴王容貌可与骞表哥相媲美,我看呀,还是我骞表哥长得更好看。”陆云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各花入各眼吧。”吴翎温柔的声音响起,“吴王与你骞表哥都算是相貌出众之人,吴王的相貌偏柔雅,你骞表哥的相貌偏英武,不同喜好之人,自然会在心中更偏向他二人中的一人,所以才会有两人相貌相当之说。”
“那翎姐姐喜欢的是吴王那般柔雅的,还是我骞表哥那般英武的?”陆云珊问道。
听到这话,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