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生不如死……我的乐趣不会再是你了，栖颌。”
栖颌站在原地没有动，平直目光落在绝美而阴柔的男人身上。
“为什么非要做个交换？为什么，你一定要变成左靖楼？”
问题让左靖楼微微失神，过了许久才动了动，让人猜不透的怪异眼神晦暗闪烁：“兄弟一场，哥哥是想陪我一起在这浮夸虚伪的帝都腐烂下去吗？也好，一个人复仇少了些趣味，不如一起来欣赏。”
“我从没想过复仇。而你现在的行为，已经不仅仅是复仇这么简单了。”
白凤萧和柔儿都在，左靖楼似乎不太愿意讨论这个话题，一扬手，不耐烦道：“白凤隐为你解除蛊毒，就是想让你来聒噪我的吗？省省吧！我要的就是天下大乱，就算是你，也别想阻止我的复仇。”
栖颌沉默，仿佛早就知道自己对弟弟的偏执疯狂酥手无策，所以并不惊讶。
许久，一身叹息后，栖颌转身往殿外走，留下的话疲惫而又沧桑。
“我会留下……至少在那些被痛苦折磨的人向你寻仇时，我可以站在你身前，为你挡下几分怨恨。”
左靖楼没有说话，负手背对栖颌，仰头看寝殿内金碧辉煌的巨大壁画。
直到栖颌离开很久，他才一声呢喃。
“多管闲事的家伙。”
栖颌的出现仿佛是一记警钟，让左靖楼知道，白凤隐和容定尘已经开始反击了。不过他万万没想到，那两个人的反击是如此迅速，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扰乱了他的棋局，让本该注定的结局变得扑朔迷离。
永泰二十一年腊月，派往长芸郡的十余万九天军兵马忽然返回帝都，驻扎于凤落城外云和原；四日后，据守长芸郡的九幽子弟一路兵不血刃顺利抵达帝都城外，与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马汇合，总计万余人兵临城下。
如果仅仅是九幽人马，那么情况还不算太糟，只要凤落城城门关闭、都城内士兵据城死守，熬上一年半载并不是问题。
真正让形势变得复杂严峻的，是有着不败之师称号的飞龙军。
明御失踪后，飞龙军暂时由他收养的样子、年少有为的飞龙军副将明弈统领。明弈早就听明御提起过白凤隐，看到飞龙军虎符和明御的亲笔信后，当机立断将飞龙军交给白凤隐。
“义父说过，倘若有一天他发生什么不测，明家军存在的意义将从听从指令转为守护凤隐姑娘，明家军只为凤隐姑娘而存在。”
明弈的话让白凤隐有些意外，却也倍加感动。
她觉得，明御的的确确是她最重要的亲人。
容定尘没有对明御的决定表现任何看法，只是握紧白凤隐的手，侧头望向黑夜里仍灯火通明的皇宫。
“就快结束了，凤隐。所有人，都将得到解脱。”
第四卷 情兮·两心悦 第355章 吻别
这一年的腊月，凤落城街市上异常冷清，全然没有过年前的热闹气氛。
所有百姓都知道，有一大批兵马正驻扎在城外，随时可能攻城闯入，与傀儡皇帝手下那些士兵打杀交战，带来可怕的战乱与死亡。
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哪还有心思过年？
窦天斌看着一天比一天冷清的茶馆，失神呢喃：“爹，你说，这乱世还能过去吗？”
病愈不久的窦老板瞥了儿子一眼，闷道：“过不过得去，日子不都得过吗？你被抓走那段时间，我也以为日子没法过了，可现在不是好好的？能活着，你就知足吧。”
窦天斌撇撇嘴，不置可否。
大概是因为要忙于应付乱局，左靖楼对他这个从天牢逃走的犯人意外地没有任何缉捕举动，所以他才敢悄悄回家，并慢慢回归人们视线。
然而比起老爹的知足，窦天斌显然有些沮丧，失落，几乎每天都要站在茶馆门前，傻呆呆地看往来的百姓和车马。
他想，也许有一天，那个熟悉的人会突然出现。
就像那家伙一直以来的恶劣习惯，总是不声不响冒出来，然后淡淡叫他名字，也不管他高不高兴，一意孤行带他去喝茶品酒发呆。
可是他等了很久很久，看得几乎认识了所有从门前经过的百姓，却还是没有等来那个人。
“也许，他真的死了吧？”低头看看胸口挂着的黯淡命玉，窦天斌低垂眉眼小声嘟囔。
“斌儿？”窦老板看了儿子一眼，不由有些担心，“你哭什么？”
“啊？哦，风沙吹进眼睛里了。”
窦天斌抹了抹眼泪傻笑。
茶馆门口规矩敲门声打断了父子二人对话。窦天斌回头，讶然发现林慕染和夏班站在门口。
“天斌。”林慕染叫他一声，而后朝窦老板招了招手，“好久不见，窦伯，身体好些没有？”
窦老板笑呵呵寒暄几句，见林慕染似乎有话要说，知趣地离开前堂。
林慕染拖住窦天斌，压低声音道：“天斌，你赶紧收拾收拾，关了茶馆，带窦老板找个安全地方躲一躲。这边距离皇宫近，打起来可能要乱。”
窦天斌一脸恍惚：“打起来？谁跟谁打？”
“还能有谁？当然是王爷和我姐去打那个死龟公！”林慕染撇嘴，“我们的兵马都集结好了，这两天就要攻进来。”
窦天斌仍然一副魂不守舍模样，哼哼哈哈答应，却不见动作。林慕染看得着急，一跺脚狠狠在他手臂上拧了一把。
“天斌！你想什么呢？赶紧的啊！怎么还磨磨蹭蹭的？”
“啊？哦……”扭头看看几乎没有人走动的街市，窦天斌回头看着林慕染，小声呢喃，“慕染，你们真打进来，万一看见卓然，你们记得别伤到他……看到他了，你记得告诉我，或者你告诉他，我就在这里等他。”
林慕染倒吸口气，看怪物一样看着窦天斌。
在白凤隐和容定尘联系下，九幽子弟和飞龙军已经决定里应外合围攻皇宫，很有可能会在凤落城燃起战火。这种时候，聪明的百姓早就携带家资逃往安全地方，怎么窦天斌这么精明伶俐的人，反而蠢到非要留在这里呢？
林慕染想不通，木头脑袋的夏班自然更想不通，倒是里面的窦老板更了解自己的儿子，适当地插了句嘴。
“林二啊，你们就别管他了，他要等那人，等不到不会走的。我在这里陪他，你就放心做你的事去吧。”
“爹，你干嘛留这里？又不用你来等！”窦天斌终于露出几分急切。
窦老板嘿嘿一笑：“谁让我是你爹呢？你要是我爹，那我就听你的。”
“……”夏班木着脸，转身，“走吧，林二，遇上这样的父子你还想怎么样啊……”
夏班把林慕染拉走，临走前在窦家茶馆门前柱子上画了一个奇怪符号。一向喜欢追在林慕染身后东奔西跑的窦天斌，这一次没有选择黏上去，而是看着林慕染好夏班紧紧相扣的十指，露出一抹凄清笑容。
“不尝到失去的味道，就不懂得珍惜……人还真是贱呢……”
窦天斌不肯离开，林慕染也无计可施，索性还有夏班留下的图案在，能够最大程度保护窦家茶馆不被九幽子弟或者飞龙军误伤，图案是白凤隐随手画的，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却被容定尘誉为“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绝世名画”，并作为暗号教给夏班。
凡是门前有这个图案的，在混乱之中都会受到九幽子弟和飞龙军的保护，这是夏班和林慕染能够想到的，仅剩的保护手段。
离开窦家茶馆的二人又在凤落城中走了一圈，把曾经与容定尘和白凤隐交好、危难之中不离不弃帮过忙的人都通知一遍，而后在明弈掩护下从凤落城西门离开，回到城外九幽队伍中。
“飞龙军那边已经沟通好，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我们发出信号。”夏班道，“该通知的人也都通知过，街上也已经没有什么百姓，大概都躲在家里不愿出门。”
“不伤及无辜最好，真打起来伤到百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容定尘深深看着白凤隐，“准备好了吗？要开始了。”
白凤隐看着他，莞尔一笑：“没准备好，我怎么会来这里？这一天我已经等很久了。”
稀薄暮色里，她的笑容就像一朵昙花，转瞬即逝，却只凭那弹指一瞬就能惊艳天下，让天地为之失色。
“是啊，我也等了很久……”
众目睽睽之下，容定尘突然欺身靠近，猝不及防侧头吻住她微凉唇瓣。
近在咫尺的距离，白凤隐惊愕眼眸中倒映出他微闭双眼，轻颤眉睫，以及眉宇之间难以名状的担忧。
这是她与容萧夙的了断，是来自二十年前的不死亡魂将爱恨情仇全部释放的终点。没有人能预料结局如何，却不能阻止这一天的到来。
“想着我，别做任何傻事。我等你。”
终于，他恋恋不舍结束缠绵深吻，在身后九幽子弟阵阵起哄声中，于她耳畔温柔呢喃。
“你若敢有三长两短，我会毫不犹豫杀了自己。”
第四卷 情兮·两心悦 第356章 以血为牢
子时，正是帝都万户安睡的时间。
一队飞龙军士兵在明弈带领下来到都城南门，将几坛烈酒送到守门士兵怀里。
“左大人赏赐的，犒劳大家。”
很正常的理由，因此那些守门士兵没有任何怀疑，就着夜风畅饮烈酒，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全都被撂倒，鼾声如雷。
明弈亲自动手带人打开城门，城外等候多时的九幽子弟如潮水般涌入城中，一个个身形如电，脚步无声。当所有九幽子弟全部进入凤落城，竟然没有一户人家被惊醒，整座凤落城仍沉浸在安眠中。
有徐霖从中斡旋，担任戍守皇城任务的九天军并没有加以阻拦。九幽弟子和飞龙军在坊间汇合，而后一路畅通无阻直逼皇宫。
他们遭遇的唯一抵抗，来自肩负保护皇帝使命的羽林军。
羽林军由九天军中挑选而出的优秀士兵组建而成，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然而这些精锐遇到个个身怀武艺的九幽子弟，显然就不堪一击了。
面对一身轻甲、手持刀兵的羽林军，白凤隐没有丝毫惧色，甚至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她需要做的只是按照自己的步伐目不斜视向前走。
哪怕五步之外就是杀气腾腾的羽林军士兵，等她走完三步时，那士兵必然已经被抢先数步在前面开辟道路的九幽子弟击倒；偶尔有三两个漏网之鱼朝她冲来，最终也都停止在三步之外，倒于沈珏锋利弯刀之下。
这是容定尘特地安排的。
林慕染很依赖白凤隐，当他们决定兵分两路时，林慕染自然而然主动提出跟白凤隐一起。不过容定尘没有答应她的要求，出乎意料地让林慕染和夏班跟自己走，而让沈珏作为白凤隐的先锋与护卫同行。
一来，沈珏的功夫高于夏班和林慕染，遇到强敌能发挥更多作用；二来，自从被白凤隐折损阳寿动用禁术拯救之后，沈珏以一种近乎死士的态度忠于她和容定尘，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还能挺直脊梁，就绝对不会让白凤隐有丝毫损伤。
换句话说，除非他死，否则谁也别想靠近白凤隐。
白凤隐一行人的最终目的地是寝殿紫泰殿。据明弈和徐霖透露，一直称病很少露面的容萧夙始终在紫泰殿内休养，自打二皇子和三皇子当众比武之后，就再也没有见他出来过。
不管容萧夙是被左靖楼蛊惑同流合污，还是说他也惨遭左靖楼毒手被软禁抑或是杀害，也不管他是生是死、是人是鬼，想要找到他，必须到紫泰殿。
偌大的皇宫一时之间只有砍杀之声，那些平日里无所事事懒散惯了的羽林军像是竹子一样，被九幽子弟一排排放倒，毫无招架之力。很快，以白凤隐为首的部分九幽子弟和飞龙军，来到了紫泰殿外面。
紫泰殿内外空无一人，静谧得仿佛没有生命存在。
“等等。”白凤隐皱了皱眉头，伸手阻止要继续往前冲的人。
那么多人争先恐后往前冲锋，肯定有人是白凤隐阻拦不到的。就这么一刹那的功夫，至少有三五个人比其他人提前几步，一脚榻上紫泰殿前不同于别处的白色理石地面。
嗡……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怪响突然传来。
白凤隐脸色陡变，厉喝一声后退，率先冲到前面的几人中有三人反应较快退了回来，却还有两个人慢了一步，茫然回头张望。
他们看到的，只有身后同门们惊恐眼神。
“那、那是什么东西？”白凤隐身侧，一个年轻的九幽子弟目瞪口呆，指着两团拔地而起的黑色云雾惊道。
“蛊虫。”白凤隐咬牙低道一声。
那两团黑色并不是烟雾，而是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的蛊虫。之前这些蛊虫蛰伏在黑夜里，沉睡一般没有半点动静，当有人踏上殿前那几块白色理石，进入左靖楼为它们设下的“攻击范围”时，他们就会蜂拥而起，攻击惊扰它们安眠的侵略者。
那些蛊虫行动速度极快，瞬间就将前面站着的两个人包裹住。那两人拼命挣扎，无奈刀光剑影根本伤不到蛊虫分毫，从最初惨叫不止到最后扑通倒地，也仅仅是几声惊呼的短暂时间而已。
两个人没了生气倒在地上，身上黑压压一片蛊虫轰地飞走，只留下一堆不见丁点血肉的森森白骨，可怖之极。
勇猛无比的九幽子弟和飞龙军瞬间被震慑，下意识向后倒退。
“退什么？连虫子都怕吗？”沈珏冷冷斥责，毅然决然挡道白凤隐前面，手中弯刀映着月光，冰冷森寒。
那种凛冽刀光似乎让虫子十分不满，两团黑云忽而散开，又迅速重组合成一团，发出刺耳的嗡嗡声朝沈珏冲去。
沈珏面无表情，动也不动。
这时候，他不动反而错了。
“去去去，一边呆着去。”白凤隐捅了一下他后腰，从旁边绕道他前面，咬破指尖飞快在地面上画了一条血线。
眼看蛊虫飞近，第一次意识到蛊虫有多可怕的九幽子弟和飞龙军士兵纷纷慌了神，既不敢硬冲，又没脸丢了骨气后退，只能眼看黑云俯冲而来，以极快速度靠近沈珏。
然而，在携带死亡气息的黑云团冲到他面前时，蛊虫突然停住，被那条鲜红血线硬生生阻拦在后面。
凶山毒榜第三位，前世的巫族圣女，如今亦是曾作为蛊母存在的白凤隐，她的血是绝大多数蛊虫所畏惧的剧毒，比毒更毒。她的血对那些蛊虫来说，就是绝对不可逾越的死线。
一群普通人被蛊虫吓得面色发白，白凤隐却面不改色割破掌心，优哉游哉绕着那一大团蛊虫慢悠悠转圈，直至掌心的血在地面上圈成一圈，将蛊虫彻底围困在里面。
掏出汗巾包扎好伤口，白凤隐眉梢一挑：“给我烧。”
沈珏一点头，掏出火折子，又撕下一块碎布，点燃后丢进蛊虫堆里。
轰……
那些蛊虫比灯油更容易引燃，只那么一小点火苗丢进去，立刻化为冲天大火，映红夜色中沉默的紫泰殿。
第四卷 情兮·两心悦 第357章 三重陷阱
火光猎猎，明红之色照亮漆黑寝殿。
黑暗之中最隐蔽角落，左靖楼缓缓睁开眼，带着异域神秘之美的浅色眼眸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来了。”
淡淡一声，吓得一边坐着的白凤萧惊乍跳起，半恨半怕的目光死死盯向门口。
当战乱味道刚开始弥漫时，白松元就变卖家产带着妻子儿女逃离帝都，却没有带上她这个曾经引以为傲的女儿。如今她被父母兄妹遗弃，脸上丑陋伤疤成为旁人暗暗嘲笑的话柄，就连左靖楼也开始对她不屑一顾……她曾拥有的锦绣前程，彻底毁于一旦。
她把所有怨恨都归咎于白凤隐的狠毒，当白凤隐煞费苦心向容萧夙复仇时，她也在不惜一切代价，准备向白凤隐报复。
当然，靠她自己是完不成这样艰难的复仇的，所以她才会拼命忍着耻辱，仍旧臣服于左靖楼之下，指望他将白凤隐彻底击败。
“左大人还记得您说过的话吧？打败白凤隐后，您会把处置她的权力交给我。”白凤萧按耐住心中兴奋与激动，声音微微颤抖。
“前提是，赢的是我们，而不是她。”左靖楼半卧藤椅中，又闭上眼睛，“三道陷阱若是拦不住她，她就可以进到殿中来。一旦她有靠近我的机会，鹿死谁手就不好说了。”
左靖楼擅于用蛊施毒，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置人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