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我又没求王爷帮我办什么事,怎么就成合作了?”
白凤隐反驳得理直气壮,至于委托买房子、不声不响“借”衣服等等,她觉得这些都不是事儿,不值得一提。然而容定尘可是一笔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虽不敢说在这帝都里无所不能,但终归握着些明里暗里的权力,凤隐姑娘要在帝都过安生日子,还真就少不了我帮忙。”
容定尘比白凤隐高出近一头,微微俯身,单薄唇瓣恰好贴近她耳边。
“有了不得的大人物想要杀你,而我,可以保你性命无虞。你需要做的仅仅是帮我做些事情,一些对你来说易如反掌的小事,这交易如何?”
呵出的热气扑在脸颊上有些痒,白凤隐不着痕迹皱皱眉,依旧不动声色:“王爷是在吓唬我?我一个平民百姓,又丑又没钱,哪个大人物闲得无聊会找我麻烦?没有真凭实据,我才不信你那些危言耸听。”
容定尘笑笑,色淡如水的唇瓣勾勒出好看弧度:“你不是不信,而是想从我口中套出要杀你的人身份。省省吧,凤隐姑娘,就算你知道躲在幕后的人是谁,一样拿他无可奈何,并且早晚逃不过他毒手。你若非得要证据……喏,只要你恢复原来打扮到坊内走一圈就有了。”
如果她恢复成女子装扮,重新作为白府五小姐出现,如果她舍弃伪装光明正大走出去……
来刺杀她的会是哪些人?真的如他说的那般不死不休?
白凤隐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小荷包,荷包里装的正是那条丑陋的易容伤疤。
短暂僵持后,容定尘直起身,漠然道:“既然凤隐姑娘仍是怀疑,那就出去试试吧。你能明白现在处境最好,也免得我多费口舌。”
他的挑衅态度让白凤隐万分不爽,用力扯下荷包,黛眉飞扬:“试试就试试,别以为我不敢。是夸大其词还是确有其事,过了今晚自会见分晓。”
见白凤隐态度坚决,容定尘并不阻拦,面无表情看她从自己面前走过,消失在喧闹吵杂的玉香楼客流中。
白凤隐花了几个铜板在玉香楼买下一件半旧襦裙,将那条伤疤重新贴在脸颊后,悄悄从后门离开,沿着之前与风南岸走过的街巷漫无目的散步。
起初并没什么意外,半个时辰过去,那种被人盯视的感觉再次出现,于是白凤隐察觉到,监视她的人已经行动。
“好吃的肉包子才招狗。”
走到已经关门的包子铺前,白凤隐自言自语嘟囔一句,而后突然转身,一头钻进漆黑偏僻的街巷之中。
她打算让躲在黑暗中的走狗们长长见识,她这肉包子薄皮大馅十八个褶,又香又嫩又解馋,可惜……有剧毒。
第一卷 引兮·凤还朝 第27章 暗处的守护者
偏僻无人的长长街巷中,白凤隐步履匆匆,很快就在过于静谧的夜色里听到衣袂翻飞与细微脚步声。
及至小巷尽头,她陡然停住脚步,悠然转身。
巷口、墙壁、房檐……视线所及之处,至少六道人影猝不及防被她逮个正着,暗地里还不知有多少人埋伏,显然隐藏在幕后的人加大了刺杀她的力度。
三寸余长的短小匕首在夜色里闪着幽光,白凤隐缓缓摩挲雪亮刀刃,目色冷然:“一起上,还是一个个来?我建议你们一起,这样我能省些时间。”
隐藏在房檐上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吹了一声唿哨,只听几声兵器出鞘锐响,十个穿着夜行衣的蒙面杀手从天而降。
那十个人衣着统一,兵器相同,应该是接受过同样训练的人。白凤隐稍作打量,轻而易举看出这些人下盘不稳、功夫不过中等,并不会很难对付。
仗着人多势众,那些杀手先发制人齐齐攻来,眼神里都闪着凶光。
白凤隐一跃而起躲过第一人攻击,而后双脚蹬踏墙壁,借势跃到几人身后,回身舞动匕首率先刺伤一人;而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矮下身子钻入人群,一拳一脚,各伤一人,匕首也在同一瞬间从另一人脸上划过。
不过眨眼的功夫,对方就折损四个同伙,白凤隐却毫发无损。剩下六个人打了个战栗,眼神中多出几分慌乱畏惧。
趁着对方惊慌的机会,白凤隐从地上拾起伤者掉落的柳叶刀,玩耍般左右挥舞。
抬头直视,黑白分明的眼眸寒意森然,白凤隐的嘴角却绽放着优雅浅笑:“说出你们的主子是谁,今晚你们就可以平安无事离开。不说的话……挖心剖腹还有剜眼放血,所有我能记得的酷刑都会让你们享受一遍。”
能成为杀手肯定都有些胆量,光听威胁言论不可能被吓跑。那六人互相使了个眼色,突然齐齐出手,动作整齐地挥刀朝白凤隐砍去。
同样是柳叶刀,那几人挥舞起来凶狠凌厉,握在白凤隐手中却多了几分飘逸自如,就连速度也是对手望尘莫及的。
片刻过后,仅剩的六人也不支倒地。白凤隐不急不缓走到倒地的几人身边,提着刀在他们眼前戏谑比划:“答案只有一个,也只有一个人能得到机会免于一死。你们需要商量一下谁当这个幸运儿吗?”
“呸!贱女人!你不得好死!”
“是啊,我死得很憋屈,所以才闭不上眼,又回到人间来了。”白凤隐笑得波澜不惊,手腕一沉,刀剑深深扎进怒骂的人肩头。
惨叫声没能脱口而出,一团野草便夹带着沙子塞进那人嘴里。
毫不留情的举动让另外几人遍体生寒,其中一人悄悄从腰间拿出一支小竹筒,无声无息对准白凤隐,咔哒一声按下机关。
白凤隐一直留意观察几人,当那暗器被掏出的一刻就已经有所察觉。无奈那人动作太快,暗器也过于灵敏,尽管她发觉自己有危险及时出手,却还是没能阻止暗器射出。
白凤隐心里暗道一声要糟。
千钧一发之时,两道细微寒光从斜上方激射而来,叮地一声将杀手的暗器凌空击飞。
嗖……
一支精巧的梅花镖钉入白凤隐脚边地上。
第一卷 引兮·凤还朝 第28章 苦肉计
关键时刻飞来的两支梅花镖救了白凤隐,一支打飞来自敌人的暗器,一支深深没入偷袭者额头。
白凤隐看了眼脚边的梅花镖,与风南岸手中那支一模一样。
难道救她的人,就是之前通知风南岸为她解围的人?既然帮她,为什么始终不肯露面?究竟是谁在暗中守护着她?
抬脚将惊恐万分的杀手踢晕,白凤隐三步并作两步追赶出去,一道身法诡异飘忽的影子消失在另一条街巷拐角。尽管白凤隐使劲浑身解数,最终还是没能追上,只得再次返回小巷。
然而,她来晚一步,那十个杀手不知被什么人割断了喉咙,已经无一活口。
大费周章却没有任何收获,白凤隐兴味索然,重新回到仍旧喧闹的街上,沉默气息却与周围人群格格不入。
要杀她的人,要救她的人,埋伏她的人,保护她的人。
她究竟陷入了一个怎样的复杂境地?
“躲开!快躲开!马惊了……”不远处忽然传来尖叫声和声嘶力竭高喊,一匹高头大马不知受了什么惊吓四蹄狂奔,转眼间撞上好几个百姓,正以极快速度向白凤隐这边冲来。
白凤隐第一反应自然是躲开,毕竟被健壮的马匹撞飞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脚步刚要停下,她忽然放弃躲避,故意作出沉浸于思考之中没能注意到危险来临的样子,站在大街中央一动不动。
狂奔的马越来越近,有人发现白凤隐停步不动吓得连连大喊提醒,可她没有丝毫反应。二十丈……十丈……五丈……三丈……一丈……
白凤隐甚至听到了马匹喘息,感觉得到大地在震颤。
而她,坚持在生死线上,毫无退缩之意。
终于,马匹狂奔到近前,周围百姓吓得闭上眼睛拼命尖叫,做好溅落一身血迹的准备。
一道黑影从夜色中突现,以惊人的速度冲到白凤隐身边将她抱住,在高高扬起的马蹄落下前一刻,一跃跳到安全地带。
白凤隐躲在那片黑影之中,露出无声而得意的笑容。
轻功好,擅躲藏,以为就抓不到他吗?既然是在暗中保护她的人,那么她遭遇危险时一定会出现,所以她才故意装作神情恍惚停在路中央。
那人把她带离危险后,似乎意识到自己过于暴露了,转身就要逃走。可白凤隐哪是那么容易就甩得掉的?
“你……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不捆住你,你肯定又脚底抹油逃跑了。我这叫防患于未然。”
白凤隐手脚利落地用绳子将那人和自己的手捆在一起,终于逼迫那人结束沉默状态,用难以置信的愤怒神情朝她低喝。
那是个十分健硕的男人,比容定尘更高更魁梧,声音也更加浑厚低沉,却有着很相似的淡漠眼眸。
男人试图摆脱她的控制,不过经过白凤隐特别处理的绳结越挣越紧,深深勒进二人皮肉里,根本挣脱不得。
越来越多道目光向二人投射过来。男人大概不想太过高调,连忙拉扯白凤隐钻进小巷里,浓黑眉毛皱成一团:“把绳子解开,我不是你的敌人!”
“我知道,你是暗中保护我的人。”
白凤隐漫不经心把玩绳结,无畏眼神紧盯那男人,带着一种无形威势。
“解开绳子可以,但我有条件:派你来保护我的人,带我去见他。”
第一卷 引兮·凤还朝 第29章 神秘男人
男人虽冷漠,却因白凤隐的狡猾多少显露出一丝厌烦:“我再说一遍,把绳子解开!这里很危险!”
“你是说那些不中用的草包杀手?我有拳头,你有飞镖,怕什么?反正我出了事,要负责人的是你。”
见她固执得像块石头,男人只得强忍怒气道:“没什么人指使我,是我自己要这么做……”
“哄鬼呢?当我傻吗?”白凤隐轻蔑嗤笑,“我不认识你,你又对我这么没耐性,吃饱了撑的主动来保护我?与其在这里废话,不如你带我去见你主子,待会儿真出现杀手可就不好玩了。”
白凤隐的话难以反驳,少做思索后,男人勉强点头:“我得先请示主子意思。他同意了,我随时可以带你去见他;他若不同意,就算斩断这只手臂,我也绝不会多透露半个字。”
随后,男人从腰间翻出一支烟花,点燃射出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城南附近便燃起一支绿色烟花,在漆黑夜幕里缓缓绽开,落下。
“主子同意了,他会在城南等我们。”男人如释重负松口气,皱眉指了指手腕,“把这解开吧。我说话算话,绝不会半路逃脱。”
白凤隐一撇嘴,眼珠滴溜一转,笑吟吟点头同意。
然后,她把解下来的牛筋绳子一端绑在男人腰带上,另一端握在自己手里……他敢跑,掉裤子露屁股在所难免。
好在那男人脾气不好但很守信用,一路走到城南目的地没有半点不老实举动。
城南一间早就荒废的磨坊内,月光静静流泻满地,半人高的蒿草在微风中半死不活摇来晃去,发出说纳成诚焐灰延幸话肭阃堑亩媳诩洌钢幻偈车睦鲜笾ㄖù┬校劢允腔牧瓜羲骶跋蟆�
就在这片近乎死寂的残景中,一把椅子突兀地摆在院落中央。椅子里坐着一个人,背对白凤隐的身影被黑色长袍包裹,一动不动像个死人。
白凤隐停在距离那人五步远的位置,没有太过靠近。
她感受不到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而这不代表他没有危险。正相反,这种半点气息都不外漏,把所有一切都无声隐藏的人才最可怕。
可以说,是她平生所遇内力和控制力最强的一个。
白凤隐淡然启口:“派人保护我的就是阁下?若不是敌人,转过身来聊两句如何?”
“不是敌人,不等于就是朋友。”
低哑声音响起,有些闷,语气淡漠无情,听起来就像是捂在棉被下一样,十分不自然。
听这语气,八成又是个不好说话的主。
心里叹口气,白凤隐故作轻松道:“不管怎么说,刚才这位侠士救了我一命,我欠你们一个人情。我呢,是个有仇必报、有恩必偿的人,为了方便以后报答阁下救命之恩,还请阁下留下名字住址……”
“白凤隐。”神秘男人突然打断,无理又无情,“我派沈珏暗中保护你,并非我在乎你或是如何,不过受人所托而已。你真要谢,还是去谢那个人吧。我与你之间无话可说。”
话罢,神秘男人微微扬手,沈珏立刻横身挡住白凤隐。白凤隐眉头一皱,用力推开沈珏。
然而,院落中已然空荡,连人带椅,诡异地消失无踪。
第一卷 引兮·凤还朝 第30章 风南岸还是容定尘
一个大活人,再加一把椅子,怎么说没就没了?眨眼的功夫,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凤隐快步冲到刚才那神秘男人坐的位置仔细检查,并未发现任何机关,无可奈何的她只能承认一个事实:那神秘男人的轻功已到出神入化地步,即便沈珏没有阻拦,她也没可能追上他。
“我们主子身体不好,不便在外多做停留。该说的话主子已经说了,白姑娘请回吧,以后别再来烦我家主子。”沈珏客气却缺乏敬意。
“等等,我还有话要问。”白凤隐盯着沈珏,一字一句道,“你们主子说的人,是风南岸还是容定尘?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人?”
沈珏依旧面无表情:“我们家主子不是谁都能请动的,至少颍阳王世子没这分量。”
这回答模棱两可,但并没有否认可能与容定尘有关。
白凤隐黛眉轻蹙,陷入沉思。
至今为止对她表现出保护意思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风南岸,一个是容定尘。风南岸对她的保护是从很小时就开始的,绝对不是出于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容定尘相对来说要复杂许多,而且他的身份一半在明里,一半在暗处,手中握着生杀大权,神秘不亚于刚才那男人。
如果委托神秘人保护她的不是风南岸,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容定尘。
他,是真的想要保护她吗?
目的呢?
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让白凤隐着迷,陷入沉思便忘了时间流逝。一阵冷风吹过单薄衣衫,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抬起头,这才发现就连沈珏也不声不响离开了。
一夜折腾后,时间已近天亮,白凤隐又来到那家面店,点了一碗面坐着发呆。
随着接触加深,有关容定尘的神秘没有丝毫减少,反而增加许多,越来越让她感觉到他的危险与遥不可及。然而想要摆脱现在困境,想要接近容萧夙,除了继续纠缠容定尘外她别无选择。
而她颇为不愿坦然面对的,还有另外一点。
越是神秘的东西越能吸引她,特别是容定尘这种看似普通实则深藏不露的人,再与他接触下去……
万一被吃掉的是她该怎么办?
“凤隐!你果然在这里!”
一声焦急呼唤打断白凤隐沉思,风南岸满面疲色匆匆走来,脸上满是彻夜未眠的憔悴痕迹。
“你来庆云坊怎么不说一声?我在外面找了你整整一夜,就连金吾卫都惊动了。不过好在你没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交代。”过度疲惫让风南岸有些恍惚,想也不想,话便脱口而出。
“交代?你要给谁交代?”白凤隐随口反问道。
风南岸半张着嘴愣了半晌,低声道:“自然……自然是没法向白老爷交代。对了,刚才我在外面等庆云坊开门时遇到了杨府尹,他说残杀狱卒、放走囚犯的凶手已经抓到,还有忘归湖那件案子也结了,是强盗所为,与你没有任何干系。真相大白,你可以放心回白府了。当然,如果你不愿回去,可以在我那里多住一段时间。”
一夜之间,容定尘就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行动还够快的。
白凤隐托着腮,笑吟吟看向风南岸:“正好我有话要对世子说:从今天开始,我会住到殒王府去,世子有事可以到那里找我。”
第一卷 引兮·凤还朝 第31章 你的眼睛很美
“王爷,白凤隐回来了……后面还跟着颖阳王世子。”
晌午刚过,天色有些阴沉。容定尘坐在书房中昏昏欲睡,听到夏班的禀告睁开眼,却看见白凤隐和风南岸已经“不请�